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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鬼蛊师+番外-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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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戮仰面躺着,并不去理会花蚕的种种心思,不多时就合上眼,一面调息,一面等候天明。
屋里的烛火早就灭了去,黑暗之中只有花蚕双眼明亮,腕间银蛇晃动着明媚的光。再过不得一会,花蚕也翻身躺倒。
花戮只觉着自己胸口多了个什么重物,带着温热的体温,徐徐压了上来。
两个人的呼吸都逐渐平稳,两个不同的心跳声在相似的频率中,逐渐化而为一……
在送花氏兄弟后,竹玉在房间里持续等待,还因此特意挂了牌子,中止接待下面的客人。
过了两柱香工夫,那石门被人推开了,走进来个身材劲瘦的男人,神情很平静,看起来并非头一次过来的模样。
“你来了。”竹玉此时正坐在屋子中央,重重的纱幔被掀了起来,挂在房间的两边,柔顺地垂下,几乎要铺到地上。
竹玉似乎与这男人很熟稔,说话的口气十分自然。
“嗯,我来了。”男人笑一笑,坐到竹玉对面,随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一口茶,“果然还是你更懂享受,这茶水味道不错,若不是你这里,别处怕是很难喝到。”
“我也同你说过,若你想,我很欢迎你常驻于此。”竹玉也勾起嘴角,扇面一打遮住半张脸去。露出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男子的脸,带着玩笑的语气,神色却并非如此。
“不可以,我还有事要做,不能离开那个地方。”男子摇头。
“我明白我明白,你一直在找一个人么,做兄弟的自然理解。”竹玉暧昧一笑,“可据我所知,你已然找到了?”
“嗯,找到了。”男子听到这话,眼里流露出一丝暖意,跟着也好像有了心思打趣的,“你这个消息头子开了这偌大一间消息铺子,有什么消息不是第一瞬传入你耳里的?”
“那便先恭喜你了。”竹玉叹息,笑容更扩大了些,又道,“我这里的确人手颇多,可总也缺了能信任的管事之人,某人若是能来帮我,才不枉费一番结交之情啊!”
“不用多说,待事情一了,我就过来帮你便是。”男子摆手,就此下了结论,而后问道,“那你呢,要找的人如何了?”
竹玉侧头,扇子打在掌上神秘一笑:“说不得,我也有眉目了……”
男子突然有了些兴趣:“哦?这是何时之事?”
“待我回去请示,才能进行下一步。”竹玉放下扇子,双手遥遥地拱了拱,随即笑道,“现在还不好说、不好说~”
“哼,你们朝廷做事,总是麻烦得很。”男子冷嗤一声。
竹玉也不生气,反而说道:“若不是规矩森严,又怎么能做得成事?”
男子也笑了:“这倒也是。现在便是武林中那几个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派,也不知道那个他们所依靠的消息铺子,是朝廷所办。”
“太祖深谋远虑,正是我们这些后人所难以想象的。”竹玉眼里划过一抹敬意,“小子不才,被当今圣上委予此任,自当尽心尽力,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武林大会就要召开。
卞阳城里人流拥挤,从下九流到超一流的武林人,全都到了这里,大街上各式铺子客栈酒楼竞相绽放,生意热火得很。
这时候有好勇斗狠的,有不动声色的,也有闲着就要惹出些事来、好揣摩揣摩有哪些个势力不能惹的。新人有,正道有,亦正亦邪也有,唯独那确定了的邪道,便是有,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至于暗地里做些什么,就不足为外人道之了。
顾无相楚辞林沐晴这几个世家家主和公子的,也愈发忙碌了起来,要给来人调配住宿、解决纠纷、平息干戈……楚澜帮不上忙,就依照兄长的命令陪着花蚕花戮满城走,再不着痕迹地给他们指点指点来了的高人们和大派的子弟、新秀,以免到时两人遇上谁、却又不明对方身份,惹出笑话事小,弄出龃龉来便不好了。
顾澄晚在见到花蚕的刹那就记起了自己的身份,当着自家哥哥的面自然不会以“主人”称之,可顾无相不在的时候,他却是更为恭敬——毕竟心脏里住进了别人家的虫子,让他不敢有丝毫造次。
这一日,楚澜照例带了花蚕花戮去街上乱走,因着那次与傲鹰堡的闹出事来,方狄就被留在了家里,而多出来的那个,就是之前一直在屋中坐禅的慧悟大师了。
街上到处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卞阳城自前些日子起,就不知进来了多少厉害人物,说不得伸手抬脚就能碰到个惹不起的,所以但凡外来的武林人,都是会彼此注意几分,以免节外生枝。
不过这个警惕也与势力的大小、武功的高低有关,像那些名门大派的弟子,衣衫的款式颜色都是固定的,旁人一见就会明白,而武艺高强那些,只这么一站就自然有股气势涌出,使人一见便心生敬畏。
楚澜是楚家最小的公子,功夫又不入流,因而他知道的人多,但知道他的却不多。
沿着街路一行人慢慢走着,花蚕被花戮与楚澜夹在中间,顾澄晚走在最外面,慧悟这个白衣的和尚,就走在最里面,以免扎眼。
走一路说一路,这走着走着,突然人就少了许多。
楚澜于是也停下步子说:“前面不能再过去了。”
“为何不能?”花蚕侧头问道,“莫不是前方有官府之人?”
“可不是这么回事。”楚澜摇头笑道,“自古官民不相亲,这卞阳城虽大,可因着武林人多了,官府的用处就弱了。就是相管,也管不来。又还有一句话叫做‘官匪一家’,我们已然连着好几回在此处召开武林大会,官府的人是知道的。大哥他们也早已打点好,大会开始前这几日,卞阳城内的治安由四个武林世家差人维护,官府只加派人手在城外把关,查点一下人数罢了。”
“楚家主他们果然辛苦。”花蚕带着一点感叹说道。
“可也不能这样说,若是哪一日哥哥插不上手了,那才叫麻烦了呢!”楚澜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好啦,我们去另一边罢,无论如何,前面那地方是去不了了的。”
他看花蚕似乎还有好奇,就再说道,“那是玲珑绣坊,女人扎堆的地方!”
压低了声线,他小小声地解释:“这些年出了个唤作‘彩衣阁’的门派,里面各个都是身姿婀娜的年轻女子,加上每人手里都有那么一些奇异功夫,一般人也是惹不得的。约莫一月半前,她们就来到此地,住进这玲珑绣坊里面,也不知她们想了什么法子,硬生生把这条街占了一半去。官府不管,有后来的武林人不忿,却都是直着进去横着出来。大哥后来去拜访过,回来以后也是让我们照做……至于说了什么,我倒是不清楚的。”
“既然如此,我们照做便是。”花蚕温和笑了笑,手一摆开说道,“还请楚少爷带路。”
许是今日运气不佳,才踏上另一条路,迎面就走过来一群和尚,个个口宣佛号,目光炯炯。
楚澜悄声对众人说道:“这些都是贞元寺的武僧,贞元寺素来清正中立,这群僧人是被方丈觉明大师遣来帮助大哥保护城里安危、限制武人过分扰民打斗的。”
几个人一听,便又止住脚步,双手合十见礼。
武僧们似乎果真十分忙碌,也只是回礼之后,就大步离开。
花蚕瞥眼间,见到慧悟眼中情绪,仿佛有事,便开口问道:“慧悟大师,可是有何不妥?”
慧悟念一声佛号,说:“贫僧仰慕觉明大师已久,来前与家师说过,想去拜会觉明大师以聆听教诲,家师颇为赞许,便给了贫僧拜谒的牌子。贫僧方才见得贞元寺僧人,就立时想了起来。”
楚澜在一旁听到,就笑着说道:“慧悟大师既有此意,不如这就去觉明大师处探访。”
慧悟微微皱眉:“觉明大师远在千里之外,这几日间,怕是难以来回。”
“那可未必。”见众人目光一齐投来,楚澜蹭把鼻子,带几分得意说道,“觉远大师明晨便能抵达卞阳,就住在城内北角的僻静院子里!”
花蚕听得,也笑道:“这样便好,到时慧悟大师不妨带了拜帖前去,以偿心愿。”
慧悟并掌垂首:“阿弥陀佛。”
说完话,接下来又换别的路,一行人把那些个叫得出名号的武林人认了个遍,如此走了一下午不提。
三更过——
顾家别苑长廊里巡逻的侍卫也有了些困意,都只是强打精神走来走去。
成片的乌云拂过,缓缓地遮住明月,投下层层黯淡的影子。
别苑中很安静,只有极细微的呼吸声起伏。
突然,一声炸雷猛然响起!
巨大的轰鸣声,整个院子里硝烟弥漫,顿时惊起一片呼喊。
花戮鼻子里嗅到火药味,身后极快地拉起花蚕,一揽过去就纵身跳了起来。
花蚕显然也早醒了,他没有吭声,在花戮拉动他的刹那,一个翻身,面对花戮拥了上去,两腿自然盘上他的腰间,双手也随即缠住他颈子,以方便对方行动。
既然花蚕自己找好了位置,花戮便不用过多操心,他左手护住花蚕的腰,口一张,吞下颗药丸,耳边也传来少年清洌低柔的声音。
“来人不知来路,吃下这个,以防万一。”
深更半夜的这么一声巨响,一下子就炸毁了半个屋子,花戮抱着花蚕匆匆掠出,在屋檐上一阵疾驰。
前方奔跑的人身材玲珑,看起来是个女子,只不过黑巾蒙面,浑身都被裹得紧紧,又只是投了一枚“霹雳雷火丸”就极速逃窜,却是让人无法认出来历。
花戮的视线很专注,只停在那女子身上,而他的速度显然要比女子好上许多,所以即便那女子先走,两方的距离也在逐渐缩短。
花蚕的脑袋搁在花戮的肩上,目光正对着他身后的方向,手里头甩了甩,轻声叮咛:“快去快去,好好看一看来人可有做什么下作手段!”
一抹银光破空而出,筷子粗细的银练蛇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就像一根银针,直直地扎入了黑暗的夜色之中。
顾家别苑的另一个屋角,有个瘦削的人影探出头来,留在他眼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
面目秀丽的素衣人,被另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温柔抱在怀中,飞快地朝敌人分方向掠去,长长的黑发拖曳在空中,就像是一片黑色的云,说不出的柔和,也说不出的美丽。
“王妃……”
他口里喃喃地念道。
“王妃!”
就像被巨大的喜悦冲击,他的心情也随之高扬,他忘记了自己的任务,也忘记了为自己的同伴断后,他不再去看着顾家别苑里慌乱的人,更没有依照之前的想法再为他们制造一些混乱……现在的他,一心只想着一件事。
他想要追上前面那个人。
无论是人是鬼是真是幻,他总是不希望再看到那个温柔美丽的女人消失了的。
就在花戮将要追上前方那偷袭顾家别苑的女子之时,他也同时察觉到,后面有人追来了。
那一道气息并不熟悉,不是顾家别苑里的任何一个人,那么,就只有可能是这女子同伙了,而且看对方轻功,比前头的女子要强上许多。
莫非是对方今晚行动的主使者?
花戮心思一动,耳边同时传来花蚕的声音:“我的哥哥,我看他想见我们得紧,不如就去见一见罢!”至于前头的小喽啰,放了也没什么太大损失。
他这个“见一见”,当然不是真要用眼去看。
花戮于是转身,手腕转动间,破云剑已然被抽了出来,带出一点犀利的光。
追来那人青衣罩顶,让人见不到他的容貌,可静静攀在自家兄长身上的花蚕则从那青铜面具的眼眶中看到,对方那满是惊异、疑惑以及不可置信的狂喜的目光。
好复杂的情绪……而看那神情,是认识破云剑的。
是谁呢?
花蚕暗自揣测,面上却冲来人微微一笑。
青衣人似乎被这一笑弄得有些恍惚,在这一刻,花戮的剑已然到了他的胸前,他的身形猛然一窒,不知用了个什么身法,居然生生地躲了开去。只是花戮的剑太快,哪怕只有余威,也能轻易割破那人外衫,露出里面黑色的里衣来。
那人闪过花戮剑势后,立时后退十尺,两手背在身后,做出个毫无防备和抵抗的姿态。
“先别动手。”花蚕趴在自家哥哥肩上,又开口了。
花戮果然不动。
“这位兄台可是有话要说?”花蚕稍稍提高了声音,冲青衣人喊道。
青衣人眼中闪过欣喜之色,用力点头,手里指向另一个方向,连连做出手势。
……不能说话么?花蚕心中暗忖。
“可是让我们跟着你走?”花蚕又问。
那人更高兴了,转身作势带路。
花蚕却说道:“你深夜弄塌了我们住的房子,又追了我们一路,现在还想让我们跟你走……让我们怎样相信你?”
听到这话,青衣人有些焦急,他好像无计可施似的转了几个圈,抬起头似乎想说话,却又止住,用手势慌乱比划,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
花蚕笑了:“在下看你不像有恶意,便跟你走一趟罢。”
青衣人拍掌,像是某种纯然的喜悦,他脚尖一点用轻功冲出去,还不忘回头朝两人招手。
花蚕弯起嘴角,头一低,靠在花戮颈窝,随后就只听见耳中一片风声呼啸……花戮起纵之间,已然紧贴着那青衣人去了。
花戮紧紧跟着青衣人,两人的身影在黑暗中不住前行。
前面的人心中一边欣喜一边惊讶,复杂得很,后面的人心里平静,还带着些微另外的盘算。
前后约莫行了有一炷香,青衣人终于停在个巷子里的朱红大门前面。他也不敲门,手里一撑,就从旁边高大的围墙处翻了进去。
又走了几步,他直接进了个矮檐的屋子。
屋里的陈设异常简单,除了床,竟然就一无他物。
花戮把花蚕放了下来,两人并肩站在一起。
青衣人刚进门,就一头扎进了柜子里面,好不容易摸出个长形的木匣子出来,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一会儿,才双手捧好了递过去。
为防有诈,由用毒的行家花蚕接过这东西。
木匣的表面很光滑,看起来是被人精心保护、每一日都会取出细细擦拭的,上面没有毒。
花蚕侧身,将匣子递给花戮——花戮将其打开来,里面也没什么机关。
两个人对视一眼,才认真看起里面的东西来。
是一个画轴。
花蚕把画取出,顺着边沿慢慢拉开,很快的,画上的内容就全部显现在两人眼前。
貌美而温柔的女子,穿着一身素净的长裙,披着长长的发,正站在树下宛然而笑,她微微俯下身子,双臂合围,臂弯间是两个粉妆玉琢的孩儿,一个抱着细长的宝剑,小脸绷得紧紧,另一个笑得灿烂,背对着女子两只小手探出去,要接那飘落下来的粉色花瓣。
这幅画的画工并不算最好,甚至还有一些生疏的痕迹,可从那每一处用笔,每一点描画,都能觉出作画人满满的怀念和忧伤。
明明是这样美丽而温馨的画面,却让人觉得,好像只是个虚无的梦境般……一触即碎。
花蚕和花戮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
在明亮的烛火之下,青衣人将面前的两人看得很清楚,他认真地打量还在看画的兄弟两个,不需要刻意回忆,他的脑海里自然出现记忆中那女子的身影。
面前站着的,是只着了单衣的文秀少年,并非女子模样,只是因着少年年纪不大、身材又瘦弱,眉眼之间那般熟悉,才会有之前黑暗中的错认。
他张了张口,终于还是想说些什么。
两人看完了画,花蚕一点一点,细致地将画收好,抬起眼来。
而后,就听见那边一道颤颤巍巍的询问:“你们……是小世子和小王爷吗?”青衣人的声音很嘶哑,几乎可以用难听来形容,可说话的语气却那样激动,让人觉得若不是诚恳的回答,就会泯灭了自己的良心一样。
并没有承认,花蚕一勾唇,反问道:“你是谁?”
“我是……”青衣人捏一捏拳头,“我是……青柳。”
青柳
他解开外面那件青色宽大袍子,露出里面贴身的劲装,这才让人看出,他原来竟不是“他”,而是“她”。
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她终于摘下脸上的青铜面具,露出了容貌来。
饶是终日与毒物打交道的花蚕,也不禁有些有些惊异了。
那是一张奇丑无比的脸。
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遍布的都是黑黑紫紫的疤痕,就像是一大堆污泥糊在脸上,甚至看不到眼耳口鼻。
这哪里是女人的脸,便是男人,丑到这地步怕也是生不出再活下去的心思的。若此人真是青柳——当初那个娇娇俏俏的美貌丫鬟,能撑到这地步,真着实不容易了。
自称“青柳”的女子目光很平静,任凭眼前两人细细观察。
花蚕能看出来,这个女子是真的镇定,也是真的不在意那副人见人怕的丑恶容貌,而且,从始到终,她都没有露出半点敌意。
良久,花蚕微微地笑了:“真的是青姨吗?那个护着我和哥哥,自己却被人一掌打出去的青姨?”
他这话一出,已然是变相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那女子的平静,被这句话在瞬间打破。
“小王爷切莫这样称呼,婢子承担不起……”她哽咽着,盈盈拜倒在地,“婢子守候多年,终于能再见您们,真是感谢上天,感谢上天!”
“青姨快快请起,按理说你还是我兄弟两人的恩人,我们两个不好受此大礼的。”花蚕上前一步,伸手把青柳扶住。
青柳自知容貌吓人,却见花蚕全不介意,眼里也毫无鄙夷之意,心中更是安慰,只觉得王妃当年虽说只与两个小主子相处了三年,可那一番相处和教导却是全没有白费的。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就着花蚕的搀扶站了起来。
青柳还在拭泪,花蚕的手却伸到背后,拉了拉花戮的袖子。
花戮上前一步与花蚕并排,也是一颔首,唤了一声“青姨”。
青柳见状,霎时间破涕为笑了:“两位小主子果然还是如此相处,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呢。”她眼里溢出一些怀念,想到当年那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再想起这些年亲手绘制的图画中他们的情态,感触颇多。
待青柳回忆完,花蚕才带了一些迟疑地问道:“青姨,你的脸……”
一只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脸颊,青柳嘴角抽动一下,却无法做出个笑容来,可她的眼里并没有遗憾:“能捡回一条命来,能在今日再见到小世子与小王爷,已是万幸,其余之事,青柳不敢奢求。”
为何能安然无恙,为何又容颜尽毁?她娓娓道来,把当年之事,全数说与两人听之。
当年的青柳,护住两位小主人跑进了城外的树林,在仇家即将追来的时候,她奋力把他们塞进了树洞里,自己则去诱敌。而后琴抱蔓尸体被人拖来,飞红早被杀害,而她自己,也被仇人一掌打在胸口,撞到树上吐血昏厥。
她原本是应该死的,可或者是上天垂怜,“活死人”陈百药听闻晋南王爷一家遭难,尽速赶来,在树林里发现她半僵的身体,费尽了千方百计,才为她捡回一条命来。然而那一记毒掌实在太厉害,若是想活,唯有先死后生,把毒逼入头顶百汇……生生地毁了她的容颜。而毒性猛烈,冲上来时烧伤了喉咙,又几乎弄哑了她,陈百药尽心为她调养很久,才使她能勉强发声……却是难听至极。如今即便是她站在昔日故人之前,也无法让人认出来了。
……陈百药?就是那个脸色淡青,就像个活死人的高明医者么。花蚕清楚记得,就在自己抓周、王府宴客之时,那人还亲自前来,送上了“生生不息造化丹”,是自家便宜爹娘的好友。
“青姨,也是陈老先生教会你武功的么?”花蚕又问,“哥哥的武功我是知道的,而青姨你的,似乎也很不错。”
“嗯,算是吧。”青柳突然有些自嘲,“青柳原本毫无武艺,才会在王妃遭难时成为拖累,帮不上一点忙去,后来终于有了机会,青柳自然要尽力习武,以求能有一日,为王妃报仇!”
青柳是被琴抱蔓捡回来的孤女,在琴抱蔓嫁于晋南王第五玦、十五年未有所出之时,青柳几乎成了她半个女儿,一直陪伴于身侧,而因为琴抱蔓温柔和善,对她又是亲切,她自幼无父无母,更是将琴抱蔓视为亲情支柱,一心只为了她能幸福安宁……而后出了那事,她痛悔不已,恨不能以身相代。
所以,当她在陈百药居所养病、无意间见到一本医书之时,她跪在地上,足足求了陈百药三天三夜。
要让一个半点没有武功之人拥有如今这般高强内力,自然是不能用寻常之法。青柳一身经脉早在毒气冲击下变得七零八落,陈百药百般思索,才以其深厚内力与特殊药物为她续脉,救了她的命,但续得的经脉柔弱无比,别说是要储蓄内力,就是稍微大些动作,也是不能。而她强求学武,陈百药原不想看着这命途多舛、对自家好友却忠心耿耿的女子逆天行事,可终究禁不住青柳哀求,为她彻底地又重新调理了一次。
把已经续好的经脉重新拆掉,取来坚硬无匹的异金“百炼金”,打造成柔韧而坚实的经脉,给青柳安在身体里。这样而来的经脉能够经受强大内力的冲击,可那毕竟不是天生之物,每当月明之日,就会让青柳疼痛难忍,而每过两年,她又要回去陈百药身边,重新调整经脉位置。
这般年复一年,日日痛苦,都是她所要付出的代价。
青柳忍过来了。
陈百药见她坚忍,就又给她服用强刺激性的药物,使其内力急速增长,如此多年,才有今日内力高强的青衣使。
“青姨受苦了。”花蚕看着青柳虽然丑陋,却在此时显得有些柔和的侧脸,轻声安慰。
青柳摇头笑道:“不辛苦,便是因为这身内力,青柳今日才能找到两位小主子。若是来日青柳能为王妃报仇,此生无憾矣。”这一笑连眸子里都透出些暖以来,依稀间,还有那个总是跟在琴抱蔓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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