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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修离-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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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他说过我是他的帝后,太子是我的儿子。可是回到宸宫以后,我发现另一个事实,我不是帝后,帝后是一个已经死掉的男人,他也叫修离,但分明不是我。陵兰也不是我的儿子,而是即墨辰与一个贵妃生的孩子,事实上两个男人是生不出孩子的。那么我又是谁?这是我最痛恨的一个问题,或许我不过就是宫。人口中那个陪陛下上床的男人。
可是我却再也不想开口问他了。
上书房是专门供皇子们读书的地方,晟睿帝只有陵兰太子一个皇子,未免寂寥,于是便从公卿贵族子弟中选聪慧贤良者入宫陪太子读书。储君乃国之将来,才德优劣关系一国之命运,因此上书房便设于朝阳殿的侧门处,以便帝君随时稽查。
我站在竹帘之外,仔细听着帘内郎朗的读书声。似乎都是些“之乎者也”之类让人听着便头晕的东西。听说太子每日卯入申出(早上五点上学,下午三点下学),天还未亮便要来此读书,下学之后用过晚膳还要进行骑射练习,想来确实辛苦。透过竹制的纱窗,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室内的情景,太子太傅端坐于檀木案几之后,一手拿书一手捋着颌下那几根稀疏的白色胡须,嘴里一阵念念有词。下面的贵族子弟大多是十多岁的少年,他们或跟着夫子摇头晃脑,或两眼无神地定在某个方向,而正中那张明黄色的座椅上竟空空如也。难怪课堂上的气氛如此懒散,竟是主角都不在。我无奈地笑了笑。
“怎么在这里?”
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我惊了一跳,转身便要行礼。一双骨节分明是手扶起我。
“远远地便看到你站在这里。”
“哦,我来看太子读书。”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即墨辰的眼神看向我的身后,绽开的笑凝在脸上。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即墨辰的脸上恢复到毫无表情。
“传太子到御书房来见朕。”
声音里并没有太多的起伏,听不出喜怒。他握着我的手朝御书房走去,伴驾的宫人战战兢兢地跟在我们的身后,他们对于即墨辰的恐惧似乎是日积月累的。我看着那张宛若神祗般的侧脸,脸颊上那块指甲般大小的花形疤痕不仅没有损害他的俊美,反添魅惑。尽管他对我宠爱有加,我却无法消除对他的恐惧感。那些他给我的记忆都是事实吗?是事实的话那就太荒谬了,而他却从不曾向我解释过那些不合理的地方。
是不是你在透过我看向另一个灵魂?
御书房里有一间小小的暖阁,虽然即墨辰并不避讳我,但那些闲言碎语不能控制,我不想陷入佞臣干政的流言里。所以每当他处理政事的时候,为了避嫌我都会呆在暖阁里看看书或者沏一杯茶。
陵兰进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暖阁的软塌上沏茶,平日里我是不会注意外面发生何事的,今日却不同,总觉得陵兰会被发现没去上书房都是我造成的。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是外面却安静的可怕,偶尔会听到即墨辰翻阅奏折的声音。如果不是刚才太监的通报声,我会以为陵兰并不在殿内。
“太子可知错?”
良久,我才听到即墨辰的声音响起,依旧是毫无感□彩的声调,我甚至可以想象他一边翻阅奏折连眼也不曾抬一下地说出那几个字的情景。
“儿臣不喜欢那些之乎者也的靡靡之音。”
“哦,太子不喜欢这些圣人之言,为君之道,那太子喜欢什么?”
“儿臣喜欢兵法,要学行兵布阵、征战杀伐之术。”
“太子是没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吗!你是一国之储君,而不是一个将军!”
“那父皇有没有问过儿臣稀不稀罕这个身份呢,我宁愿生在颠沛流离的百姓之家,也不愿生在这冷酷无情的帝王家!”
“你!大胆!”
相处的这两年我知道即墨辰对陵兰的要求极其严格的,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是不喜欢这个孩子的。他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可见现在有多生气了。
吱呀……
我推开暖阁的门,两个剑拔弩张的人侧过头来看我,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下。
“陛下,尝尝我刚泡的‘庐山云雾’吧。”
我端着托盘朝即墨辰走去,将青花瓷杯递给他,他接过放到桌案上。
“外面凉,怎么不多披件外衣再出来?”
我这才意识到因为太急,我只着一件薄衾便出来了,顿时觉得寒意陡升(暖阁里一般穿的较少)。即墨辰脱□上的披风给我系上,拉着我在他旁边坐下。
“陛下何必动怒,陵兰还小自是有些玩性的,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像他这个年纪还是无忧无虑的孩童呢,我们陵兰却已经是可以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了,况且我听说太子的授业课程确实不太合理。”
我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能起到多大作用,内心忐忑,却是真的希望陵兰不要被迁怒。
“我们陵兰?”
“啊?”
“修,喜欢太子吗?”
即墨辰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问。我看着他又望了望站在下面的陵兰。他狠狠地盯着我,我没有看错,那眼神确是狠狠的,可是他垂在两侧的手分明在不安地捏着衣角。我突然觉得有点悲凉,为什么要问我这样一个可笑的问题呢,不是你告诉我他是我的孩子吗,那我又怎么会不喜欢他呢,还是你告诉我的都是谎言?
“修喜欢陵兰吗?”
见我不回答,他又问了一遍,仿佛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我自嘲地笑了笑,声音冷冷地说:“我自是喜欢陵兰的,他不是我的儿子吗?”
即墨辰愣了愣,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我明显感到陵兰的身体在颤抖。
“只是因为这样吗?”
即墨辰低声说,仿佛在喃喃自语,语气里竟带着些受伤,我有些无措起来,仿佛是自己做错了。
“我……”
莫名地我想为自己辩解什么。
“我不需要你的喜欢!也不稀罕是你的儿子!”
陵兰突然朝着我大吼,转身便冲了出去,而外面早已下起了倾盆大雨。我刚要跟出去,却被一只手拉住。
“由他去吧。”
冷淡的语气让我怀疑自己听错了,我一直不能理解他对陵兰严苛、冷漠的态度,表现得太理智,根本不像一个父亲。或许这里面有我不知道的故事。
晚膳的时候太医来通报说太子淋了雨感染了风寒。即墨辰并没有多问什么便挥退了太医,用完膳他便去了议事厅处理政事。
东宫是这片庞大的建筑群里第二大的宫殿,这里很安静周围漆黑一片,只有几盏稀疏的宫灯散发出昏黄的光。我走了这么久竟不见一个人影,偌大的宫殿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响。如果不是那些新漆的雕花栏杆提醒,我会以为自己进入的是一座荒废的宫殿。太子宫竟是这样荒凉没有人气,我扯了扯身上的披风,加快脚步朝太子寝宫走去。
我一直不喜欢宸宫的设计,每一个角落都张显着它的庄重和严苛,就如同现在存在我眼前的太子寝宫。绕过一方巨型的屏风,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如既往的空旷,除了两侧一些少许的陈设外,映入眼帘的便是程亮的地板上那幅巨型的图腾彩绘,它一直从屏风的位置延伸到床下的脚榻旁。皇家总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显示它的尊贵无比和遗世独立,却将自己陷入孤绝之地。
寝殿里很安静,我放缓脚步轻轻走过去,在那张雕花镂空的大床上蜷着一个小小的身体。陵兰虽只有十一二岁,身高却早已超过了我的肩膀,平日里从未觉得他小,此刻才惊觉他还不过是个孩子。我坐到床边,能够听到被子里不顺畅的呼吸声。不是病了吗?怎么竟没有一个宫人在身边伺候。
我轻轻拉下他蒙在头上的被子,怕他被闷坏了。陵兰是侧着头枕在绣枕上的,小麦色的脸颊上因为发烧竟透出红润来,脸紧紧地贴在枕头上,不停地蹭来蹭去,他睡得很不安稳吧。我摸了摸他的额头,虽不懂医术我也能明显辨出异常。脚踏边上有被打翻的汤药和瓷碗碎片,都烫成这样了怎么还这样任性呢,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去外间把炉子上热着的药端进来,扶起陵兰让他靠在我的身上,一手端着汤药,一手拿着勺子喂他。他的意识很模糊,顺着我的动作吞咽,我总觉得这场景很熟悉,仿佛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有药汁从陵兰的嘴角流出,我赶紧放下勺子用袖角擦拭。放下碗,我扶着他躺下,又掖了掖被角。
环顾四周,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这里没有一丝寝居应有的温馨,却处处透着疏离和冷漠。我站起身打算离开,却发现陵兰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紧紧地攥着我的衣角,而他明明还在熟睡之中。我掰开他的手放进被子里,担心露在外面会着凉。
“是你。”
“啊,你醒了?”
陵兰微微睁开眼,意识似乎还有些朦胧。
“我听说你病了,所以来看看你。”
他的眼睛看向某个方向,并没有在听我说话。即便是病着,他也不曾放下骄傲的外壳。我一直知道他不喜欢我,也抵触我对他的关心。
“没事就好,你好好休息。”
我站起来,转身离开。
“别……别走。”
我愣了一下,回过身来看着他,许是被我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竟有些恼羞成怒,坏声坏气地说:“我都病了,你就只来看一下吗?”
?我有些不懂他的话。
“你不是应该守着我吗!”
呃。
后面那句话轻轻的,像是从鼻子里发出的哼哼声。他垂着眼帘,我第一次看到他柔弱的时候,要知道我们的陵兰太子从来都是骄傲和跋扈的。我走过去,在床头坐下,轻轻地说:“好。”
陵兰把手缩进被子里,却连带着偷偷将我的衣角拖进被子里,见我发现,他有些尴尬装着冷把头也缩进了被子里。我淡淡地笑了,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床上鼓鼓的一团。
过了良久,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你冷吗?”
果然一点没睡呢。寝殿里置着暖炉自是不冷的。
“不冷,太子冷吗?”
“恩。”
“那我去叫人再添置一些暖炉来。”
“不要!”
我停下脚步看着突然做起来的他。
“我要你给我暖床。”
???
“作为父后的你不是应该在我冷的时候陪我睡吗?”
他本是一句被逼急的话,可是那句“父后”却深深地刺伤了我,也刺伤了他自己。他有些懊恼,垂着头坐在那里。我站在原地良久。或许是因为冷或许是不想局面这样僵持下去,陵兰侧身躺下,用后背对着我。炉子里的炭火燃得正旺,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我轻轻叹一口气,走到床边和衣躺下,陵兰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我们就这样一直躺着,互相都没有说话,但却可以感受到彼此近在咫尺的体温。毕竟是感染了风寒,没过多久陵兰便迷迷糊糊地睡去了,身体还不自觉地往我怀里钻,汲取温暖。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单纯无害的样子,竟让人不自觉地怜惜。
人有时候很矛盾,明明是喜欢一个人的,却要表现出极度不喜欢的样子。我对陵兰一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那或许也是一种喜欢,连着他的跋扈和专横一并喜欢。可是我却不愿与他亲近,总觉得他的存在对我便是一种讽刺,时刻提醒我不过是用来纪念另一个人的玩偶。而那个人却理直气壮地对我说着连小孩子都不会相信的谎言,而我却要假装这便是事实,守着谎言活下去。
“为什么你要是我的父亲?为什么……”
……
“你醒了?”
陵兰的脸贴在我的胸膛上,眉头紧锁着,意识却没有清醒。
“我不要你是我的父亲,我只要你是我的二狗。”
……
二狗是谁?陵兰的嘴里不停地胡乱说着,却来来回回都是父亲儿子这两句。他任务我是他的父亲吗,明明已经过了不懂事的年纪,怎么会相信这样荒诞的话呢?且不论我的性别,光是我的年龄也不过才大他十岁左右,有怎么会有他这么大的儿子呢。
我轻轻拍着陵兰的背,希望他可以睡得安稳些。
天快亮的时候,我才回到夕颜殿,一夜无眠,心里一直想着陵兰那些呓语。寝殿里一如往常的安静,即墨辰这时候应是去上早朝了。临着窗子的地方置着一方软塌,平日里即墨辰喜欢半卧在上面看书,软塌旁边有一个小案几,上面放着一个半透明的琉璃碗,里面的褐色汤汁早已凉透了。即墨辰每晚都要喝这种汤,听负责膳食的嬷嬷说这汤他已经喝了十多年了,从没间断过。他的脸大多数情况下是没有表情的,我却觉得他在喝这汤的时候是带着笑意的。或许是我鼻子出了问题,总觉得这汤有股难闻的味道。
看汤的样子应是没有动过吧。我拿起旁边的勺子在碗里搅了两下,浅酌了一口。
呃,这是什么味道?我赶紧将嘴里的药汁吐出来。这也算是帝王的特殊癖好吗?
昨夜一夜未眠,到现在却依然毫无睡意。寝殿里有一个小小的隔间,本是给守夜的宫人准备的,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便再没有住过人。即墨辰不喜欢别人出入夕颜殿,除了几个贴身伺候的宫女太监,外人是万不能踏进这里的,尤其是这寝殿,就连值夜的宫人都要退到外间里,有吩咐时才进来。
这个隔间的设计很特别,虽不大却很别致,正对门的方向放着一张檀木小床,上面有一个方形案几,可以用来进膳或者看书。床的左边是一个书架,上面密密匝匝地挤满书,抽出一两本发现大多是一些关于宸国历史和文化风俗的书。床的右手边有一扇小窗,透过它可以看到未央湖上的风光。我一直在想它曾经的主人是谁,可以睡在这张离龙床最近的床上。我甚至猜想他应该是对即墨辰极其重要的人,所以他会把“他”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每当这么想,我的心都会一阵抽痛,原来在我的心底竟是这样不想当一个局外人,只能看着关于他的故事。本是打算离开的,却在转身之间瞥到书架的右下角放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子。
在这里我表面上看来娴静无争,但却无时无刻不活得小心翼翼,就连记忆都是被人赋予的,那还有什么是自己能拥有的呢。我知道是不该有好奇心的,可是那盒子仿佛有魔力一般吸引着我靠近,将盒子从书架上拿下来,褐色的檀木盒子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就像有预感般,我知道这里面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关于我过去的秘密。心咚咚地跳起来,一下一下有力地敲击着我的胸膛。手指颤抖着伸过去,我仿佛能听见命运的声音。
“啪!”
盒子掉在了地上,一个白色的小册子从里面滑了出来,在风中一页一页地翻着,发出簌簌的声响。我从地上把它捡起来,这是一个粗糙的小册子,上面用蝇头小字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许多毫无逻辑的文字。我一页一页地翻,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我可以忘记所有的事,但我决不可忘记一个叫即墨辰的人,一个我深爱着的,也深爱着我的男人。我正在慢慢将他忘记,这感觉就像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流失一样仓惶无助。我怎么可以忘记你,即墨辰,点燃我生命之光。
……
身材颀长,肤若凝脂,肩若削成,黑曜石般的眸子仿佛能将人吸进去,青丝挽进象牙镶金的发冠中,露出光洁的额头……
这是第一次见到即墨辰时的样子,可我更爱他发丝凌乱,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嘴角微微上扬时的弧度。
……
我还记得渔阳城,这是一个有着不好回忆的地方。我躲在人群里看他疯狂地找我,不顾一切。箭如雨下,他却歇斯底里般地叫着一个我的名字。
……
对了,我还应该记下,我叫修离,是即墨辰口中的修离。
……
即墨辰,即墨辰,即墨辰……
我一页一页地翻,心却在跟随文字的主人一起失忆。在册子的最后几页写满了那个人的名字,是不是在那个时候,“他”已经只记得这个名字了,可是我已经连这个名字都记不得了,为什么会记不得了呢,我凭什么可以忘记你……
泪水模糊了视线,在晶莹闪烁的世界里我看见那个人对我温柔浅笑,看见那个人云淡风轻地喝着那碗褐色的蘑菇汤,看见那个人对我说修不喜欢的我也不会喜欢,即便那是我们的孩子……
零碎的片段铺天盖地地朝我袭来,像洪水一般将我吞噬。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听到那个人对我说你是我的修离……
每一次醒来,都宛如新生。我仿佛对这句话体会得尤为深刻,下意识地在醒来后先缓一下再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红色纱帐上活灵活现的五爪金龙,金色的丝线在红色的织锦上游弋,勾勒出璀璨夺目的画卷。
不是白色的天花板呢,我扯起嘴角淡淡地笑了。
“你醒了?”
即墨辰坐在床边关切地看着我,眼里全是担忧。
“值守的宫人说你昏倒在隔间里,已经传了太医,你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我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描绘他的眉目、鼻梁、嘴唇,想要把这张脸深深地印进脑海里。
“怎么了?”
见我只看着他却不说话,他疑惑地问。我朝他淡淡地笑着,却依旧不说话。他坐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里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
“陵兰是我们的孩子么?”
我看着眼前那人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眼里闪烁的光越来越亮,嘴唇颤抖着久久才发出一个单音来。
“是。”
我对着他笑,这应是我最美的笑容了,而他的眼泪滴落在我嘴角上扬的弧度上。
我们之间的等待跨越了一千年,终于在此刻重逢。
即墨辰番外(一)
晟睿五年秋,帝君因旧疾复发不理朝政已有半月有余。朝中大事皆由内阁首辅张骥忠大人全权处理。新帝登基不过五年,正值年轻力盛,却突然卧病不起,一时之间,京都上下流言四起。有的说帝君纵欲专宠甄妃以致积病成疾,也有的说佞臣当道,君权旁落。而此时恰逢定北候於陵将军莫名左迁邶城,朝中上下矛头纷纷指向内阁首辅张骥忠,坊间传闻其妄图挟天子以令天下。
夕颜殿是历代君王的寝宫,守卫自是森严,此刻正值非常时期,气氛更是压抑。守卫明显比平日里多了几倍,而且处处透着古怪,明眼人便可辨出那些守卫并非一般的禁卫军,而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张骥忠走在未央湖畔的宫道上,却无暇去欣赏身边的美景,他此刻正忧心忡忡,为自己,也为宸国上下。身为两朝元老的他在献帝在位的时候曾无数次到夕颜殿与帝君议政下棋,却在新帝登基以后渐渐来的少了,再次身处熟悉的场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张骥忠直接进了中殿,那是君王的寝居所在。晴雯姑姑站在殿门前,见他过来立刻迎了上来。
“大人可是来了,陛下已经在等着了。”
听晴雯这么说,张骥忠的心里更加忐忑了,立刻解释道:“卑职去城外视察了,接到旨意的时候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还望陛下不要怪罪的好。”
“大人不必跟晴雯解释,还是快些进去的好。”
说完,晴雯便带头进去了。张骥忠也马上跟了进去,一刻也不敢耽误。
隔着层层叠叠的纱幕,张骥忠只能依稀看到里面模糊的人影。请完安后他便恭身站在下面,里面的人不说话,他自是不敢出声的,心里猜度着着那个尊贵男人的想法。
“最近朝中可有什么大事?”
良久,帘幕后面才响起一道慵懒却沉稳有力的声音。张骥忠立刻向前迈了一小步,标准地作了一揖才回答那人的问话。
“回陛下,近日朝中尚算稳定,只今年邺城受灾,粮食收成毁了一半,臣思量其乃边关重镇,故已下令周边城镇开仓赈灾,并从中央抽调钱粮补给,以安军心。另近日京都周围时有小股流匪作乱,为保京都安定,臣已从外省调军加强都城军防。”
“张大人做的很好,没有让朕失望。”
见那人语气缓和,张骥忠才略微呼出一口气,犹豫着要不要心里的话说出来。
“陛下,臣……”
“张大人有话要说?”
“臣……”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但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张骥忠不得不开了这个口。
“陛下已多日不曾临朝,京都上下早已流言四起。臣担心再如此下去,恐会动摇……动摇宸国的江山社稷呀!”
一口气说出心中的想法,张大人不仅没有轻松,反而变得更加紧张,不知道自己这番言语有没有冲撞到那个骄傲的男人,他深知只要稍不小心自己便会身首异处。
“流言四起?张大人倒是说说看都是些什么流言呐,是说朕沉溺于美色还是宠信佞臣呢?”
“这……”
张骥忠没有想到睿帝深处宫中却对朝中之事了解的如此清楚。
“张大人还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其它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臣明白了。”
说完他便退了出去。
即墨辰从软塌上起来,走到窗边站定,看着远处未央湖上的烟波,微风吹拂着他的衣袖上的绒毛。这会儿还是秋天,可他已经穿着厚厚的裘衣了,这让本就不轻便的身子显得更加臃肿了。晴雯走过来将窗子关上。
“陛下这两天还是不要吹风的好。”
看着态度强硬的晴雯即墨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晴雯倒是越来越大胆了。”
京都的气候从来都是不冷的,但今年却很奇怪,还只是深秋就已经格外的冷了,尤其是今夜,晴雯觉得就连自己呵出的气都能被结成冰了,如同这座宫殿的冰冷。她抬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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