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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歌行(出书版) 作者:慕容[四册]-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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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时候,厅外传来拖得长长的喝道声。原本是人声嘈杂的院子里一下子变得安静无比。拓拔弘和拓拔圭同时站起身,匆匆地向外就走。
北燕王到了!
北燕王身上仍穿着上朝时的正式袍服,显然退朝之后还没有来得及更衣,便接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他的脸色略显沉重,但还保持着冷静和从容,没有露出多少慌张之色。
对上前行礼的拓拔弘兄弟他一言未发,只是目光锐利地扫了两人一眼,随后在我身上微微一转,脚步不停地直入拓拔明的卧房。
韦翔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拦北燕王,就连我们三人也沾了北燕王的光,紧随其后地跟了进去。
一进房间,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浓厚的药香。几名太医正神色匆忙地围着拓拔明不停地忙碌。拓拔明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地昏睡在床上,上身赤裸,胸口有一点鲜明的血迹,颜色却是紫黑色的。
太医们一发现大王驾临,连忙手忙脚乱地下跪行礼。北燕王摆手命他们起来继续救治,只留下一名太医问话。
“明儿的情形怎么样?”
那太医神色紧张,声音也有点轻微的颤抖。
“二皇子伤得倒不要紧,就是暗器上喂了毒。臣等无能,现在仍未查明是何种毒药,所以……”
“寡人问你明儿的性命要不要紧!”
北燕王沉声低喝地打断了他的话。
“大王恕罪。微臣……微臣……”
那太医吓得浑身发抖,伏在地上连连叩头,嘴里吞吞吐吐,却说不出一句确实的答复,显然心里毫无把握。
北燕王目光一黯,却未再对那太医发作,走到拓拔明床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
“你们务必竭尽所能,保证二皇子安然无恙,寡人必定重重封赏。”
接着又转过头来对我道:
“江逸,明儿被刺,你这个禁军统领兼五城巡戍使脱不了责任。寡人要你立即封锁全城,全力缉拿这名刺客。如果给他逃掉了,寡人唯你是问!”
说完,他面无表情地对着拓拔弘和拓拔圭又看了两眼,掉转头径自走了。
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他们两人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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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燕王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把缉凶的全部责任尽数压到了我的肩上。
对此我虽然早有准备,还是感到肩头一沉,处理起来也就越发的慎重。
北燕王走后,我把跟着拓拔明的几名侍卫找了过来,详细询问了当时的情景,又仔细查看了从拓拔明身上取出的那枚暗器,心里已大致有了点分数。
行刺拓拔明的刺客与昨夜袭击拓拔弘和我的刺客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同样的一身青衣,同样的高瘦身材,同样快如鬼魅的暗器手法,同样倏忽来去的绝顶轻功,就连拓拔明所中的暗器也与我们昨夜看到的一模一样。虽然这两次袭击中刺客都蒙着脸,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但有了这么多相同之外,也足以做出结论了。
临走前我又去看了看拓拔明,他仍然苍白着脸色,牙关紧咬地躺在床上,一点要醒来的意思都没有。拓拔弘和拓拔圭居然还在,一边一个地坐在窗前的小桌旁,关注着太医急救的进展,脸上都带着隐隐忧色,一副手足情深的关切模样。不过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就只能问他们自己了。
出门的时候,拓拔弘起身跟上来。
“江逸,今天的这名刺客……”
到了院子里,拓拔弘看一眼四周无人,压低声音沉声问我。
“是同一个人。”
我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不等他问完,便简短地告诉了他答案。
拓拔弘眉头轻轻一挑,点点头,不再多问。转过头来却又问我:“你肩膀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有人暗算你么?”
“不是。”我无奈地笑笑,不打算瞒他。“是晴公主跑来找我挑战,硬是逼着我跟她动手。我应付几招,不小心给她刺了一剑。”
拓拔弘皱起眉。“晴儿还是这么不懂事!伤的重么?”
“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好了。”
“那你这几天当心一点。现在京里正乱,你肩上有伤不便动手,别给刺客趁机拣了便宜。”
他低声叮嘱我几句,转身打算回屋。
我却还有问题要问他。
“你没有告诉大王,昨夜你我在山下遇袭的事?”
“一大早就出了这样的事,还没来得及。”
我就知道!其实就是不问他,看北燕王今天的态度,我也已大致猜出了几分。
适才北燕王看着拓拔弘兄弟两人的眼神,分明是认为此事必然出自其中一人的指使。如果他已知道拓拔弘昨夜也曾经受到同样的袭击,应该就不会这么看拓拔弘了。
无形之中,拓拔弘已错过了洗清自己嫌疑的最好时机。
我不觉皱眉。
“刚刚为什么不告诉他?”
拓拔弘摇了摇头。
“现在要说已经迟了。无凭无据,父王不会相信的。反而会更加疑心我,认为我是为了摆脱嫌疑而放的烟幕弹。”
知子莫若父。同样知父也莫若子。拓拔弘对北燕王的了解当然要比我深得多。他认为在拓拔明出事以后再说出自己曾经遇刺的事情会适得其反,也不是没有几分道理。
“那么,你认为这个刺客的幕后主使是谁?三皇子么?”
拓拔弘皱眉思索片刻,不大确定地道:
“按情按理,似乎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可老三虽然一向有点鲁莽冲动,身边还是有明白人提点的。贸贸然使出这么不留余地的急切手段,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点。如果我昨夜的运气稍差,没能躲开那几枚暗器,或者今早及时禀告了父王,嫌疑岂不是全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就算他自己心浮气躁,身边的人也该劝阻他吧?除非……”
我笑了笑,接着道:
“除非他得到了什么内幕消息,不得不立刻痛下杀手?又或者,他有把握如果成功除去了你们两个,大王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拓拔圭的生母韩淑妃一直受宠,她经常随侍在北燕王左右,得到机密内幕的消息自然比别人多,也最易了解北燕王的心意。如果她事先探听到北燕王的想法,知道他对于储位的归属已有决定,那么拓拔圭也就只好出此下策。
只是,北燕王的心意到底如何,储位的归属有无确定,下手的人又是不是拓拔圭,现在全都无从得知,只能由我们自行推测……
不管是出于谁的指使,这位刺客的来头不小,也一定受到了有力的庇护,要搜出他的踪迹殊非易事。我带领京城禁军和五城巡戍营不眠不休地搜了两天,几乎把全城都翻了一个遍,也没能找出他的藏身之处。
其实并不奇怪。说是全城,毕竟还有我搜不到的地方。
一个地方是东内城。那是皇子亲王、各国使节的居住所在,禁军未奉特旨无法擅动。而另一个地方自然是皇宫。
以我做西秦国主时的经验,皇宫看似守卫森严,滴水不漏,其实是整个内城中最大、也最容易藏人的地方。宫中步步守卫、处处禁区,太多寻常人想不到、去不到、不敢问、也不能问的地方和禁忌。外人到了宫里固然是晕头转向,寸步难行,但若是得到宫中有力人士的庇护,那却是连内廷侍卫都找不到的。
这两处的地方非我的力量所能及,而我亦有把握,凭着我和易天雷鸣的能力和配合,对京城各处的搜索十分严密,没有出现什么漏洞。因此,北燕王一脸严肃地问起搜查结果时,我的态度异常坦然,并没有因为未能达成任务而心虚胆怯。
北燕王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刚愎暴君。刚听到一无所获的搜索结果时,脸色虽然有些不悦,但听我详细解说过这两天的搜索过程及我的分析之后,脸色渐渐有所缓和,沉吟良久,突然出人意料地道:
“江逸,你不必继续查下去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来,陪寡人出去走一走。”
我有些愕然,但当然没理由拒绝他的命令。跟着北燕王出了文华殿,一路北行,竟到了皇宫后院的天命山。
天命山并不算高,跟真正的大山相比,只能算是一座小小的山丘罢了。但在地势平坦的京城之中,却要算最高的一处所在。山顶最高处建有一座宏伟华丽的高台,叫做承天台,是北燕每逢大节庆典,北燕王祭祀天地的地方。这里在宫中是一处禁地,平日由侍卫重重把守,从来不许人进入。北燕王自己如无大事也从不来此。今天他为什么突然带我来到这里,我可真有些猜不透了。
第八章
到了那里,北燕王命跟随的侍卫等候在山脚下,只带着我一个人上了承天台。
承天台高达十丈,气势恢宏,又建在高高的天命山顶,越发显得巍然独立、高耸入云,颇有举手承天、君临万象之势。
时值正午,耀眼的阳光明晃晃地洒下来,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山顶的风势颇为强劲,吹得身上的衣袍猎猎飞舞,在如此强烈的阳光下,竟也透出几分凛凛的寒意。琼楼绝岭,临风而立,真有些高处不胜寒的味道。
北燕王手扶栏杆,站在承天台的最前方,俯视眼前的辽阔天地。虽然苍老的身形已颇显枯瘦,却仍有一股君临天下的雍容气度,令人不敢心存轻视。
“江逸,你过来。”
北燕王招手把我叫到他的身边,指着前方道:
“你看,眼前这千家宫阙、万家烟火,还有远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沃野良田,高山大河,都是我北燕所辖的疆土。我拓拔氏的先祖世代经营、守成创业,不知花了多少精神、流了多少血汗,才打下今日这一片江山。当年我壮年继位,豪气凌云,誓要让北燕成为天下最强大的国家。几十年来,我率领大军开疆拓土,南征北战,吞并了无数边境小国,疆土达到前所未有的广阔辽远,北燕的国力也盛极一时,确实成为了当今天下最强大的国家。这样一片大好基业,若不能在后辈手中发扬光大,我就算死了,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我默不作声地站在北燕王身边,听他大有感慨地指点江山,心知他必有一番重要的话要讲出来,一时便也不急着接口。
北燕王亦并未期待我的回应,他头也不回地凝目遥望着眼前的天地,慨然道:
“北燕立国以来,世代相袭,立储不分嫡庶、不论长幼、不问出身,唯以贤能才识选拔储君。全赖于此,北燕才能够一代盛于一代,而终于成就了今天的一番霸业。寡人深知祖宗立下此项规矩的重要,因而自有子以来,迟迟不曾册立储君,一心想选一个出类拔萃、才干过人的皇子继承王位。谁知道寡人虽只有三个儿子,却是个个精明强干、野心勃勃,而且各有自己的一派势力,彼此互不相让,明争暗斗,倒搞得北燕政局不稳,内患频生。我原本是不急于匆匆立储,后来却是迫于形势而不敢骤下决断。事情迁延至此,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倒是我所始料不及的。”
“他们三个都是我的儿子,我心中自然不愿有所偏袒,希望给他们一个公平的机会。他们想争储位,立党结派,在朝中暗自较劲,在公务上各不相让,这些我都可以容忍,也不妨借此看一看他们各人的本事。可若是发展到兄弟阋墙、手足相残的地步,我便再也不能坐视了。”
“大王早就该做出决断。容忍三位皇子的势力不断坐大,必然埋下日后的隐患。就算储位有了明确归属,也随时可能出现变乱的。”
我叹了口气,老实不客气地批评道。
北燕王的气量确实不小,对我的批评毫无愠色,反而看着我笑了一笑,转开话题道:
“江逸,你到北燕有多久了?”
“快半年了。”
北燕王点点头。“半年的时间也不算很短。你来了这么久,是否已经把自己当作北燕人了呢?”
我一怔,心里大感意外,没有想到北燕王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如果我是从别国投奔北燕的客卿幕僚,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对于北燕王的这个问题自当毫不犹豫地回答一个是字。可我对北燕一无所求,无意久居,又不屑于违背心意地说谎伪饰,微一迟疑,最终还是沉默未答。
北燕王何等精明,只是这一下迟疑,他已了然于心地大笑道:
“江逸,你也未免太坦白了吧?当着本王的面,竟连哄寡人高兴的假话都不肯说一句?若是换了第二个皇帝,只怕你的脑袋已保不住了。”
我也淡淡一笑。
“正因为是大王,江逸才不肯说谎,不愿说谎,也不必说谎。大王胸襟广博,心怀天下,既然有志统一各国,又怎会没有容人之量?只怕倒是虚言巧饰的利欲小人,才会被大王砍了脑袋吧?”
北燕王大笑着看了我一眼,才渐渐止住笑意,道:
“欲成大事,必先得人。而地域之分、门户之见、出身之别,往往令人才错失而不自知。当今天下,只有西秦和北燕能抛开成见,不拘一格地任用人才,因而也只有这两国才保持着蒸蒸日上的势头和朝气。你以一个外来人的身份,不到半年时间,便能一跃成为正三品的禁军统领,这在北燕也要算是罕有的破格升迁。本王对你如此看重,还不能令你忘记本国,把北燕当作自己的国家么?”
北燕王说到后来,神色已渐渐趋于严肃,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显然对此事颇为重视。如果一个应付不好,说不定脑袋真的要搬家。
我也收起笑容,以前所未有的正经口气道:
“大王,如果我想要骗你,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只因为江逸尊重大王,才不愿以虚言随意相欺。半年的时间虽然不短,但与三十几年的故土之情相比又孰轻孰重?如果江逸这么容易就抛弃故国,日后若要抛弃北燕,岂非更加轻松容易?这样的人,大王真敢放心信任么?士为知己者死,古今皆然。江逸虽未以北燕人自居,但在位一日,尽职一日,并不因为自己是外人而敷衍搪塞,也丝毫没有私心贪念。这个样子如果大王还不能满意,江逸也只有自请免职以谢大王了。”
北燕王静静地听我说完,仍然没有移开视线,始终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我。过了良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唇边却绽出一丝笑意,道:
“如果不是卓然绝世的人,怎么会有这样一身风骨?如果不是这一身傲然的风骨,寡人又怎么可能如此欣赏看重?好!好!好!寡人的眼光果然没有错。你这个心无北燕的外来人,比起那些满心私欲的北燕人来,果然是还要强得多呢。”
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又不免有些轻微的歉意。
也许是长年以来的影响根深蒂固,在我的心目中,始终把北燕当作敌国,即便北燕王对我信任看重,拓拔弘对我关切在意,雷鸣和易天与我意气相投,属下的官兵对我尊敬爱戴,亦未能使我生出长居北燕的念头。我这个禁军统领虽然做得可圈可点,可心里也一直没忘了救出萧冉,带他们父子离开北燕的承诺。对于北燕王的知遇之恩,我大概也只能辜负了。
北燕王拍拍我的肩膀,微笑道:
“自从你初到北燕时制伏韩青那件事后,寡人便一直在注意你。后来你在弘儿府中的一段经历,无论是与弘儿谈文论道,还是在剑术上挫败了圭儿,寡人全都清楚得很。寡人年纪虽老,却自信一双眼睛尚未老花,辨识人才仍是法眼无虚。待到你做了五城巡戍使,不辞劳苦,不畏权贵,不求私利,在短短不足一月的时间里把五城巡戍营统领得纪律严明,京城整顿得气象一新,豪门权贵不敢横行,平民百姓安居乐业,寡人才真正见识了你的心胸才干。象你这样难得的人才,就算仍然心存故国,寡人也舍不得不将你收为己用。不过……”
北燕王目光一转,紧紧凝视着我的眼睛,神情郑重地道:
“寡人相信以你的为人和骄傲,说话定然一言九鼎,不肯违诺。那么,你又是否能答应本王,无论是哪一个皇子继续了王位,你都会尽心竭力地辅佐于他,帮助他稳定局势,消除隐患,整顿朝政,收拢军权,令北燕更加繁荣强盛么?”
这番话大出我的意外,我微微一怔,不觉失笑道:
“大王未免太看得起江逸了。北燕人杰地灵,人才辈出,朝中多的是世代重臣,年青新锐,哪里用得到我来担此重任?如此重用我这个外人,只怕大家不会心服。再说,三位皇子也未必看得上我这个无名小卒呢。”
北燕王按着我的手,神情异常诚恳。
“北燕朝中的大臣虽多,却缺少文武兼备、才略俱全的治世之才。而且他们各有背景,各有派系,彼此间利害关系纠结复杂,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反而不如一个外人用得方便。北燕长年对外征战,致使军权财权两皆分散,许多大将手握重兵,难以驾驭,地方势力也日趋坐大,不服约束。寡人纵想削弱三位皇子的势力,一时也觉难于下手。此时的北燕,正需要一位商鞅式的杰出人物变法革新,在本王的支持下,以强硬的立场配合灵活的手段,一步步收回分散的权力,使之重归朝廷的掌握。这样的重任绝非寻常人物可以承担,寡人筹划已久,拣选再三,最后才终于选中了你。你……就不必再推辞了。”
听完北燕王这一番话,我心里微微一凛,终于明白了北燕王的用意。
怪不得他几次三番地对我表示信任,一副把我当成忠诚心腹的器重模样,原来却是为了这个!
革新变法说来简单,真正实行起来又岂是那么容易做的?但凡变法,必然触动实权人物的既得权力和利益,推行起来可说是步步荆棘,重重险阻。即便能够成功,变法者也难免成为受人嫉恨的众矢之的,而一旦变法失败,只怕便难逃被人当成替罪羔羊的命运。
对北燕王来说,这个主持变法的人选自然是拣选外来之人最为合适。因为象这样的人,在北燕既无背景,又无关系,做起事来便不至于瞻前顾后,缚手缚脚,可以大刀阔斧地痛快下手。
而最关键的一点是,变法成功之后,万一此人手中的权力过重,功高震主,北燕王也可以轻易铲除——要除掉一个在北燕一无根基二无后援的外来者,可要比除去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的大臣容易得多。
北燕王对我屡屡示恩,原来就是为了利用我,想让我成为他清除障碍、收回权力的工具。这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我居然还差点上了他的钩,险些被他词情并茂、情真意切的一番表演打动,看来我的心还是太软了一点。
这个时候是不容迟疑的。北燕王将这样一件重大的机密告诉了我,我只要稍有犹豫推辞,只怕立刻会惹来杀身之祸。
我脑中心念电转,瞬时间将个中关系看了个清清楚楚,脸上却丝毫不露声色,挂起一个同样诚恳的笑容,道:
“江逸无德无能,却蒙大王如此看重,实在感愧得无以言表,也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竭尽所能以报大王。”
北燕王显然对我的态度颇为满意,神情欣然地点头大笑。
“好!寡人何幸,得你相助,北燕定可夷平诸国、一统天下!”
做的好戏!我在心里暗自好笑,脸上却以完美的笑容相回应。
不管祁烈如何对我,西秦终究是我的国家,我又怎会助北燕夷平诸国,灭掉西秦?不趁此良机帮着祁烈从中煽风点火、挑动内乱,已经要算是很客气了。
唉,只是这样一来,北燕是再也不宜久留。否则我难道真的要鞠躬尽瘁地替北燕主持变法不成?
不能再拖下去了。我想。看来不管有多少困难,也得赶快救出萧冉,带着他们父子早日开溜。
可是这一段日子,我固然是在北燕的储位纠纷中越陷越深,难以脱身。萧冉的处境也日趋恶劣,几乎被北燕软禁在府中,行动自由大受限制。
麻烦的起因还是出自东齐。
自从东齐王死后,东齐的新君迟迟未立。摄政王萧俨一力扶持萧秦继位,与萧冉的舅父、吏部尚书周重为首的拥储派大起冲突。两派势力相持不下,萧秦始终没能继位,倒是在周重一派人的大力策动下,第二批迎萧冉回国的使节又到了北燕,并提出了割让五城、纳币输绢的条件以换取萧冉的自由。
东齐越是想接萧冉回国,北燕越觉得奇货可居,更加要牢牢地扣住萧冉,好向东齐狮子大开口地提条件。为了防止萧冉逃回东齐,北燕对萧冉的控制一日严过一日,质子府外长期有一队骁骑营的人马全天看守,严格限制着萧冉的行动自由。至于暗中还埋伏着多少萧代的手下在暗中监视,连我都未必能探查清楚。
我手下的禁军和城卫虽然不少,但他们毕竟是北燕的军队,就算再服从我的指挥,也绝不可能做出背叛北燕的事。在这种情形下,以我目前拥有的力量,要偷偷把萧冉带出质子府,并送他一路安全回国,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果没有合适的机会,贸然行动只能是自取死路。就算小晋再心急如火,这件事也只能一拖再拖,日复一日地拖了下来。
唯一可以让我稍微放心的是,自从上任以后,我同样可以安排人手随时监视质子府的动静,并暗中保护萧冉的安全。
虽然因为公务繁多,我无暇经常去看萧冉。但通过质子府中的总管、也是十四年前就跟随萧冉到北燕为质的亲信周安,我可以随时知道萧冉的近况,然后再转告给小晋。
然而这些平安的消息并不能令我们真正安心。凭小晋对萧俨和萧代的了解,以及我对形势的判断,目前的平安无事只是一时的假象。局势越是僵持不下,他们就越不能任由事情这样延迁下去。新君一日未立,萧冉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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