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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恨-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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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走了进去,姑爷却还是看着小姐出神,目光炯炯的,好似带了灼人的热。好一会儿,才道 :“慧芊,来见过你大姐。”三姨太端起茶杯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 :“大姐,请喝茶 。”小姐静静地接过,饮了一口,这才将茶杯递给她。小姐浅浅一笑:“你第一次过来,我这个做大姐的也没有什么好礼物……”边说着,边将左手上套着的玉镯子撸了下来:“这个镯子成色虽然一般,倒也跟了我好几年了。你若不嫌弃,就收着吧。”
她虽然低了着头,可微微移了目光,还是看见姑爷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数遍。这里的几个人,姑爷小姐和她,都是清楚地知道的,那玉镯子是婚后姑爷送小姐的第一件比较值钱的首饰。小姐爱若稀世奇珍,一直戴在手上,从不曾离身片刻。姑爷变了脸色,嘴唇紧挽成一条线。那三姨太自然是不知道发生何事,喜笑颜开地站了起来,连声道谢:“谢谢大姐。”早听说夫人性子清冷,不喜热闹。可见面才知道她极亲切可人的。如今想来,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般。她叹了口气:“小姐,你这是何苦啊!”苏眉飘忽一笑,面目间温婉清润如水。可那笑看起来却分明是嘲讽:“兰芝,我这样的日子不好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华服美食,珠宝首饰,别人眼里的荣华富贵,不也就如此而已!我知足了!”别人是不知的。小姐若是稀罕这些的话,当年怎么会跟着姑爷私奔呢?小姐出生在斜州苏家,那可是有名的书香世家,也是出了名的巨贾。就算如今在这里,千里之外,可一提起斜州苏家,哪个不竖起大拇指,说一句富甲一方。
姑爷当年只是小姐奶妈家的侄子。那年,江奶妈病了,小姐就带着她去探望。结果在江奶妈家里遇到了姑爷。或许就跟老人们平日里说的,是福还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那个时候,她们早一日,晚一日,亦是早一个时辰,晚一个时辰,小姐的一生或许就是不一样的。或许就会安安隐隐听媒妁之言,嫁入老爷当年给她许配好的人家。可是,谁又知道那样的故事,那样的结局呢!
那个时候姑爷还是斜州军官学校的学生,穿了一件深色的学生制服,确实是英气逼人。替她们开门的一剎那,她清楚看到小姐耳后的一片绯红。
其实小姐和姑爷也并没有见过几面,但却倾心相恋。可家里从小就给小姐许配人家了。后来……后来……小姐就带着她出走了……兰芝这晚睡得极不安稳,从前的情景老是……浮现在脑中,几乎根本没有入眠。到了后来才刚有点朦胧睡意,只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兰芝姐姐,兰芝姐姐……夫人那里出事了……”是她下面的冬暖。
她惊道:“怎么了?”冬暖脸色发白,唯唯诺诺道:“夫人……司令……”兰芝扯了外套,不顾虚弱的身子,边走边扣,道:“到底怎么了,快说啊?”
冬暖语气颤抖,好似发生了可怕的事情一般:“夫人……夫人房里有人……司令抓了个正着……”兰芝猛地止住脚步,转身怒喝道:“这不可能!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冬暖缩了缩身子,哭了出来:“兰芝姐姐,我也不知道呀。夫人一更的时候吃了药,就让我回去休息了……可刚刚我听到夫人房间里头有吵闹声,我忙跑去看……结果……结果……”
兰芝只觉得一阵眩晕,因这2日她感染了风寒,怕传给小姐。要知道小姐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大好,虽然素日调养,但总不见半点丰腴,便打发冬暖服侍小姐几日,可谁知道才短短数日,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她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小姐了,简直比亲姐妹还亲,知道这中间肯定有问题。姑爷这几年和小姐“相敬如冰”,从不轻易进小院。今天怎么会这么晚到小姐的院落去呢?忙边走边问:“今儿个,今儿个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冬暖摇头道:“没有呀……”
房内一片狼藉,地上有很多砸碎的碎片。只见小姐跌坐在地上,衣衫不整,正抬头怔怔地看着姑爷。
而姑爷则双目发红,大约是怒到极点,冷喝道:“苏眉,你怎么跟我解释?”苏眉怔然望着他,最后惨然一笑:“我无话可说。”知之则信之!既然他不相信了,她再作解释也成了狡辩,什么都是枉然的。筱桂卿在边上似劝又是煽风点火:“司令,都是我不好。说来看看大姐的病……”二地上另跪着一个衣衫凌乱的人,频频在磕头,额头已经鲜血淋漓了:“司令饶命……司令饶命……是大夫人……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那声音,兰芝认得,居然是司令身边的侍从官。江海权此时已经怒到了极点,目光似噬人的兽,上前一步,捏住苏眉的肩头,狂乱不堪:“你说话,说话啊!”
苏眉微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动,却不发一语。一切似乎说明了这是真的。江海权一把推开了她,无视她踉跄地一连退了数步,撞到了桌子后又跌坐在了地上。蓦地砖头,拔了佩枪,朝那磕头的侍从“砰砰砰”连开了数枪,中间还夹杂着二姨太等人的惊声尖叫。
最后什么都静了下来,整个院落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之后,小姐搬出了那个院落,在府邸最偏僻的角落居住了下来。
数年后 江南司令府邸苏眉斜靠在锦榻上,咳嗽着道:“兰芝,不用去请大夫了。那些个药都苦死了,喝了还没有用。”兰芝眼眶微红:“小姐,良药苦口,喝了就好了。”虽没又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喘着气道:“我这病是好不了了,好在凈薇也懂事了。我也可以放心走了。”
兰芝别过脸,偷偷擦了一下泪水:“小姐,你好好吃药。你要好好的,看着凈薇小姐出阁,看着凈薇小姐给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外孙,外孙女……”苏眉淡淡一笑,眉头似乎舒缓了些:“我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强求不得……就算是强求,也不一定有好结果……”
兰芝咬着下唇,道:“小姐,我去和姑爷说,让他送你去医院吧。那里有洋人医生……”苏眉叹了口气才道:“我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兰芝跺着脚道:“小姐……”
苏眉捂着胸口,转过了脸,不再说话。兰芝见状,轻轻退了出去,悄无声息地关上门。
苏眉咳嗽醒来,已经是深夜了,月色如水,清凉地透了进来。她因咳嗽,只觉得双颊发烫,如火烤过般,焦烫难受。空气里暗香浮动,忽浓忽淡的。苏眉细闻着,才察觉那是桂子的香味。竟然又是一个秋天了。
还记得她下定决心要一辈子跟着他的那天,也是在秋日。那日,她在闺房里来回走个不停,从天亮走到了天黑,也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来回……直至午夜,她才下定决心……这么一恍然,竟然已经数十年了。
那时候的自己真有一种孤勇!竟然会如此义无反顾地跟着他……只因信他说:“苏眉,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如果有负此言,叫我这辈子不得好死!”早年在斜州的时候,偶尔听母亲和嫂子、姑妈等女眷闲聊的时候说起斜州一些富户经常豪赌,一掷千金。她到后来才明白过来,自己不也是拿一生做赌注吗?只可惜,她赌输了。她那个时候不是没有想过原谅他。他说得对,这个社会三妻四妾太平常了。兰芝也劝过她,只要他还对她好就成了。可惜她们不知道,这些,不是她所要的。既然他食言了,无法给她所要的。那么她也愿赌服输了!
后来所发生的事情,二姨太所做的戏,只不过是枉然而已。
隐隐约约间,外头走廊上有一阵细碎的衣服摩擦声,又好像是脚步声。她道:“是兰芝吗?”半晌也没有人回答。喉咙口一阵麻痒涌上,她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第二日,到来了两个洋人医生。诊断后配了好些细细小小的丸子、片子药。可吃了后,咳嗽也没见好转。
这院子本来人就少,这洋人医生来后,人来得越发少了。兰芝背着抹了她不知道多少次眼泪。她心里明白,只当做什么也不知。这日午后,她午睡了片刻。隐约觉得床榻边似乎有人。一开始以为是兰芝,可不知道怎么的,睁开了眼睛,他的脸竟然出现在了面前。她反射般地闭了眼,过了许久才再次抬眼,他还是在,亦是怔然地望着她。四目相对,竟只是无言。心里头涌起说不出的悲哀,怎么也想不到两人会到如此的境地。她别过头,缓缓闭上眼帘:“你出去吧,你不该来这里的。”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着。如此站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难耐开口:“司令,请出去吧。”
可他好像没有听到。很久以后,才转身离去。她听见了“吱呀”一声的关门。眼泪顺着脸颊悄悄地滑落下来。多少以前的场景仿佛是雪花,漫天漫地地坠落……他也早不是当年那个器宇不凡的少年了……虽然只一眼,可她依旧清楚地看到他的鬓角早不复往昔了。
早几年,她在年节的时候难免要与他碰上一面的。他显然过得很好,身边自是美人围绕,个个年轻娇媚。她也只是在除夕的时候形式一下,算是一家热闹。给他,也是给下面的人一个表象。后来因那件事情后,再不出席了。她蜗居在府邸最偏的院落。而他军务繁忙,经年战事不断的,自此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她轻抬手臂,虽然瘦骨嶙峋,可皓腕依旧雪白,只是再不见玉镯子的痕迹。他说“苏眉,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有些事不需要提醒,有些人终不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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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
赫连靖风一回来就有心事,在房里来回踱步,许久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左手握住了她的右手,握得极紧,道:“家钟方才过来找我—说是二姨娘病重……”凈薇多少知道他有事情要跟她说 ,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二姨娘的事情,吃惊地抬起来,问道:“二姨娘什么时候回来了?”赫连靖风道:“半年前……”当年那场兵变后,赫连靖雷和赫连靖哲被送出国,二姨太表示要跟随两子,赫连靖风亦同意其要求。这些年来,就一直漂泊在国外,素来未有半点音讯。一年多前,赫连靖风忽然收到二姨太写来的一封长信,说自己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希望可以回来,百年之后也好叶落归根。另外,陪同的还有一个人,小儿子赫连靖哲。
赫连靖风思忖再三,他这些年在军中的声望如日中天,当年赫连靖雷和赫连靖哲在军中的亲密旧识,也早已随着造反的收场,或黯然引退,或兵败正法。派人打听,赫连靖哲当年到德国后,改学了西医,兄弟俩甚至还将自己的姓氏改了,现在跟着二姨太的姓,改成了周靖雷和周靖哲。没有谁能威胁他了。当年之事,说到底都是为了一个权字而已。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角色对换,他或许亦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筹备了个把月,又特地嘱咐下面的人安排了一座府邸。可谁知道,二姨太回来后却拒绝住进他安排的府邸,,只吩咐他手下的人带了话给他:“大少能让我们母子回来,我们已经感激不尽。府邸就不必了,我们已经于赫连家再无半点关系了。大少就当我们这几个人早已经不在人世。让我们安安静静地生活吧。”
这么一来,倒显得自己怠慢了。赫连靖风听后,便遣人送了几万大洋过去,原意也是让他们自己挑府邸。可谁知又几次三番地被二姨太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大少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靖哲已经找到差事做,不劳大少费心了。”根据手下的人回报,赫连靖哲在安阳的一家洋人开办的医院里当了大夫,二姨娘刚过了阵清凈的日子,忽然重病来信,不知旦夕祸福。
凈薇听完亦默然半晌,这才轻声道:“想不到二姨娘这些年来,竟变了许多。”不知道二姨娘是仍旧对往事耿耿于怀,避而不见?还是真的已经忘却前尘往事,准备这辈子与赫连家再无关系的生活了。
当年老督军的几位姨太太中,二姨太远走,七姨太病故,只要四姨太还在府里。而八姨太这几年来,一直住在删减的度假别墅里,一心礼佛,不时到山顶上华寺清修。若不是主持一再坚称八姨奶奶尘缘未了,不愿给其剃度。否则按她的心思,早就去伴青灯古佛了。这段时间却正好在府邸。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赫连靖风点了点头,说:“也好。”
一别多年,昔日年过四十仍风韵犹存、精明干练的二姨太,已经是一个满头灰发的老太太了,目光也很柔和,异国的风雨仿佛抽掉了她所有的锐气。见了众人,只微微一笑:“你们有心了。”四姨太因与二姨太相处得最久,也最是熟悉,到了病床边牵起了她的手,长叹一声:“二姐—”这么多年了,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真心诚意的叫她。那时候老督军还在,两人也是面合心不合,暗斗了数十载。人家想来,真的,一切皆成空!
凈薇亦按足了礼数请安问好。二姨太应了一声,方道:“谢谢少奶奶来看我这个老太婆。让您费心了。”凈薇浅笑着道:“二姨娘太客气了。”
八姨太一直低着头,此时才微微向前颔首,轻叫了一声:“二奶奶。”二姨太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方应声。
有人推门而入,才跨入门沿,似乎是怔住了,定在入口,忘了动弹。过了一会,才走了进来,居然是赫连靖哲。
只是当年那位年少轻狂、意气飞扬的翩翩美男子,早已被岁月打磨得平稳而深邃了。若不是在这里这么迎面碰到,大约她们都不敢相认。虽然眉目依旧,可从前眼底那种湿量慑人的光已经熄灭,唯有一片抹黑低沉,仿佛深不见底。
赫连靖哲着了一身白色的医生长袍,静静地站着,一一跟众人打招呼:“司令夫人,四姨娘—”将眸光移到八姨太处,顿了顿,才将“八姨娘”三字吐了出来。凈薇多年未见过赫连靖哲,不觉多瞧几眼,只觉得他脸色似乎苍白得过了头了。
趁四姨太拉着赫连靖哲问东问西的光景,梓慧悄悄地从病房里退了出来,好不容易在楼梯间找到一处僻静角落,稳稳心神。
心竟会“砰砰”地直跳,仿佛有一千头小鹿在里头横冲直撞,随时要破胸而出了。想不到,这么多年了,她竟然还会看到他。她呆呆地摸着自己的眉目,茫然无助。
“噔……噔”,空旷的楼梯里骤然响起缓慢的步履声,有人渐渐迫近,就站在门的另一头。那人的呼吸压抑着,可越发显得粗且重,缓缓地在空气里蔓延。此时,似乎连氧气也变得稀薄起来。她只觉得自己的腿软软的,身体某处隐隐约约坠痛,所有的感觉一起袭来,几乎要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了。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也许几秒钟,也许几分钟,也许几个小时,抑或已经一生了。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凝结在某处的泪终是落了下来,悄然无声地坠入尘土,再无半点踪迹。
“哥,你说爹都这把岁数了,还准备娶第八个姨太太,说什么冲喜,这不是糟蹋人吗?”赫连靖哲牵着马,小声嘀咕。只见二哥赫连靖雷转过头,目光深沉地道:“这些话只许在我面前说说,爹的是还轮不到我们做主,就连他那个嫡子也没有说话的份。”
他有些不忿,但还是无趣地道:“我知道了。”随即转身上马。赫连靖雷问:“你去哪里?”赫连靖哲头也不回:“我去溜一圈。”赫连靖雷在他后面叫道:“不要去了,要下大雨了。”可赫连靖哲早已远去,只有“嗒嗒嗒”的马蹄声传来,转眼间,连马蹄声也听不见了。
大雨滂沱,山道崎岖,但他的马依旧健步如飞。忽然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入了眼中,他忙“吁”一声拉住了缰绳。转头定睛细看,果然见不远处的山崖边,微微颤颤地站着一位女子。虽然隔了一段路,看不清面容表情,但看她的样子,十有八九要跳崖。他忙下马,连跑带爬地攀了过去:“喂—喂—你在干什么?”那人似乎被他惊吓到了,赫然转身。这女子竟然有着极美的容颜。虽然脸上此时雨水纵横,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了,整个人很狼狈不堪,可他竟然呆了呆,忘了此处是山崖,脚下的土石一滑,险些一个趔趄。那女子见状,急忙喊道:“你小心。”他趁机拉她一把,从山崖边撤了下来。
再见,竟然是在他父亲的婚礼上,婚礼后的第二日,全家见新娶进门的八姨太。他一个人呆若木鸡,杵在原地。他按着礼数向她敬茶:“八姨太,请喝茶。”她的眉目低垂,自然瞧不清眼底的一切。他只远远站着,望见她两条秀气纤细的柳眉,弯弯嵌在白瓷般的玉肤上。可却也好像嵌入了他的身体某处,是他如同着了魔般,不由自主地追随她的身影。
屋内一片晦暗,如不仔细瞧,便会将蹲坐在一角的一具人影忽略,她双手合十,嘴上念念有词,脸上的静穆与这黑暗融为一体。梅香敲了敲门:“八奶奶,有人找你。”从医院回来后,八姨奶奶就把自己一直关在书房里。只听有声音从里面传来:“我谁也不见。”梅香支吾着:“可是—是四少爷……”却再也没有回音传出来,一直没有,像无人一般。
他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光线寂寥,连他的声音也寂寥,低低地、沉沉地传过来:“这些年,我在国外,一直想着你过得怎么样?”他似乎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地呢喃:“我当年想过要带你走,我求过我二哥,求他让我把你偷偷带走。可是我二哥硬拦着……”那年他跪在赫连靖风面前,求他:“二哥,这辈子,我只爱过这个女人。;big》
赫连靖雷的脸上只是一片死灰:“这个女人,名义上是你爹的女人。”他头上细汗冒出,沉默片刻,声音由激动变得压抑:“你也知道,爹娶她,不过是使给别人的障眼法。无非是让其余三方看,他依旧老当益壮,威震一方。她只是他名义上的八姨太而已。”若不带她走,或许这辈子,他再也见不着她了。他和她之间也就再没有以后了。他如何能够将她轻易放下。
赫连靖雷任命一般地长叹了一口气:“四弟,你我乃一母所生。我也曾经答应过你,若是事成,必由着你去。可目前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二哥实在无能无力。现在你我连性命都不在自己手上—更何况……”
赫连靖雷停了一会儿,才道:“更何况,她也不会随你走的。”赫连靖哲不肯相信:“不,不会的。他肯定会随我走的。”
赫连靖雷缓缓地从椅子上起来,想了一会才道:“你可知道,一月前,她曾打掉过一个孩子—四弟,你可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骨肉!”赫连靖哲如同被雷击中一般,僵在了那里,不自觉地摇头:“不,不可能的……”瞬间反应过来,起身朝门口冲去:“我要问她,我要亲口问她……”可门口真枪荷弹的士兵拦住了他:“对不起,四少,大少吩咐,您不能离开这里。”他一把抓住了那个士兵的衣领,眼中充血,犹如即将发狂的野兽:“我就离开,你能拿我怎么样?有胆你开枪啊!”
边上的人早已经去把孔家钟找来了。大少有令要善待两位兄弟,孔家钟也不得不客气地劝道:“四少,对不起。您不要让小的为难。实在是军命难为啊!”正在纠缠之际,只听“啪”一声,赫连靖雷狠狠地在耳边一再说话:“为了一个女人,你值得吗?”“四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在旋转,朝他挤压过来,要将他碾成泥、压成粉,可是这一切都抵不过那她曾经瞒着他打掉孩子的这个事实。他为二哥做了这么多,为的只是可以和她在一起。可是,如今什么都是空的,什么都变假了。他早知道她是不情愿的。可是他总相信,他待她那么好,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也会把心给它的。终究,她还是这么狠心?
门内依旧没有回音,他忽地苦涩无比地笑了出来:“阿梓,你真的不愿意再跟我说一句话吗?”很多年前,他抱紧她馨软的身子,吻了下去:“就算你一辈子恨我,我也甘愿。”她从此再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他说:“这些年来,你有想过我吗?想过我是不是活着,还是早就死了。”孤寂声音投掷到空气中,到头来还是死一般的寂静,原来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他痴心妄想罢了。
他蓦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大笑,可听入耳中却分明另有一种狂乱的凄楚:“我到今天终于明白了,也永远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阿梓,你我当年的孩子没有出生,也是一种幸事,对不对?哈哈……哈哈……”
只听房内“噔”的一声,有人跌坐在地板上,激起一阵闷响。他全身一震,猛地朝那扇门撞去,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力气。门被“乒”的一声撞开了,只见她跌坐在地上,全身无力一般。
他上前几步,捏住她的肩膀,眸光一点一点地冷下去,仿佛是雨中的小火苗,“嗤”的一下熄灭了:“原来是真的。”这是几年来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最深最重的疑问。他一直想弄清楚,可大约因为太过久远了,以至于觉得肯定不是真的。亦或是他自己愿意那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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