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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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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球平也各占方位,两名分别站在东西球门的侧方,一名站在鞠场正南,一名站在鞠场偏北向。

“锵!”鞠场南面的球平敲响铜锣,高喝:“敬请武安军都指挥使卫,开球!”

鞠场上的两队武安军球员都是一愣,没想到竟是都帅卫希颜为他们开球!不由激动地扬起手中的漆柄弯月鞠杖,高呼:“卫帅!卫帅!卫帅!……”

围观席上的观众也反应过来,欢呼声如潮迭起;场上鼓钹齐鸣,鞠场南面的教坊乐队奏起了击鞠开场的《凉州曲》。霎时,南场门楼外蹄声跶跶,箭袖乌靴的国师枢密使兼武安军都指挥使策马直入场内,如千仞之山的岿然身姿瞬间攫取了场上所有的目光。

“卫帅!卫帅!卫帅!……”如雷般节奏的欢呼声和着雄浑的《凉州曲》,击鞠场上充盈着激昂的气氛。

赵构明亮的眼神渐渐暗沉下去,先前如涌潮头的神气劲儿仿佛潮落般跌下去,掌心微微攥紧了盘龙引手,心头浮起几分嫉妒。

卫希颜扬起右手的玄金二色弯月鞠杖,策马行进间向观众席微笑致意,京师百姓的欢呼声愈发震耳。

今年是武安军击鞠战的第二届,去年武安军首届较技卫希颜因身在海外而未能亲临其事,今冬十月武安军较技赛刚拉开,报纸上老早就宣传国师枢密使将亲临击鞠场观战,让坊间激动万分,两万张门凭一出,不到半日就被抢光。此时场上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挥舞的手臂,东面围出的女席上更是粉紫红绿各色丝绢齐舞,女子的尖叫声夹在欢呼声里直入耳膜。

卫希颜暗感大宋球迷的热情不逊后世,又想若是组成一支京师女子啦啦队,这些球员不知要多疯狂;想到这不由侧首向东席莞尔一笑,顿时引起惊声尖叫和吸气声无数 
 239、武安竞技 。。。 
 
 
,有七八名站在最前的女子抚着心口尖叫:“国师在朝我笑!”“我,我……要晕厥了!”“我没气了……”激动情状比之雄健英武的球员策马入场时犹胜几分,手中丝绢纷纷抛扬出去,半空里红红绿绿七彩缤纷,看得北面东席的文官们目瞪口呆,武将们拍腿顿足大笑不止。

卫希颜嘴角抽了下,赶紧夹马跑到中场。南场球平抱着一只黄杨木刻“武安”字样的朱漆盒子飞奔到卫希颜马前,右拳击胸行了一礼,打开盒子,取出里面一只大小如拳的鞠球——用轻而韧的木料做成,中间挖空,表面涂朱漆——弯腰端正安置在卫希颜马前,再击胸行礼,退出场外。

卫希颜在马上面北颔首,右手鞠杖的弯月柄头轻击左肩,向皇帝致意,然后扬起鞠杖。

“锵!”锣响。

鞠球嚓然被击出,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飞到鞠场中线上空十来丈,再垂直般落下。

“嚯——”两队朋头蹬马立起,单手挥杖抢击。

观众席上人人高呼一声:“好!”左军朋头抢到球,占位在右军场地的一名左朋球员挥杖接下,方传出球就被右朋截下,两军骑手策马争击,漆杖如偃月翻舞,朱球如流星迸飞。几个来回后,场上无论是文官武将还是士庶百姓,都被这刺激的鞠战吸引,不时发出阵阵惊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说起击鞠(ju)和蹴鞠(cu ju),唐宋时的击球踢球水平堪称世界第一,想想现在的马球和足球,呃……扶额……

说起来古代的马球和足球比现代的技术难度更高,军中马球比赛的凶险也更强,很多动作在现代来说是属于犯规的;蹴鞠是在空中张一大网,中有小洞,要将球从比球大不了多少的小洞凌空踢进,这难度嘛就不必说了——宋代踢足球的都是高手啊高手!




240

240、鞠场暗流 。。。 
 
 
球场上两军东奔西突,来去如电,两军朋头俨然是领军人物,骁勇呼啸之时又指挥有度,隐隐透出阵法之势,看台上懂球又知兵法的武将看得如痴如醉,拍腿大声呼好不已。

赵构也是鞠球行家,掌心轻击御椅龙首,笑道:“这两军朋头甚是骁勇。”

站在皇帝身后的陈克礼欠身道:“陛下,左军朋头是淮东路楚州武安军统制吴锡,右军朋头是广西路钦州武安军都头楼铰。”

这时左朋运球逼近右朋球门,场外擂鼓声顿然加急,看台上阵阵呼喝:“进球!”“进球!”

左朋球员不负众望,在马上一个弯身,青漆弯月鞠杖将球出,鞠球越过右朋队员阻击的间隙,直飞球门。右朋门头双眼狠盯球落的弧线,斜身待扑,孰料斜刺里突进一道马身,左朋朋头吴锡直身扬杖磕击,将还在半空的鞠球击偏一分,骗过算准落点飞身扑救的门头,朱漆的鞠球“咻”一声从门头右胳膊上方飞进门内。

“好!”场上轰然欢呼。

鼓声擂响——每进球杀鼓三通,东场的球平往东门后面的旗架插上一旗,高唱:“左军得头筹!”

场上欢呼声此起彼伏:“好!”“再进一筹!”

“这左军朋头倒是狡智!”李邴捋须呵呵道。

“击鞠既是斗技,亦是斗智,仅凭勇力是赢不了球的。”坐在他上首的卫希颜悠然道。

两人说话间,左军朋头已策马驰近北场,飞身下马,单膝跪地向高台上的皇帝叩拜——按御驾观球的规例,击进头筹的球员要向皇帝跪拜谢恩——抬头大声道:“臣,左军朋头,楚州武安军统制吴,承蒙天子圣泽,赢得头筹,特此拜恩!”

“好!”赵构朗笑道,“吴卿家身手不凡,智进头筹,赏!传旨,赏御酿金波酒一壶、宝照大锦两疋、越罗四匹、南珠一串、黄金一百两。”

康履应声走向高台前,尖声宣旨:“陛下有旨,赐左军朋头、楚州武安军统制吴锡头筹赏:御酿金波酒一壶、云锦两疋、紫绫四匹、真珠一串、黄金百两。”

黄金百两?!高台下东西两侧的文官武将中响起嗡嗡声。

吴锡惊喜万分,叩首高声道:“臣拜谢陛下恩赐!”

高台上的宰执侍郎诸大臣心思表情各异,却都想着这赏赐有些重了。陈克礼暗暗皱眉,心道:陛下施恩于人前,是要拉拢军心?这位京畿武安军都指挥使心底生出一分不安,微垂的目光不由觑向都帅。

卫希颜神情悠淡,明明是端坐如松的身姿却让人觉出漫不经心的闲适,仿佛皇帝的重赏没有激起任何的涟漪。陈克礼心底的忐忑莫名消失,低敛的目光也抬直了。

看台上的武安军各路都指挥多半没有陈克礼这般复杂的心思,只单纯地为皇帝的重赏而欢喜,心想官家赏赐公平,这头场的头筹得了重赏,后面赛队的头筹岂会不赏?每场赢了球的队伍岂会不赏?最后胜出的冠亚季三军岂会不赏?众指挥使盘算着后面能得的赏赐,心头乐开了花。

与武安军将领们的欢喜相比,高台上的户部参政脸色都很难看,叶梦得打定主意不会为官家的慷慨出一文钱,官家要赏就走内库。

吏部参政李纲的长眉也拧着,表情明显不悦,心想一个击鞠的头筹就能得到超过二十万钱的赏赐,尽够支应一县胥吏半年的月俸了……转念想到吏考改制因胥吏薪俸的争议仍落在半空不上不下,再对比皇帝眼下的“大方”,心口就如梗了个石子儿,硌痛得紧。

球平敲响锣声,鞠球继续开赛。

左朋队员因朋头受重赏而气势如虹,几番传球后再度攻至右朋门前,漆球传至朋头吴锡马下,他弯身击球,却被左侧陡然插过来的一支蓝漆鞠杖勾住,电光石火的瞬间,另一支横刀切入的蓝漆鞠杖已击中朱球,朝左军场地的东向折了过去。

“好!”场外呐喊声大起,鼓声嘭嘭激烈。

横刀抢入的正是右军朋头楼铰,他这一击力道十足,竟将鞠球击出二百余步,落向一位右朋球员的马前;便见几名左朋球员呼喝冲来,当先一人控马敏捷灵活,竟比那右朋球员先半个马头抵达落球点。

眼见着球要被左朋抢去,那右朋球员开喝一声,直身杖击,半弦月的鞠端快、准、狠击中正向下滚落的朱球——“啪!”鞠球再度飞起,直飞左军场地。

数骑策马雷动,右军朋头楼铰上身几乎贴在马上,冲在最前,至鞠球后下方时,他半蹬起身,扬空挥击,将球从空中再次运出;两侧的右朋队员夹马直冲,以彪悍的气势阻挡左朋队员逼近楼铰,护着己方朋头一路奔跃,半空连击,逼近右军球门。

这时,楼铰挥出的蓝漆鞠杖却在半空拐了小半个弯,本来击向正前方的鞠球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被击向右前方——那里右朋一位球员正候着,挥杖凌空一击,那漆球便从已扑往正前方的左朋门头的头顶飞过,从左上角入了球门。

“好!”

场上欢声雷动,又是杀鼓三通,乐声大作。

“好!好!真个精彩绝伦!”

兵部侍郎卢法原拍着椅座圈手,迭声叫好后赞道:“这位右军朋头真可谓有勇有谋!难得!难得!”

他侧身拱手对赵构道:“陛下,如钦州这般僻远之州都有如此智勇双全之将,实乃陛下洪福广泽天下之致。”

赵构哈哈大笑,心里被兵部侍郎这句话恭维得很是舒服。

李纲冷着脸哼了声,暗骂一声“谄媚”,对这位新上任不久的兵部侍郎顿然生出几分不喜。

卫希颜修长手指轻叩圈椅,悠悠道:“智勇双全确属难得,更难得是顾全大局——右军朋头选择将球传给同伴而非自家进球,打了门头一个出其不意,这一筹才进得稳稳当当。身为带兵之将,这种‘不与下属抢功’的品格尤为重要,将不与士抢功,士必效死力。”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高台下左右看台的文武臣子耳中,心思灵活的便咂摸出出几分味道,结合皇帝先前重赏拉拢军心的做为,这“不与下抢功”的话便隐了几分讽刺在内。回过味来的臣子都噤了声,唯有还在懵懂中的一些将领听得频频点头。

赵构脸色有些难看,目中冷光一闪而过,却笑问道:“依国师看,左右两军孰能得胜?”

卫希颜盯着球场上的马驰呼喝,淡然而肯定道:“右朋。”

高台上众臣的目光都惊讶看了过来。

赵构笑道:“如今两朋都各进一筹,暂成平局,国师何以断定右朋必胜?”

“狭路相逢勇者胜!陛下看下去便知。”

高台上君臣将信将疑时,忽听场上一阵惊呼声。原来右朋运球逼近左朋球门,因避右朋两名球员拦截而斜身落马。这球员却甚是彪悍,一脚拖在马蹬上,上半身将跌地时鞠杖却仍然击出,在门头惊愕的眼中将球击入门内。

观众一个“好”字梗在喉咙,那球员身手很是了得,跌落时左脚蹬地减少了冲撞力,着地又顺势滚了两滚,呲着牙抚臂坐了起来,着地的右脸已经一片青肿。

球平铿铿敲锣,飞奔到场中,场内的军医也随后奔至,摸骨检查后道:“右臂骨脱臼。”球平吩咐那队员退场治伤,那球员却跳起来表示还能再战,呲着牙让军医当场接骨,跃身上马,挥杖向迎来的队友“嗷嗷”吼叫,青肿脸上一片狰狞,哪来半分受伤之态?

“右军进一筹!”球平高唱,宣告方才的进球有效。

“好!”

惊悚后的两万观众梗在喉间的叫好声这才轰然冲出,纷纷鼓掌大叫“好男儿”。

赵构与众臣观赏过无数次击鞠战,自是知道这鞠战虽然刺激却也十分危险,不乏断手断脚的,甚至有击碎脑袋的,但正因为它的对抗性和危险刺激,才与蹴鞠般同受大宋臣民喜好,尤其在军中盛行,成为体现男儿勇悍的较技场,但如方才那般宁跌马也不忘击球的悍不畏死也着实让人惊心。

“……真乃勇悍之士也!”赵构不由叹道,和御座下左右诸重臣都有些明了缘何卫希颜会说右朋得胜,如这般要球要不命的勇悍谁能挡之?

陈克礼赞道:“究竟是羁縻州来的,一身悍野。”

羁縻州是朝廷在边远少数民族之区所置管辖州,以其俗治州,有别于一般州县,始自唐代,大宋继之。卫希颜将厢乡番三军整编为武安军时尤其重视东南、西南羁縻州的治军整顿,如广西路的钦廉邕宜等州就吸纳了不少当地黎猺夷民入军,其中钦州与交趾国相邻,是溪猺七峒聚居地,民风悍盛,整顿后的武安军比起内境驻军便多了几分悍野。

周望眯了下眼,倏然道:“听闻这右军朋头是猺人,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夷民虽可用,但授以当地驻军统制之重职怕是不妥当罢?若是率兵起了乱子,谁来负责?”

卫希颜挑了挑眉毛,“何谓异族?既归我境,便是我大宋之民。大国者,以心胸为大,对境内之民犹称为‘异’,此为怯弱小人之心胸;大国者,当以海纳之心胸,化夷为华夏,方为真正的强者。”

左右几位重臣微微点头,另有几位大臣却心内不以为然——夷民粗蛮不知教化,终归是要防着才好。

周望冷笑一声下套子,“这会儿话说得漂亮,别真出了事就缩头不认了。”

卫希颜清冷眸子扫过他,“猺民有归化之心,若无居心叵测之辈从中挑唆,怎会生事?”

“你……”周望怒声欲起,却又嘿嘿了两声,仿佛不会受卫希颜挑怒般,捋须慢然道:“卫国师既然笃定羁縻州无忧,某等静观便是。”

李邴闻声横眉,“这话听来似乎周参政在冀盼羁縻州生乱?莫非有甚么人事在里面?”

“胡说!”周望斥喝一声,拱手对赵构道:“陛下,臣参李邴构陷大臣之罪。”

李邴不甘示弱,也拱手道:“陛下,臣参周望构陷大臣之罪。”

赵构目光盯着球场上的激烈对抗,笑道:“不过看球之争,何以扯到构陷大臣?……好!”他拍了下御椅扶手,为左朋的一记精彩传球叫好,一脸的兴致勃勃,仿佛三位朝臣的唇枪舌剑全然没有入耳——至于是不是真的没入耳那就只有皇帝心里才有数了。

周望眼珠子转了转,捋须眯笑着歇了声,反正话头已递了出去,日后羁縻州若真出乱子今日他撂在台上的这几句话便能成为割人的刀子。

 

作者有话要说:啊,抱歉,写到击鞠时卡文了——难道是与某西不喜欢足球有关(谁让国足太不争气了哩)?……呃,貌似应该在写蹴鞠时才卡文呀……总之,这章终于还是憋出来了,吁口气,表示后面绝对不再写击鞠,泪目~~~~~



241

241、出头椽子 。。。 
 
 
元枢和兵部参政的交锋被皇帝岔去,高台上倏然一静。宰相丁起拈须笑了笑,忽然赞起鞠场上两军球员所骑的马,“腿力矫健,迅驰如电,是广司还是川司的马?呵呵,反正某是识不清的,看着都是长了张马脸。”

“哈哈哈。”台上君臣都笑起来,户部参政叶梦得忍着笑道:“丁相之言,某有戚戚焉。”众臣又笑了一番,气氛便趋融洽。站在御座后的京畿路武安军都帅陈克礼对马种相熟,遂充起解说,道:“右朋骑的多是广司大理马,左朋的川司吐蕃马多一些。”又指着鞠场奔马分说哪匹是大理马,哪匹是吐蕃马。

“都是矮子里面拔将军。”卫希颜慢悠悠说了句玩笑。

几位宰执大臣都笑起来,兵部二位主官的面皮却有些绷了。朝中谁不知晓军马是西北马和北胡马最好?但北马是好得的么?太仆寺一说马就叫天叫苦叫难,兵部统辖太仆寺说起马政也是直不起腰,卫希颜这话就是打兵部的脸。

周望气的鼻子呼呼两声,哼哼道:“没法子,兵部比不得枢府,要钱没钱,要兵没兵,只能养养矮马。”

卫希颜斜乜一笑,“兵部会没钱?……难道是瘦了衙门,肥了家里?”

“胡说!……”

“不过随口一说,周参政急的甚么?……噫,吴锡这一击颇有举重若轻之妙,好球!”卫希颜呵笑击掌。

周望胡须抖了抖,有些悻然的也收了口,不知皇帝有没听见卫轲这“随口一说”,心底微有不安。

这时场上两军竞逐已然愈发激烈,围观席上的惊呼、尖叫、呐喊之声迭起不断。赵构连连击节,仿佛被场中的激烈对抗完全吸引,看到惊险处时身子更是微微前倾。周望安心了,抓着檀椅扶手的掌指也松了开去。兵部侍郎卢法原觑眼观得分明,捋了捋须子微微笑了。

“锵!”球平敲响铜锣,终场至。

各有两名球平计数球门后两朋各得筹旗。“右朋,五筹胜!”如卫希颜所料,猺人都头楼铰率领的右朋赢了比赛。

场上鼓声乐声齐作,右朋全队振臂欢呼,奔马击杖相庆。席上观众或喜或悲,下注赢了的兴高采烈,输了的垂头丧气,继而又振奋精神,将赌球希望投到下一场赛事。

“好!”赵构击节赞叹,转首对卫希颜笑道:“国师出语不虚,下断必中哪。”

这顶高帽子可真够高的。卫希颜一笑,道:“承蒙陛下盛赞,臣所擅者不过依凭兵法所云,详体阵势而断。这阵势看准了,便极少出错。”她清幽幽的目光扫视对面的宰执大臣,在大理寺参政的脸上停了一停。

谢如意敛目微动,琢磨着这话里之意。三司会查沈元刺袭案的官员已经奔赴韶州火器作办案,能查出甚么、会查出甚么、可以查出甚么……?这都是须得审慎思量之事。他得好好看一看,估准了才能落步。

“呵呵,卫国师机心多谋且善断,不愧是执总军兵的枢府元枢和武安军都帅呀!”说话的是刑部参政范宗尹。

卫希颜眸子一沉,倏地挑眉笑,“怎及范相公年方而立便入都堂?恰是英才年少,锐气锋芒,定是前程高远,想来位极人臣指日可待哪。”

范宗尹笑脸僵了僵,顿觉面颊似有数道目光刮过,微微的疼。

丁起拢袖呵呵笑,“有锐气好,就怕碌碌无为的。陛下是锐意英主,某等臣子亦当有进取心才是。”

李纲板着脸,“进取先要正心,心不正则枉。”

范宗尹面色变了变,仰脸打个哈哈,微微侧身拱手,“两位相公金玉之言。”又坐正身子对卫希颜道,“卫国师方才谬赞。在下年少识浅,幸蒙天恩知遇,得以忝居政枢,时怀忐忑不安,唯恐愚鲁无为,有负陛下朝廷,羞愧于臣僚,实不敢当得国师这般高赞。”

礼部侍郎宋藻瞥了眼老神在在的上司胡安国,又瞥了眼八风不动的户部参政叶梦得,心道:这两位真稳得起;范宗尹想谋右相之位,可不是那般容易。

适时,获胜的右朋球队到台下领恩,范宗尹见皇帝神情甚悦,知机识趣道:“陛下,这些军士人人悍勇,实乃军中之幸,亦是陛下圣德所感,洪福相佑,国朝方能军威煊盛……”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李纲黑口黑脸打断,“胡扯!逢迎!”

范宗尹被李纲的直白呛住,气得嘴唇都哆嗦了一下。座中好几位朝臣都低头忍笑,心想范宗尹这马屁是拍空了,便听皇帝轻咳了声,还没开口就被李纲铁面谏诤:“陛下圣德之君,不应耽溺于顺耳之谀词,国家富强赖于君臣共治,主明则臣贤、则国强,人君不可夺人臣之功。国家今只得半壁江山,冀图中兴,恢复中原,北逐胡虏,主上更当修德持正,远小人近贤臣,厚待忠正功勋之臣,方能修文治建武功,实现中兴大业。”

噗!卫希颜捂唇低笑出声,李伯纪,真乃妙人也。她身侧的李邴没敢笑出声,看向吏部参政的目光尽是钦佩,李相公,真直臣也。宋藻暗道精彩,经李伯纪这般铁口一谏,范宗尹这马屁是彻底拍落土了,还是让人灰头土脸的那种。

丁起见皇帝面色隐现尴尬,呵呵道:“恭喜陛下,得此刚直之臣,乃陛下朝廷之福。”

赵构顺势下台阶,微笑道:“李卿话虽逆耳,却为公忠良言,朕当谨记在心,时时自省。”

胡安国和朱震等几位朝臣都暗暗点头,皇帝有容忍之量。

接连三日的武安军击鞠赛极大地满足了京师鞠迷的爱好,惊险刺激的赛事迅速扩大了鞠迷队伍,坊间谈鞠之风大盛。武安军健儿在鞠场的雄风英姿更是让人迷醉,连带京城武安军巡逻都惹来不少热切目光的追随。

鞠迷们对赛事和球员津津乐道,报纸也是妙笔生花连篇报道,击鞠竞技的武安军一时风头无俩;就连朝臣上殿也会恭贺皇帝“圣德洪福”“军威赫赫”。

赵构面悦心沉,这两年盘桓在心底的疑虑忧思梗在胸口,让他无法安享这“军威赫赫”——这是谁的军威?祖宗定下“枢府统军,三衙统兵”,枢府掌令不统兵,三衙掌兵却无调兵权,如此文臣武将均无擅军权之祸,赵室江山方稳;而如今……他一拳捶上御案,震得官窑粉青茶盏颤了下,茶水溢出半圈。

侍候御书房的内侍主管康履打了个寒噤,却未紧着上前收拾,反而弓背含胸缩后两步,恨不能将整个身子隐形——这光景往官家眼前凑可落不得好。

正心阁内,名可秀拈着报纸候对面的人落子棋枰,随口笑道:“希颜,你这个武安军都指挥使可要越发成了他人的心口刺了。”

这两年新兵制渐显成效,武安军已非昔日扶不上墙的厢军;两年大较技的竞逐,也较出了武安军的新军容,莫怪有人要惦记了。

卫希颜落子,悠悠道:“赵官家褪了青涩,已非当初的吴下阿蒙,于是醒悟了,反悔了,想将吐出的再吃回去——哪有这般容易的。”

想当初,被推上皇位的赵构惶惶不安,时时忧惧雷动挟军南下,卫希颜利用新帝的恐北症和帝王心术未成,谋得厢军改造的武安军——如今,皇帝是牙痛了。

“……还不是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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