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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第2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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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可秀见她犹豫来犹豫去,便笑着提醒她,“何必从武安军中拔?让姚仲友从京卫军中找个合适的,只要才能略强于赵子涤,想必赵官家不会反对。”
卫希颜“呀”的一声,拍额笑了起来,“不错,京卫军可是皇帝陛下直属,当然比武安军出来的人香。”
若是枢府极力反对,皇帝提出的赵子涤上不了位,但枢府提出的武安军人选也不能得到赵构的同意,如此相持之下,政事堂适时提出京卫军人选,双方便会后退一步达到妥协——而从明面上看来,还是皇帝占便宜了,妙就妙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这事还没完哩~~~~
、山陵之崩
没两日正月就过去了,因为是开年的第一个月;自三省枢密院以降各官署都很忙碌;要议今年的计划;要接去年未完成的公事,要检讨得失察遗补漏等;原本年节结束后就只余了半个月;先是开年的部署会就开了几天,然后各司其职,时间就忽忽过去。而作为文武政事中枢的政事堂和枢密院当然更没得轻闲;宰执们都很忙;要忙着审议各部署的一年计划纲要;也要紧着关注正在进行中的经界法和青苗法,这两项法令关系到国家农耕之本;仍然是今年诸项事务的重头,还有年前未决的户部铜钱分级铸造法案、盐茶榷卖变革法案、刑部减轻私盐罪的律令等,都排在案头要议决。宰执们实在不能搁下其他公务只为议几项职事官的任命——尽管皇帝催逼得紧,也是到元月底也才确定了两所武学的祭酒和司业任命。
正如卫希颜和名可秀所预料的,国防军武学祭酒由刘子羽升迁,空出来的司业由赵令峸除任;武安军武学祭酒由司业王燮升迁,空出来的司业职任命最初争执不下,在御卫军统制赵子涤和武安军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解潜之间存在争议,最终陷入了僵局,京卫军都帅姚仲友向丁起举荐了京卫军五军中的左军监军赵祥,枢府和皇帝都觉得这是折衷之策,均勉强同意,遂得除任。
武学的长贰官一定,两府再议武安军都指挥使的任命。
卫希颜兼任武安军都帅时,并未设副都指挥使,设在南城的武安军都衙是由判官厅公事(简称判官)主事,其下还有司录参军、户曹参军、法曹参军、教阅参军、仓曹参军等职事,分掌兵籍升迁、财政、军法、武备训练、武库军械等,即使卫希颜不在京中,也能正常运转,遇有重大公务不能决者,按卫希颜的规定,呈枢副和京畿路都帅共决——前几年卫希颜不在京中,武安军的重大事务都是由都衙判官进呈李邴和陈克礼共决,陈克礼算是代行了部分都帅的职权,如今卫希颜丁忧,枢府首先考虑的当然是陈克礼接任。
但赵构却是不愿意的,陈克礼自靖康年间任东京城壁守御统制时就隶属卫希颜统率,绝对是卫希颜的“嫡系”,他若为都帅,与卫希颜执掌武安军有何两样?
但是,在赵构这一系的统兵大将中,唯有京帅姚仲友和御帅张宗颜能压过陈克礼一头,但这二人动一人,又有谁能继任京帅或御帅呢?
京卫军的兵是姚仲友一手带出来的,虽然不像国防军那样经历战事,但姚仲友练兵有法,以兵马功夫和大校武定升降,将士作训都不敢懈怠,很有一股子慓悍之气。从每三年一次的四军——御卫军、国防军、京卫军、武安军——马球联赛就能看得出来,直个把球场当战场,而每次联赛的冠军之战都是在国防军和京卫军之间争夺,虽然京卫军败的时候多,却能看出其悍气。除了姚仲友外,赵构想不出有谁能压得住京营——前、后、左、右四军中的任一统制提拔到都帅位置都无法让其他三人心服,即使是兼任前军统制的副都指挥使田晟也不能让军中完全服膺,尤其是姚仲友亲任统制的中军。而赵构一手安插提拔起来的高世则、李升,现下也才是后军监军和左军副统制,威望和武功都不足以服众。此时若姚仲友调任,京卫军中便会各立山头,很可能不为赵构掌控,这不是他乐意看见的局面。
姚仲友不能调!
御卫军帅张宗颜也不能动。
这些年赵构往御卫军中安置了不少宗室,这些宗室子弟初进多是低级武官,但有皇帝的提拔,升迁很快,不少人已经是统领、副统领级的中级武官,这让御卫军中真正有能力的将士很不满,已隐隐形成了庶将系和宗室系的对立,只是有张宗颜在上面镇着,矛盾争斗都还在暗底下,没有往明面扩大。若是张宗颜调离,没有镇着庶将系,只怕御卫军中的派系争斗立刻会扩大——赵构能够允许底下有争斗,但绝不允许这些争斗厉害到分裂皇城禁军的地步。
除了这些顾虑外,赵构更要顾虑到姚仲友和张宗颜的想法。毕竟,御卫军和京卫军都是拱卫天子之师,在地位和待遇上均高出武安军一筹,若迁姚仲友或张宗颜为武安军帅,明面上是平调,实际上算是一种降迁了,很可能令姚、张生出龃龉,如此便是因小失大了。
赵构再次觉得可用的人太少,国防军中可调任的将领倒是有好几个,但他敢用吗?几番筹思来筹思去,愁得头发都要白了,又在年节期间召了一些亲近的臣下入宫说话,终于想出一个折衷的法子:升陈克礼为武安军都帅,同时调迁京卫军副都指挥使田晟为武安军副都指挥使,当然田晟“降迁”还要加以抚慰,可以升一级武阶。如此武安军长贰官出自不同的军系,便埋下了不和,而田晟出自京卫系,也能让赵构放心一些。而且,田晟一调,其京卫副帅的位置必要从下面几位统制中提一人上来,而统制之位又要有人递升,这样层层递升下来,就能让高世则或李升再往上动一动。
事情也确实如赵构设想般进行,因为陈克礼得以升任武安军都帅,枢府在田晟调迁武安军副帅一事上也就退了一步。跟着,又下几项任命:淮北东路武安军都帅赵立迁任京畿路武安军都帅,京城武安军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解潜升任京畿路武安军副帅,赵立、解潜空出的位置又各有下面的人员迁调;京卫军左军统制吴进升任京卫军副帅。田晟空出来的前军统制由副统制递升,而后军副统制李升进为前军副统制——这是相当不容易的,因为后军在五军中属于后勤军,与作为主力军的前军的地位高下不同,一般前军副统制若缺,是从左、右军的副统制调迁,李升如果不是有赵构的倾斜,不可能进为前军副统制。
这一番调迁,赵构的目的算是基本达到了。
但他没高兴两天,出使北周归来的陈与义禀报之事便让他气怒愤恨之极。
柴鉊说,大周承诺厚待宋王及宗族,但也遵从宋王意愿,若宋王愿归宋廷,大周将礼送宋王及宗亲后族出境归南。
崇政殿上的大臣们都面面相觑,周帝这一手玩得相当高明啊。
将前朝旧帝送出周朝,就等于从根子上掐断了国内某些人的复辟之念,兵不血刃地解决了隐患,还能让世人称颂周帝的宽仁大度。而且,旧帝被送入南廷,是给赵天子心口上插刀呀——天子无子,比起宫中正在教养的两位过继来的皇子,这位“宋王”才是最正统的继承人呀。
朝臣们恍然悟了,周帝为何会封逊位宋帝为“宋王”,原来后手在这里——明显是给宋廷添堵啊,就算不能立即挑起嗣位之争,也在君臣心里埋了根钉子,没准什么时候就窜出来,扎得人血淋淋的。
这宋王,接还是不接?
大臣都清楚,不管御座上的天子愿不愿意,也不管他们作何想法,北周既然开口,这宋王是必定要接回来的,就算是烫手山芋也要拢在怀里,否则必被天下舆论指斥说“不仁不义”,如今北周都愿意放人了,朝廷却拒不迎接,这是要闹哪样啊,孝慈仁义都吃到狗肚子去了吗?
三年前赵桓被卫希颜从金国迎回时,让赵构哑巴吃黄莲了一回,暗恨卫希颜多事,却不得不作出欣然涕泪之态,被朝野大赞天子孝悌仁义,内心却是有苦说不出。
如今这种境况又要重现吗?
赵构直恨不得生啖了雷动。
赵谌比起赵桓,威胁可要大得多了!
他没有北掳的污名,还是他血统最亲的侄子,而且正当成年。
——这是送给他一位太子吗?
赵构气极之下不怒反笑,陡觉喉头一阵腥甜,当即起身而去,康履尖声宣布“散朝——”赵构行到后殿便从袖中掏出手巾掩了下嘴,狠狠将染血的巾子揉成一团,在康履跟上来时便塞了过去,目光冷森盯着他,“小心处置了,不许声张!”康履不敢细看,只感觉手中软巾濡滑,心中骇然一震,低声应喏。
回福宁宫不久,范宗尹觐见。
入见行礼后,他向皇帝隐晦道,为今之计,唯有宋王不愿归。
意思是,只有宋王吓得自己不愿意归南,才能解开这个困境。
何以让宋王吓得不敢归南?这话范宗尹却是不能明说的。
“卿之言,容朕思量。”
范宗尹退去后,赵构沉思良久,召来暗底勾当皇城司的冯益,命他派得力的人去北面,收买赵谌身边的人,散布南归可能性命不保的谣言,无论装疾也好,要求出京安置也好,总之要让赵谌使尽手段推脱归南之行。
但赵构没有想到的是,此时已经有人持着宁王赵桓的手书,往北面而去了。
***
五云山上,卫希颜一扔棋子,“我输了。”
名可秀轻笑道:“还可以再下几子。”
卫希颜笑着摇头,“多下这三五步又有何用,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她抬头看向北面天际,“差不多就这三五天了。”
***
二月十一,凤翔京城下起了大雨。
雨势非常大,扑天盖地的,顷刻之间街道上就积了半尺高的水,两边的排水渠都来不及排走。街上的人们掩头急跑着,没跑几步身上就淋了个透。街边的小贩们急手急脚收着摊子,有人嚷嚷着,“龙王莫是倒了春寒吧,瞧这喷嚏打的!”便听天上轰隆一道雷声滚过,跟着一声接一声,说话的小贩赶紧双手合什,“龙神在上,小的可没咒你。”
大雨哗哗地越下越大,雨幕里已经看不清人,只见一道道的模糊身影都往家里急赶着。
突然间,街道上涌出一队队的军士,冒着雨一边跑动一边大声喝令:
“全城戒严!”
“士民各回各家,不得出行!”
很快,这些京营禁军就戒严了京城各城门,一队队荷枪佩刀的禁军兵卒占据了各个要道口,通往皇宫的道路上更是有重重禁军把守着。
路上疾行的人们都紧张起来:出了什么事?
一个时辰后,宫中传出讣闻,全城告哀:
“山陵崩——”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皇帝薨逝称为山陵崩。
————
雷动同学死前还要坑人一把~~
7天假期说起来长,转眼就没了,万分怅然中(咬手绢依依不舍)~~~
、风雨欲来
“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宣告了一个新生命的到世。
等仆妇丫鬟服侍娘子清理完污血并给产妇换衣后;稳婆抱着初生的婴儿;走到床前俯身给男女主人看;一脸喜气地道:“小郎君可真精神;瞧,这哭的嗓门多响亮啊!”唐青衣匆匆瞥了一眼他儿子,心思便又回到妻子身上;手里端着一碗固肾止血汤;递到雷枫嘴边;“枫儿,先喝汤。”
雷枫的脸色很红润;一点都不像寻常女子生产后的苍白虚弱模样,前两次她生完孩子都是中气十足;这一回同样如此,坐在床。上很有力气地瞪着唐青衣,“我不喝药!”她又没大出血,喝什么止血汤!扭头去看襁褓里的婴儿,皱着眉毛,“又是男孩?”
稳婆喜气的笑容有些稳不住,又绽起笑道:“恭喜女君,是位漂亮的小郎君。”
雷枫看了眼襁褓里的婴儿,刚生出的小孩儿一脸子皱皮,哪里漂亮了?
她垮了脸,一扭头瞪着唐青衣,“都怪你!我说生女儿,你又生个儿子出来!”
稳婆嘴角抽了下,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地屈膝向男女主人行了个礼,便抱着孩子往西次间的婴儿屋走去。
稳婆姓杨,婆家姓孙,他们孙家是成都府有名的杏林世家,男子世代从医,长媳世代接生,她的婆婆是成都府最有名的稳婆,官宦豪门人家生孩子都要提前约她婆婆接生,雷娘子的前两胎就都是婆婆接生的,因为年纪大了便渐渐交业给长媳,接生一上胎时杨稳婆就是给婆婆打下手,接生前听婆婆说唐掌门娘子头回生产时就希望是个女儿,她还觉得稀奇,这世间谁家娘子不希望生个儿子讨夫君欢心啊,偏雷娘子不一样!更稀奇的是雷掌门,就跟婆婆说的,完全不顾忌讳,从头到尾待在产屋里陪着妻子生孩子,那紧张的样子倒似他在生孩子,事后还要被刚生产完不满意的女主人抱怨他“不会生”……
杨稳婆跨进西次间前还能听见身后低声低气的声音——那位看人一眼就让人打哆嗦的唐掌门正在哄着妻子,“是,是,都怪我,下回咱们一定生女儿!”
杨稳婆嘴角又抖了下,抱着孩子的手还是稳稳的,跨入西次间才松了口气——这样子的唐掌门更让人哆嗦。
产屋里的雷枫眼睛瞪得更圆了,嗓门更响亮地吼他,“上回你也是这么说!”
唐青衣小心赔不是又端着汤碗哄她,“喝嘛,就一口,不苦的。”
“我不喝!”雷枫嫌弃地扭头,心口却蓦然一阵悸痛,“啊”一声捂着胸。
唐青衣大惊失色,慌了神般放下碗给她拍背又摸脉,“枫儿,哪里不舒服?……”没听说产后心口痛啊,这是什么症状?便要叫外屋一直候着的两名大夫进来。
雷枫却咦了一声,放下手道:“不疼了。真奇怪,刚刚抽了下……”她说着手又按上心口,觉得里面虚荡荡的,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好难过,青衣……”她皱眉抬头看着唐青衣,眼睛里空空的,不知觉掉下泪来,却不知道为什么掉泪。
唐青衣赶紧抱住她,“不难过,不难过……”急着将大夫叫进来。
两名大夫轮番诊过后,都说女君脉搏有力,气血不亏,心脉也很正常,估计是产后精神有些波动——只差没直说又生了个儿子不满意,里面中气十足的吼声他们想不听见也难啊——大夫说喝一剂宁神静心汤,去去燥气,就无大碍了。
两名大夫对视一眼,心里都憋着笑出了房门。
雷枫揉了揉心口,嘴里咕咙着,“真奇怪啊……难道是饿了……”所以空荡荡的难受?她恍然大悟地一拍锦被,这些个庸医,说她有燥气,他们全家都有燥气!“唐青衣,快拿吃的来,我要饿死了!”
“好,好,厨房里已经准备了好多你爱吃的……”唐青衣一面应着,一面叫人传膳,看见雷枫又扬起明朗的笑容,他心里却有些隐约的不安。
当天下午,便有飞鸽从北面过来。
唐青衣看过鸽讯,冷漠的脸色沉寒如冰,良久,命令道:“此事要先瞒着女君。”那人恭声应诺。
唐青衣又叫来主院大管事,“……以后的报纸都要收好,所有人管好自己的嘴!”
“是,家主。”大管事面色凝重地去做安排。
唐青衣立在院子里,秀丽的眉毛紧紧蹙着,心中叹了口气:至少,要瞒过这一月才好。
***
鼓交三更,赵构被内侍小心地从寝中叫起,皇城司的急报递入。
赵构穿了内裘赭袍起身到暖阁,看完急报后,他难以置信地坐了一会,突然仰首狂笑起来,手掌拍着御案,“好,好!哈哈哈,雷动这逆贼,死得好!哈哈,死得好!……”他笑了好一阵,只觉浑身内外都舒畅无比,第一个念头就是将寝殿内值夜的大内侍卫撤下,第二个念头就是发兵讨北。
——雷动登基才两月就崩,不管是何原因都属“暴卒”,周朝国内必然不稳,此时大举兴兵讨逆,或能一举攻伐胜利?
赵构想到这里,脸庞遽然泛起了红光,双目神采灼灼。
他知道,此时李邴和丁起必然都得了枢密院方舆司和兵部职方司的禀报,但两府必定是明日上朝才会禀奏此事。赵构一时兴奋激昂,竟是等不得明日上朝,叫进内侍,传召两府宰执入宫。
他手中握有独立于两府和台谏之外的情报势力,两府宰执都是知道的,但只要皇城司没有明面立衙,宰执们知道也会当不知道——大臣可以反对天子设皇城司监视百官,却不能管天子暗中的势力,那就逾臣下之权了。
但是,赵构在遣出内侍后就后悔了:深夜传召,两府恐怕不会来一个。
果然,小半个时辰后,去传召的内侍们纷纷回来,回禀宰执们的回复,虽然原话有些差异,但意思都差不多,无外是:无危急事,两府深夜入宫,恐让京内臣民不安,不敢奉旨。就连范宗尹也委婉回复,宰执连夜入宫,恐致乱生谣言,明日朝会再议大事也不为迟。
“此等大事确需朝会再议,半夜里也议不出什么。”赵构自知莽撞,说了句下台阶的话,挥退内侍,重新入寝。
但一夜兴奋难抑,直到天将发白时才合了会眼。
昨夜宰执们虽然没有应旨入宫,但七八名内侍急驰出了宫城,终究是惊动了一些人。
谯定在今晨上朝前得到了长随的附耳禀报。
他身边的几位长随都是有身手的,耳目灵敏,皇宫外和执政巷都是常年关注的地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迅速知道。
谯定捻须心里叹了一声,暗道:天子如此失度,还是沉不住大事啊。
他府上昨夜就接到了宰相府的通报,跟随谯定多年的家院老主管不慌不忙地照着谯定立下的“寝后三不报”判定北周天子薨逝非“紧急重要大务”——本朝天子驾崩,太后驾崩,周兵打到长江——果断决定不打扰主人安寝,至次日卯初才禀报。谯定吃惊了一下,便该穿衣穿衣,该洗漱洗漱,打完一套五禽戏,沐浴更衣,用朝食,看《皇宋官报》,直到此时坐入车中上朝,路上尚有一段安静时间,他才细细思量此事。
想来三月前的东海之战,雷动果然是受了重伤的——名重生既殒,雷动岂能安然无事?
只是不知其伤势发作的时日长短,或许几月,或许半载,一年?
但别人不知,身为大宗师的卫希颜应该是看得出来的吧?
至雷动复周,造成宋周对立之局,又有几分是出自她二人的谋算呢?
谯定想起东海之战后名可秀身边的铁卫送来的那份文稿,他微微阖目,捻着胡须思忖起来。
今日是常朝,侍从官以上的官员在垂拱殿朝见,当宰相奏报北周天子薨逝的谍报后,朝上一片惊震之色。待众臣缓过神来后,便有大臣恭贺“逆臣篡位,天意不容”,一些大臣暗中撇嘴,天意这等无迹之事,糊弄谁呢?最大的可能是东海之战雷动被名重生重创,至今日伤势才发作——这就合理了,那样的大战雷动不可能全身而退。
如今看来,名重生这功劳可立得大了,当初追赠太保还惹得朝上纷争,啧,那些反对的人可打脸了——叶梦得瞅了胡安国一眼,心里嘿嘿。
赵鼎跨步而出,高声打破大臣的恭贺,方正的脸上一派肃穆,“陛下,此当为名武义之功!”
咳,赵元镇真是煞风景啊。
不少新学党的大臣都在心里暗笑。
赵构心里暴躁了,朝会的重点不是议论名重生的功劳!他强抑着怒气道:“名重生之功吏部、礼部朝下议。”看在名重生替他除了心腹大患的功劳上,他不介意再追赠个官名,反正都是死后虚名,如今重要的是议出兵!
范宗尹不愧是知晓皇帝心意的,当即跳出来说应该趁这个好时机举兵北伐,驱逐周逆,恢复宋室。
便有大臣跳出来反对。
顿时,朝上又唇枪舌战起来,大臣们意见不一。
有人说:“国丧举兵,没有仁义。”
有人说:“兵事之机,岂能迂腐于此?”
有人说:“师出无名。”
有人说:“出师讨伐篡位逆贼,岂是师出无名?”
有大臣暗翻白眼,人家那是复朝,冠冕堂皇的好吧,要论“篡位”,这官司可有得打了。
朝殿上一帮大臣挽袖挥笏,吵得不可开交。
赵构脑门子突突直跳,霍然起身退朝,康履立即上前宣告两府门下学士院并兵部侍郎留身崇政殿。
于是,常朝散朝,两府宰执、门下都给事中、学士承旨及兵部侍郎崇政殿议事。
丁起不同意出兵,“周帝虽崩,又有新帝,朝廷还是稳当的,未必生乱。”这位宰相并非是小心慎微的性格,该大胆时也极的决断力,但现在的这个机会在丁起看来,还不太稳妥,将战争获胜的希望放在北周还没有发生的内乱上,未免太过一厢情愿。
如果北周不乱,趁人国丧出兵,那就是撕破脸了,有关河南之地的交接会谈可能立即掀桌。
雷动是枭雄中枭雄,雷雨荼也不比他父亲差多少,论心术手段皆非御座上这位能比,雷动既知大逝在即,岂能不提前做全面安置?真要出兵,南廷未必拣得了便宜,还要落个趁人国丧伐兵的坏名声——赵家、柴家本就有那等纠葛,在一些事上更得讲究“礼”。
退一步讲,就是当真内乱,也没必要抢这个机会。陈兵前线,备好兵甲粮草,趁这个时机给北周增加压力,促使河南之地的交接更快落定,才是最务实的策略。
赵构的脸沉了,“丁卿的意思是还要等?”
“左仆射之言未必,”范宗尹说道,“周国内乱的可能性极大。雷动篡位才两月,大臣从周多是慑于其淫威,还怀有故朝之心。一旦雷动薨去,其下臣心必然不稳,若有大臣提出复立建武皇帝,朝内朝外必有人响应,军心民心也会生乱——此即为我朝时机。”
顺便还能让赵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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