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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第2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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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论:“荀子曰: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荀子认为王道与霸道,两者都是可以强国的。“然曰:粹而王,驳而霸。”但荀子还是说,王道胜于霸道。

荀子曾说过,孔门弟子都羞称“五霸”,因为五霸单纯诉诸于武力,但战争胜负最重要的是在于政治的好坏,在于人心的向背,不只是实力的竞赛,实力是可以转化的,正义的战争得到了百姓的拥护,即使力量暂时弱小,也会转弱为强。

“故,以德兼人者王,以力兼人者弱。”

以战争兼并别国的土地终究不会长久。

胡宏接着论道:“自孟、荀论义利王霸,汉唐诸儒未能深明其说。本朝伊洛诸公,辨析天理人欲,而王霸义利之说大明。”

为什么说洛学将王霸之道辨明了呢?

胡宏论:“明道先生云:得天理之正,极人伦之至者,尧舜之道也;用其私心,依仁义之偏者,霸者之事也。”程颢说,尧舜之道即王道,在于上得天理,下及人伦。

“明道、伊川二先生云:三代以道治天下,两汉以下,皆把持天下者也。”二程说:三代是王道流行的时代,而汉唐以私欲假仁义行事,是霸道把持的时代。

“三代”是指夏、商、周,儒家推崇“三代”是推崇夏商周三代帝王的道德人品和治国态度——当然不包括夏桀、商纠、周幽王和个别昏庸君王——尤其推崇夏禹、商汤、周文王三位,尊为“三王”,认为他们是后世帝王的楷模,言必称三代、三王。

胡宏认为,“三代之治,顺理者也。”

三代之所以为王道时代,是因为三代圣王顺承天理,循理而行,体现了天理之正。

学者们听到这里眉毛都扬了一下,胡宏这句一下将二程论王道的学说拔高了,将王道建立在天理上。

“古之圣人,至诚心以顺天理,而天下自服,王者之道也。后之君子,能行其道,则不必有其位,而固已有其德矣。故用之则为王者之佐,伊尹、太公是也;不用则为王者之学,孔孟是也。”

这就是在批评以卫希颜为首的主张对外扩张的大臣,不是“王者之佐”。

记者们只觉得手心发烫。

不知是运笔过度还是心里发烫,或许二者都有。

胡宏论道:“秦以法行暴。政,汉祖唐宗假仁义济私,均行霸道。”

这是在指责卫希颜的普仁及圣论其实就是兼并别国土地,假仁义之名而济一国之私欲。

胡宏道:“中国非蛮夷,蛮夷非中国。中国之王道,及中国之民。”

蛮夷的国家如何野蛮那是他们的内政,中国的王道仁政,应该着眼于中国的百姓,而不是放眼他国。

这是在指责卫希颜打着解救奴隶、推翻暴。政的幌子,其实是干涉别国内政的霸道强权。

记者们心道:高明啊,一个字都没提卫国师,却句句紧扣,不言明而一切尽在语中焉。

胡宏道:“止戈为武,古人造字,斯有大意焉。中国有戈,当止戈。无戈,当戈止。”

止戈者为武,如果中国内有战祸,应当用武力去制止平息;如果没有战祸,就应当偃武,即戈止。若发起对外战争征服他国,那就不是“止戈”为“武”的真义了。

胡宏结语道:“武,王道也。戈,霸道也。”

止戈为武,武的真义是止,此为王道。有戈而无止,是强权军事,此为霸道。

胡宏抬手一礼。

全场静默三息。

掌声骤起,热烈。

人人心中均赞:精短,犀利。

能用精炼的语言表达出完整的内涵和犀利的论点,这必须得有深厚的学问底蕴和阅事的敏锐才能厚积薄发。胡宏无疑是个中翘楚。

“铿!”

谯定敲了一下面前漆案上的小钟,表示主讲发言已结束,开始辩议。

记者们目光一亮,每届论学会最精彩的就是辩难了。

讲经台上的稷下先生们对主讲的论点必定有的持赞同,有的反对,辩难时往往形成两派,群体舌战,一人话落,就有人立时反驳,妙语连珠,精彩绝伦,听者只觉耳朵不够用。若是学问不深的,很可能反应不过来那些典故掌故什么的,要理解辩议的精义就难了。但有资格参与学会的,包括殿内的记者们在内,都是甄选出来的精英,至少知识面的广博是不用担心的。

稷下学者、国史馆编修朱跸当先发难:

“夏不行霸道,何以家天下?成汤,夏诸侯也,十一征而为强国,伐夏立商;姬西伯,商诸侯也,代商立周。商汤、周武王天下,非假以力乎?王道为霸道之体,霸道为王道之用,二者非对立也。”

成汤以武力陆续灭掉邻近的葛、韦﹑顾﹑昆吾等诸侯、部落,十一征而无敌于天下,成为当时的诸侯强国,而后伐夏立商。姬周在立朝前也是商朝的属国。他们难道不是用武力推翻夏、商的吗?难道这是以仁德服人的王道而不是霸道?

儒家中并非所有学者都推崇三代,朱跸就是其中突出的一位。他在河南路转运使任上因年满离任后,就因史学功底深厚,被召入国史馆主持修撰欧阳修、范镇等人合撰的《新唐书》——定名《唐史》,完成第一卷即被稷下学宫聘为“稷下学者”。在他史笔下评论帝王的一大特色就是王霸并行。在他看来,不存在没有霸道的王道,即使夏禹、商汤、周文王这“三王”也是有行霸道的。而霸道必须去成就王道,没有王道的霸道也不会久远。

他话音一落,延平先生李侗当即反驳: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桀纣残暴,商汤、周文吊民伐罪,此为义战。保民而王,非为私也。夫仁义,尧舜,性之也;汤武,身之也;五霸、汉唐,假之也。岂有类焉?”

论王道仁义,尧舜是天性,从心所欲自然而然;汤武是修养,身体力行反身而诚;春秋五霸及汉唐诸帝是假借仁义之名作幌子。一个是自身的修养,一个是假仁假义,怎能相同呢?

睢阳书院山长王大宝立即驳道:

“汉高、唐宗禁暴戢乱,爱民利物,察其真心,均发于仁政,岂是假仁义之名而济私?”

他话音方落,国子祭酒胡宪便犀利反驳:

“汉高祖见始皇出巡,感慨云‘大丈夫当如是’,其推翻暴秦,非为天下公心,而是成个人功业之私。唐太宗诛李建成得天下,亦为私欲使然。若以其立国家、开盛世,便谓其得天理之正,正是以成败论是非,而不羞其诡心不出于正也。”

白鹿洞书院山长郑刚中辩驳道:

“霸道固本之于王也。汉唐之君,以其立国长治,而百姓赖以生息,国家富强,则王道行之矣。故王霸可以杂用,而天理人欲亦可以并行矣。”

北周稷下学者、恒山书院山长王去非驳斥郑刚中道:

“国家富强乃行王道之必然,然则富强未必皆因行王道而得,霸道亦可得之。但不以王道,而以富强论之,则是以成败论英雄,失了仁义之准则。若人人以成败论,则功利之心大焉,道德何复存?”

这位来自北周的稷下学者也是反对扩张战争的。

他认为国家富强是行王道的必然结果,但霸道也能让国家一时富强,如果以国家富强这个结果来作为帝王的评断,那就是以成败论英雄,这是趋于功利的评判,而非以仁义道德为标准。如果天下人人都以成败论,那就会陷于功利,为了成功而人人不择手段了,遂道德沦丧。

大宋太学祭酒金安节驳王去非道:

“先生以为三代以前都无功利私欲,都无要富贵的人?有人心便有许多不净洁,革道止于革面,亦有不尽概圣人之心者。自三代圣人始,固已不讳其为家天下矣。”

从夏商周三代开始就已不否定人欲的正当性,而三王正是以霸道的手段行王道的。

金安节并不是要否定三代,而是说明人欲、霸道存在的正当性。

白鹿洞书院山长郑刚中顺着金安节的话道:“不可尽以成败论英雄,但也不可不看成败。宋襄公假仁失众,便是此证。 ”

宋襄公与楚成王战于泓水之上。楚人正渡河,宋军统将说,敌众我寡,趁楚军正渡河时出击。宋襄公说这不是君子的做法,不听。楚人渡河毕,尚未列队,宋将又说,可出击。宋襄公说,君子不攻不成列之军。待楚军列队完毕,宋襄公这才发令进攻。结果宋军大败。

郑刚中举这个典故,即是说讲仁义不能迂腐,以德服人也要分时宜。如果霸道可以让国家、百姓得利,行霸道也是合宜的。

北周稷下学者、太学祭酒晁公武反驳他道:

“宋楚之战非义战,争利之战也,无谓仁。夫王道,仁眇天下,义眇天下,威眇天下。夫霸道,存亡继绝,卫弱禁暴,而无兼并之心。”

王道是使天下之人亲近尊贵我,使敌人畏惧我,达到不战而臣服天下。行霸道是让国家富强,同邻国修睦和平,以友相待,不是去兼并别人。

这一位在北周也是反战派。

邙山书院山长富直柔绕过战争不谈,说道:“若夫本仁祖义,任贤使能,赏善罚恶,禁暴诛乱,则王霸二道,如德泽有深浅耳,非若白黑之相反也。”

如果王霸均本于仁义,都能任贤使能、赏善罚恶,禁暴诛乱,那么二者的不同仅在于对仁义践行的程度上的深浅差异,而不是白与黑的对立。

富直柔从户部侍郎职任上致仕后,便回祖籍洛阳的邙山书院执教,他认同以义取利,义利是可以统一的,王霸也是可以统一的,并不一定是对立。

但他的辩议立即遭到了胡宏的反驳,说道:

“王霸之别,在心不在迹。太宗诛建成,比于周公诛杀管蔡,只消以公私断之。周公是以周家天下为心,太宗则是假公义以济私欲也。”

唐太宗杀李建成是为自己做皇帝,这是私欲。周公出兵剿灭管叔、蔡叔等前商公侯之乱,是为周家天下,出于公心。虽然两者都成就了国家功业,但周公是以德为出发,是王道,而唐太宗是以私为出发,是霸道。故而王霸是德与私的对立,而非是仁义的深浅程度不同。

主殿堂的后殿东暖阁内,赵昚穿着一身圆领朱袍的便服,坐在北面的锦袝椅上,殿堂内的声音通过传音管能清晰地传入这间特殊的阁子中,他听到胡宏的辩驳时眼眸一深,心中不由忖道:若以胡宏论,太祖皇帝当如何?

他抬了下眉,目光扫向对面,便见卫希颜唇边似有一抹哂笑。

他目光微动,便出声问道:“王霸之别,在心不在迹。国师怎么看?”

卫希颜隔门听着主殿内激烈的唇枪舌剑,忖度着名可秀应该不会这么早参入到辩议中,便有了闲暇的心思回应皇帝,但她不答反问:“心为仁德,迹为功业——陛下怎么看周光武?”

周光武就是柴鉊——雷动驾崩后大臣上谥号光武皇帝,庙号世祖,即周世祖光武帝。

赵昚闻言怔了一下。

、稷下盛会(四)

“陛下可以想好了再回复我。”

卫希颜端起茶盏;一副“我不急”的表情。

皇帝的表情有些无语:明明是朕提问。

赵昚的道德修养还是不错的,只在心里郁闷了一下,便沉心思考起来;同时分心二用,听着殿内的辩议。

台上抢辩语连如珠,没个停顿的时候。学者们的风度仪态都不错;不像大臣廷辩时挽袖子指笏板的吵架样态;但锋锐犀利尤胜朝堂——毕竟不像大臣在朝殿上还有一些忌讳;学会论辩管你是官家还是宰相。

卫希颜在暖阁里听得很欢乐。

哦,赵太祖那句经典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被胡宏批了;斥之为霸道——“天下岂是一国之天下?此为兼并之借口。”赵佶被批了,“内不修王道仁政,外动兵戈霸道”,这就是招致国家倾覆的典型。王纲中辩驳说“道宗以武力收复夏地本无错,错的是没有实力而行霸道”——咳,这话更寒碜人。

赵昚表情有些无奈,真心觉得做官家不容易。

哦,连禹都遭批了——“教子无方,启家天下,私之大矣!”

赵昚觉得要成就“有德之君”真是一条漫长的路。

争论起来时间过得特别快。

便听殿角陡然响起三声鼓——宣告上午论学时间到。

已经午时二刻了啊。

谯定眼明手快,“当”一声敲了黑漆条案上的小钟,止住下一位学者即将脱口的抢辩,起身干脆利落宣布:退场,午膳,休息。

学子们发出“哎”一声叹。

这才觉得饥肠辘辘。

午膳休息时间不长,只有半个时辰。

听经的学子和学者分成两路,分别至学宫为学会搭建的膳庐用食。午膳很简单。无论是宰相级的学者,还是一般的学子,都是一碗肉丝青菜的汤面,不够的再加两个肉馅炊饼。讲经台上的稷下学者们吃的也是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有些学者要求素面不加荤。暖阁里的皇帝陛下和国师阁下也是同样的午膳。不过国师阁下说她辟谷了,很好心地关切皇帝,“陛下不用担心不够,这里还有一份。”皇帝陛下:“……”

午正二刻,鼓响三声,论辩会下午场开始。

谯定提槌刚敲上钟,太学博士廖迟的声音便锵锵有力响起来:

“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国之所以废兴存亡者亦然。居安而思危,防危而杜渐。国家太平,盛世在即,更当修身持正道。政者,正也。正者,仁民也。何以仁民哉?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斯尧之王道也。”

尧是怎么行王道的呢?首先“亲九族”,就是亲善自己的宗族,这是“亲亲”;进而“平章百姓”,治理好国家各族百姓;再进而“协和万邦”,使天下各国和谐相处,这就达到“仁民”了。

一句“协和万邦”表达了廖迟反对扩张战争的鲜明态度。

廖迟的父亲是已经过世的御史台侍御史廖刚,廖迟与其父一样崖岸高峻,不苟言笑,面容愈发严峻道:“夫子之王道,仁也,亲亲而泛爱众。”外邦之民也是民,以兵戈征伐不是仁道。

但是,他也不是完全反对霸道,“王道,正道也。王道是经,霸道是权。要守经而不囿于经,是为通权达变。故,权变机诈之术,也在王道之中,然非为王道之根本。王道中之霸道,当围三缺一,与人余地,方得善远。力行霸权者,未可见有善终也。”

廖迟认为,在“道”的层次上,王道是经,但有经也有权,故霸道要杂用。从“术”的层次上,王道是留人余地,霸道则是赶尽杀绝。而不给别人留余地,就是不给自己留余地,故而横行霸道者没有好下场——行霸权的国家亦是如此。

赵昚心里微微点头,觉得廖迟说得很中肯,没有偏帮哪一方。

卫希颜被廖迟批为“行霸权者”,却无不愉之色。这个时代是讲政治道德,讲政治家的道德修养,若是鄙薄地将之批为“迂腐”,那恰是在现代物欲社会中被利益主义、利己主义浸染了的自以为是者——自以为站在历史的高点,却不知心已污浊,被*统驭的心,一切出发点都带着利益的驱动,高明在哪里?

“王道者,尽精微而致广大。”

石鼓书院山长吕广问声音宏大,附议廖迟之论,并阐述自己的观点道:“致广大,修己安人,内圣外王也。然则,何以尽精微致广大?”

“其一哉,内其国而外诸夏。”*同风,九州共贯,齐其政,不变其俗。

“次二哉,内诸夏而外夷狄。”德洽四海,协和万邦,天朝藩贡,宾服远夷。

“其三哉,天下远近大小若一,夷狄进至于爵。”天下太平,进之大同,民胞物与,天人合一。

“如上三全,则尽精微、致广大,知行合一,王道千载不殆也。”

胡宏、李侗、胡宪、王去非等人都点头。

永嘉书院山长许世原辩驳道:“《春秋》治升平,有*四,其一即奖诸夏能持霸权以制夷狄。霸道固然不及王道,但绝非为王道对立。霸道亦为道,非与苛政、暴。政相提并论。”

太学祭酒金安节接过他的话道:“何曰礼法?一则依礼制法,二则礼中有法。法中,又有刑法。王道可离礼法焉?”儒家认为礼为仁道,法为霸道,金安节这话即指王道中本就有霸道。“扶善惩恶是义刑,吊民伐罪是义战。兵戈固然不能妄兴,然推仁于万邦,戈止亦不可取。若外邦禽兽当道,暴。政为行,中国偃戈与禽兽谈仁,何如与虎豹相谋?”

谯定的学生、峨眉书院山长张行成道:“政有王道、霸道、苛政、暴。政之别。王道圣贤在位,以德为首,谓之君子之国。霸道豪杰为尊,以力假仁,谓之枭霸之邦。苛政小人逞志,利益至上,谓之物利之邦。暴。政盗贼当道,杀戮罪恶,谓之禽兽之邦。——如枭霸、物利二邦者,可以仁义教化之,唯禽兽之邦者,必以武讨之。如夏桀、商纣、秦亥、隋广,暴君当以戈止也。”

这两位都是肯定宋周两国兴兵讨伐实行暴。政的蛮夷之邦的举措。在他们看来,像吐蕃这种割据分裂如春秋时代的乱世,大宋兴兵统一,也就是孔子赞管仲所说的“如其仁”了。

不同的是:金安节认为这是王道之下的霸道,而张行成认为这是制止暴。政的王道。

胡宏立即辩驳道:

“道者,古今共由之理。尧所以修此道而成尧之德,舜所以修此而成舜之德,自天地以先,羲黄以降,都是这一个道理,亘古今未尝有异。三代之所以为王道流行之时,乃因三代帝王心术最正,最能以道心治天下。古人论王、伯,以为王者兼有天下,伯者能率诸侯。此以位论,固是如此。然使其正天下,正诸侯,皆出於至公,而无一毫之私心,则虽在下位,何害其为王道。”

胡宏以诸侯作比,肯定起兵推翻暴。政是为王道,但必须是“出於至公,无一毫私心”,否则就是假仁而行霸道。他和其兄胡寅都不认为卫希颜是这样的“无一毫私心”者,所挑起的战争均是为利益而动——除了灭金战争不算,这是报国仇、雪国耻,《春秋》亦有法。

国子祭酒胡宪支持堂兄胡宏的论点,说道:“人主之心术,乃纲纪之所系。人主心术正,则天下万事无不正。然而纲纪不能以自立,必人主之心术公平正大,无偏党反侧之私,然后纲纪有所系而立。反之,假仁义以济私欲,即是霸道。”

胡宪强调帝王的道德,帝王心术正,则朝廷纲纪可立。帝王心术不正,即使坐在皇位上,就算颁布了仁政的策令也是出于维护其皇位的私心,而其本心不是出于仁爱百姓,故施政虽然利民,但行的仍是以私为心的霸道,而非以仁为心的王道。

胡宏、胡宪都是在强调帝王的“心”,也即施政的出发点,是真的出于对百姓的慈悯心,还是出于维护统治的目的?包括对外兴兵,是真的出于对外邦受苦百姓的慈悲怜悯,还是为了国家的土地扩张和更多的资源占有?如果是后者就很可怕,那会导致整个国家向着利益扩张的霸权道路行去,而朝廷政治道德的沦丧必会导致民众向利益看齐的道德沦丧——所谓上行下效也。

“善。”名可秀忽然开口道。

她的声音清越,如三月飞溅落石的寒泉,仅一字却格外的醒耳。

胡宪没想到名可秀会赞同他,惊愕下不由侧头望去。

胡宏、李侗、王去非、晃公武、吕广问等责斥对外战争的南北学者也都讶然望去。

台上霎然间静了一下。

暖阁内,赵昚瞥见卫希颜微微一笑,恰如天光云影入寒潭,漾开一池清冷。

便听名可秀清越如寒泉击石的声音道:“故言,为帝者不容易。”

这一句立时让赵昚凝神了。

“言帝者,必言帝王心术。心者为仁,术者为权谋。只有心没有术,则不可为明君,一则无辨人之明,则奸佞得志,二则无辩事之明,则朝令夕改,仁政不得延续。只有术没有心,则不可为仁君,无道德自律,则成昏君、暴君。要想成为仁德又贤明的帝王,心、术必得兼具,王霸必得杂用,二者不可或缺。”

名可秀道:“仁宗皇帝,有心而乏术,是以无用人之明,致伐夏之败,是以政令不得继,庆历新政失败。道宗皇帝,有术而无心,可力掌朝纲,却为私欲而用,于百姓无慈悯之心,故起宋江、方腊之乱。”

名可秀既肯定了胡宏、胡宪等人所论的王道“唯以心”论,也肯定了朱跸、金安节等人主张的王霸杂用,很是不偏不倚的态度。

吕祖谦低赞一声:“名山长果然公正啊。”并不因为卫国师是其爱侣就偏帮于她。

这时台上的稷下先生们都在无声中达成了一个诡异的默契,没有人在名可秀语气微顿的时候去抢辩——无论赞同还是反驳。这与卫希颜很有关系,毕竟学者们主要挞伐的就是她,反对和支持的学者都想听一听名可秀怎么辩议。

“《易经》云:‘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为之器。’”

名可秀首先以诸学之首的《易》为引,说道:“道,道义情理也。器,名物制度也。朝廷体制、刑法律令、治安捕役、国防军事、用之于物的科学与技,均为‘形而下者’之器。”

她论道:“治国治天下,无外分此二种。以器为治,则是政法之制。以道为治,则是道德为治。”

卫希颜心里比较,西方和现代中国的政治都偏于“器”──政法强制,其一“宽松式”的,就是民主法制,其二“紧张式”的,就是集权统治。而儒家为治时的中国则重于“道”──道德自觉,主要是倡导道德社会,帝王官僚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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