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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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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希颜不由暗生感慨,继续听着云瑞不急不徐地汇报。

“庄主,我们到杭州后,最大一笔花费是购置这座庄子。按两位叔老爷的意思,这庄子虽是请托名少主筹建,但建庄的花费却万不能由名家少主代出!所以遵两位老爷之意,以一万银两将山庄和万松岭的地契从名少主手中购得。”

卫希颜不由轻声笑出,在唐十七、云青诀心中,名可秀是云家未来的媳妇,云家山庄怎能让媳妇掏钱去建?自然是花钱要买下来,方能住得安心!可秀定是料知他们这番心思,方微笑收下那万两白银。

云瑞的禀报条理清晰,层次分明,大小帐目一一道来,虽然皆是繁琐数字,卫希颜听得却是轻松,不由微笑暗赞。

讲了大半时辰云瑞将财事交待清楚,又说到山庄人事。

“庄主,京中原宅子过来的人共有十五,除云贺、云林外,全是兰熏殿旧人,忠诚可靠,不虞担心您和公主的身份泄露。”

卫希颜微笑点头,“贺城、林望虽易姓为云,但若娶妻有后,允其子女随回原姓。”

“是!”云瑞恭应,又道,“大小姐身边两个贴身丫鬟寒香、青青,从京中随入,也冠云姓。”

“庄里的护卫、杂佣、婆子和小厮均是我等亲选诚恳踏实之人雇用,入庄后由云贺、云林两位管事教导,谨守规矩,不会碎嘴闲言。”

卫希颜点头赞道:“你做得很好!”

“庄主,这是云瑞份内之事!”云瑞恭谦道,又细叙其他,末了想起一桩要紧事,询问道:“庄主,您院内的小厮秦梦,是否需做处置?”

卫希颜脑中浮现那小厮的清秀羞涩面容,她略作沉吟,片刻微笑道:“无妨!先留在院里,若有不妥,再做处置不迟。”

“是!”

两人又说了阵,卫希颜看看天色,夕阳渐沉,山中暮色已临。

可秀,今晚可回山庄?

*****
天将薄暮,书阁中光色渐昏。

名雅轻巧步入,点燃烛台,阁内重放光亮。她看了一眼仍然行笔疾书的少主,轻声道:“少主,已过酉时,先用晚饭吧?”

名可秀闻声抬起头,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间天色,不由蹙眉喃语,“竟这么晚了!”

名雅叹气道:“少主哪回不是这样!一坐进书房,便忘了时辰。”她叹完又询问道,“少主,晚饭是摆在外间,还是依您往常的习惯,端进阁子里?”

名可秀眸光仍然望着窗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随口道:“就在阁里吧。”

“是!”名雅躬身退出。

俄顷,她提着一只精漆食盒进入,将一碗米饭和三碟素雅小菜一一摆在书阁的梨木圆桌上。她服侍名可秀五年,熟知她的生活习性,晚饭多半只食一碗,喜素不喜荤。身为南方第一帮的少主,江南富可敌国的人物,这一餐晚饭实是简单之极。

名可秀起身走到桌前,提箸食了几口,却似有些恹恹,提不起食欲。

今晚要不要回庄?名可秀有些迟疑。

她昨夜和前夜均未回去,虽是因荆湖南路的一堂五舵的首领回总堂向她述职,谈得晚了些,耽误了时辰,但也有她心情影响的因素。否则,以她的轻身功法,从总堂到凤凰山亦不过一、两刻钟,何得因晚不回?

她想起卫希颜,心头便郁郁不畅,手中漆箸便在那菜色上左挑右拈,就是不入碗中。一忽儿她突然又胸中气生,恨不得将那碟菜当成卫希颜,在她身上戳出几道窟窿!

前些日子,两人虽然夜夜同榻,相拥入眠,言笑含情,行止温柔,但那道沟痕却仍然横在她们之间,未得消除。

名可秀无法不在意,她心中那道心结仍然无法解开,并时不时冒出来涩痛一下。

她无法和卫希颜回到以前那种心灵相通、情意交融的境地,她对卫希颜刻骨的情恋深爱似被她沉压在水底深处,压抑着无法奔放,只有浅浅的清流在水面轻缓淌行。

名可秀暗叹一声,她心中郁结,自是没有食欲。

名雅侍立在旁,见她碗中的米饭几乎未曾消去,一双细眉不由紧蹙。少主难道又胃口不好?这十几日,她均是每顿饭未入几口,长久下去怎么得了?

名雅忧心道:“少主,菜色不合胃口么?”

“要不撤了,让厨子另做几道开胃的!”

“不用了!”名可秀放箸起身,“我不饿,撤了吧!”

名雅欲待劝说,却见少主容色似有不郁。她知得名可秀脾气,不敢多言,应了一声,赶紧收拾撤下,带上房门。

名可秀走到窗前。回还是不回?她纤指摩挲窗沿,心里犹豫着。

回吧,心结未解,见她徒生气郁!不回吧,心里又生想念,恹恹难欢!

名可秀不由低叹。

她知道这般纠磨不明智!她既决意与卫希颜执手终生,便不应再纠扯于希颜和白轻衣之间!但知道是一回事,心绪却无法自主,她见到希颜,便会忍不住想到希颜对白轻衣的深爱无悔,便会忍不住要嫉妒。

尤其当她清楚白轻衣对卫希颜同样情意深刻,又是这般让人油生欣赏敬意的女子时,名可秀心底更是磨扯。

希颜,你对如此白轻衣,真能忘情?

名可秀思得一阵,忽然低低一笑。

她在自寻烦恼!她一向明睿智慧,此刻却也如寻常的小女子般,为情为爱幽生凄怨,哀哀自苦!这样子的她,可是名可秀?

名可秀黛眉一扬,纤秀身子陡然挺直,双眸闪现出清冽光华。

希颜,正如你所说,纠结或是磨扯,均是你我的人生!如此,便让你我的相恋相守来磨去这道沟痕。

希颜,你我是要同行一生一世!

名可秀扬眉望向天空,不觉间,夜色竟已完全笼罩天幕。她忽然头一仰,今夜,回是不回?

她眸子微微眯细,忽然笑了,眼底闪过一道慧黠光芒。

希颜,我若不回,你是等我,还是——

她唇角慢慢挑起,心情似乎突然间变得轻快,哼着小曲悠然飘回书案后,坐下重新埋入公事中。

狼毫轻扬,纸面沙沙声时响时停,屋角的沙漏细沙缓缓流下。

不知过了多久,书阁中似乎突然一道光亮,霎眼过后烛光似于又突然柔和起来。

“可秀!”卫希颜的清姿身影出现在书阁内,清浅眸光柔柔凝视着她。

名可秀心中暗喜,面色却不显露分毫,抬起头故作惊讶道:“希颜,你怎么来了?”

卫希颜换了袭新的玄色纱衫,依然风姿飘洒,走近她身侧,右手抚上她肩,笑道:“天已入夜,我有些担心。”

名可秀起身,唇角微挑,“我在总堂,又不会出事,你担心我做甚?”

卫希颜清眸凝视着她,渐渐地,眼眸流泄出丝丝蔓蔓的情意。

良久,她低低笑道:“我担心你不回去!可秀,你若不回,我便来找你!”

算你识相,知道来找我!

名可秀唇角弯起,见她眸子里脉脉柔意,心底的喜欢便一点一点溢发出来,挺秀绝美的容颜耀生出光华。

“可秀!”卫希颜情丝突然涌出,双手忍不住抚上她腰,将她拉近,深深凝视她。

渐渐地,她胸腔子里心跳愈快,不由眼眸微垂,鲜润双唇慢慢向前倾近。

名可秀胸口怦怦直跳,双眸不由阖闭,呼吸微促。

柔唇渐移渐近,烛花闪动愈急。两人呼吸已相缠,热气扑入唇边,心口燥动,却在唇瓣与唇瓣吻合的刹那,卫希颜忽然顿住,然后飞快在名可秀粉嫩唇上啄了一下,低柔音色里带着微微懊恼,“铁子来了!我先闪避一下。”说完身形便消失不见。

名可秀闻言怔住,突然噗哧一笑,右手轻轻抚上红唇,唇上似还留着卫希颜唇瓣的淡香气息,她不由心生荡漾,双眸碧波柔意缱绻。

过不多久,她耳中果然听到有人掠近书阁。

“少主!”铁衣十二卫之首的沉稳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进来!”

名可秀已回复到冷静容色,“铁大,什么事?”

铁子推门步入房内,躬身道:“少主,丁大人候在西阁。”

杭州知州丁起?名可秀微微扬眉。这么晚了,突然来总堂求见,难道是出了什么乱子?

【希颜!】她以意念轻唤。

【可秀!】

【丁起求见,恐是有事,你随我一起?】

【好。】



作者有话要说:某西很想叹气~~~下章加快节奏,进入国事!
为了这两只的情,耗费了某西多少笔墨呀,咬牙怒愤ing!~~~
国事呀国事!

改几个地方,重更下~~~




圣旨召归

月光不浓,浅浅淡淡。

月色下,杭州城外的五云山庄如被笼上一层白色轻纱,朦朦胧胧看不清晰,隐约可见重瓦檐角、亭台楼阁,绕廻于林木山潭之间。若是白日,自山峰望下,便可见布局精巧,错落有致,一眼望去又气度恢宏,暗含凛人威势。

这便是江南第一宗——名花流的总堂。

大宋朝野众知,名花流总堂在杭州,但究竟在杭州城的什么地方,却鲜少有人知道!这座潜隐于五云山的五云山庄,大多数人唯得知闻是某家权富的私宅豪邸。

庄院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的建筑格局中隐贯一条纵向中轴线,自山脚而上,将庄院分成东西两侧。沿中轴线到山腰处,轴西有道天然湖泊,名曰镜湖。

镜湖不小,月光辉映下,粼粼水波一片。

湖面数得清的碧荷,寥寥十余株,莲香清淡若无,湖心水榭一座,品字形的三阁,以曲廊相连。

水榭是典型的江南阁子,精巧秀致,与其他水榭相比无甚奇处,唯一奇的是与湖岸并无连桥相通。最外的廊子距湖岸二十余丈,四下无船只,若到湖心水榭唯得凌空掠去。身形一掠二十丈,便是一流高手也难为,好在湖面有寥寥荷叶相托,轻功高明者当可踏荷而入。

此阁因湖而名,称曰镜湖阁,但因位于山庄轴线西侧,又习惯称为西阁,乃名花流总堂三大议事阁之一。无桥设计,原是方便阁中议事隐秘,纵是一流高手潜入,也难在湖岸边听清。

名可秀执掌名花流后,西阁却甚少启用,平素议事多在碧晴院的书阁里进行。久而久之,这座镜湖水榭便成了名家少主休闲时的赏景歇憩之所,间或用来接见隐密的来访者。

今夜,镜湖一如往昔般幽静,朦胧的月光将水阁笼上一层淡影,若有若无的荷香随微风拂入三道水阁。

最东面的阁子内坐着一位四十左右的男子,颌下三缕微髭,眉疏眼细,白净圆脸,一团和气,貌似仁善。

这男子便是杭州知州丁起,表字擎升,宣和二年进士,当年授任从七品的秘书丞,到宣和四年时便升为从四品的天章阁待制,出知杭州。

丁起的仕途堪称青云直上,曾被同年及第的京官同僚们笑称“丁三品”(意即:每年升三品)。羡慕者道是丁擎升有手段能攀爬,不屑者则嗤鼻丁起此人媚上有方,果然是佞臣丁谓的后代,谄媚有道!

无论同僚如何褒贬,这位丁三品大人的官运如青松翠竹,风雨不倒,无论王黼当权还是蔡京复位,均是面面讨好,不被影响,如此鸿运却偏偏未被纳归任何一派,换谁倒台这位丁大人都是花红灿烂,不着凋谢,堪称官场玲珑人物之中的翘楚者!

这位玲珑世故的丁大人出知杭州,已有四年,赚得盆满钵满,杭州的别院都盖了好几座,自是引起京官们嫉妒,便有眼红的说他四年不调,不合规制,却被吏部尚书一句话堵死,“谁能坐满杭州三年谁便去!”闻者无不噤声。

杭州富庶历来是京官出知地方的福地,但这东南第一州的地方长官却不是好当的!

要坐稳这东南第一州,便得把好和名花流的尺度!过远,不得名花流支持坐不稳;过近,朝廷忌讳官“匪”勾结!要想不远不近,实是难为!单看名花流雄霸江南十五年,杭州知州先后换了十三人便知。这杭州知州,在京官们眼中实是一张 “架在炭炉上的金椅座”,没有铁屁股谁敢轻易坐去?

丁起这一坐却坐实了!上任之初便光明正大投帖拜会名花流少主,双方于西湖望江楼约法三章:州衙主军政,商事决于杭商行会,行会唯需保证每年上缴商税三百万贯,如此州衙不干涉杭州商事。此后各行其是,地方稳定,赋税上升,政事堂的相公们自是乐观其成。三年任期满,吏部考课,无功无过,于是继续留任。

初始两年,曾有御史弹劾丁起与江湖匪帮勾结,却被徽宗皇帝数度驳回,弹劾的御史也屡遭政事堂相公白眼,这其中自有微妙。

朝廷忌讳南流北堂,恨不能剿而快之,但太祖皇帝遗训:“江湖事江湖决”;更况乎朝中掣肘连绵,南流北堂经营十余年,与地方和京官利益的纠扯是千丝万缕,自其中经营中得利者不知凡凡,牵一发便动全身。蔡京、王黼执政,也唯求一个“稳”字, 不敢轻兴清剿念头,再秘密向各派安插奸细,意图以江湖治江湖,从内部摧毁。

丁起对杭州、对名花流的策略便与朝廷不谋而合。明着将杭州商权尽赋受控于名花流的杭商行会,暗地却秘密扶持代言人,在行会里与名花流抗衡,采用以商治商的手段。

朝廷上位者自然暗中赞许。丁起揣摩透了上意,自是混得风生水起,出知杭州四年,官声不好不坏,政绩不大不小,似乎除了“稳当”二字,便无大的建树,却恰恰合了朝廷的心思,他这杭州知州的金椅座便坐得稳稳当当。

但无人知晓,这位玲珑世故的丁知州早在十年前,便与名花流少主有了交集。

他是晋国公丁谓的曾孙。这位真宗时期的宰相权臣曾权倾一时,却因诬陷寇准留下一生污迹,被后世归入奸臣之列,遭尽世人唾骂。丁起顶着奸臣血统,自少便看尽白眼。父亲为他取名丁立,字君直,便是期望儿子如君子般行立正直,以洗刷祖父佞臣的耻辱名声。但命运弄人,这一心向往君子之道的丁家却是灾祸不断。

丁立寒窗苦读,二十五岁时得中进士,却被主考官以奸臣之后朱笔叉去,愤懑下先后诉告开封府、大理寺、礼部,甚至御史台,却均遭冷语嘲讽,无人愿伸手为奸臣之后主持公道。他只得回苏州,以西席教书为生,日子过得清苦却也平静,唯时时抑郁有志不得伸。但丁家的苦难却未结束,那一年丁立母亲遭遇飞来横祸,被苏州通判骄横恶少狂马纵街撞死。丁立父亲告上衙门却被衙丁乱棍打出,未几伤重愤郁死去。

丁立告官无门,一横心走上险路,将妻儿安顿到乡下,打探摸清恶少惯常的纵马游玩路线,揣着刀子埋伏于城外袭击,却不敌恶少护卫,被打得奄奄一息,扔在路边喂狗。

他倒在血泊中,神智已陷入半昏迷,隐隐听得蹄声清脆。

黑马碧衫,少女十二、三岁,纤背如苍竹般凛直。

马腿伫立片刻,正欲起步时,突然被一只血手死死攥住。

少女挺秀双眉微扬,眸中掠过一抹兴味。伤成这般还能拼着一口气?有趣!

荒山上,青年低下他一向梗硬的头颅,“丁立愿卖身为奴,但求恩人替我报仇!”

碧衫挺秀的少女却仅仅扔给他一包银子,留下几句话,便策马绝尘而去。

时隔十年,那些话却似乎依然锵锵在耳。

“愚者以力杀人,智者以谋杀人!”

“君子之道在于大义,不拘小节!”

“血统无法改变,命运却在自手!”

水榭内,丁起微微闭眼突又猛然睁开。十年前的往事,此刻回想,竟然历历在目,清晰恍如昨日。

“愚者以力杀人,智者以谋杀人!”十年前他拣回一条命,之后改名隐身,整整布局一年,最终借刀杀人,以书生之智除掉权势覆盖苏州城的通判之子,神不知鬼不觉报了家仇。

“君子之道在于大义,不拘小节!”
他辞别妻儿,赴京求学,广交结友,巧妙周旋打点。宣和二年再度科考得中进士,却未再因出身而被刷下。他隐去聪明机敏,谦恭卑下,掩去锋芒锐利,换上得体的逢迎,适当的平庸,恰到好处的才华展露,不出色却让人放心,以游鱼之态混迹于官场,成就了青云直上的“丁三品”。

他摊开白净双手,掌心的纹路细致纤长。他微笑着合拢成拳,命运掌在自手!丁家,终将有一日,会因他丁起而洗刷祖上的耻辱,光耀门庭。

丁起不由起身,想起即将禀奏之事,心底隐有激动,一团和气的笑容逐渐变得锋锐。

如果说四年前出知杭州是为报恩,那么西湖望江楼一见便是他终生无悔的追随。

十年磨砺,他以为心胸志向已足够沉厚,却未料那风骨挺秀又优容淡雅的女子,其心志竟如九天鲲鹏,扶摇直入云霄,让人唯得仰望。

他叹服拜下,自此立誓,一生追随、永无背叛!
……

月色下,名可秀身姿纤挺、气度优容,神色淡雅自信,步履从容不迫。

“少主!”丁起微抑激动,近前揖礼。

“擎升!”名可秀习惯称他表字,微笑一指梨木椅,示意坐下说话。

丁起却恭谨候立着,直到名可秀落坐,方才欠身坐下。

名可秀心知他素来行事谨慎,在杭州任上四年却从未踏进五云山半步,今夜突至,定有紧急要事!

算算日子雷动也该动手了!她眉毛微挑,“可是京师召旨?”

丁起点了点头,“少主,如您所料,皇帝圣旨已到,召请太上皇即刻返京。”

名可秀唇边笑容淡淡,没有说话。

丁起道:“少主,圣旨酉时到得州府。京中来的宣召使有两位,正使是户部尚书李若水,副使是捧日军指挥使雷音,随行京师禁军三千人。”

李若水、雷音?名可秀笑了笑,以这两人为使,雷动下了心思。

户部尚书李若水,当年尚为吏部小吏时便敢多次上书,弹劾蔡京、王黼等六贼,为人刚直,性情执拗,行事一丝不苟,颇有撞破南墙不回头的筋骨。

禁军指挥使雷音自是雷暗风无疑,宣和七年于赵桓登基之夜平定赵楷逆乱有功,被升为禁军指挥使,执掌三千捧日军,此番带兵宣旨,与李若水一文一武,看来是誓在必得。

名可秀心思闪过,神情依然优容淡雅,微笑道:“圣旨请太上北归,擎升以为如何?”

丁起在官场混迹六年,论揣摩人心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的强。数月前名可秀密令他请入太上皇巡幸杭州,并未道清缘由,他却心思活泛,敢想人所不敢想,约略猜到七八分,他深埋于心底的抱负也因这揣测而昂扬起来,虽然未敢确定少主将如何行事,但深知太上皇是万万不可放归京城。

他心知少主一向明睿,此刻却向他问策,自是含义深沉,既有考较,又是试心。

他不敢怠慢,肃颜道:“少主,官家这般举措,想是对太上生了疑忌。太上若归,恐非幸事。下官以为,太上还是在杭州休养更妥当!”

卫希颜隐在镜湖外的树林里,离湖心水榭约摸五十余丈距离,阁子内名可秀和丁起的对话却清晰如在耳边。

她唇角微微挑笑,这位杭州知州倒是个心思深沉的角色,既点出对主君图谋之事有所明悟,却又点到为止不深入,同时不着痕迹表明自家态度,分寸得当不遭上忌,显是精明而又圆滑。

水榭内名可秀笑声清悦,“擎升,皇帝圣旨已下,太上何以留得杭州?”

丁起笑容和气,“陛下旨意自是要遵从,奈何太上龙体欠安,这杭州到京师路程,一路上舟车劳顿,恐太上无法支撑!我大宋向以仁孝治天下,陛下接太上回京亦为尽孝,自当事危从权,以太上安康为先!”

名可秀似是忧心叹道:“道君身子如何了?”

丁起白净脸庞似也立时挂上忧虑,“太上神思倦怠,气力不济,若无虎跑之泉入药,怕是昏昏然难撑时日。”

虎跑之泉?树林里的卫希颜颇感兴味地挑了下眉。算日子赵佶手中的清神丹应早被用尽,现下赖以活命支撑的当是她交给可秀的清神丹,莫非还跟这虎跑泉的泉水扯上了关系?

水榭内的两人对望一眼,均是附掌一笑。

丁起笑道:“少主,李大人宣旨时,下官请高太尉一道接了旨。高太尉言道太上已歇,不便滋扰,下官便安排两位钦使先在钱塘门驿馆歇下了。”

“甚妥!”名可秀微笑。

将高俅、李彦这两人留着,便是为了今日之用。

丁起意会点头。太上皇若返京,首先遭清算的便是高俅、李彦二人,自然反对激烈,将会使尽办法百般推托,他只需隐在幕后推波助澜便是,明面上杭州府可是未有半分牵涉,以免被朝廷抓了把柄。

“少主,随钦使来的三千捧日军,下官恐其入城扰民,安置在城外的栖霞岭别院驻扎。”

名可秀微笑,防其入城扰民是一回事,更紧要的是将京师禁军阻隔于城外,杜绝武力行抢的可能。

她心忖,雷暗风亲到杭州,随行应有惊雷堂高手。赵佶若死在杭州——雷动将一举两得,既去掉隐患,又有了堂皇借口清洗杭州府。

对雷动而言,死赵佶怕是比活赵佶更有用吧!

名可秀眸中划过寒气。雷暗风此番来杭州宣旨,怕是明请为假,摧命为真!

她拿起几案上的铜铃摇了两下。

俄顷,铁子自湖岸掠入水榭阁内,“少主!”

名可秀道:“铁大,你护送擎升下山后便留在杭州府衙,听擎升之命行事!”

“是,少主!”

名可秀又看向丁起,“擎升,我将铁酉、铁申、铁未三卫指给你,你带去安排在道君身边。铁酉擅暗杀潜匿,铁申擅用毒,铁未擅易容,道君平日的饮食用度均得小心。”

丁起神情一凛,谨颜应诺。少主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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