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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完结-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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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饭,丁浩摞下饭碗陪母亲聊了会天,直到臊猪儿赶来催促,才起身去放种站,听说今日要放粮种,杨氏拉住儿子又是一番嘱咐,丁浩应了,这才匆匆出了丁府。

到了地方一看,丁浩不禁吓了一跳,那些佃户挑担的、荷筐的、拖妻带女的,蜿蜿蜒蜒排出二里地去,那长长的队伍……真比长城还要长啊……,这样壮观的场面,丁浩只在火车站春运的时候见到过。

臊猪儿推搡着那些拥挤的佃户,挺胸腆肚、扬眉吐气地叫:“闪开、闪开啦!不让丁管事进去,你们站到天黑也领不到种子。”

佃户们一听,连忙闪开一条道路让他们进去。到了里边一看,佃户头儿杨夜和丁家外院管事柳十一正在那儿维持着秩序,一见丁浩来了连忙向他打声招呼。

“劳烦二位了,两位管事辛苦。”丁浩笑着还礼,丁浩对他们很客气,一直很客气,何持着一种“君子之交淡淡如水”的客气。

“丁管事这话咋说的,咱们都是为东家办事嘛,理应相互提携扶助。呵呵,队都排得这么长了,丁管事你看,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开仓放种啊。”

“成,二位管事稍候,我大略清点一下,咱们就开仓放种。”

“好好好,应该的,丁管事请。”

丁浩走进仓库,只见一口口麻袋都摞在那儿,不禁眉头一皱:“这里,一共是多少袋种子?有多少斤呐?”

旁边帐房先生急急翻出帐簿看了看,对他报了袋数和斤数,臊猪儿贴着他的耳朵小声提醒道:“阿呆,咱们出来时大娘可嘱咐过,每年放粮时管事、帐房、力工,都会层层克扣粮种,留作自家之用,却说是分发时的损耗。今年粮种短缺的厉害,如果‘损耗’的狠了,恐怕要有佃户闹事,叫你小心着点,你可不要忘了。”

丁浩笑笑,大声问道:“这么多种子,这么多佃户,得放到什么时辰去啊?咱们安排了几杆大秤放种?”

那个帐房回道:“丁管事,一共安排了十二台大秤放粮。”

“嗯……这样的话,还差不多。”丁浩淡淡地说了一声,绕着粮垛转悠了几圈,对臊猪儿小声道:“听清了么?一共十二杆大秤同时放种,就算咱们两个三头六臂,也看不过来呀。这些人可都是柳管事、杨头儿的亲信,要是他们成心做手脚的话,你防得了?”

臊猪儿讷讷道:“那咋整?依你这意思,咱不管了?要是他们连偷带藏,真要是分不着粮种的佃户闹起事儿来,这黑锅可是你背啊。人家偷驴咱拔撅,那不是傻了么?怎么也得尽力看顾,能看多少是多少呗。”

“呵呵……”,丁浩在他肩头捶了一记,笑道:“就这笨法儿?看是要看的,不过不用咱们俩跟大眼灯似的在那儿瞅着,我有个主意,保证出不了岔子。不就是分东西嘛,嘿嘿,这活儿我熟,保证人人服口服,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丁浩说完霍地转身,大步向仓库外走去,臊猪儿诧然道:“你熟?你啥时候儿管过分东西来着?”

丁浩出了仓库,眼巴巴的佃户们立时一阵骚动,丁浩四下一扫,相准了一个小半人高的大树桩子,便走过去,站到树桩子上面,拢起嘴巴高声喊道:“各位乡亲,这次发放粮种,我是管事。大家都知道,去年冬上,丁家遭了一场大劫,储藏的粮种也损毁了许多,今年发放的粮种,势必不能做到家家户户全发到了。今儿是先到先得,按照各家承租的地亩数来计算,想多领那是不成的,不过要是发到谁那里种子发光了,你也别怨天尤人。”

佃户们静了一下,然后哄地一下便开始议论纷纷,有些原来并不知道粮种不足的人尤其显得激动,排在前边的人欣喜若狂,来得晚的人提心吊胆,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队伍里的骚动持续了很久,丁浩负手站在树桩上始终一言不发,下面的议论终于渐渐平息下来,一个老农提高嗓门喊道:“丁管事,做什么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要是粮种发到我这儿就没了,我没话说。可是,粮种已经不足了,你们可不能昧着良心再克扣咱们啊,咱们这些靠天吃饭、靠地活命的庄稼汉不容易啊。”

丁浩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微笑起来,提高嗓门喊道:“这位老伯放心,今日发放粮种,我丁浩尽管不能让所有的父老都满意而归,但是今儿我就立下一个发放粮种的章程,保证让所有的乡亲,不管分没分到,人人心服口服!”

第三卷 莲子始生 第071章 透明化管理


丁浩说完回头大喝一声:“来人啊,把所有的粮种全都搬出来。”

柳十一看着他,困惑地眨眨眼睛:“丁管事,你这是何意,咱们发粮种,都是发完一袋再取一袋,现在都搬出来堆在那儿,一会过秤、开包,不是又要费一回事。”

“柳管事,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一会儿,我会说给大家听的。”丁浩笑嘻嘻地说完,向那些家丁执役们冷喝一声道:“我的话没听到么,还不往外搬!”

那些人互相看看,终于鱼贯而入,一袋袋的往外扛粮种袋子。

丁浩向排队的佃户们抱拳说道:“大家听好了,粮种全部在这里,一共有多少,盘库的时候丁老爷是亲自看过的,帐上有总数儿。一会儿,我就逐袋过秤,粮种总数对上了,就开始发放。各位有信不过的,可以进屋去看看,瞧瞧还有没有一粒种子没搬出来。

发放种子的时候,丁某会在那边,看到没有,就是那棵大槐树下面,立一杆公平秤。啥叫公平秤?就是在那儿设一杆秤,各位领了粮种,自己去那儿复秤一遍,如果连秤也不会用的,可以找你信得过的人帮着你称量,重量对不上的话,你立马来找我,丁某给你撑腰。”

这法儿新鲜,大家伙儿还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公平秤,底下的乡民议论纷纷,都觉得这法儿公道,不禁喜形于色。

丁浩又道:“你们领的粮食和帐簿上你们签字画押的数对上了,那我这总粮种数也就会一克不差了。这叫公平、公正、公开!大家同意吗?”

长长的队伍***起来,渐渐汇聚成一阵欢呼:“同意!同意!丁管事做事公正,我们服!”

丁家大院的膳房离这边比较近,刘鸣刘管事正在厨房料理一个羊头,听见外面呼喊的动静拎着把菜刀就颠儿颠儿地跑出来了。每年放粮种总有打架斗殴的,他还以为这刚开始发放粮种外面就打起了群架。等他出来逛了一圈儿,只见秩序井然,人人心平气和,不禁啧啧称奇。待听明白了丁浩的法子,刘管事不禁大为叹服,回去便跟自己浑家讲:“俊妮儿,你说人家那心眼是咋整的呢?原来蠢笨的一个人,现在就愣成了人精,估摸着,真是狐仙帮他通了心窍儿。”

刘管事的婆娘胡俊妮,本是内宅上房的丫头,如今已经有了身孕,丁夫人体恤,派给她的差使都比较轻闲,听丈夫说明了经过,胡俊妮往内宅闲逛时便把这事顺口说给人听,一时倒引得许多闲着没事的丁府下人跑出来看热闹。

柳十一、杨夜得了丁承业的吩咐,本来是要趁这机会整治一下丁浩的。眼看着丁承宗这一房是完了,丁家将来的当家主事必是丁二无疑,他们正想巴结巴结这位未来的主子,是以摩拳擦掌,只想制造些事端出来,谁知丁浩却弄了这么一手。

一时间,柳十一、杨夜,连着十几个帐房先生、几十个执役家人,全都面面相觑没了主意,丁浩根本不需要坐在那儿监督他们放种,就绝对不虞任何人敢动手脚。几百上千双眼睛在那儿看着,旁边大槐树下再设一杆公平秤,这要如何做手脚?

丁浩一开始还前前后后的转悠一阵,管理一下发放粮种的秩序。到后来,干脆懒洋洋地打个哈欠,跑到屋里枕着那些空麻袋片子睡起了大头觉……,把个柳十一和杨夜恨得牙痒痒的,偏就毫无办法。

丁浩这一觉睡得实诚,眼看日色西斜,他才朦胧醒来。一睁眼,恰听见屋外传来争吵的声音,丁浩心中纳闷儿,这个法子放粮,佃户们是不会有意见的,而那些家丁执役们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断不敢假公济私,怎么还有人吵架?

丁浩连忙爬起来,拍拍衣裳走了出去。

码得高高的粮种垛子已经发空了,柳十一、杨夜一班人正悻悻然的收拾着遍地狼藉。只有一杆大秤前边还站着零零星星几个人,头前一个,是个月白衣裳的女子,素衣如雪,青帕包头,站在土拉巴叽的几个庄户大汉当中,俏生生水灵灵的就像清晨竹叶上的一滴露水。

“罗冬儿?”

丁浩连忙走过去,往大簸箕里一瞅,剩的粮食种子大概只够种五亩地的了。

丁浩问道:“怎么了,为了什么事争吵?”

跟着他发粮种,自己没捞着什么便宜,那几个发放粮种的家丁和帐房对他便有些冷淡,一个帐房站起来道:“遵丁管事吩咐,佃户们排队发放粮种,这董家娘子可是插了队的,如果把粮种发放给她,恐怕其他的佃户要生事端。”

“嗯?”丁浩眉头不由一皱。

“我没有,浩哥儿……,丁管事,奴家没有插队。”罗冬儿一张清清秀秀的脸蛋涨红起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含着一抹委屈和执拗:“方才刘伯要我帮他称称粮种的份量,奴家就离开了一阵儿,事先跟后面的都说好了的。”

后边那男子一张猢狲脸,得意洋洋地笑道:“喂喂喂,董家小娘子,你可不要胡乱讲话,俺一直在这儿排得好好的,你什么时候站到俺前面去了,俺可不知道啊。”

一旁有个老苍头儿连忙道:“丁管事,董家娘子没有说谎,这不,发到这阵儿,人快走光了,我眼睛花,认不清秤,就让小娘子帮着秤秤种子份量,她是一片好心,要是为这耽搁了人家,老汉这心里可过意不去。”

那猢狲脸的男子把眼一翻道:“俺说刘老汉,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长了一副花花肠子呢,瞧人家小娘子长得俊俏,就这么帮她说话。你过意不去?你过意不去把你的粮种给她呀,说不定人家感激不尽,这就以身相许了,你这老光棍讨这么个花不溜丢的年轻媳妇儿,美不死你。”

“你……你这人……,高二,你说话可不能昧良心。”晶莹的泪花儿在眼里打转儿,罗冬儿气得身子都哆嗦起来。

“别吵别吵,都是街坊邻居的住着,就为这么点粮种口出恶言,值当的?”丁浩无奈地说了一句,可是看看那一排剩下的佃户们眼巴巴的目光,心中知道,对他们来说,为了这点粮食种子,还真是值当的。

丁浩想了想,对罗冬儿问道:“你家里……种着几亩地?”

“十二亩。”罗冬儿赶紧答应一声,会说话的大眼睛里露出一丝喜色,她听出丁浩这是要帮着她说话了。

丁浩本想实在不想给俩人分分,一听光是她家就种着十二亩田,剩下这些粮种全给她都嫌不足,只好对那帐房先生吩咐道:“既有人作证,这粮种就分给董家娘子吧。”

高二一听叫道:“丁管事,你这样分俺可不服。她有人证,俺也有人证。”



第三卷 莲子始生 第072章 与卿同行
“哦?”丁浩又转回身来:“你也有人证?是哪个?”

“俺大哥高大,俺大哥可以为俺作证,喏,就是秤粮种的那个。”

丁浩一扭头,坐在大簸箕旁边的那个汉子果然与高二有七分相似,只是身材瘦削、尖嘴猴腮,实在看不出高大在哪儿。

一见丁浩看他,高大把脖子一梗,理直气壮地说道:“昂,丁管事,俺可以给俺兄弟做证,刚才俺可没看见董家小娘子站他前边。”

丁浩心中已经全明白了,他看看高大,又看看高二,啼笑皆非地问道:“高二啊,令堂莫非是令尊表姐?”

高二奇道:“咦,你怎么知道?”

“我……”

丁浩咽了口唾沫,干笑道:“随便猜猜。高二啊,你亲哥哥管着分发粮种,他说的话能做的了数么?我告诉你,就算举告到官府的案子,你这样的至亲做的证词都是不管用的。后面的诸位乡亲,劳烦大家做个人证,不知方才董家娘子和高二,哪个是站在前面的?”

高大高二,本是村里的一对泼皮,那些站在后面的庄稼汉自知丁家的粮种他们是分不到了,要他们帮着高二说假话固然不肯,可要他们帮着罗冬儿,得罪这对泼皮,他们也不免犹豫。

丁浩问了两遍,罗冬儿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用乞求的目光看着那些佃户,可那些人都移开了目光,没一个肯帮她做证的,一旁刘老汉气得连连跺脚,局促不安地直向罗冬儿道歉。什么公义,在他们心里,帮亲不帮理是很正常的,既然和双方都没啥关系,哪有随便得罪人的道理。

丁浩问了两遍,见那些佃户都装聋作哑,便轻轻一笑,说道:“好,没人看见是吧?成,那本管事就来自己决断。把剩下的粮种秤秤份量,登记画押,都给董家娘子吧。”

高二听了又叫起了撞天屈:“丁管事,她有人证,俺也有人证啊,亲大哥怎么就不能做证人了,俺不服!

丁浩笑嘻嘻地道:“如今我还不需要你服。既然你们都有人证,这粮种归谁,那就我说了算!”

“凭甚么?”

“就凭我是管事!”

丁浩把袖子一拂,冷声说道:“猪儿,帮着董家娘子把粮种盛起来。大家伙儿收拾收拾,早点回去歇了吧。”

“你……”高二大怒,可他敢嘲讽刘老汉,对丁浩却不敢那么放肆,只得咽下一口恶气,眼巴巴地看着臊猪儿把簸箕里剩下的粮种都装进了罗冬儿的口袋。

“丁管事,真谢……谢谢你了……”罗冬儿扑闪着一对大眼睛,感激地对丁浩说。

“谢啥,天色将晚,你快回去吧。”

“嗳!”罗冬儿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待秤完了重量,画了押,便背起粮袋往回走,那高二依依不舍,抹抹拾拾地跟在她后面。

丁浩见了觉得有些不妥,这高二本是村里的一个泼皮,他不敢跟自己叫板,未必便不敢强抢罗冬儿的粮种,罗冬儿是个自小受气的女子,性情懦弱,嫁过门不到半年,她那小她几岁的病丈夫便一命呜呼,听说因此她极不受婆婆待见,平日里非打即骂,这要是粮种被抢,回家必然又是一番责罚。

想到这里,丁浩对臊猪儿嘱咐几句,便快步追了上去:“董家娘子,且慢走……”

罗冬儿回头见丁浩追来,不解地道:“丁管事,怎么了?”

“没啥,粮种已经发完了,左右无事,我帮你把粮种送回去吧。”

丁浩不由分说,从她肩上接过那沉甸甸的大半口袋粮种搭在自己肩上,拇指向后一挑,小声笑道:“那个高二跟着你走呢,我怕那混球起了坏心,还是帮你送回家好些。”

“喔……”,粮袋已被抢走,罗冬儿红着脸,有些手足无措地跟在丁浩后面,不好意思地回头一看,那高二已恨恨地站住了脚步。

罗冬儿忙快步跟上,很是过意不去地道:“丁管事,还是奴家自己背着吧,你把粮种断给了奴家,奴家已经很是过意不去了。”

丁浩扭头看看她那不堪一握的小蛮腰,风摆柳枝似的苗条身段,笑道:“算了吧,这点东西我还背得起,快走吧。”

罗冬儿挽了挽鬓边的发丝,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跟在他的背后。

“董家娘子,你家里就你跟婆婆两口人吧?十五亩地……种得过来吗?”

“还成”,罗冬儿怯生生地答道:“婆婆娘家的壮劳力不少,五个兄长、三个兄弟,如今都有一大家子人,婆婆家的大哥还有一头牛,农忙的时候大家伙儿过来帮衬一下,这种地、收割的事也就忙完了。”

“话是那么说,毕竟各自分家另过,除虫锄草,打粮下种这些活,可也真够你累的了。”

“那有啥,”罗冬儿抿嘴一笑:“庄户人家,一辈子不就是跟地打交道么,我倒不觉得辛苦,只盼能多种几亩地,家里能好过一些。”

“其实……你的女红手艺出了名的好,丁家的针娘月例钱可不少,你咋不去丁家做活呢,总比下地轻闲啊。”

“婆婆不允的。”罗冬儿掠掠发丝,有些不自在地道:“以前李大娘找过我的,可婆婆说……嗯……妇道人家独自支撑门户,抛头露面不太……”

罗冬儿吞吞吐吐,丁浩却已听得明白,想不到这董家老婆子家教颇严。

罗冬儿说到这儿,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奴家是外村嫁过来的媳妇,男人又不在了,平时出门,就总受人欺负。有点什么风言***传回家里,婆婆又要责罚。只有丁管事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帮奴家解围了,奴家真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

“呵呵,些许小事,有什么好谢的。不要总叫什么丁管事,我听着别扭呢,你还是叫我浩哥儿就是了。”

“嗯……,奴家……奴家也觉着别扭呢……”罗冬儿抿嘴一笑。

眼看到了董家门口,罗冬儿生怕自己婆婆看见有男人帮她背着东西回来,少不得又要打骂一番,连忙抢上两步,说道:“多谢浩哥儿,我家已经到了,我自己背回去就好,真是麻烦你了。”

丁浩嗯了一声,刚想把口袋交给她,就听“咣当”一声,董家的大门一下子被推开了,一个妇人踉跄几步,从门里闪了出来,下台阶的时候险些没有摔倒。丁浩定睛一看,不由奇道:“李大娘?”

随即就见一个淡绿衫子石榴裙的妇人拿了根褪了毛的掸子从里边抢出来,张嘴便骂:“我董家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姓李的来指手划脚?你也不去打听打听,竟来打老娘的主意。老娘是个不带头巾的男子汉,叮叮当当响的婆娘。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左邻右舍的你打听打听,老娘我顶天立地,守寡十四年,堂堂正正,清清白白,谁不夸我一声好儿,你使俩银钱儿就想劝我董家的女人改嫁?”



第三卷 莲子始生 第073章 刁婆婆


这女人一张嘴跟机关枪似的,骂完了叉腰顾盼,双眼棱光四射,从骨子里便透出一股刁蛮。

这女人就是董氏,三十四五岁年纪,一双丹凤眼,薄嘴唇高颧骨,虽然看着有些刁蛮嘴脸,可是模样长得还真不错,一头乌油油的青丝盘着堕马髻,鬓边还插着一朵绢制的海棠花,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丁浩心中纳闷儿:“莫非李大娘要劝这董氏改嫁?李大娘什么时候兼了媒婆的差使了。不过这董氏也真是的,你不答应就算了,用得着这么大呼小叫的?人家拉你去卖身是怎么着?这咋咋乎乎的,生怕人家不知道你董家的贞烈清白?”

丁浩与李大娘亲近,瞧她作派自然不满,他正欲上前扶住李大娘问个明白,罗冬儿已站定身子怯怯地唤了一声:“婆婆……”

董氏扭头看见了她,再一瞧她旁边的阿呆,背着可不就是自家的粮口袋,那股心火儿腾地一下就蹿了起来,她二话不说,冲上去挥手便是一掸子,罗冬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嗖”地一声响,鸡毛掸子抽在手臂上,痛得她“哎哟”一声叫,嫩柳枝儿似的身子攸地一颤,手上便是一道血檩子。

“你这不知羞耻的小娼妇,克死自己丈夫的丧门星,吃我董家的穿我董家的,却一门心思的巴望着找个野汉子。这边刚刚有人给你提亲,那边你就把人领上门儿来了,欺负我董家就我这一个寡老婆子,治不了你这个贱妇么。”

董氏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打,打得罗冬儿连连后退,每挨一记抽,身子都疼得一哆嗦,她忍着泪,委曲地分辩道:“婆婆这是说哪里话来,媳妇儿去领粮种,这才刚刚回来,丁管事好心送我一程,哪里就做出有辱门风的事儿来了?”

董氏更是大怒,边打边骂道:“你还敢顶嘴?篱笆扎的紧,野狗不进门儿。若不是你这贱妇动了春心,在外面勾三搭四的,人家怎会巴巴的跑上门来给你说亲,这世上事怎么就那么巧?这边刚为你提亲,那边人家爷们就开始买好,帮你送粮回家,你欺负我这孤寡婆子短见识么?”

四下街坊邻居们闻讯开始凑上来,董氏见了骂的更狠,抽得也更狠,她把牙根咬着,手中的鸡毛掸子没头没脸的往下抽,罗冬儿用手护住头面,被她一顿痛打,既不敢返抗,也不敢逃走,只是嘤嘤哭泣。

“够了!”丁浩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把粮袋一扔,劈手夺过董氏手中的掸子,“咔嚓”一下就折为两断,猛地跨前一步,拦在了罗冬儿前面,二目圆睁,大喝一声道:“你算个甚么东西!人来疯似吧?”

董氏晓得他如今是丁府的管事,可不敢正面得罪他,方才指桑骂槐的,也只敢拿媳妇儿撒气,如今见他怒气冲冲地夺去自己的掸子,不禁吓了一跳,只当他要动手打人,慌忙退了一步,不料退得急了,脚后跟一绊,一跤摔坐到地上。董氏干脆把双腿一盘,坐在地上拍着地面号嚎大哭起来:“大家看呐,都来看看呐,丁家的管事爷上门欺负我这孤寡老婆子啊……”

丁浩被这撒泼妇人气的不行,可是人家打自己媳妇儿,外人还真不能随便插手,否则这趟水只能越搅越浑,眼见这婆娘撒起了泼,四下果然有些街坊闻声走出来,只是见他在这儿,那些街坊大多是靠丁家吃饭的,不敢凑近了来,都在远处窃窃私语,便把手中掸子一丢,走到李大娘身边,低声问道:“大娘,这是咋回事儿?”

李大娘气的脸色铁青,说道:“老身本是好心,上门为你和董小娘子说个亲……”

一旁正手足无措的罗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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