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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作者:府天-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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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不能让我的人吃了亏!

驼背?一肩高一肩低?成化年间原本是西厂小旗,后来流落江湖当了大盗,又去跟了闵珪当了个捕头,还领着刑部的半俸,紧跟着又回到西厂去当了百户,近来又正好失踪了?

张永一说,徐勋立时就恍然记起了当初的旧事。要不是他当初听了徐经那番话,一时意动就以此为借口,让锦衣卫派了精干人来绘了影子图形,紧跟着又挤兑刑部尚书闵珪去下海捕文书,把徐经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那些老大人又怎么会使出杀手锏把他高高捧起,实则是把他撵到了保国公朱晖的麾下?

“原来如此。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不得了?不过是一个首鼠两端的家伙,他就是本事再大,除非隐匿山野从此之后再不露头,否则必定在劫难逃”

张永临走的时候,却是对徐勋那不得了的评价嗤之以鼻。徐勋并没有驳斥,也难怪张永瞧不起这等人,在这等皇权天下,侠以武犯禁,要想像武侠小说那样拉帮结派聚立山头,那是自个找死,而独行侠似的人物往往得靠作奸犯科来讨生活,更不敢惹官府,所以,厂卫这种地方,往往是聚集这种三教九流的最好去处。

打定主意回头就拜托现如今最强力的锦衣卫去追查此事,他便唤来阿宝问道:“阿宝,西院的徐经可回来了?”

“少爷,徐先生回来了,之前还打听过少爷是否有空,可得知张公公来了,就没敢过来搅扰。您要是想要见他,我这就去请他来?”

尽管阿宝才跟了徐勋一年,但伯府的好日子却在他身上反映得最是明显。小家伙直接长了将近半个头高,人也结实了许多,谈吐之间再也看不出从前运河上讨生活的光景。答话之后,见徐勋点了点头,阿宝正要出去,可听到后头的问话,他立时就又站住了。

“我之前也没来得及问,你家爷爷那边的活计如何?”

“回禀少爷,爷爷从村子里总共拉出了三四十号丁壮,因为闲……”阿宝硬生生把接下来的那个园字给掐断了在嘴边,这才讪讪地说,“因为那边都是一点点的改造设计,再加上临街商铺等等也是慢慢地改造,所以一时半会用不着太多的人。爷爷还说,毕竟是一直运河上讨生活的,不能把老本行全都丢了,如今运河上领号的就换成了我家七叔。因为金六叔去打过招呼,咱们家的生意比别家好做了许多。”

“你家爷爷倒是个两头不误的性子。”

徐勋随口一句感慨,见阿宝吓得跪了下来,他这才无所谓地摆摆手道,“我没有怪罪他,在运河上厮混了一辈子,要把老本行全都丢下一心一意到京城干,他这老一辈的人存着几分顾虑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既然如此,你给你家爷爷传个话,就说要做就要做大,别像从前那样小家子气,回头让他来见我,我可以给他本钱”

“是是是……”

阿宝连忙磕了个头方才起来,觑了徐勋一眼,见其没别的话,这才一溜烟跑了出去。徐勋忖度干等着没事,索性就从书架上拿了两本书随便乱翻,这一翻他却想起了之前打发回金陵探看章懋的陶泓,掐指算算小家伙已经去了好几个月,信却只捎来过一封,他不免有些奇怪。正思量着,外头就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徐大人。”

“衡父请进。”

徐经从外间推门进来,穿过明间到了东屋,就看到徐勋手捧书卷坐在那里。若只是看那一顶方巾,寻常的石青色棉布直裰,再加上那闲适看书的样子,不过像是正在寒窗苦读谋求科举题名的少年书生,可人家却已经是血肉沙场上走过一回,如今虽说辞了封爵,可接下来十有八九还是会落到实处的新朝新贵

于是,失神了片刻之后,他就上前长揖行礼,等徐勋抬手示意后,他才在其下手左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然而,等徐勋开口问出第一句话,他的脸色不可避免地露出了几分尴尬,好一会儿才讷讷说道:“大人回来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我也不敢带伯虎来搅扰。他好久没有到京城来了,听说闲园那边日日盛会,所以这些天都在闲园里头厮混。”

对于唐伯虎这么个人,徐勋的印象除了唐伯虎点秋香那一出中的风流才子,金装四大才子中的机灵百变,就是这人倒霉地遇上了一场大佬掐架,结果成了可怜的炮灰。要说名人,他这一世见得多了习以为常了,可对于这么个才子倒还是兴趣不小——毕竟,打心底里说,吴中四大才子当中,后三个的名声加在一块,却还及不上一个唐伯虎。

兴趣归兴趣,听徐经这么说,徐勋就知道这才子的狂病发作,不禁莞尔笑道:“他在姑苏想来也是憋闷了那么多年,如今乍一到京城四处游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随他去吧。倒是你这些天忙了两个通宵,不妨好好歇一歇,缺什么尽管对下头人说。”

“没事没事,大人救我于水火,这点小事是我力所能及的,当然应该竭尽全力。”说到这里,徐经顿了一顿,旋即犹犹豫豫地说道,“只是那几出戏的效果虽是不错,可大人这一次一保举就是一万多人,是不是太过多了?我这几天在市井里头逛了一大圈,虽说百姓对这次胜仗大声叫好,可是儒生当中不少都对大人为下头请功颇有微词……”

“不是颇有微词,而是大加指责吧?”

见徐经脸色尴尬地沉默不语,徐勋知道这必然是事实,当即哂然笑道:“你放心,这事情我心里有数。我这次能够得胜归来,多亏了那么多人陪着我一块疯了一回,侥幸能够夺得大功回来,若是还让人压了下去,我怎么对得起他们?是我的人就不能吃了亏,帮我的人也不能吃了亏,挺我的人就更不能吃了亏,我做人就是这么个简单的宗旨所以,这事情没有商量,哪怕我这爵位封不下来也无所谓,我早就决定了寸步不让”

正如徐勋对徐经所说的那样,由于他在文官当中并不认识几个人,更不用提什么交情,对于他这寸步不让而皇帝又存心偏袒的架势,从内阁三老到部院堂官,全都是焦头烂额。某一日的文华殿便朝干脆完全成了唇枪舌战的辩论大会,可不管老臣们引经据典拿出什么样的成例来,徐勋直接用了一招伎俩就让他们败退了。

那就是将宣府前卫的吴大海直接宣入大殿,让他扒了上衣给众人看伤疤。新伤老伤在这条光头大汉的脊背前胸胳膊上纵横交错,把朱厚照看得动容十分。尤其是近来刚刚长好的那几处仍旧露着鲜红嫩肉的伤疤,更是让之前反对最是激烈的几个大臣闭了嘴。

而徐勋更是抢在有人质疑之前朗声说道:“若是有人要质疑斩首的功勋,不妨去宣府清点一下各色脑袋。当然,时值盛夏,这东西的味道难闻,想要去的大人不妨做好心理准备。想说杀良冒功的大人,麻烦把哪个地方的百姓被杀良冒功给说说清楚,我也好让地方官府去清点户籍黄册……真是笑话,要真想杀良冒功,之前那近千军民我还用得着带回来,杀了冒功岂不最是方便?”

“我还是那句话,有功将士不赏,我不敢领受赏赐”

见朱厚照完完全全是一副凡是徐勋说的我就支持的架势,已经顶了好几天就是不肯松口的刘健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是面无表情地说道:“朝廷赏功有法度,不能凭你一己之言。征虏大将军总兵保国公尚未有正式行文过来,这事便不能仓促决定……”

仿佛是存心和刘健作对,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声音:“报,钦差监督军务御马监太监苗逵回京,正在殿外候见”

苗逵回京了?

这消息别说徐勋诧异,就连刘健等大臣亦是齐齐呆了一呆。紧跟着,早就看不惯这老太监的谢迁立时大声说道:“皇上,苗逵身为监军不告而回,这实在是悖逆抗上……”

“悖什么逆抗什么上,是朕叫他回来的”

朱厚照见下头呆滞一片,不禁得意洋洋地笑了。叫你们争,我怎么能让我的人吃了亏?

“朕看你们成天争来争去的没个结果,所以就让曾经亲历这次战事的他回来好好解说解说。没错,保国公是这次的主帅,可苗逵是朕委派的监军,只对朕一个人负责,他总不会欺瞒了朕……来人,宣苗逵进来”

随着苗逵大步进来,大殿之上的表情便分成了泾渭分明的的两拨。朱厚照并他身边侍立的刘瑾等太监眉飞色舞,下头刘健等等文官则是眉头紧锁,恰恰处在两拨人中间的徐勋则是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只在苗逵上殿的时候才让出了地方,又含笑点了点头。

众目睽睽之下,苗逵跪下磕头之后就朗声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察哈尔的小王子所部和永谢布鄂尔多斯的两个族酋打了起来,战况异常激烈鞑子之间起了内斗,正是我大明之福”

朱厚照一下子站起身来,脸上又惊又喜:“此话当真?”

“皇上,这是刚刚从塞外回来的钱宁禀报,他就在殿外。”

“好,好”朱厚照根本连看都不看那些大臣一眼,大声叫道,“来人,传钱宁”

第三百四十六章 杀手锏

从小就被一个太监收做养子,钱宁自是养成了八面玲珑的性格,平日见人,只要是对前途有助益的,他都能拉下脸来小意奉承。然而,这么多年他也不知道钻营过多少机会,可到头来年近三十却一事无成,若不是徐勋那日偶尔到北镇抚司,继而就听了李逸风举荐把他收进了府军前卫,他就凭着那小小一个锦衣百户的官衔,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够出头。

所以,为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他这一回可以说是豁出命去拼了——不论是在万全右卫城拉起虎皮做大旗骗了那许多军余从他出塞,还是乔装打扮混入沙城给守卫哨探下药,更是孤注一掷刺杀了阿古拉和巴特尔,亦或是之后随着数次惊险奔袭,甚至在徐勋等人回来之后仍然带着老柴火在草原上厮混了好些天——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拼命打下一个锦绣的前程来。此时此刻,当他昂首挺胸走上此前从未企及过的大殿时,他心里头的激动就别提了。

“微臣叩见皇上”

朱厚照尽管从前在府军前卫见过钱宁,对其的左右开弓印象深刻,可除了这个还真不记得这个人有什么其他特长。然而,这次徐勋请功的夹片里头,对官阶不高的钱宁很是用了浓墨重彩,他不免便趁着人进殿行礼下拜的这期间,好好端详了一番这个昂藏大汉。好一会儿,他才欣然颔首道:“平身,再站起来给朕好好瞧瞧。”

“谢皇上”

见钱宁利索地叩头起身,紧跟着身躯站得笔直,比之前头一次见面时更显英武,朱厚照不禁更高兴了:“很好,很好想当初朕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那手左右开弓绝学,不用在打仗的时候实在是可惜了,果然你这次就建下了不世大功,也难怪徐勋对你赞口不绝,道是如此深入敌后的孤胆英雄世所少有,该当重赏,以为诸军楷模”

皇帝直说了徐勋这番举荐的话,钱宁忍不住偷偷斜睨了徐勋一眼,见对方正冲着自己含笑点头,他不禁心里滚烫,深幸自己跟对了人,于是立时朗声答道:“皇上盛赞,微臣不敢当。微臣那时候到了万全右卫城,见城中伤兵满营哀鸿遍野,情状惨不忍睹,所以这才起意前往塞外哨探。若不是徐大人神将军真的接应了上来,微臣断然有通天之能也不能有这样的丰硕战果。况且,微臣能侥幸建功,亦是皇上英明天恩庇佑,这才让麾下将士能够一举功成”

颂圣的话皇帝一般都是爱听的,然而朱厚照能够从太监那儿听到,在大臣那儿却是想都不要想了——人人都拿着他和弘治皇帝相比,恨不得耳提面命让他事事学先帝,谁会没事一个劲地赞皇上英明捧他?于是,听钱宁把这次的大胜全都归在自个头上,朱厚照一时高兴得眉飞色舞。

“好,好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徐勋素来虚怀若谷,连你也是居功不自傲,何愁将来府军前卫练兵不成”说到这里,朱厚照也不去看那些大臣们的脸色,急急又问道,“刚刚苗逵说,你才刚从北边回来,这草原上鞑子自个打起来的消息当真?”

“绝对当真。”

说到这个,钱宁一时又振奋了起来,忙一五一十地说道:“之前咱们突袭的那一支是小王子第二个儿子的本队,因为前头的军马都被小王子手下一个将军叫什么脱火赤的带过去攻打永谢布和鄂尔多斯的联军了,所以被我们钻了空子。听说这个倒霉的王子落在了敌人手里,被枭首传示各部,所以小王子大怒,向下头下了征兵令,他们的对手也下了征兵令,就是这些天,大大小小的仗已经打了三场,正闹得不可开交……”

钱宁见朱厚照果然兴致勃勃,索性又把道听途说的那三场战役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末了才再次翻身下跪道:“皇上,鞑子之前趁着先帝爷新丧大举入寇,如今却自个先内斗了起来,这正是报应不爽都是皇上洪福齐天,此次徐大人神将军杨大人陈将军和苗公公张公公方才能不但克敌制胜,而且还让边疆能保一段时日的太平”

“若真是如你所言,那可是天下之福”朱厚照只觉得整个人前所未有地舒畅,一按身下的宝座,竟就这么站了起来,“你这功劳就按照奇功来记,一个指挥使朕觉得绰绰有余。”

短短一会儿功夫,钱宁已经是两回颂圣,而朱厚照更是忘形地就要直接封赏,听得刘健等人眉头大皱——朱厚照初登基就大张旗鼓地和他们唱反调,现如今要是再事事依着他,还不知道小皇帝接下来会折腾出什么样的名堂来。于是,瞅着朱厚照最高兴的当口,刚刚已经敏锐察觉到钱宁一时口快露出端倪的他立时轻轻咳嗽了一声。

“皇上,封赏功臣是应该的。”知道这一道口子是再也堵不住了,刘健就打定了堵不如疏的主意,躬了躬身就看着钱宁一字一句地说道,“刚刚臣听钱宁所言,他领命应该只是去万全右卫城哨探,并没有得到军令出塞吧?虽则是侥幸建功,但这样违反军令之举,断然不可助长而且,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一次徐勋神英能侥幸退敌,亦是不告而行,再加上杨一清和张永擅调大同军马,陈雄苗逵自万全右卫城擅自出动,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越权之前徐勋既然是说将士军功当赏,臣等可以同意,但从徐勋神英到杨一清张永陈雄苗逵,乃至于钱宁,该当功过相抵,以免开了滥赏的先河”

此话一出,大殿中顿时一片寂静。纵使是此前大为不满的大臣们,亦是颇为惊悸地看着刘健,仿佛想到了这位出身河南的阁老在位期间素来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就连已经在心里打好了和稀泥腹稿的李东阳亦是惊愕不已,至于谢迁则是难掩面上喜色。

徐勋早在之前在宣府选择了和保国公朱晖分庭抗礼的时候开始,就知道接下来会是一路荆棘,之后千辛万苦大胜回来之后,他也知道这议功有的是擂台可打。然而,此时刘健就凭着越权两个字,就独断地用功过相抵想把诸人的功劳一概抹杀,他不禁生出了深深的恼怒。

钱宁也没想到自己不过一处说漏了嘴,竟是被刘健抓到了这样的把柄,一时面色大变,心中又悔又恨。然而,他再要开口时,不少文官已经醒悟了起来,一个个跟着慷慨激昂,他根本找不到插话的余地。就在他咬了咬牙,打算拼着被人指摘君前失仪也要痛骂一顿这些只知道在后方坐享其成的老大人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战机稍纵即逝”

朱厚照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被刘健顶了回来:“皇上身为天子,说这话臣万万不敢苟同。如今天下承平,边疆的守将便应该循规蹈矩,而不是处处标新立异。要是谁都学了徐勋等人这般独断专行,那大明九边守将,岂不是人人都可以贸然外攻开边衅?”

“照元辅这么说,也就是说只许虏寇扰边,不许将士越过长城一步?”徐勋终于瞅准机会回击了一句,不等刘健回答,他就冷笑道,“那臣真是见识了,这和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再者,今次本就是虏寇毁新开口长城大举入寇,以至于宣府军民死伤数千,掳走军民上万,至今被夺回的牛羊战马还只不到两成,军民更是不到一成。虽说大胜,但臣说实话是不敢当的。之所以要重赏钱宁等将士,为的便是提振士气,要九边军民知道,不是只有鞑子来打我们,我们一样能够砍了他们的脑袋当球踢”

这一句杀气腾腾的话顿时激起了此番终于打了漂亮翻身仗的苗逵共鸣。见刘健脸色青白,他便笑眯眯地说道:“皇上,徐大人这话让奴婢想到了当年先帝爷在世时的旧事。奴婢要是记性还好,记得当年奴婢和保国公远征延绥时的那场胜仗报功的时候,元辅和诸位大人们虽说对议功大为不满,可先帝爷却是乾纲独断的。”

见朱厚照面色有异,他便慢条斯理地丢出了最后一个杀手锏:“如今皇上新登基,一干将士拼死得来的功绩却被人横挑鼻子竖挑眼,通情达理的必然说皇上宽容大度,若是不晓事的,兴许心里头就得冒出来另四个字了。”

那四个字?不就是倚老卖老

此时此刻,不但徐勋心里雪亮,暗叹苗逵这一招实在是太犀利,就是原本还想紧随其上的其他大臣,见朱厚照果然脸色铁青,也不由得犹豫了起来。本就讨厌苗逵的刘健在心里把这个首鼠两端的老阉奴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最后还是不得不沉默了下来。

真让苗逵说了这话出来,朝中早就蠢蠢欲动的某些年轻官员,必定要趁着机会鼓噪起来眼见这关头,本以为今天用不着自己的李东阳只得徐行一步躬下了身去。

“皇上此前请新任司礼监掌印李公公到内阁赐下御札,拟升杨一清为以右都御史衔总制宁夏延绥甘肃三边,此事元辅和我木斋商量过后,决定令兵部部议。至于神英总领十二团营,毕竟太过仓促,不如徐徐再议,而封伯之事可与徐勋之事一并下廷议。张俊庄鉴仍任总兵,内阁并无异议。而御马监苗公公府军前卫监军张公公如何升赏,本就在内廷,不是臣等外臣应该插嘴的。至于陈雄等有功将士,兵部核功后再一一升赏为宜。”

“那就先这样,回宫”

眼见朱厚照脸色阴沉地从龙椅上起身拂袖而去,群臣仓促之下只能稀稀拉拉地行礼。但从上至下都知道,这倚老卖老四个字,怕是在小皇帝心里发芽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寒心

锦衣卫指挥使按制只有三品,但历朝历代以来,不少锦衣卫的头头都是几朝几代用下来的,劳苦功高再加上皇帝乐意提高他们的品级,渐渐的锦衣卫指挥使就不再是厂卫系统中的最高级别,就好比如今掌锦衣卫事的叶广,便是挂着从二品都指挥同知衔,而按照惯例,这个同知变成都指挥使,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然而,惯例是惯例,他毕竟还不是都指挥使,之前朝中大佬们议定让徐勋掌锦衣卫事的时候,饶是他饱经沧桑早已经不是热衷仕途的年轻人,仍不免生出了一丝怨尤之心来。尤其是徐勋辞了此事之后,他那一腔不平就越发深重了。

他在锦衣卫几十年,从一介总旗到如今总领锦衣卫的都指挥同知,每一步都是走得扎扎实实,纵有一二冤案,也并不是他的本意。就好比曾经弘治十二年程敏政的所谓科举弊案,那些大佬们何尝没有暗示或是打招呼?如今为了制约徐勋,这些老大人们便义无反顾把他这一把年纪的抛了出来,打算挑着他和一个年轻人去斗,何其过河拆桥,何其卑鄙无耻

因为心下的郁气,再加上如今白天暑气重,锦衣卫又积了几桩需要和刑部会办的不大不小的案子,他勉力一一料理完,那天晚上回到家后就发起了高烧,一连告假了好几天只在家里养病,北镇抚司的事情就全都交给了李逸风去办。偷得浮生半日闲,素来忙得脚不沾地的他少有地享受到了含饴弄孙的乐趣,一时倒也逍遥。

这一日一大早,小孙儿正捧了碗跪在床榻前笨拙地服侍他吃药,一阵敲门声之后,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声音:“老爷,府军前卫徐大人登门拜访。”

叶广早从李逸风那里听说,徐勋正在和朝中大佬们因为军功的事在扯皮,所以他这一病只是此前兴安伯府送过一些药材补品来。此时听到徐勋来了,他一愣之下立时呛得咳嗽了两声,回过神来方才发现药汁子已经溅了几滴在小孙儿脸上。见小家伙眨巴着眼睛委委屈屈瞅着自己,他连忙拿起一旁的手绢在其脸上擦了两下,这才歉意地说道:“有客人来了,尧哥儿先回房去看书。”

“可爹爹出门的时候说,不让您见外客劳累,您这病还没好呢。”

听着小家伙清亮的声音,见其脸上满是固执,叶广也不知道该感慨自己这孙儿孝顺还是该埋怨小孩子不懂事。伸出手去摩挲了一下那面颊,他便二话不说下了床,趿拉了鞋子正要去找衣裳,他一扭头,就看见叶尧抱着他的那一堆衣服退到门边,一副打算夺门而逃的架势。见这光景,他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沉下脸来正要喝骂,小家伙却又犹犹豫豫转了回来。

“衣裳还给爷爷……不过,您见客需得我陪着,时间不能太长,否则爹爹回来肯定要责罚我没照顾好您”

“你这孩子”

徐勋在外头正堂上坐了老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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