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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作者:府天-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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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五品到四品之间有一道坎,从三品到二品之间又是一道坎,这便是大多数京官必须要越过的天堑。张彩自忖自个资历浅薄,这两道坎不知道猴年马月方才能轻轻越过,因而虽觉得马文升开玩笑,但脸上也露出了几分黯然来。然而,等到他回了直房,一直捱到散衙出了吏部衙门,却有家里的小厮迎了上来。

“老爷,徐大人差人送信到家里,说是今晚设宴送一个人,请您一块去赴宴。”

设宴送人?

大为茫然的张彩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可想想之前朱厚照召见自己的时候只问了一句话就气冲冲地将他打发了下去,他没和徐勋搭上话,到现在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踌躇再三也就答应了。在那个小厮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他就在车轱辘的响声下陷入了沉思。

此次廷推的刑部尚书人选之中,焦芳原本是最不可能被选中的,可为什么最后偏偏是焦芳去刑部?难道是因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李荣和焦芳颇有些眉来眼去,于是在御前用了些手段?不应该啊,都说李荣这司礼监掌印的位子都来得惊险,哪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况且,焦芳去了刑部对李荣有什么好处?

他带着满肚子疑问到了鼓楼下大街靠近什刹海的清风楼,早有一个十五六的小厮在门口候着,他报了名之后,那小厮立时伶俐地在前头带路。

这清风楼并不是京城第一等的酒楼,然而如今说是早已过了立秋,可暑气尚未完全退去,位于什刹海边上的这里也就成了消暑的好去处。这会儿他跟着那小厮登上三楼,一进那包厢,就觉得里头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再一看,室内摆着好几个冰盆,桌椅摆设俱是极其别致,又见徐勋站起身来颔首,他连忙笑着上前行礼。

“徐大人……不对,现在应该改口称一声平北伯了。”

“你就不要寒碜我了。都是皇上要标新立异,这鞑虏不灭,何来平北之说?你比我年长那许多,称我表字定贞也不妨。”

“这却太不恭敬了,我还是照旧称一声徐大人好了。”张彩哪里会真那么托大,照旧换了原来的称呼。等坐下之后四下里一看,他便好奇地问道,“这一下子摆了这么多冰盆,倒是真的让暑意全无。不知道徐大人请的是什么客人,竟然到现在还没到?”

“是我早来片刻,本想着在这什刹海边上乘乘凉,谁知道你也来得早。”徐勋微微一笑,随即大有深意地道,“对了,你们吏部的那件大喜事,想来你应该知道了吧?”

“喜事?徐大人指的是焦侍郎高升了刑部尚书?”

“焦大人在正三品上头熬了许多年了。”徐勋嘴角一翘,慢条斯理地说,“他想着马尚书的位子已经不少年了,如今总算是调任正堂,却去了刑部,想来他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懊恼。这才刚刚廷推得了这样的位子,就算马尚书因为这次上书和兵部刘尚书闹得不愉快,吏部尚书的位子因而出缺,那时候也轮不到他了。”

徐勋语速虽慢,可这其中的语气张彩哪里会听不出来,一时为之大愣,老半晌才试探道:“莫非此事是徐大人你……”

“欸,我哪可能不自量力插手这样的人事”话虽这么说,他却仍是爽朗地笑道,“只不过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和焦芳有些嫌隙。当初他觊觎马尚书的位子,在我爹袭爵的事情上,多有故意挑拨马尚书挑刺,想要使我对马尚书衔恨在心,最初我还不知道,可后来既然明白了,自然不会让他这狡计得逞。这事情你知道就行了,不用去对马尚书说。他年纪大了,气出好歹不得了。”

张彩也还记得去岁兴安伯袭爵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马文升确实曾经偏向于另一家,可背后有这样的隐情还是头一次听说。想想焦芳那人的性子,还真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不禁眉头紧锁,好一会儿方才骇然认识到了更重要的一点。

若真的是徐勋,那他这一手驱狼吞虎实在是玩得绝妙,须知就连马文升也对焦芳调任刑部很不看好,毕竟屠勋是老刑部了

还不等他说话,外头就传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前几天刚刚奉旨到密云巡查边务,这一趟回来后又是忙着收拾东西预备启程,让徐大人好等”

随着这笑声,一位身着右衽斜襟水色袍子的老者进了门来,正是杨一清。待发现除了徐勋还有别人,他不禁愣了一愣。等外头的阿宝把门关了,他才走上前来拱了拱手,而徐勋含笑还礼后,就指着张彩道:“邃庵公,张西麓是我特意请来一块给你送行的。”

杨一清在心里过了一下那名号,记性极好的他立刻眼睛一亮:“可是吏部张铨曹?”

吏部文选司主管官员的铨选,可以说是六部之中第一要紧的分司,而杨一清认识张彩,还是因为此次回京见到李东阳的时候,李东阳对他说起六部人事,特意谈到了上书对此次进兵事颇多首肯赞誉的张彩,而接下来又闹出了那样一堆事,他自然更记下了张彩的名字和字号,不想今天却在这种场合遇上。李东阳让他多多提防徐勋,可毕竟是曾经同舟共济的袍泽,他对此很不以为然,但此时见张徐二人一起,他心中不免有些想头。

莫非徐勋的手那么长,真的竟是连吏部马文升的心腹爱将都已经笼络到手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有百利而无一害

人在外头征战一个多月,也没顾得上京中动向,一回到京城,徐勋自然就把各式各样的消息全都过了一遍。他是谁,锦衣卫最要紧的两个头头全都和他交好,西厂从督公到掌刑千户都是和他穿一条裤子的,还有什么消息会遗漏?因而,在当初前方军情最紧急的时候,朝中大臣应朱厚照的要求推选深通将略的官员,这一条消息他自然就重视了起来。

那些官员的名字林林总总足足有八九个,但其中他熟悉的就两个——右副都御史督理陕西马政的杨一清,再有就是吏部文选司郎中张彩。所以,之前他家里摆宴庆贺封爵的时候,杨一清正好去了密云怀柔一带查看边防,他没法见着人,这几日趁着杨一清回京之后正式受任右都御使兼宁夏延绥甘肃三边总制之际,他便打着送行的名头,把张彩一块约了出来。

知道杨一清和张彩都不是爱讲究排场的人,徐勋早早下的菜单上并没有什么太过名贵的菜肴,攒珠似的六碗热菜之外,便是八小碟,居中摆着一道盛在紫砂锅中的老蚌怀珠,算是所有菜肴中最贵的。杨一清居官多年,这一扫就大略算出了整桌宴席的花费,心中不禁一松,因而觥筹交错之间,神色便比最初发现徐勋还请了别人时要轻松许多。

张彩原本也不知道徐勋为何要请了自己来作陪,酒过三巡,见徐勋敬酒之际开始谈到三边防务,他这才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测。果然,不过是和杨一清探讨了两句,徐勋就笑着说道:“今天之所以会一并请了西麓来,是因为我一回京就听说,此次朝中举荐有将略的,邃庵公和西麓全都在列,所以便请来二位讨教讨教。邃庵公即将远去陕西,而西麓接下来也有的是吏部事务要忙,而皇上对于北面军情一直都相当感兴趣,与其让那些外行人的进谏堆满了御案,不如让皇上多看看内行人的意见。”

徐勋这一说,原本各自心底都在狐疑的两个人不禁恍然大悟。而杨一清和徐勋一块从大同回来,在京城还没歇两天就去巡视边务,虽然避开了言官对自己攻击最烈的那段时间,可对那些风向消息却不甚了了,此时方才明白张彩竟也是被人举荐有将略。他目光闪烁地扫了一眼张彩,随即便谦逊地说道:“徐大人才刚打了胜仗回来,自己难道还不是内行人?”

“那只是将士用命上下齐心,又有泾阳伯这样的老将帮衬,邃庵公苗公公张公公和庄总兵陈参将的驰援,而且,要不是宣府张总兵调给了我那样得力的兵将,哪里能有如此战果?凭借一胜便自居内行,我可不会如此贻笑大方。不过,邃庵公此去陕西,我希望若有上书进谏,不妨私下给我带个信,我可以设法请人在奏折进呈御览的时候事先挑一挑。”

这话不但让杨一清悚然动容,就连张彩亦是目光炯炯。朱厚照虽然开了文华殿便朝,可这位小皇帝不是有常性的,而且这并不是真正纳入常态的制度,有时候开有时候不开,有时候长有时候短,而且,能够拿到御前去商讨的都是大事,不可能每个人都有畅所欲言的机会,尤其是那些低品官员。而给皇帝的上书要想真的让皇帝看见,那也同样是极其不容易,倘若在司礼监汇总了奏折进呈御览节略奏报的时候不曾对皇帝提起,那么这些东西就会一概转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答复十有八九都是千篇一律的转有司斟酌。

所以,徐勋谦逊之后对杨一清说出了这么一个建议,便相当于把一条原本被一块巨石堵得死死的,只留了中间一条只容人侧身通过小路的大道完完全全打开了,这份人情可以说是谁都给不了他的——哪怕是如今内阁的那三位阁老,又哪里有徐勋几乎随时能见到皇帝的便利?

“徐大人……”

“邃庵公不必觉得这是欠了我的人情。”徐勋摆手打断了杨一清的话,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也有言在先,倘若不是事关重大边务军情,而是你要弹劾什么官员变动什么人事,还有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可懒得管,料想皇上也未必耐烦去看。这是公务,不是私情。这也是因为此次小王子所部吃了大亏,因而以防万一的特事特办,不是常例。”

话虽如此说,杨一清心里却越发觉得徐勋做事果断识大体。事关边务,倘若也要因为朝廷里头的人事倾轧亦或是拖沓习惯而耽误了,那他这趟陕西就白去了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当即抱了抱拳爽朗地一笑。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说什么谢字。我此去陕西,一定把三边的防务整饬齐整,虽不敢说不会让虏寇踏入一步,可他们要是敢进来,我就亲自带兵把他们赶出去”

“好,就等着杨大人这一句话”

徐勋立刻给自己满斟了一杯,含笑敬了杨一清,旋即就看着张彩道:“西麓是文选司郎中,今日我请你来,除却因为你也通晓军略,所以想听听你的说法,再有就是如今北边虏寇内斗不休,九边虽能暂且休养生息,可也得多多防范。如今邃庵公任了三边总制,人事上头我刚刚虽说了我不管,可真要是他一状告上来,吏部可得及早在夹袋里准备一些军事经验丰富善于应变的官员,免得关键时刻换不上人。”

张彩也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此时此刻完全听明白了,当即重重点头道:“徐大人放心,马部堂从前任过兵部尚书,又在陕西等地多年,在这上头必然不会给杨大人丝毫掣肘。但凡是该换的官员,一定及时撤换”

话说到这个份上,杨一清心里终于雪亮。为了他这趟总制三边的陕西之行,徐勋又是给他大开方便之门,让他的奏折能够直达天听;又是给他在吏部疏通路子,让他若万一和当地官员有什么龃龉,能够在吏部打通渠道,须知马文升最看重张彩,这一点连李东阳都给他提点过。想到他此次擅自跟着张永出兵,在朝中引起一片非议,甚至连一再举荐他的兵部尚书刘大夏都给得罪了,他不禁有一种异常值得的痛快。

“徐大人,有你这句话,我此去陕西再也不愁有什么绊脚石”

杨一清站起身来给徐勋和张彩分别斟满了一杯,随即又给自己满上了,竟是举杯先干为敬,亮了杯底之后才自信地笑道,“一年之内,我一定会把二边和次边全部巡查一遍,竭力补上所有豁口,把兵马操练齐整,把粮库账册全部查清楚,否则我也没脸回来了”

话都说开了,接下来的气氛自然轻松得多。三个人便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最初还只是继续说些军务大事,可酒酣之际免不了就换了些轻松的话题,杨一清少不得就问起了徐勋的婚事,徐勋哪里好答,连忙含含糊糊混了过去,结果张彩就笑吟吟凑了过来。

“若是暂时还没看中合适的妻室,不妨先纳一房美妾放在家里。令尊老大人就只徐大人这一子,怎么也得先让他抱个孙子吧?”

杨一清原本还对张彩撺掇徐勋未娶妻先纳妾有些非议,可听到抱孙之说,想起自己膝下空虚,他的脸上顿时有些不自然,想了想便忍不住又满上了一杯一饮而尽。徐勋知道杨一清家里的情形,少不得踢了张彩一脚暗示其不要哪壶没开提哪壶,张彩一愣之下,老脸不禁一红。而脸色酡红的杨一清终于按着桌子站起身来,醉意醺然地打了个嗝,随即才歉然说道:“实在对不住,明日还要启程,再不敢多喝了。”

徐勋本意就是送行,又不是打算把人灌醉,自然见好就收,和张彩一直把杨一清送到了一楼,见他等在下头的小厮上来搀扶着人下去,他才带着张彩重新上了三楼。把包厢大门一关,他喝了口伙计刚刚送上来的热茶润了润嗓子,这才看着张彩说道:“西麓,皇上对你前后两次正直敢言很是赞赏,所以我想问一问你,是想由此再进一步转右佥都御史,还是在吏部文选司郎中这任上再干一段时日?”

见张彩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徐勋知道这话题问到了张彩的心坎上,当即笑着说道:“当然,你不用这么快回复我。转右佥都御史便是往前进了一步,到时候转侍郎便轻轻巧巧,而文选司毕竟掌铨选,大权在握,而且马部堂对你那么看重,你这决心不好下。不过,朝中正好有这样的变动,殊为难得,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

见年纪比自己年长两倍的张彩坐在那儿踌躇万分,徐勋便索性站起身出了门去。一出包厢,见阿宝迎上来说帐已经结了,他便摆了摆手示意阿宝跟着下楼。此时此刻已经接近宵禁时分,清风楼门前已经挂上了灯笼,大街上少有行人,他默默站了片刻,心中猜测着张彩会做出的这两种选择。

右佥都御史虽然比放到地方做按察使抑或学政来得好,可倘若马文升真的对张彩异常厚待,此人多半会留在吏部相帮——如此便可以看出其为人重情重义;要是选择了升迁,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注重前程野心勃勃原本就是任何时候的官场常态。

而他要让张彩知道的,和他此前对杨一清说的那些是同样道理——那就是他徐勋有能力为他们打开一条通天之路在给他们留下了正面印象之后,这么做便不再是单纯的功利结盟,而是会让人觉得与他为伍有百利而无一害

第三百六十三章 好心当成驴肝肺

时光飞逝,距离正德皇帝朱厚照登基已经将近三个月了。尽管乍然从沉稳内敛的弘治皇帝换成了如今飞扬跳脱的正德天子,朝中大臣很不习惯,但民间百姓却没有体会到太大的不同来——或许唯一的不同就是小皇帝常常折腾出各式各样离奇的事情,让他们在每日茶余饭后能多些聊天的话题。因而,八月十五中秋节这一天,当朝廷的告示再次在西四牌楼的告示牌上张贴了出来之后,自然有不少人一哄而上围了上去瞧看。

如今尽管识字的百姓很有一些,可毕竟诏书的文字艰深,不少人都是能把字认全却没法把意思看全。好半天,方才有一个秀才被人请了过来通篇念了一遍,旋即又被人求着解释了起来:“这上头的意思很简单,皇上登基,这几个月却降雨不止,皇上体恤天下刑狱里头关着的犯人,所以打算让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好好地把刑狱清理一遍,不要留下什么冤案。只不过最后还有一条,但凡大逆的犯人,遇赦不赦,而且在这几天之内速决。”

“这么说西四牌楼又要杀人了?”

“这还没到秋天呢……皇上年轻,可仁厚归仁厚,杀起人来倒是不手软”

“陈六家的,你胆子不少,居然敢编排皇上他老人家”

西四牌楼这边厢喧嚣一片的时候,刑部衙门却是沉浸在一片肃然的气氛当中,就连里里外外走动的皂隶书吏也都战战兢兢。执掌刑部多年的尚书闵珪突然卷入什么恐吓刺杀的案子里,结果落得个比勒令致仕只好一丁点的“重病”致仕,而在刑部有多年资历的左侍郎屠勋却阴差阳错没得到尚书之位,反而给吏部左侍郎焦芳给占去了。而新尚书刚刚到任,皇帝便下令清理天下刑狱,这下子前头的事情还未完全审结,刑部又要忙个脚不沾地了。

这会儿正堂之中,焦芳眉头紧锁地看着自己从吏部带来的那个心腹皂隶,仿佛不可置信一般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说,皇上打算复了唐寅和徐经功名?”

“是。司礼监李公公特意让人送信来说的,道是皇上无意中对左右露出的口风,他好容易才打听到的消息。说是此番清理天下刑狱,一来就是为了唐寅和徐经的功名,二来就是为了要把郑旺那几个先头闵尚书拖着迟迟不决的人给杀了。”

就为了这么两件事,居然害得他几乎被那么多案牍给压弯了背

焦芳恨得牙痒痒的,摆摆手吩咐那皂隶退下去,有心想找刘瑾再探听探听,可再想想辗转听说刘瑾刚当上内官监太监,在宫里头大肆栽培私人,和司礼监李荣王岳等人的冲突不断,他就有些犹豫。可思来想去,他实在是不能忍受这样不明不白在刑部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刑狱,兼且被动地接受天天和屠勋过招的结果,他还是吩咐了人去给刘瑾送信。然而,一直到太阳落山月亮都快出来了,他才得到了消息,匆匆出了衙门赶往刘瑾的私宅。

“这大好的中秋节,宫里皇上正陪着太后赏月呢,你这么急着找俺什么事,害得俺急急忙忙赶过来”

刘瑾一见着焦芳就是一大通埋怨,脸色很有些不好看。这中秋节并不是大明朝的正节,甚至还不如端午来得盛大,做些月饼赏月也就完了。可中秋毕竟有团圆的意味在,这偏巧是弘治皇帝朱祐樘去世之后的第一个中秋节,朱厚照自然千方百计哄张太后开心,有头有脸的太监们全都在跟前奉承,焦芳偏生把他给约了出来,他怎能高兴得起来?再者,他给焦芳谋了个尚书的位子,焦芳之前竟然没有丝毫表示,他心里自然就更不痛快了。

焦芳看出刘瑾那勉强的脸色,当即放下身段摆出了恭敬客气的求教模样:“刘公公,我是想求教求教,皇上这一次下诏要清理天下刑狱,这究竟是个什么目的?”

刘瑾比焦芳小十几岁,见焦芳如今升了尚书对自己还恭敬,他的心气就稍微平了些,而且问得这个又正好是自个知道的,他便嘿然笑道:“这事你去问别人,还真未必有结果,俺就实话对你说了吧。这第一,当然是之前闵珪在任的时候,拖着郑旺那原本该斩立决的案子整整快一年,皇上心头恼火,想要赶紧把人杀了,眼不见心不烦。第二嘛,就是当年那桩科举弊案,皇上觉得冤了那两个士子,打算复了他们的功名。就这么简单,你好好办就是。”

果真如此还就这么简单,好好办

焦芳几乎气得七窍生烟,可当着刘瑾的面却不得不勉强按捺着,随即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刘公公说的是……说起来此次升任刑部尚书,我这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要知道廷推送上去的名单有三个人,屠勋在刑部资历老,王华有谢阁老撑腰,儿子王守仁从前又和皇上有些缘分,最后怎定了我?”

不问这话还好,一问这话,刘瑾顿时恼火了起来。他盯着焦芳看了老半天,这才重重哼了一声:“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事儿是皇上御笔一勾定下的,除了俺,还有谁能那么大能耐能劝着皇上决定一个刑部正堂?就连那徐勋都不敢”

这一句话透露了太多的讯息,焦芳只觉得心里翻滚得厉害,好容易才陪笑道:“那是那是,公公在御前的宠信无人能比……只不过,那徐勋胆大包天,他还会有不敢的事?”

“他进京才一年,认识几个人,到哪举荐一个刑部正堂?”刘瑾想到徐勋那时候的知情识趣,脸上一时满是笑容,“所以,皇上一问他,他就推辞说自己推举不出这种人才,俺才立刻举荐了你。你之前替徐勋说过几次话,皇上对你印象深刻,再加上廷推本来就有你的名字,当然立时三刻就勾了。这次清理天下刑狱正好是个机会,办好了还愁没有圣眷?”

纵使焦芳和李荣也打过多年交道,可李荣从来没有像刘瑾一样用这种居高临下吩咐的态度对他说话,一时焦芳心里异常不是滋味。亏得他反反复复用身在曹营心在汉来安慰自己,沉住气后便字斟句酌地说道:“刘公公好意我知道,只不过,从前我是吏部左侍郎,距离尚书之位不过一步之遥,而马文升垂垂老矣,此番又正好成了众矢之的,只要他去位,我就能顺理成章拿捏住吏部,到时候天下官员升迁尽在手中,岂不是比刑部更好?”

刘瑾闻言一愣,这才隐约觉得自己有些操之过急。然而,他素来是刚愎的人,对于焦芳本就有几分看不上,这会儿顿时趁势霍然站起身来:“怎么,俺给你尽心竭力谋划前程,你还挑三拣四的?你以为俺不想把吏部尚书拿到手啊,马老头是众矢之的,可这次的上书偏讨了皇上喜欢,这一时半会下不来,人又是老而不死的,你一大把年纪了,等多少年才能等到那位子?”

说到这里,他越发觉得自己想得没错,当即气咻咻地端起茶道:“好心当成驴肝肺,俺没工夫和你多说了,这还要紧赶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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