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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作者:府天-第2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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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是下诏狱,徐勋反而微微松了一口气,旋即就吩咐去传阿宝来。须臾等阿宝进了屋子,他就当着张彩和唐寅的面吩咐道:“你去北镇抚司见一见李千户,就说王伯安和我昔日有些交往,请他看在我的面子上待他宽一些,他有什么奏折一概帮他送上去。”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随即又补充了一句,“若万一事有不谐……我的意思是宫中有意动用廷杖等等,让他务必给我报个信。”

此话一出,唐寅和张彩齐齐愣住了。等阿宝领命出去,张彩忍不住问道:“大人怎就觉得皇上会动用廷杖?须知皇上登基以来,除了钦天监五官监候杨源说什么星象乱,以妖言惑众杖毙,还从未动用过廷杖。”

“我也希望是我多心,只是未雨绸缪罢了。”

徐勋怎能说自己记忆之中,王守仁就是遭了廷杖贬到贵州龙场驿驿丞,由此在一个阳明洞中真正形成了自己的核心学说,这才有了赫赫大名的阳明先生。尽管如今王守仁的命运轨迹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可兜兜转转又走到了这条路上,就算瞎操心,他也不得不先做准备。

尽管王守仁下了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但刘瑾心里的那团火却没法子轻易消散。把人发落去诏狱的这天晚上,他请假回了私宅,一进屋子就寻了个小错处大发雷霆,紧跟着就吩咐把那小厮拉下去,等孙聪进了屋子来,他便气急败坏地骂道:“真该死,外头不得消停,就连家里也不太平!你给咱家好好盯着,再有这种事,就不是罚他了!”

“公公恕罪,小的日后一定严加管教!”

见孙聪辩解也不辩解,径直就跪下请罪,刘瑾这才面色稍霁:“咱家已经打听过了,礼部那儿少一个司务,虽说是不入流的官,但礼部清贵,再说有个职司就可以名正言顺带着你在身边。你自己好好用心,别丢了咱家的脸!”

“多谢公公,多谢公公!”

孙聪连磕了三个头这才爬起身,一脸的千恩万谢。刘瑾看在眼里更觉得心情舒畅,下巴一抬就问起这几日家中的情景。孙聪如同手里捧着一笔账似的,将一个个上门拜见的访客从人名到送的礼一一道来,刘瑾起初还不觉什么,渐渐就觉察到了,最后抬手将人打断了,又连连点头称赞道:“好,好,日后也别拿那些账簿来给咱家看,就这么禀报!”

“焦阁老来了!”

一声焦阁老来了,孙聪觑了一眼刘瑾脸色,立时出去迎了人进来,旋即知机地掩上房门退下。而刘瑾一看到焦芳,一张脸顿时黑了,站起身指着焦芳的鼻子就骂道:“都是你给咱家留的麻烦!那个江山飞老早就该杀了,你既然能把郑旺那几个狗东西都杀了,又还了唐寅徐经功名,干嘛留着这个狗东西惹祸?”

“公公,这是天大的冤枉!”

焦芳当初清理天牢时,从旧狱卒口中得知江山飞身上功夫非同小可,确实是动过这主意,因而曾经让人给其旁敲侧击地点过闵珪的事,又令天牢宽刑。然而,随着他自己正位吏部,在刑部时间不长的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么个人物,毕竟需要他操心的事情很多,谁知道在这当口发作!此时此刻,见刘瑾径直就怪到了自己头上,他又是觉得刘瑾如今性子越发跋扈,又是觉得心里冒火,叫起撞天屈之后,他就恼怒地说道:“刘公公,这事若真的是和我有涉,管教我那儿子一辈子科举无成!”

“呸,这种牙疼咒也想咱家信?”刘瑾一想到王守仁奏疏上了之后自己的心惊胆战,就忍不住气得咬牙切齿,“若是没有影的事,王守仁能这么轻易捕风捉影?要不是他也就罢了,咱家尽可扣下来,偏他和皇上有些缘分,这事情又压不住,咱家竟是只能硬着头皮上奏!谷大用那儿正在刑部里头一个劲挖呢,你有事早说咱家还有办法,你不早说咱家可不管你,直接把你扔出去顶缸!”

“公公!这种事您居然以为皇上会信?皇上因为王守仁不去左右官厅,已经是厌恶了他,又怎会轻信他的话!他们这些人嚷嚷喊打喊杀的又不是您一个人,公公叫上其他人到皇上面前去哭一场,紧跟着让个冒失的把皇上的怒火撺掇起来,然后立时传廷杖远远把人赶出京城!他王守仁不在,其他人哪里还敢那么往您身上扣屎盆子,谣言就起不来!”

焦芳一口气说到这儿,随即就缓和了语气说:“至于平北伯那儿,公公亲自去一趟探视探视。只说是王守仁是因为闵珪的缘故方才猪油蒙了心乱告状,您看在他份上,还在皇上面前求了情,这才有从轻发落。”

被焦芳这样一说,刘瑾一时踌躇了起来。思来想去,他不得不承认焦芳这主意确实快刀斩乱麻。然而,一想到事情祸起刑部,他就沉下脸道:“你别以为事情就这么轻易,刑部的事情不撸平了,照旧会火烧到你的屁股上。罢了,这事情咱家去和谷大用说,你今后记着别这么自作主张,否则咱家可救不了你!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尽管刘瑾态度生硬,可焦芳知道刘瑾所说的也是事实,自己在士林之中风评太差,此次入阁全凭刘瑾,因而哪怕再憋火,他也不得不忍气吞声站起身来告辞。等到他一走,刘瑾就在心中翻来覆去盘算着那几个人,最后便想到了马永成身上。

这老小子是一块爆炭,撩拨一下应该可行!他娘的,这次他这黑锅背得真冤枉!

大晚上的,因徐勋养伤而闭门谢客的兴安伯府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磨了好一阵嘴皮子请门上通报,钱宁终于是得以入内。提着食盒的他在小花厅坐了好一阵子,终于有人请了他进去,他一路跟着穿堂入室,最后终于到了徐勋的床前。

“大人……”

“你不在宫里,这时候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钱宁见徐勋脸色还有些青白,放下食盒便到床前踏板上单膝跪了下去:“是军中上下得知大人遇刺,从士卒到军官群情激愤,所以才让卑职这个指挥使来探望大人。”说到这里,他就指了指那放在高几上的食盒道,“这是卑职让家里小星做的,她调理的一手好汤水,最是滋补益气,卑职紧赶着送了过来。卑职知道大人府上什么都不缺,但这用的不是草药,也不是人参肉桂那些名贵药材,几样东西都容易,就是炮制起来难。”

不等徐勋开口,他就站起身快步过去一把揭开了盒盖。一时间,一股异香转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就连原本又好气又好笑的徐勋都忍不住使劲吸了吸鼻子。

“这味道……”

“卑职盛一碗大人尝尝?”钱宁见徐勋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这苦心见效了,连忙亲自盛了一碗汤送到徐勋面前。这时候,一旁的阿宝赶紧上来拦了一拦,眼睛看着那汤,颇有些犹豫,好在徐勋开口止住了他。

“钱宁不是外人,拿来我尝尝。”

见徐勋如此说,钱宁顿时大喜,赶紧送了过去。从前就伺候过养父钱能的他本曜亲自喂,徐勋却不吃这一套,自己伸出右手接了碗。尽管天气热,但钱宁这大老远送来,汤已经只有微微温意,但入口爽滑鲜香,竟是别有一番滋味。这几天因为养伤这个不许那个不让的他本就嘴里淡出了鸟来,一口气喝完后就放下碗赞道:“你倒是没夸口,着实好汤水!”

“那是,卑职怎么肯瞒哄大人!”

钱宁眉开眼笑地接过碗放回了食盒中,随即便提起干脆让自己的侍妾何彩莲到府中来帮着伺候一个月饮食,结果却被徐勋一口拒绝,还没好气地训斥了他两句。即便如此,他心里却越发高兴,坐着杂七杂八从军务说到政务,最后才出口试探道:“大人,听说锦衣卫都指挥使叶大人如今卧病在床,所以您遇刺的案子才转交了西厂?”

第四百五十六章圣意何在

尽管钱宁已经是兜了一个大圈子,但徐勋玩心眼的出身,其他的兴许不成,但这弦外之音他却从未漏过。此时此刻,他盯着钱宁看了好一阵子,这才皱了皱眉,仿佛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叶大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可锦衣卫还有李逸风在,这种事情他接手也便宜。只是那时候谷公公正好和刘公公一块来看我,皇上见着他,自然而然就把这苦差事给了他。这是谁在那嚼舌头,竟然传到你耳朵里来了?”

钱宁见徐勋竟然这么说,顿时有些怏怏然。尽管刘瑾提过会替他在徐勋面前说和,可他又不是笨蛋,如今徐勋和刘瑾是面和心不合,这朝堂上抢位子都已经抢了,这事要是刘瑾给捅破了,徐勋这个顶头上司会怎么看他?于是,他犹豫了老半晌,终于还是把心一横。

“原本只是有人在那胡说八道,可是卑职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事非同小可。”见徐勋果然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他便前倾了身子说道,“大人您想想,从前您和叶大人李千户交好,这锦衣卫的人事事都卖您情面,消息也好做事也好,都能由您的使唤。若是叶大人有什么万一,这今后锦衣卫若所托非人,岂不是大大坏事?李千户固然是一等一的能员,可不是卑职在背后说人坏话,他差就差在一口气上,品级不够,资历不够。”

钱宁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徐勋若是再不明白,那就是猪脑子了。轻轻吁了一口气后,他就看着钱宁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你觉得,谁人能够担此重任?”

若是别人,这会儿必然再次小心翼翼试探一两个人选,而钱宁却是天生的赌徒性子。见徐勋如此问了,他便毫不犹豫地爽快问道:“大人觉得卑职可能胜任?”

“你?”徐勋倒没料到钱宁开门见山地自荐了上来,沉吟片刻方才问道,“那你是想好了府军前卫该由谁接手?”

见徐勋虽没有直接答应,可也没明说自己不行,钱宁顿时喜出望外,连忙诚恳地说道:“府军前卫那一头,马桥年纪比卑职大,在军中的人脉也比卑职强,如果由他接手,必然能将那些幼军调理得齐齐整整。至于他的左右手,徐延彻齐济良那些年轻的都上来了,大人又已经提拔了曹氏兄弟,让他们在这一小块地方先历练历练,到时候他们就能入左官厅为大人的左膀右臂。到时候内里有卑职和李千户在锦衣卫坐镇,外头有张俊庄鉴曹雄等诸总兵,再加上林张二位尚书,杨总督,还有张西麓这样正当壮年的,大人便已经成了大势……”

他慷慨激昂地还要再说,徐勋便笑着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这套话亏你打点得齐全。锦衣卫的事情我放在心上了,如今叶大人只是病,你不要露出端倪来,否则他在锦衣卫声望极高,万一有人说你在谋算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只怕会弄巧成拙。这事儿让我考量考量,别看你是府军前卫指挥使,在锦衣卫没半点资序,要人服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全凭大人栽培!”

徐勋又留钱宁说了一阵子话,嘱咐其好生治军等等,这才让阿宝送人出去。等人一出门,他少不得枕着双手缓缓躺了下来。前次出塞能够大胜而回,钱宁在沙城的那一战可谓是至关重要,这么一条有胆有勇有谋的好汉,论理当然不限于管带府军前卫幼军。只是,掌锦衣卫这个名头实在是太重要了,若不是情愿一心一意跟着他走到黑的人,那实在是风险太大!

叶广啊叶广,看在如今这情势尚未明朗的份上,只希望你老长命百岁,就算不能百岁,也请至少多活三年五载!

韩文的伪银案子,徐勋的遇刺案子,这两桩奇案尚未水落石出,锦衣卫北镇抚司奉命收兵部武选司主事王守仁下诏狱,数日之内就狱结上报。尽管王守仁在狱中连上三道折子,李逸风也一份不拉地全部往上转奏了,可结果却是犹如泥牛入大海,丝毫没有音信。就当王守仁已经心灰意冷的时候,这一天,三五个太监和几个锦衣校尉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监房门口。

“王守仁,皇上的旨意下来了!”

王守仁在西苑那几个月,朱厚照身边的几个太监也见得多了,此时一眼就认出那赫然是马永成。见马永成满脸狞笑,他就算再迟钝也知道今次事有不谐,当即缓缓站起身来。原本身上械具李逸风都让人给他除去的,他却硬是不肯,这会儿那叮呤当啷的响声格外刺耳。而马永成见其起身后又木然跪下,他就背着手一字一句地说道:“兵部武选司王守仁,妖言惑众深失朕望,着立杖三十,黜贵州龙场驿驿丞!”

听到这么一句话,马永成后头的几个锦衣校尉全都遽然色变。互相对视了一眼,正有人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马永成却在这时候转过头来:“皇上格外开恩,原本当是在午门行刑,让百官全都看看,以儆效尤,如今也不用叫上百官观刑了,直接把人架到午门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锦衣卫干这行当不是最最驾轻就熟?”

几人闻言更是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最年长老成的就上前一步行礼说道:“回禀公公,李千户往探视叶大人去了,这理刑的崔百户也不在,这专司廷杖的几位,一时半会还得让人现找,您能不能宽限一会儿?”

马永成顿时大怒:“胡说,堂堂锦衣卫,居然连行廷杖的人都没了?你这分明是有意搪塞咱家,就连叶广李逸风也担不起这迟延的罪责!”

“马公公,小的不敢,可这专司廷杖的几位,那是真的不在。”那老成校尉立时叫起了撞天屈道,“须知小的在锦衣卫已经快二十年了,自打先帝爷登基之后,就几乎一直都没动用过廷杖,练过这手艺的人越来越少了……”

马永成哪里耐烦和这些锦衣校尉扯皮,眼见得人找了无数理由拖延,他终于忍不住怒喝道:“要是锦衣卫再找不出人来,那咱家立时回宫参你们一个藐视圣意!真是反了你们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咱家也不和你们啰嗦,叫叶广李逸风来见咱家,让他们和咱家说话!”

监房中的王守仁听那校尉唾沫星子乱飞和马永成叫苦叫难,看马永成发怒,想起发落到人人生畏的北镇抚司诏狱这些天,上上下下是照应周全事事满足,除了他自己不愿除下的械具,其余什么苦头都没吃。这会儿这些小人物甚至不怕得罪了马永成这样的大珰也要拖延,他怎会不知道是有人苦心要保他?可是,一想到他曾经教导过史记汉书,讲过晚唐权阉定立天子那些历史的正德皇帝朱厚照,现如今竟是听不进他的苦心劝谏,他就只觉得心凉透了。

徐勋究竟知不知道,和这些阉党为伍,迟早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黄瓦东门内司礼监衙门,刘瑾在小小的公厅内迈着八字步来来回回踱着,一只眼睛却始终望着门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帘方才陡然一动,随即一个小火者钻了进来。来人一进门就立时趴在了地上磕头,随即头也不抬地说道:“回禀公公,小的没有见着王侍郎。王侍郎让人捎话说,既然不孝子罪证确凿,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他悉听圣意。”

“好,好,真是儿子英雄老子好汉!”

刘瑾原本还存着几分盘算,暗想能不能借着王守仁的事逼迫王华就范。须知王华也是昔日弘治皇帝极其看重的春宫旧臣,如今礼部尚书张升已经是没牙的老虎,只要王华肯投靠他,无论是王华接张升的礼部尚书之位,还是直接推入阁,他的麾下就能多一个声望卓著的大员。然而,自己的儿子都已经进了诏狱生死未卜,这王华居然还能挺得住!

连连冷笑了几声,他方才摆摆手打发了那小火者出去,随即自言自语地说道:“既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也别怪咱家心狠手辣!把你的宝贝儿子打发去贵州,你也收拾铺盖滚去南京养老吧!闵珪走了,谢迁走了,这回也该轮到你王华了!”

就在这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公公,听说皇上出宫去了。”

刘瑾闻言顿时一愣,随即厉声喝道:“进来说话!”

进来的那人虽是司礼监随堂,可仍是和先头那小火者一样,毕恭毕敬跪下磕头。等人行完礼后,刘瑾方才居高临下地问道:“皇上什么时候出宫的,带了几个人,往哪儿去的?”

然而,对于这三个问题,那司礼监随堂却有些犹豫,好一阵子才嗫嚅说道:“是西苑那边送来的消息,皇上应该没带几个人,至少丘公公魏公公他们都不知道,也一个都没跟着。不过……不过乾清宫管事牌子瑞公公应当是跟着去的。”

刘瑾一时眉头紧锁,思来想去,他突然想到了要命的一茬,顿时暗叫一声不好,随即再不理会那地上跪着的司礼监随堂,大步出了门去。眼见几个小火者如同没头苍蝇一般要去传凳杌张伞,他顿时不耐烦地斥道:“有完没完,赶紧收拾一架凳杌就完了,不用张伞!”

而刘瑾正在因为朱厚照出宫的消息暴跳如雷的时候,朱厚照却已经在瑞生的引领下出了西安门,策马疾驰没多久就拐进了武安侯胡同。见兴安伯府西角门上满是访客,他正皱眉时,瑞生却已经策马上前低声说道:“皇上,要不咱们绕道后门?”

“好,依你,朕不耐烦见这些啰啰嗦嗦就知道磕头的家伙!”

兴安伯府后门虽也是紧紧关着,可瑞生敲开之后直说了自己的身份,那人就立时把门打开了。因朱厚照来的次数实在是很不少,那开门的人见一个个人闪进来,很快就认出了小皇帝,一面慌忙吩咐人去里头通报,一面又招呼人出去照料马匹,这一个错身的功夫,朱厚照早已经丢下他们径直跑得连影子都没有了。

然而,朱厚照平日里很少往后门走,这会儿顺着七拐八绕的夹道小门一走,他须臾就给转晕了。不但他晕了,就连紧紧跟着他生怕把人丢了的瑞生也已经没了方向。这主仆两人你眼看我眼,最后还是瑞生东张西望后,眼尖得瞅见一个年长的仆妇路过,忙一把拉了人过来。

“平北伯的住处在哪,我们是宫里的,快带我们去。”

那仆妇不料后院突然冒出这么两个小小少年,被这么一拉吓了一跳,才要开口嚷嚷却听到这样的解释,她顿时心生狐疑。尽管朱厚照和瑞生都穿得体面,可一想到自家少爷才遇了刺,她便多了一个心眼,连声答应后在前头引路之余,便旁敲侧击地盘问起两人的根底来。瑞生倒也罢了,朱厚照却是随口乱答,听得那仆妇越发疑心。当最后走出一扇小门的时候,朱厚照和瑞生一下子就愣住了。

那院子哪里是徐勋的住处,整个宽敞的院子里尽站着赤膊上身的汉子,这会儿场中两个人正拿着刀枪彼此比试,那闪着寒光的兵器互相撞击在一起,发出一阵阵说不出是刺耳还是悦耳的声响。朱厚照正看得目弛神摇,那仆妇就嚷嚷了一声。

“来人呐,这两个奸徒冒充宫里人,快把他们拿下!”

朱厚照被这一声嚷嚷惊得有些傻眼,瑞生却顾不得发呆了。见那一个个精壮汉子倏忽间就围了上来,刚刚打得难解难分的那一对人更是掣着兵器冲在最前头,他慌忙将朱厚照往背后一拉,随即挺起胸膛厉声喝道:“什么奸徒,全都退下,这是皇上来探平北伯!”

等到朱厚照最终见到徐勋的时候,就只见从阿宝口中听说了这一幕的徐勋笑得直打跌。小皇帝给窘得恼羞成怒,一屁股坐下之后就气呼呼地说道:“都是那个该死的女人不好,朕和瑞生看上去就是一派正气,她居然会误以为是奸徒!还有徐勋你养的那些人,瑞生都已经一嗓子喊了,他们还敢这么围上来,还有人将信将疑……”

“皇上,这还得归功于您常来常往,否则他们就不是将信将疑,而是没一个人会相信了。”徐勋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块儿,不等朱厚照说话,他又补了一句,“皇上之前不是差点因为臣遇刺而怪罪其他人嘛,所以家下人警惕性高些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更何况瑞生这小子谁不好找,居然拉了个后院的浣衣妇带路。”

“皇上,都是小的……”

“得了得了,不怪你,都是朕心急。”朱厚照大度地摆了摆手,起身直接在床边上一坐,盯着徐勋的脸上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冷哼道,“朕真是白操心,你居然还有空笑话朕,料想这伤势是真的不碍事。不过朕刚刚看过你那些护卫了,倒都是精壮结实好体格,怪不得想收进府军前卫去。看在你是给朕招揽人才,朕就不怪罪他们了,不过还让他们照常当你的亲兵,你身边没人不行,谁知道这江山飞捉了,什么时候迸出来一个海山飞来!”

“多谢皇上体恤!”

君臣二人说了一阵子闲话,徐勋便拿出杨一清寄来的信,对小皇帝分说起了如今陕西三镇的形势。说到兴起,他又是支使瑞生去拿地图,又是差遣瑞生去叫人送茶,到最后朱厚照忍不住打趣道:“瑞生如今是朕的人,你还这么心安理得支使他?”

“呃,皇上恕罪,一时习惯了……”徐勋干笑一声,借着谈起军事的机会,他便说道,“之前大同总兵庄鉴曾经来信对我说过,居庸关之前兵备松弛,现如今比从前却要像样多了。都是去年王伯安曾经到居庸关备边……”

“别提王伯安!”朱厚照一下子变了脸色,一时勃然大怒,“朕看在他曾经操练府军前卫,又曾经教授过朕经史的份上,原本是要大用他的,可他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朕作对!给你帮手他不肯,还上书说什么江山飞乃是被人利用,刑部天牢有纰漏,更说什么是刘瑾他们支使江山飞行刺于你,你听听这都是什么混账王八蛋的话!这些离间朕心腹股肱的话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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