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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作者:府天-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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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徐勋刚刚陪着徐迢多喝了几杯,微微有些醉意,“敢问是哪位老爷?”
“七公子届时去了就知道了!”
徐勋忖度片刻,见那名刺赫然是大红色,心中一动,立时收了下来,说了几句客套话后,见那小厮自顾自回魁元楼,他心中一动自是跟了进去。只是进门之后,那小厮早已是身影全无,根本不知道是谁人所派。
这边厢他一进魁元楼,那边厢对面路边上的一辆马车立时打起了车帘,内中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人就对着马夫喝道:“别愣在这儿,去里头打听打听这徐家饮宴的情形如何。”
等到马夫连声答应一溜烟去了,那中年人放下车帘,却是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大红名刺,居然在平时用大红名刺!看来这徐家小儿果真有些面子!”

第二十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如今去开国日远,曾经没有半点松动的夜禁对于有权有势的人来说,已经渐渐成了一纸空文。因而当天色完全黑下来,魁元楼的大宴结束之后,秦淮河上便驶出了一艘又一艘的灯船。那些白日里几乎都静静停泊在某些码头上的画舫,这会儿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璀璨,再加上灯光下那一个个花枝招展的丽人们,自然更予人一种勾魂夺魄的魅力。
只是,那些衣冠楚楚的官员们多半连正眼都不瞧上那些灯船一眼,就这么上了各自的车轿,其余客人们也多半各自散去,只有那些小一辈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们,方才会用留恋不舍的目光看着那一艘艘如梦似幻的灯船,可在长辈们的管束下,终究没人敢在这种场合越雷池一步,只能一步一回头地随长辈回家。
这一世头一次晚上出门的徐勋看着那条如同点缀着金玉一般的秦淮河,再想想后世霓虹彩灯下的纸醉金迷,倒是没有露出多少惊叹的气息,一只手反倒是按了按胸口,仍在寻思那大红名刺的来历。须知回到席上他就再没找见那小厮,更没有人提过邀约他的话,他自然越想越觉得蹊跷纳罕。当旁边传来一阵告辞声的时候,他才丢下了这点思量。
这一晚的高升宴虽说出了点小岔子,但总体来说还算是皆大欢喜,徐迢这个主人当然志得意满。这会儿站在冷风里一吹,满头的酒意顿时散去了一半,于是看着徐勋的时候,他冷不丁就想起了那幅字的来历,脸色自然而然就复杂了起来。因而,徐大老爷等人带着小辈陆续告辞,他只是勉强打叠精神应付了几句,等人稍少些了,他才招手把徐勋叫了上来。
“小七,今天我收了那么多贺礼,唯独你这份最是别出心裁啊。”徐迢言不由衷地夸奖了一句,见徐勋谦逊了两句,他这才笑道,“什么时候若有空,你那位世伯也给我引见引见。”
“六叔,不是我推搪,实在是那位世伯性子有些古怪,不大乐意见人,若非我想到六叔大喜,我一时半会寻不到合适的礼物,也不敢去打扰了他。”说到这里,徐勋词锋一转,便从怀里拿出了那张大红的名刺来,却是假作为难地说,“说起来之前下楼时,又有人送了这么一张名刺给我,却是连署名都没有,想来也是为了那位世伯的两句妙词,我怎承受得起?”
徐迢接过那大红名刺一看,见是正面只下角有一个容字,背面则是诚心拜谒四字,真是没有署名。猛然想起这名刺颜色的关节,他虽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这名刺的主人该是谁,但脸色还是倏然一变,看着徐勋的目光自然而然又亲切了些。笑着递还了去嘱咐徐勋收好,他便笑道:“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有这缘法,也是你的福分。”
“是,多谢六叔提醒。”徐勋点了点头,随即便用无比自然的语气问道,“前时请朱大哥转达六叔的事,不知道六叔觉得怎样,可能够帮侄儿一把?”
徐勋虽是低着头,眼睛却始终观察着徐迢的表情。见这位徐氏一族如今的顶梁柱那脸上的笑容都仿佛冰雪一般冻住了,他便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递了过去:“我知道六叔心中为难,但我经前次一事,已是痛悔当初。这是父亲从前给我的一封信,只恨我当初年少轻狂不懂事,否则也不至于险些丢了性命。”
尽管所有人都说徐边应该是死了,尽管徐迢接过那封信的时候知道是多年前的旧物,可是,当他从封套中取出信函,看到那还有几分熟悉的字迹和口吻,依旧是心中一紧。然而,一页信笺上多半都只是嘱咐徐勋的,只有末了提到他徐迢为人仁厚,有事不妨托付。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有些怔忡,折好信笺还给徐勋之后,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
“也罢,这事情让我斟酌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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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迢和徐勋叔侄俩在风地里说话的时候,徐大老爷的马车里,却传来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尽管驾车的马夫心头一跳,却是不敢分心,只稳稳地驾驭着马车,竭力不去听后车厢里的声音。然而,这声音的流向却不是他能够主导的,下一刻,劈头盖脸的痛斥便穿过车帘穿过车门,一字一句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混账,蠢货,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一气之下骂了这么一连串话,徐大老爷方才歇了一口气,可看到徐劲捂着脸满是不服气的样子,他不禁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伸出的手指几乎点在了徐劲的鼻子上:“花了那么多钱买一幅赝品,你买回来就不知道让人验看验看?我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爹,三弟也只是受人蒙蔽。”徐动见徐大老爷这声音太大,不得不从旁劝解了一句,看向徐劲的眼神里却满是责备,“三弟,你做事情也得有个限度。六十贯不是个小数目,你总应该和家里人商量商量。几天前,你还到帐房动用过一百多贯钱吧?”
徐劲没想到大哥突然又翻出这一茬来,立时愣住了。他这表情看在徐大老爷眼中,自然更平添了几分怒火。徐大老爷几乎完全忘记了这是在行驶的马车上,重重一捶厢壁就喝道:“孽障,快说,那一百多贯又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我买了那良老汉的房子,想把他撵走吗?”徐劲气恼地横了兄长一眼,这才别转头满脸不甘地说道,“要不是那老头没事充什么好人下水救人,哪有如今这许多麻烦事!”
“你还敢说!”徐大老爷气得暴跳如雷,指着徐劲的手甚至微微颤抖了起来,“居然为了这样的小事……为了这样的小事花这么多钱,你这个败家子!”
“爹,三弟只是不懂事,您消消气!”
徐动自然赶紧在那儿劝着徐大老爷,见徐劲一脸死硬地坐在那,他不禁暗自冷笑了一声。长房这一辈的男丁就是他们兄弟两个,可母亲偏疼幼子,看中了二房的田地房产想把徐劲入嗣过去继承了这些也就罢了,可是,二房的财产还没到手,眼下徐劲就大手大脚花钱,花的还都是他将来应得的家产!就是这样,母亲还觉得是他亏待了弟弟!
在徐动的再三劝说下,徐大老爷终于心气稍平。可偏偏在这时候,徐劲突然开口问道:“爹,今天的事情难道就这么算了?总不成看着徐勋那小子骑在我们头上吧?”
徐劲不说还好,被他这么一说,徐大老爷一下子想到了今晚上自家出的丑,徐勋得的好,登时心中大怒,使劲按捺再三仍不免重重冷哼了一声。
“你还敢说!要不是今天你闹出来的事,这事情轻轻巧巧就办成了!”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这才一字一句地说,“哪有这么便宜让他蒙混过关。他有人倚仗算不得什么,要不是我没想着这小子奸诈,他今晚哪能出现?眼下暂且偃旗息鼓,先联络了罗先生再说!那败家子就是再奸猾,也斗不过罗先生背后的人!”
徐动心领神会,当即低声问道:“六叔那边可会阻挠?”
“一个区区七品官,真要遇到大人物,他就该知难而退了!今日这般大场面是给他面子,想来他不至于不自量力!”
见父兄二人只顾着自说自话,竟是完全把自己撂在了一边,徐劲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不满,一只手使劲把椅垫子扭得乱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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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一声春雷天地动

 一场盛宴过后,宾客也好主人也罢纷纷各自归家,一座座宅邸从忙碌到寂静,最后大多数都笼罩在了黑暗之中,只余下一两盏灯笼挂着照亮。徐家长房那座大宅子也是如此,前门和角门早已紧闭,后门亦是一丝动静也没有,仿佛上上下下全都睡了。夜空中的云层渐渐加厚,随着时间的推移,星光月光尽皆不见,天阴的竟是仿佛要下雨似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后门传来了细微的动静声,没多久,门就缓缓开了,一个人探出头来窥探了一下动静,继而就往后头轻轻叫唤了一声,不多时,三个人就陆续出了来,门内一个人又探出脑袋轻声打了个招呼,旋即就掩上门,不一会儿又传来了下门闩的声音。
直到顺着漆黑的后巷走出了来,一个小厮才摸出火折子点燃了,又点起了手中一盏不怕风的琉璃灯笼。昏暗的灯光下,徐劲的脸色阴晴不定,竟是就这么怔怔地站在路口。好一会儿,旁边的小厮瞅着不是这回事,乍着胆子上前问道:“少爷,瞅着似乎要下雨了,咱们是不是别走太远?”
“哼,什么时候轮到你给我做主了?”
听到这一声哼,提灯的小厮立时赔笑道:“少爷,别听他在那胡诌,这么久没见雨,真要下雨倒是好事了……对了,咱们是去清平楼听曲子,还是去望江楼看舞,或者是去银月楼里头试试手气,小的立时去安排?”
“少爷我想看萧娘子舞上一曲,你也能办到?”
徐劲嗤笑一声,见两个小厮都是讪讪的,他才不耐烦地背手就走。可走了没两步,他就想起今晚上马厩那儿因着父兄的吩咐落了锁,大晚上也没车,他可不想就这么走着去秦淮河边上找乐子,一时气急败坏地停住。他正恼火之际,只听后头一阵细微的马蹄声车轱辘声,很快一辆马车就从漆黑的夜幕中行了出来。
到了近前之际,马车忽的一停,紧跟着马车夫二话不说下车开了车门,又利索地卷起大半车帘,紧跟着就是里头就笑道:“是徐三公子?”
“藏头露尾的,你是谁?”徐劲正满肚子憋气,冷哼一声走了上去,往车厢里张望了议案,他借着里头那盏小灯认出了人,一下子就愣住了。他虽脾气暴戾,可里头这位随着父兄见过两次,因而他慌忙拱了拱手道,“原来是罗先生,对不住,小子眼拙,没想到是您……”
“贤侄客气什么,上来说话吧!”
车内人轻笑一声发了话,马夫立时拿出车蹬子在车前摆好,徐劲只一犹豫,就立时弯腰上了车。眼见马车夫收好车蹬子就驾了马车前行,他那两个小厮见状慌忙疾步跟上,一双人一路追得气喘吁吁,只恨爹妈少给自己两条腿。
车厢里,寒暄之类的套话之后,罗先生就看着徐劲说道:“今天晚上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徐劲原就是为了散散心出来的,乍一听人再提今天晚上的事,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当着罗先生的面却不好表露得太过分,只得轻哼一声道:“也不知道是那败家子上哪儿找了个穷酸胡诌了几句词,还让那许多人交口称赞,难道天底下就没好词了?”
“贤侄,如果是区区两句歪词,自然是没人放在心上,但有道是由词见人,从这词中能看出一个人的秉性抱负甚至是境况。”说到这里,罗先生手中的鹅毛扇倏然一停,继而才一字一句地说,“非是遭遇过大挫折的人,非是大挫折之后又有大机遇掌权,或者是掌大权者,做不出这样的词!”
轰隆——
尽管身在马车中,但徐劲还是感觉到了那一道刺眼的白光,紧随着的轰隆巨响更是让他陡然一个激灵。那白光映照着罗先生似笑非笑的脸,竟是又引得他打了个寒噤。老半晌,他才不甘心地说道:“照罗先生你这么说,莫非这事情就这么算了不成?”
“当然不成。”罗先生身子前倾,又靠近了徐劲一些,声音一时压得极低,“不管那一位是谁,这许多年不管不问,想来交情有限。既如此,把事情做绝一点,没有余地了,别人要插手就难了。比如说,你与其花大钱去买那徐良老汉的房子,何不如……”
罗先生摇动鹅毛扇做了个手势,见徐劲一下子愣住了,他也没理会他的呆若木鸡,自顾自地轻摇羽毛扇道:“按照律例,纵使无心也得笞四十,至于更重一等,则是笞五十,至于罪过最大的,那就是绞。当然,皇宫周边有护城河,事情做到那份上未免太绝,但如今外头已经起雷,想必不多时就能下起雨来。只要天气还潮湿,自然就能控制,三公子觉得然否?”
尽管徐劲自幼便是胆大包天,十三岁祸害过母亲身边的丫头,十四岁到外头赌场看到过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气砍下了两根手指头,十五岁偷上过秦淮河上最红的灯船,可即便是他这样的性子,面对罗先生这样谈笑不动声色的设计,也忍不住心底发寒,好一阵子才使劲咽了一口唾沫。
“罗先生不是从来只和我爹我大哥打交道的?”
“你爹老了。”罗先生叹了一口气,见徐劲听了这话浑然没事人似的,他又摇了摇头说,“至于你大哥,稳妥有余进取不足,科举上头恐怕也就是秀才到顶了。你虽不读书,却有一股冲劲,弄一个监生的衔头,把家里产业好生打理打理,岂不是胜过一辈子寒窗苦读?而且,今夜你当众闹了笑话,这一箭之仇……”
随着起头的雷声之后,外头的电闪雷鸣一直就没停过,只是始终不如起头那一声炸雷。渐渐的天上下起了小雨,马车后头那两个小厮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即将双双扑街的时候,马车才终于停下了。当徐劲下了马车时,两人想要迎上前去,但本能的反应竟是一屁股跌坐在地。然而,徐劲却看也没看自己那两个没出息的小厮,只是死死盯着车内。
“贤侄放心,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
尽管雨势不小,但徐劲一手推掉了马车夫递过来的油纸伞,就这么转身走入了细密的雨帘中。面对这一幕,两个小厮你眼看我眼,哪怕心中哀嚎连连,也不得不爬起身踉踉跄跄追了上去。而马车在那儿停了许久,半晌方才再次缓缓驶动了起来。到了一条寂静的巷子里,马车在一座宅子的门前停了下来,马车夫却是没有上前敲门,而是径直打开车门卷起车帘。
“这等手段,似乎不是先生一贯作风。”
弯腰踩着车镫子下车,将身子掩入油纸伞下,罗先生先是爱惜地整理了一下衣衫上的褶皱,却是先懒洋洋打了个呵欠。
“这事不是为了那败家子,是为了徐良,要不是因为徐家的这么件小事,我也不知道那个糟老汉居然还有些来头。京城那边某人活不长了,金陵这边有人正在可劲谋算,赵给谏既然揽下了事情,我怎好不推一把?话说这阵子的嘴仗越打越厉害了。南都四君子仗着是清流,整日里追着那些阉党子弟作伐,他们的子弟也跟着学,这水越来越浑了。赵给谏亦是清流,跟着一块搅和,不尽快了结了这件事,只怕夜长梦多。当然,我对那个给败家子写字的人感兴趣得很。若是能把人逼出来,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当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罗先生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神往之色,口中轻轻呢喃了起来:“那样豪情雄心的词句,也不知道是何等人才,何等颜色……”

第二十二章 纷至沓来(上)

 魁元楼距离徐家不过只隔着两条巷子,因而金六和瑞生这一晚都没跟着。人虽没去,两人却是全都心神不宁,不但金六这个门房在门前张望,就连瑞生也是时时跑出来询问动静。到最后金六不耐烦了,索性给瑞生搬了个小板凳出来,这一对门房和僮仆就面对面坐着,一面等一面闲磕牙。说着说着,金六就提到了瑞生的父亲。
“我说瑞生,上南京这么久了,想不想你爹?”
“不想。”
“啧,真不想还是假不想?我可提醒你,虽说做下人得有个忠字,可要是你连孝都丢了,小心少爷不待见你。你从小没离开过老子,哪有不想的?”
“我说不想就不想!”
瑞生却是恼了,竟一下子站起身来,撇下金六就气咻咻地往外走,可才刚走出门房,他就看到一个人影从外头进来,顿时大喜过望,慌忙快步抢上前去,脱口而出问道:“少爷,您没事吧?”
听到动静的金六也出了屋子来,偷觑了一眼徐勋的表情就知道今夜必定是顺当得很,忙上前奉承道:“看少爷这样子,今天送的礼想来很对六老爷脾胃,必然是得了夸奖!”
一晚上虚与委蛇就已经够让人疲惫了,此时的徐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当即摆了摆手。吩咐金六锁门之后,他就问两人可吃了晚饭,得知是已经吃过了,他想了想就开口吩咐道:“这样,有醪糟没有?去做几个醪糟蛋,刚刚我喝多了酒,有些饿了。多做几个,你们等到这会儿,想来也是肚子空空,吃点夜宵垫一垫。”
徐勋既这么说,金六自然求之不得,慌忙跑去厨房嘱咐自己媳妇。而瑞生跟在徐勋后头进了二门,却终于忍不住问道:“少爷,今天您在魁元楼真没有受气?要是大老爷他们说什么不好听的,您一会儿回了房尽管骂,没别人会听见的!”
尽管徐勋很想打趣一句难道你就不是别人,可是看着瑞生那张认真的脸,他少不得笑着拍了拍那单薄的肩膀:“今儿个顺当得很,再说,受了气当面忍气吞声不敢言语,背后跳脚骂娘,那算什么?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能屈能伸能找回场子,那才是正经。”
自家少爷这么乐呵呵地说,瑞生自然也就释然了,跟着徐勋忙前走后脸上满是笑容好不高兴。等到两碗醪糟蛋端上来了,徐勋又把盛着两个蛋的那一碗推到了他的面前,他更是受宠若惊,推辞了好一阵子方才高高兴兴地低头猛吃了起来。徐勋看着那憨态可掬的吃相,突然忍不住问道:“瑞生,你就是因为你过世娘亲的话才到南京来的?”
闻听此言,刚刚还在狼吞虎咽的瑞生一下子停住了动作。他盯着那饭碗好一会儿,这才头也不抬地小声说:“娘说,少爷是好人。”
这话大有语病,然而,看着瑞生那闷头猛吃的样子,再想起那晚上他就把这小家伙给惹哭了,一时叹了一口气,也就不再追问了,吃完丢下碗筷就回了屋子。躺在那结实的架子床上,他想着徐迢听到他托付田亩事时的态度,忍不住细细沉吟了起来。
这年头官府逐渐腐败,卖地未必要报备鱼鳞册,但他打听下来,大明朝的户籍黄册制度异常严格,他就是揣着卖地的钱,没有路引也走不远,除非他准备做一个没有户籍的逃人,否则,宗族的力量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所以,今天他不得不先走一步稳棋,不止那位吴七公子,其他人亦是对他有了印象,甚至还引得别人送来那一张大红名刺。至于那些田亩,送到徐六爷手中且看这位如何处置,若对方还有一丝心意便好,若是也黑了心……
那就先让他们鹬蚌相争去吧!
这一夜大概是徐勋来到大明朝后最安稳的一觉。当他一觉醒来的时候,恍惚中觉得外头异常明亮,就挣扎着坐起了身。叫了一声瑞生没反应,他觉得奇怪,便披着衣裳趿拉鞋子下了床又叫了一声,足足等了好一会儿,一个人影才撞开帘子冲了进来。
“少爷!”
瑞生见徐勋已经下了床,讪讪地正要解释,徐勋却摆摆手问了一声什么时辰。得知是巳正都过了,徐勋吃惊过后就苦笑了起来,知道自个是心下轻松睡踏实了,这才罕有地一觉睡过了头。在瑞生的服侍下把衣衫穿齐整了,他一面叹息自己如今是标准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面却问道:“怎么,是外头有客?”
“少爷您怎么知道?”
徐勋原是随口一问,不料竟然道出了事实,自己倒是吃了一惊:“来的是谁?”
“回少爷的话,一大早良爷爷过来看了看,得知少爷没起就走了,后来就又来了一位客人,可我不认得。”瑞生老老实实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说道,“金六哥看到那客人坐的马车似乎有些脸色不对,我想也许他认得。”
被瑞生这认得不认得的话给说得晕头转向,徐勋也就没再多问,洗漱过后随便用了点早饭就匆匆去了前头。一进那小小的倒座厅,他就只见那个坐在客位上的中年人笑容可掬地站起身迎了上来,熟络地叫了他一声七公子。搜索遍了记忆却没有印象,他心底更是纳罕,等厮见请教了对方名姓,对方却自称姓吴,来自仁和,他越发确定这人应该是头一次见。
因这位吴姓中年人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一个劲强调自己捐了个员外的衔头,徐勋也就顺口称呼一声吴员外。然而,三言两语下来,对方绝口不提正事,却是拐弯抹角地探问他的家世背景,他不免心下存疑,偏巧就在这时候瑞生探进头来,说是徐良来了,他也就借此告了一声罪出了屋子。
“少爷,良爷爷在马厩那边,这人怎么办?”
“你去里头陪一陪。”徐勋随口说了一句,见瑞生那脸色一下子变得苦瓜似的,他顿时想起这小厮没见过大世面,对付这种老油子不合适,于是就改口说道,“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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