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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蔽日-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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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的手掌迅速流出了血。

走进来的人沉默不语,更没有任何动作。

但连城璧甚至不用回头,便能知道,进来之人正是萧十一郎。他之所以不动,也是因为他在看自己的手。

连城璧并没有回头。他将刺入手心的碎片拔了出来,而后用水一遍一遍冲洗。

他面色不改,动作亦是从容不迫。仿佛受伤的并不是他,他也不是在处理伤口。

但下一刻,他的眉缓缓便拢了起来。

因为萧十一郎说,“我同你赌。”

他的声音虽一如既往淡然,但连城璧依然能听出其中力不从心。更何况这四字内容,已足够叫他惊异了。

连城璧猛地回了头。

萧十一郎站在他身后,面色白的像鬼一样,额边还有冷汗滴下,仿佛是经历一场生死决斗。

——他也确实经历了一场不能败的决斗。

便在四个时辰前,他与九曲桥边那两位下棋的老者,斗了一场!

连城璧显然想到了这个可能,面色已沉了下去。

他起身,走到他身边。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握住他的手,温和道:“你已经很累了,便先回房去,如何?”

萧十一郎定定看着他垂着的右手。

指尖尤滴着鲜血。

他敛眸掩下眸中暴风骤雨,淡道:“天公子不愿与连城璧赌,那么我如何。”

天公子声音里又充满了兴趣盎然:“哦?赌什么?”

他确实是不愿与连城璧赌。因为连城璧早已胸有成竹,他也必输无疑。倘若是萧十一郎,又另当别论。

萧十一郎道:“自然是赌我能不能破除你的‘魔法’。”

天公子一笑:“赌注呢?”

萧十一郎断然道:“我若赢了,你便将玩偶山庄赠与他。我若输了……就在这里待到死,一辈子做你的奴隶!”

连城璧陡然握紧了他的手,力道之大像要将之捏碎。

萧十一郎转眸去看连城璧,他的眼睛此刻已发亮,也唯有坚决!。

主人的笑声忽又变得十分温柔。他沉默良久,像是在透过帘子凝视连城璧的表情,缓缓才道:“你若是一辈子留在这里,连少恐怕会很生不如死的。”

萧十一郎扯了扯嘴角:“所以我用他真正在乎的,同你真正在乎的东西赌。”

连城璧深吸一口气,眸光闪动。

天公子声音愈发柔和:“这赌注看起来很大,也很公平。”

萧十一郎凝视连城璧,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笑容:“不错。”

门外天色已暗了。

整个夜幕都是暗沉沉的,没有任何星子。

天公子眯着眼,冷冷瞧着珠帘对面的人。

珠帘极细,看不清对面两人眉目间究竟是何表情。他原先以为的万无一失,也成了如今的诡谲变幻。他心念几转,才重新扬起笑容:“我赌。”

连城璧的眼中慢慢只剩下了无奈。

有些事情他阻止不了萧十一郎,正如萧十一郎阻止不了他与天公子的斗争。

他只能叹息。

天公子又道:“何时开始?”

萧十一郎道:“就是现在!”

【最后一字尚未落下,萧十一郎的身子突然往墙上撞了过去,“轰”的一声,灰石飞扬,九寸厚的墙已被他撞破了个桌面般大的洞!

萧十一郎整个人都全部嵌入了隔壁屋子!

这间屋子很大,却没有窗户。屋里简直可说什么都没有,只有张很大的桌子,桌子上摆着栋玩偶的房屋,园中亭台阁,小桥流水,有个绿袍老人正在溪边水里浣足……】【原著】

——连城璧瞳仁收缩!

萧十一郎喘息着,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所以此刻起,这玩偶山庄,便是他的了!”

帘子另一侧沉默良久。

良久良久,天公子才一字一顿阴沉道:“果然好手段!”

萧十一郎踉跄着起身,被连城璧抱入怀里。他便安心靠着连城璧的肩膀,大口喘息。

连城璧揽着他的腰,将他半抱半拉起来,对着那一卷帘子温和一笑。

他虽笑的温和,眸子,语气却是冷若寒冰。“既然这座山庄是本少的。那么,现在,请你离开。”

正文 54、山庄易主(三)

()54、山庄易主(三)

“现在,请你离开。”

这几个字,当真是说的是理所当然,无比顺畅!

天公子深吸一口气,怒极反笑。

萧十一郎听到他的笑声,淡道:“天公子必然不会言而无信,是么?”

天公子断然道:“不错。”

萧十一郎一笑:“那么请了。”

他站直了身,被连城璧握住了手,转身出门。

天幕黑暗,没有任何星子。

这本该是让人迷茫怅然的夜色,却在携手之间,徒覆三分暖意。

萧十一郎握着他的手,一语不发向前走。

他本不会询问连城璧为何要这一座玩偶山庄,也不会反对他要。他能做到,只是极一人之力,帮他而已。

但连城璧的脚步忽然停了。

因为面前站了两个人。

正是下棋的两位老者。

连城璧又挂上了惯有的笑。他上前半步,微微躬身,谦逊道:“不知两位有何见教?”

那惯穿一身朱衣的老人道:“我们又能有什么见教?”

而惯穿一身绿袍的老人道:“我们没有见教。”

连城璧敛眸一笑。

他也不再说什么,握着萧十一郎的手,便要离开。

“且慢。”

他们方走了一步,其中一位老人便这般道。

连城璧也懒得理他们,脚步不停道:“这座山庄如今已是本少的,两位若是不喜,直接离去便可。不必再向本少告别。”

朱衣老人却道:“我们不走。”

绿袍老人也道:“一定不走。”

连城璧脚步这才慢了下来。他回头,黑暗之中看不清任何人的表情:“为什么?”

朱衣老人道:“因为这个地方,本不应是你能要去的。”

绿袍老人道:“无论为什么,这里都不是你能要去的。”

连城璧呵呵笑起来。

他负手而立,只静静站在他们面前,整个人却如出鞘的利剑,浑身上下是无可违逆的寒芒:“能不能被我要来,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

此语一出,天地一片寂静。

良久,朱衣老人才重新开了口:“不错。”

绿袍老人冷声道:“我们不能,你也不能。”

连城璧又恢复了平素温柔:“可这玩偶山庄,到底是被我要来了。”

老人们不再说话,只是冷冷凝视连城璧,全身气息隐匿在黑暗里,却是无人可以忽略的杀机。

连城璧退了半步。

而萧十一郎猛然上前一步,堪堪抵住两人锋芒。

连城璧转眸看他,神色之中温暖油然。

朱衣老人敛容道:“今日下午你尚未输于我们,我们不同你计较。”

萧十一郎长长吐了一口气,却道:“两位其实也知晓破解魔法的关键了罢,又为何不走。”

一瞬之间,老人们面上极端扭曲。

但他们很快平静下来,淡淡道:“走?能走到哪里去。”

萧十一郎沉默无语。

朱衣老人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目中竟似露出了一丝恐惧之色:“他根本不是人,是鬼,比鬼还可怕的妖怪!无论谁遇着他,活着都不如死了的好!”

萧十一郎终于沉默不了:“便连两位也不能?”

绿袍老人道:“你已知晓我们身份?”

朱衣老人道:“你当然会知道。因为以你的武功,在当今天下,已无第四人是你的对手。”

连城璧缓缓眯起了眼睛。

三人,眼前两人已占了两个位置。另外一个,也自热是天公子。

缘袍老人道:“但我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敌手!”

萧十一郎面色已臻至沉凝。

连城璧脸上已失去了笑。他死死握住萧十一郎的手,静默不语。

朱衣老人将目光放到连城璧身上,淡淡道:“所以,你不要妄想对抗他。”

绿袍老人不再说话,但他凝视连城璧,双目极冷,竟电闪一般凌厉决然。

连城璧哈哈大笑起来。

这已是他今日第二次大笑,与之平素浅笑便是截然相反,此等桀骜张狂甚至生生压过了两位老者的气势。

他说:“江湖本来就是尔虞我诈,你死我活。但很多时候,武力决不是唯一标准!”

两位老人面色陡然一变。 

连城璧不为所动。

他只是握着萧十一郎的手,平稳而镇定得注视他们,淡道:“天公子加注在我身上的屈辱也好,阴谋也罢。总有一日,本少要变本加厉还回去!”

夜幕四合,屋子中灯火明灭。

四人已消失不见。

一名如玉般温润的男子出现在房中,正是这座玩偶山庄“主人”,花如玉。

他面朝珠帘,神色间竟是极其恭敬:“公子真的要将这座山庄赠予连城璧?”

珠帘另一侧,天公子的声音已恢复平素威严冷静:“不错。”

花如玉迟疑道:“可是……”

天公子道:“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追查我‘天宗’之事。如今他到底掌握了多少,就连我也不太清楚。既然他想知道,不如便光明正大让他知道。”

“天宗”一词出口的那一刹,花如玉脸上表情已是扭曲至极!

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常态,眼中光芒湛然:“公子是说,借连城璧之手,除去那些人?”

天公子笑道:“呵,不错。连城璧这种天生多疑的人,要他相信,决不容易。”

花如玉眼中自信万分:“越是多疑的人,也便越是小心。对这种人,哪怕属下将真相全部告诉他,他也不会信。”

天公子道:“不错。”

花如玉道:“所以我们就要反其道而行,将所有被我们邀请过的人,全部留给他?”

天公子笑了起来:“你忘了么,连城璧却还有一个弱点。”

花如玉皱眉,半晌才道:“属下愚钝。”

天公子竟似无限温柔得吐出六字:“他信萧十一郎。”

连城璧不仅相信自己,还相信萧十一郎。但萧十一郎究竟相信多少人?

谁又知道呢?

夜色已深了。

连城璧命人准备了一架马车,竟然就这样带着萧十一郎出了玩偶山庄。

他说:“来了这里这么久,也不知具体方位。你我便出去看看,如何?”

萧十一郎自然同意。他迟疑半晌,才道:“你不去找你要的东西?”

连城璧笑道:“现在的玩偶山庄不过一个空壳,找到的东西也不一定是真。既然不一定是真,那便等泰阿来了再找。”

萧十一郎缓缓笑了起来。

马车很快进入闹区,城镇夜市繁华。

连城璧虽说是来确定方位的,却对之并没有太多兴趣。

他只是握着萧十一郎的手,四处闲逛罢了。

然而走了许久,连城璧只觉胃又开始抽痛。

他并非是会作贱自己的人。只是这一世美了味觉,很多时候看到那些精致的菜肴便觉厌恶。是以从得了胃病开始,便一直无太多改善。

他额上冒出了些许冷汗,好在是天色过晚,他又披着斗篷,萧十一郎看不清楚。他轻吸一口气,忍下痛楚,笑道:“十一,我饿了。”

萧十一郎道:“我们去吃饭。”

连城璧叹道:“我并未带钱。”

萧十一郎表情极其莫测高深。

他顿了片刻,才从腰带处摸出他的那破旧的荷包,慢条斯理打开封口,从里面抖出了五文钱。“……”

连城璧凝视萧十一郎的脸,笑意一如既往的温柔。

萧十一郎轻咳一声:“……我很穷的。”

谁又会相信天底下最声名狼藉、什么东西都取得到的大盗萧十一郎,竟连请人吃顿饭的钱都没有呢?

连城璧挑了挑眉。他大抵是觉得萧十一郎这般尴尬表情十分可爱,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穷不是借口,十一。”

萧十一郎镇定道:“……所以我打算请你吃馄饨。”

连城璧笑弯了眼:“好啊。”

夜色极深,街道上的人也渐渐少了。

这条街上有一个馄饨摊。这摊子似乎摆在这里许久了,这夜里还有几个人吃着馄饨,一边赞着“味道果然还是和当年一样”等等,看起来是经年的熟识习惯。

卖馄饨的老张也已经很老了,须发都已斑白。此刻正坐在那里,低着头默默熬着汤底。挂在摊头的纸灯笼与那块红木招牌已又脏又破,依稀可辨“三文馄饨……”几字。

他虽是衣衫褴褛,但脸上却带着种乐天知命的笑容。别人虽认为他日子过得并不怎样,他自己却定是觉得很满意的。

这样的人,也许是靠着卖几碗馄饨吃饭。但他又不会太在意酒足饭饱之外的钱。顾客们若不给钱,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刁难。

萧十一郎一向很欣赏这种人。

他看了眼招牌,便道:“来五文钱馄饨。”

老张默默应下。

他招牌上虽写的是三文钱一碗,但只要碗够大,哪怕一两银子,一样能卖。

馄饨很快就好了。

萧十一郎又问老板要了两杯热水,一杯泡了勺子,一杯递于连城璧解渴。

连城璧心中极暖。

馄饨皮子薄,只沾了零星肉末,又拿着那一锅清水来煮,显然是不会有太多油水的。但它重汤料,也便是碗中的汤水,才是猪骨汤。萧十一郎泡了许久,确认不再有油脂飘开来,才甩甩干,递给了连城璧。

这些年萧十一郎穿的衣服虽然面料依然不怎么样,却已不像当年那般,半年也不换一件。

他的头发虽然也是凌乱不堪,但也不会像他们第一次见面,蓬头盖面地只看得清他的眼。

他从前是决计不会如此在意干净与否的。

哪怕十天半月不洗澡、不穿袜子便套靴子也是常有之事。风四娘从前就嫌弃他这般蓬头盖面,每次见面都要埋怨一通。但若如今风四娘看到他做这等动作,说不定已惊得连下巴都掉下来了。

但萧十一郎却并无任何不适,他甚至乐在其中。

能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任何改变,总是让人愉快。

连城璧含笑握住。

眸光跃动,只静静注视萧十一郎,温柔道:“一起?”

萧十一郎轻声道:“我不饿。”

连城璧也不说话,只是勺了一只馄饨,递到他嘴边。

萧十一郎垂眸看着那一只尤散着热气的馄饨。

良久,才张口吃了下去。

连城璧支着下颚,笑弯了眼:“好吃么?”

萧十一郎抑制不了心中柔情,点了点头。

连城璧便扬起了笑容,自己也吃了一个。

他吃不出味道,却也觉得这一只热馄饨十分不错。他便又给萧十一郎兜了一只,再自己一只……

这一夜很长。

萧十一郎觉得不可思议。

前一刻还在为打赌赢了玩偶山庄而满心喜悦,后一刻便被两位老者阻截,之后他们竟是抛出了山庄,出来吃馄饨。

人生简直不可猜测!

他静静凝视连城璧,灯火氤氲里,连下颚弧度都是不可名状的温柔缱绻。

渐渐渐渐,便痴了。

也许穷极一生,都是这般无怨无悔的痴迷。

正文 55、崖下活人(一)

()55、崖下活人(一)

翌日依旧晴天。 

冬日似乎已过去了,整个小镇都沐浴在璀璨阳光里,远远瞧着十分温暖。

连城璧与萧十一郎已开始往回走了。

连城璧向来不喜欢骑马,这一次归去玩偶山庄却并没有坐马车,反而是与萧十一郎并肩策马。

微风拂过,带着阳光温暖的韵味。马蹄踏在青草之上,偶尔还能闻草叶清香。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温馨,安宁。

连城璧心情很好。

他面上虽总是带笑,但大多时候心情却并不好。算起来真正悠然愉悦,大抵也唯有在萧十一郎身边。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鼓乐声,侧目便能瞧见一行人马,自远处缓缓而来。

无论这队伍里有多少人,总有两个地方无可忽略。

第一是新娘子坐的花轿,第二则是高头大马上满面得意的新郎官。

显而易见,这自然是迎亲的队伍。

萧十一郎曾也想将来会这般得意洋洋地娶一个女人,但这个愿望早已如烟消云散。

他只是想到了四年前。

彼时尚是姑苏秋日,银杏叶落满地。而他站在姑苏城墙之上,看那一场轰动江湖的婚礼,十里红妆映染天幕,甚至刺目得叫他连眼眶都红了。

无人可知,那一种撕心裂肺的绝望。

哪怕是萧十一郎自己,也断不明了。

现在萧十一郎又想到了那些切肤之痛。那些东西他也许永远都遗忘不了,纵然如今连城璧就在他身边。

有些东西,不是想忘便可以忘的了的。

他转头看连城璧。

一袭青衣的贵公子淡淡注视着前方迎亲队伍,目光平稳且淡漠,唇角又恢复那般三分谦逊七分矜持的笑。

——因为这个新郎,还是个熟人。

新郎正是杨开泰。

那么新娘是谁,连城璧大概也能知道了。

他这才转头看萧十一郎。见萧十一郎目光之中是来不及掩饰的复杂,微微拢了眉。但他并不询问,只是装模作样叹了口气,笑道:“十一,我看这亲大概是成不了了。 ”

连城璧向来是君子风范。萧十一郎虽被他逗过多次,但如今日这样,还是头一遭。

萧十一郎眨了眨眼睛,有些怔住了。

世上哪有这样的君子呢?人家还没拜堂,竟就在一旁诅咒人家成不了亲?

难道那新娘子,还是他喜欢的人不成?

萧十一郎很想笑。

但下一刻,他已毫无顾忌地笑了出来。

因为轿帘突然掀起。红绸衣、红绣鞋,满头凤冠霞披……穿戴得整整齐齐的新娘子,竟突然从花轿里飞了出来。

——除了他们,所有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新娘掀开红头盖,脸上的白粉簌簌往下掉。她像是想要拍萧十一郎的肩膀,但萧十一郎还坐在马上,她使劲跳了两次,似乎是凤冠太过笨重,她怎么也跳不起来。

萧十一郎笑的更大声了。

——能让他笑地这么没心没肺的人,这世上也就一个风四娘了。

上一次见面,她被连城璧散了功,学着她最厌恶的淑女模样,乖乖坐在无垢山庄里赏花。

这一次见面,她已坐在别人的花轿里,漫不经心又心安理地享受着女人一生最美的时刻。

但无论在哪里,风四娘总有让他大笑的本事。

风四娘佯怒道:“喂,你笑屁啊!”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甜美动人,哪怕是只听声音,都知道这个新娘子决计是个美人。

她不开口时,白粉已掉的十分起劲。她一开口,连城璧忍不住策马退了几步。

萧十一郎还在笑,连城璧淡道:“正是笑屁。”

萧十一郎笑的更夸张了。

风四娘勃然大怒!她眼中的喜悦已经不见了,满脸戏谑又变得像死鱼一样冰冷:“喂,你怎么又同这个死疯子在一起?”

萧十一郎这才不笑了,他还没回答,便听得身旁连城璧淡道:“又与你何干。”

杨开泰已从震惊中回了神。

他额上沁出了冷汗,下马疾步走到连城璧身旁,抱拳一礼:“连兄在此,怎不通知在下,好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

连城璧温和一笑:“吉时将近,你我此刻续旧,怕是不妥。”

杨开泰平素脑子不怎么样,如今却忽然开了窍。 他转身,浑身气质突地一变,满脸都是小心翼翼的讨好:“你,你快点回去轿子里……你怎么就出了轿子呢?”

风四娘白了他一眼:“我喜欢出轿子就出轿子,我喜欢不出就不出。你管得着么?”

杨开泰满头的汗又疯狂滴下来了:“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

杨开泰这人本来紧张就要结巴,如今这等尴尬被连城璧瞧见,更是说不出一句话了。

萧十一郎实在看不过去,这才开口道:“你这样的新娘,还有几个人敢娶?”

风四娘眉毛都要飞上天了:“又不要你娶,你啰嗦个屁。”

她虽然这样说,但心中苦涩寂寞究竟几许,又有谁能明白?

——谁也不会明白。

杨开泰擦了擦汗,对连城璧尴尬笑道:“呵呵……呵呵,内人愚昧,叫连兄笑话了。”

连城璧笑而不语。

风四娘怒道:“谁是你内人,谁又愚昧了!”

杨开泰额上冷汗滴答,这个为风四娘痴狂的傻子,能这般忽略风四娘感受,已将至极限了。

他自顾自继续对连城璧道:“呵呵,叫连兄笑话了,连兄笑话了……”他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几个字,连着对连城璧说了十几遍。

连城璧敛眸,笑而不语。

这个时候无论他开口说任何的话,杨开泰都会更加尴尬。而君子,是决不会让人这般难堪的。

杨开泰已是病急乱投医了:“连兄笑话了……呵呵,若是如连兄与嫂夫人那般……想来今日也不会这般……”

风四娘怒极反笑,笑声像铃铛一样好听。

无论何等时刻,在一个女人面前提起另一个足够完美的女人,都是大忌。但显然,杨开泰还不知自己已犯了错误。

萧十一郎脸色已变。

这个世上若还有仅一个名字,便能叫萧十一郎抬不起头来,恐怕就是沈璧君这三字了。

连城璧却淡道:“我与她已和离。”

杨开泰还想说什么,听到这一句话,只能站在原地“呃、呃、呃……”地说不出一个字了。

连城璧一字一顿道:“是我对不起她。”

杨开泰傻呆呆看着他,就仿佛连城璧那张俊美的脸庞,忽然开了花。

他忽然被重重地打了个耳刮,甚至连耳朵都嗡嗡响了起来。他单脚点地,头晕目眩地原地转了个圈,分外搞笑得以着狗啃泥姿势扑到在地。

连城璧的眼中只剩怜悯了。

杨开泰尚未来得及反映,风四娘已豁然拆了凤冠,嘭一声,将之弃在地上。

天地死寂。

迎亲队伍中的几百人,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眩晕渐消失,阳光洒在杨开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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