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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 (完结)-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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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况下,谁敢顶风作案,反对扒皮•;章呢?

连载(1546)

冠盖满京华,斯人敢独言。没人敢说,范纯仁敢。他是一只平衡尺,在元祐时他阻止远贬蔡确,现在他反对永废吕大防。范纯仁写了份奏章。

恳请哲宗为吕大防等人留一线生机,为官场留一线回旋的余地。

留一线余地……章惇很无语,本来不想动你,你竟然主动申请找抽。范君子,这是政治,不是善堂,你一定要往里挤,那么没办法了,为了保持政局的完整性,公开唱反调的必须打压。

贬范纯仁到随州安置,全家一起去,即日启程。随州,在现在湖北随县,他终于到长江边,和吕大防他们扎堆去了。消息传来,一片悲哀,范家的亲友都摇头叹息,范纯仁本人却很平淡。

这不是装,而是心灵的体现。

试想面对这样的局面,范纯仁忍了,一直沉默明哲保身。这样就算躲过了政治风暴,他就会高兴吗?会像普通人那样庆幸吗?很显然他会自责,范家从来都是忧国忧民忧天下,心安乐才能身安乐的人,如果想保平安,光是范仲淹的光环就足够他们当官享福。

那就走吧,范纯仁在之后三四年的时光里平静地品尝着自酿的苦果,一路南贬,陈州并不是终点站,在那之后还有永州,一路上不仅要乘车,更要坐船。

某天范家坐船在今天湖南长沙橘洲附近跋涉,突然间风浪大作,船眼看就要翻了,好容易到了浅水处,全家湿淋淋地上岸。其中范纯仁背着自己的妻子,一步步走了上去。

他的周围是一片骂声,妻子儿女们异口同声地痛骂章惇,其中以范夫人骂得最经典最有身份,8个字——“枉陷正人,使我至此。”

老太太发火了,说章惇陷害范纯仁这位正人君子,连累她饱受江湖之苦。

看着好像没骂错,可是范纯仁的回答让他家人很不解,让后来读史的人也不解。他说:“船破,也是章惇的错吗?”

谁看谁迷糊,范纯仁在搞什么,这当然是章惇的错,没有这件事,范家老小怎么会跑到长江里玩漂流?简直是逻辑错误,而且范纯仁为什么不生气呢?就算不想报复,也没必要替敌人解释吧。

这样想就都错了,没有理解到范纯仁的心理。

像他妻子所说的,“枉陷正人”,抛开章惇的思想目的,退一万步说,真就是陷害了正经人,又能怎样?正人就不是人吗,就不是公务员吗,就有豁免权吗?

这才是问题的根本处,在宋朝的士大夫阶层心里,正人君子是有特权的,只要自己是正人了,就能决定别人命运,往死里打压对手。至于自己,永远是安枕无忧,容不得别人碰一手指头的。这是多么可笑,君子之风在于包容,什么时候是杀人利器了?

在范纯仁的心里,保持君子之风,正义理念,只是自己个人的操守问题,并不是自己的什么免罪金牌。无论是进,还是退,他为的都只是自己的心安。

如此而已。

连载(1547)

在永州的几年里,是范纯仁绽放心灵光芒的日子,世人见过太多走在阳光下的圣人,这时的他像是一朵黑暗中的莲花,尽管没人看见,仍然高洁清华。

做到这一点很难,首先要耐得住寂寞。而寂寞,本来是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他身边的事。

在宋朝,贬谪不意味着绝望,尤其是范纯仁这种顶级高官加顶级名士的人。这类人走到哪里都是社会中心,比如刘挚、刘安世、梁焘、苏轼,无论是官场,还是民间,都有着巨大的能量。

范纯仁主动放弃了这些。为了安静,他没有住官署,没有买房,而是住进了寺庙。每天晨钟暮鼓安分守时,过着修行人的生活。

在这种生活里,也免不了争吵矛盾。某一次范家的小孩子在庙里玩,犯了点小错。他们都是诗书传家的子弟,从小灵牙利齿,知识面很广,限于年龄,还不知道收敛,随便说了几个笑话,把和尚惹火了。

和尚们大怒,把这些落难的高干衙内们一通臭骂,捎带着也没放过范纯仁,言语间非常冒犯。

范家人火了,抛开范纯仁的地位,他至少是范家此时尊长,当着别人家的子弟骂人家长辈,这在什么时代都是巨大的挑衅!

冲突不可避免,和尚眼看着倒霉,范纯仁就算再衰,也轮不到几个秃瓢欺负。什么追回度碟了,没收庙产了,都是一句话的事。

可是什么都没发生,范纯仁听着孩子们来告状时非常平静,一脸的从容。等到第二天和尚们来道歉时,范纯仁反过来安慰他们别在意。

他要的是平静,每天关上院门,他像在北方一样生活,吃面儿片,读诗书,回忆一生所为,路途远了些,难道人就不是从前的人了吗?

平静不是消极,在流放的日子里,范纯仁用另一种方式激励自己和族人。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两日,范家都要在正堂上陈列四朝(仁、神、英、哲)期间皇帝的手迹和赏赐之物,范纯仁率领子孙更衣参拜,拜后收好,之后家中长幼互拜,喝茶后散开。

他要让家人知道,无论顺逆,他都是宋朝的忠臣,永远不要因为政治上的遭遇逆反了心灵,违背范家的族风。

连载(1548)

赵佶登基后,他盼到了久违的诏书。

诏书是以向太后的口吻颁布的,给范纯仁光禄卿的官职,工作单位定在南京(今商丘),居住地在邓州。邓州是今天的河南邓县,这也就是说,时隔四五年,范纯仁终于结束了南迁贬谪,回到了故乡北方。

只是这时他的身体糟糕透了,年过70,衰败不堪,连眼睛都失明了。他捧着诏书,看不见上面的字,激动得泣不成声,说——“上果用我矣,死有余责。”

皇帝终于起用我了,哪怕我死了,也有责任没有尽到。

心是这样想的,可他已经没法做任何事了,连入朝谢恩都做不到。对此赵佶表现得更加感人,他派人尽最快的速度送去了茶、药、专门治眼科的御医,祝范纯仁身体早日康复,并说,范纯仁,得见一面足矣。

当世之大名士,久负天下盛望,只要能见上一面,我就满足了。

这句话出自皇帝之口,足以让任何人荣耀终生。范纯仁就在这种荣耀里北返,边行边治,渐行渐远,终于在宋建中元年(公元1101年)的正月初二日,于睡梦中去世。

纵观范纯仁的一生,他不是一位伟大的政治家,也不懂军事,甚至还办过一些错事。但是,这些都不妨碍他成为宋朝首屈一指的道德丰碑。

他的心灵不复杂,更不故作高深。一切的行为,都出自他自己常说的一句话,我一生所学,不外乎两个字。“忠”、“恕”。

这两个字很简单,但谁能做到呢。忠,不止是说忠于国家,更是忠于良知。前者,在封建社会里,国家即君主,忠君通常能得到好处,还不太难做。比如宋英宗时期,忠于英宗的人哪个忠于良知了?一个个飞黄腾达,福禄终生。

忠于良知,就太危险了。会像范纯仁这样,在元祐时阻挡旧党,在元符时阻挡哲宗,为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公平二字,外加连皇帝、首相都漠视的政治大局。

这样的人,活在什么时代里都会很难、很惨,但同时,他也会赢得民众的敬意,和历史的肯定。宋代的范纯仁,以及其它时代的范纯仁们,他们的路,可以归为四个字。

“道德苦旅”。

用他们自己的苦,保持住一个民族的良知。这在当时来看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蓦然回首,如果我们在一片打击报复赶尽杀绝的时代里,看不到半点温暖光明的人性之光,我们还会为自己的民族而自豪吗?

连载(1549)

如果说范纯仁的贬谪之路是道德苦族,那么苏轼之路就是文化苦旅了。他在绍圣元年时被贬职,创造了两个纪录。

最早被贬的,贬得最远的。

一路从定州贬到英州,从英州贬到惠州,到惠州后以为安全了,都到海边了。结果他的老朋友章惇想了想,东坡兄,你字子瞻,何不到儋州一行呢?

儋州是今天的海南岛,苏轼真是读过万卷书要行万里路了,他得飘洋过海。过海也就算了,刚刚登上海南岛,命令又来了。

令苏轼到昌化军去报到。

昌化,在今天海南詹县的东北部,是黎族的聚居地,地处海南一偶,是天涯海角里的犄角旮旯,最偏僻不过的地方。这么说吧,幸亏开国的时候赵匡胤、潘美一时发懒,没想着打下越南,不然苏轼非得出国不可。

面对这样的迫害,全天下的人都替苏轼不平。实在是欺负人嘛,苏轼只是个超级笔杆子,最多只是痛快痛快嘴,骂骂人而已,至于这样把人往死里整吗?

简直是变着法的,开着玩笑去整人!

换个人都受不了,何况是苏轼。大家都觉得得像苏轼这样心高气傲,不向任何人,包括司马光在内的大佬低头的大才子,不累死也得气死。

出乎意料的人,苏轼一路上读笑风声悠游自在,像游山玩水一样走了过去。这是和范纯仁是太不一样了,范纯仁闭门待时,静静地等待着命运转机的到来。就算有人来求见,他也一律拒绝。究其原因,他是在求静,这种静不止是对他自己有益,更加对朝廷政治有益。

他绝不会像司马光、文彦博等人那样,在西京洛阳利用自己的名望,拉帮结伙,非议朝政,弄得王安石、宋神宗在改革中时刻如芒在背。

他在静静地渡过这度岁月,哪怕不赞同新党的政策方针,可是仍然要维护政权的正常运行。

连载(1550)

苏轼不这样,他来者不拒,是凡探望他的人,他都杯茶谈笑相与欢误,甚至刚到某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时候,他能主动出击,找人聊天。

更别说随时写信,和四面八方无数的朋友互动了。有证据证明,现代网络里聊天时常用“呵呵”等常用词,就是苏轼发明的。

在他的信里,便条里,使用率是相当的高。

结果就是,他越是远贬,结交的朋友越多,三六九等各行各业,什么样的人都有。于是越走声势越大,越走传说越多,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的远贬之路,他的名望绝不会达到现在的程度。

远贬前,他的名望是有深度的,官场、文坛的确以他为首;可是远贬之后,广度增加了,他一路之上的洒脱、平易、多才、仁爱,让世人传颂他是“坡仙”。

从没有人像他这样对待长达七年,远贬海外的悲惨遭遇。以儋州为论,在他之前也有位名臣贬到了这里,那人比苏轼的官职大了很多,是唐朝重相李党的党魁李德裕,这也是位非凡的人杰,被牛党倾轧贬到了当时称为崖州的海南岛。

李德裕死在了这里,他没法忍受恶劣的环境,更没法忍受政敌的欺侮。

这在苏轼的身上没有发生,并不是说他没有李德裕那么高傲,而是心灵深处的核心地带太不一样了。李德裕、甚至范纯仁都出生于顶级官宦世家,他们的祖辈不是名臣就是重臣,从出生开始,他们的命运就注定了一种责任。

既为国家,更为家族。有这两点,再身处政党漩涡之中,谁能轻松洒脱呢?

苏轼不同,他是第一代以才华起家的名臣,从小在蜀川山水中长大,他的心灵本就不是传统的官场动物。最开始时,他短暂的迷茫过,那时他初入官场,自命士大夫一族,把底层人民的死活看得一钱不值,公开声称下层人的存在,就是为了保证士大夫的生活快乐。

真烦人,典型的暴发户嘴脸。

到他自己倒霉,在乌台诗案后贬到黄州,在城东的那块坡地耕种之后,他的心灵返本了,蜀山灵秀激越,华夏五千年里,最潇洒不羁才华横溢的两大文豪——李白、苏轼都出生在那里,并不是偶然的。他们的路,更有相同的地方。

李白忍不了唐朝的官场,自绝于江湖。苏轼的7年贬谪之路上的种种散漫行为,更是对宋朝官场的放弃。他每到一处,都要建屋造房,以作长住久安之计。这就是他与范纯仁的最大区别,他根本就没再盼望再回什么朝廷。

本是自然之子,怎能再重蹈泥潭?

连载(1551)

想回归自然……你想悔婚?一入官门深似海,谁人敢称伟丈夫?官场是个可怕的生活圈子,谁进来了都得身不由己,你苏轼凭什么特别。

他想盖房定居,好多次了,可都被搅黄。在英州时,他拿出了当时全部的资产,买地盖房,一通大折腾。结果房子盖好了,命令也来了。

命犯官苏轼到惠州居住。

到惠州苏轼学乖了,先到官方报到,申请官署。按理说他虽然犯罪,但也是官身,有自己相应的待遇。可是啥也没有,因为官场庞大的信息网络,已经把他的升官指数分析得一清二楚,他别说回京升官了,想死在北方都希望渺茫。

于是乎,这一路上,沿途的各级官员变着法的给苏轼捣蛋,让他行无车、居无所、病无药,目的超简单,就是通过折磨他,向章惇示好。

这样的事追着他,直到惠州还在发生。这些官要向中央时刻汇报苏轼的情况,好保证各种关怀及时的降临到苏轼身上。

最先是房子,没有官署苏轼想租房,结果偌大的惠州城,居然没有房源。这个牛吧,让你有钱都租不到房,没办法,苏轼搬进了庙里。佛教与苏轼有很大的缘分,他一生中有很多的和尚朋友,拜佛教弟子间超级庞大的联系网,他走到哪儿都至少有个小庙能落脚。结果这次落脚让苏轼彻底翻倒。

和尚们对他很好,怕影响他休息,每天敲钟都尽量小声点。苏轼很感激,写了首诗,其中有这样一句:“报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

他的诗风行千里,很快就传进了京城,章惇看到了,一时暴怒没忍住,让你小子舒服,你过海到儋州呆着去吧,看你还能不能再快活!

命令到达时,苏轼在惠州白鹤峰的房子已经盖成了,长子苏迈当上了韶州仁化县的县令,带着三个儿媳、N多的孙子来看他,刚刚享受点天伦之乐,突然间被打入地狱。

历史上基本上没人能从海南岛的流放里活着回来!

连载(1552)

苏轼过海时的心情是悲凉的,不仅仅是生死的问题,更是尊严的问题。中国不像西方,在西方漂洋过海探险是种荣耀,是强大的男人才敢做的游戏,如果能在过程中杀人放火带回来满船的金银珠宝美女奴隶,那么就更加完美了。

而在中国,出海是不名誉的。父母在不远游,亲族在不过洋,因为还要每年祭祖的,一但死在外面,难免要做个不孝之人。

苏轼,居然要犯罪过海,自古杀心惨于杀身,苏轼有何大罪,不过是些意气之争,居然被逼迫到这步田地。绍圣四年四月十九日,苏轼过海,开始了长达三年之久的昌化之行。

这三年是苏轼人生最困苦的一段,也是他生命光芒绽放得最饱满最充实的一刻。海南的生活是极其严酷的,苏轼终于在这里有了自己的家,可是生存的艰难是难以想象的,单只一场秋雨之后,他居然在床帐里发现了足有一升的白蚁!

平时的生活更不用说,日常的米、面、酒、糖等都要靠惠州方向从海上运来。这样一来价格昂贵,苏轼买不起;二来供应量太小,一但海上起风下雨,就只能挨饿。这时苏轼年过花甲了,严重的水土不服营养不良毁了他的健康,他和小儿子苏过都形销骨立瘦得脱相。

挨饿中,无可奈何,苏轼苦中作乐,想起了一个传说,不禁哈哈大笑。那是晋武帝时期,全中国的人都在挨饿,某人头晕眼花摔进了一个大地洞里,更没饭了。可是他看到洞里有乌龟和蛇,每当阳光灿烂时就伸头到洞外,像是吞咽阳光。

这人有样学样,居然身体强健,比吃了米面还要好。想到这儿,苏轼向小儿子一笑,过儿,我们也这样吃点阳光吧~

这就是坡仙的精神内核,面对困境,甚至是必死困境,不咒骂、不消沉、不悔恨,就像一个英雄曾经说过的——“死亡向所有人微笑,人所能做的就是向死亡还以微笑。”

在酷厉面前低头的是懦夫,回报以怒吼是战士,但仍然是落在了下乘,因为受到了对方的影响。像苏轼这样,仍然保持微笑,保持住心灵深处活泼灵动的光芒,不让它灰暗,不让它暴戾,这是种别样的骄傲——让美丽的永远美丽,天上的雨水绝不会因为落到地上的泥潭里,就失去它本来的洁净!

连载(1553)

不断的折磨,让苏轼的光芒更加明亮,他被贬得越远,离民众的心就越近。在他南迁的路上,有一道独一无二的风景线,是历朝历代从所未见的高情传说。

他被贬到广东惠州时,苏州定慧寺的长老守钦派弟子卓契顺步行数千里来探望他;多年的老友,隐士吴子野不顾年老,舟车劳顿,赶来陪他住了几个月;贬过海南到儋州之后,吴子野、73岁高龄的眉山老乡巢谷、杨济甫又渡海来访,陪他渡过最初几个月的艰难时光。

潮州人王介石,一路追随,像仆人一样帮助苏家生活,连盖房子这样的事都亲力亲为。更有很多各地的学子,向他请教学问,其中以海南人姜公弼的事最著名。

海南岛太偏了,识字的人都少,怎么能论到文章呢,直到宋朝立国近140年,仍然没出过一个进士。这实在是没办法,学问是讲究传承的,就算是不世出的大天才苏轼,也得有出色的先生给他启蒙。

姜公弼自学成才,等到需要拔高时,上天赐福,把苏轼贬到了他的家乡。苏轼耐心地指点他,临别时在他的扇子上题了一首诗——沧海何尝断地脉,朱崖端合破天荒。写完这两句之后,突然收笔不写。姜公弼不解,苏轼说,“候汝登科,当为汝足。”

多年之后,姜公弼终于金榜题名,可惜那时东坡已经离世了。他不远千里,到许州找到衰老的苏辙,苏辙在扇子上为兄长补足全诗。

——生长芸间已异方,风流稷下古诸姜。适从琼管鱼龙窟,秀出羊坡翰墨场。沧海何尝断地脉,朱崖端合破天荒。锦衣他日千人看,使信东坡眼目长。

这首诗见证了海南岛第一位进士的成功之路,由八大家之中苏氏兄弟合力完成,如果存在,是中国文献界里不可多得的珍宝。

以上的事很阳光,让人很佩服很激昂,似乎这就是苏轼的精神内核了。真的吗,如果只是这样,那么苏轼就只是个精神胜利法的大师,在逆来顺受里让自己不哭出来罢了。

何来伟大呢?

连载(1554)

苏轼从来没有放弃希望,他一直怀念着北方,坚信着自己一定会回去。在昌化三年之后,某一天苏轼若有所感,对苏过说。

——“吾誓不做海外人,近日颇觉有还中原气象。”

为此,他洗砚焚香,向天祷告,书写自己平生最得意的八篇赋,如果一字不错,即有北还之望。那一天64岁的苏轼凝神专注,挥毫泼墨,八篇名赋一一写就,居然一字不错。

苏轼大喜,吾归无疑矣。

归去来兮,哪怕再晚,也要等到那一天。顺便说一句,这件事是真的。这八篇赋后来被一个妙人收藏了,这人是宋朝有史以来把太监这个特殊职业做得最成功的人,这样一个人,竟然对外宣称自己是苏轼的私生子,而且是遗腹类的……

苏轼在宋元符三年(公元1100年)六月二十日渡海北归,结束了长达7年的文化苦旅,前方等着他的,终于是一片坦途,一片久违的阳光了。

可惜,上天只留给了他短短一个月的时光来回味这一切。苏轼一路向北,沿途游故地会旧友,把一生中所有的恩怨姻缘都一一了断,甚至和章惇都通过信,表示并不太介意和子厚一生的交集。

他死在七月十八日的夜晚。

对于苏轼,我们忘了他的官场经历吧,要留意的是他的诗词歌赋,他是中国自残唐五代以来的第一大天才,北宋之后,中华文人如恒河沙数,不可胜计,可再没有任何一个是可以超越他的。

一生的磨难,仿佛是上苍赐予他的灵感。没有那些感触,怎能转化成那些文章佳句?他的每一点心灵波动,都是中华民族,乃至整个人类的精神瑰宝。

苏轼之才,竟然跨越了苦难,身在苦难痛楚中,居然越发的明艳雍容。这一点,在中华文明史上是从所未见的,哪怕是一直以来,人们认为天分、成就高于苏轼的李白、杜甫也相形见拙。

李白飘逸雄浑,神化难明,天赋绝顶,可是山野气太浓,高兴时放浪形骸,失意时长歌当哭,波动太大,完全被外界影响;杜甫虽然忧国忧民,一片赤诚之心,可惜忧过了头,文章里难免沾上了潦倒灰暗气。

只有苏轼,不管际遇怎样,心里都有一棵盛开的兰花。心有茂兰一棵,不为世事羁磨。这种从容的美丽,哪怕有再多的折磨,仍然宁静地绽放。

从某种角度来说,正是宋朝命运、宋朝文化的缩影。

连载(1555)

善待范纯仁、苏轼之后,赵佶举动更加圣明,散布天下的旧党党徒们山呼万岁,真是宋朝自仁宗以来仅见的明君啊。

他为司马光、吕公著、吕大防、梁焘等被钉上耻辱桩上的旧党元首们恢复名誉,赏还恩荫,把之前哲宗、章惇做出的决定都否了,让他们重新变成圣人。

之后赵佶颁布诏书,阐述了自己的执政精神。他说,自今以后,国家对军国大政、用人标准,没有元丰、元祐的区别,更无所谓新旧两党。做事时,只看是否可行,是否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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