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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口镜之邪佛(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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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钵多罗看着眼前的灰衣娃娃,道:“若说我在乎的,只有两个字,那便是来历。所以,你猜错了。”
虚耗立马大叫起来:“不可能!我不可能说错!你想耍赖!你想耍赖!”
“耍什么赖?自己没猜对,难道就说别人耍赖?是你耍赖还是我们耍赖?”乾达婆王弯了弯眉眼,说着,勒了一下缰绳,对着小娃娃努了努嘴,“再不让开,我就真从你身上碾过去了?”
“你!死人妖,你敢碾我,我就偷走你的宝贝!我不管,你们今天必须把银子留下,否则谁都不准走!”虚耗终归是个奶娃娃的声音,不管含着多少深重的怒气,听起来都是霸气不足,让人只会觉得颇为有趣。
乾达婆王也着实调皮,明知眼前的小家伙都快炸毛了,还继续出言逗他:“呐,其实我的宝贝也很多,我也记不清到底哪个最重要了,所以你算是也没猜对我的。既然没有猜对,我们当然不能给你银子,你看这是你刚才说的规矩对不对?大仙可不能自己坏了自己的规矩,不然今后财路不好走,我们也是为大仙的财路着想,实是用心良苦。所以,为了不耽误大仙打劫下队人,我们就先走了,不送。”说完,对着虚耗眨了眨眼,驾起马车就往前走。
虚耗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没来得及反驳,马车就当头压了过来,他连忙缩回原形变作一只小灰鼠,才不至被车轱辘碾成肉饼。
待马车扬尘走远了,小灰鼠站起肉嘟嘟的小身板儿,在一片灰尘中狂咳:“死人妖!你等着瞧!!!!”
怒气冲冲的小眼睛一转,小灰鼠心中忿忿想到,那个白衣男人也不能放过,明明在乎的就是“情”字,居然带头耍赖不承认!
好!他就把所有偷来的“情”全部丢给那个男人,让他尝尝情蚀骨髓的滋味!
阴笑一下,他虚耗可不是好欺负的!!
“乾达婆王,你太胡来了,就这么压过去,会伤到别人的。”钵多罗往后望了望,摇首数落乾达婆王的不是。
乾达婆王不以为然道:“那小灰鼠起码也有三四百年的道行,你以为一个车轱辘就能将他碾碎?进车里去吧,再走一会儿,就快到智竹国了。”
钵多罗无奈,便回身放下了车帘。
车厢内,一身雪白的白河蜷缩在角落深处,他将头深埋进双膝间,畏寒似的紧紧环抱着两膝,钵多罗看着,不禁觉得心疼。
他略微靠过去一点,轻轻拍了拍白河的肩,白河抬首,一双雪白的眸子尽是迷茫,他微微侧头,便见身边若秋水至柔,却亦如松柏至刚的男子温和地看着自己,白河只觉得心中一酸,缓缓投进了钵多罗的怀中。
“钵多罗,你不会嫌弃白河对不对?”他怯弱的声音如斯问道,语气之中尽是流离失所般的怅然若失。
钵多罗轻抚他雪白的长发,柔声道:“我怎会嫌弃你,你我皆是世间蝼蚁,何来巨细差别,都无非一个臭皮囊罢了。再说,你已伴我千年浮生,如今又怎问这般傻话。”
白河更是往他怀中靠了靠,轻声低语:“优罗钵界已经没了,钵多罗,我们以后去哪里?”
钵多罗略微失神抬首,默了片刻才说:“天地之大,又怎会没有我们的安身之所,即使华藏不留,我们还可以去你的家乡蛇城。”
“家乡?”白河低喃,“可以回去吗?”
钵多罗笑着点头:“一定可以。”
“嗯……”白河低声轻喃,靠着钵多罗缓缓闭上双目,安然地睡入梦乡。
钵多罗轻轻抚着他的发,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温和的神情好似画入席间,一头长至脚跟的青丝,漆黑如墨,没有了披风与风帽的遮挡,衬得他身上那抹柔和至净的气息,便愈发明显,好似一块美玉浸在清澈见底的潭水之中,使人赏心悦目,更是心弦悸动。
一旁静静坐于角落的雪蟾精,忽而翕动了下鼻翼,一股难以言说的香气突然萦绕在鼻间不散,缭绕犹如云雾水幕,想要仔细去嗅时,又好似梦落飞花,只是虚幻,刻不下痕迹,却莫名令人魂牵梦绕。
车外的乾达婆王也似是被什么惊动,忽然猛地撩开车帘望了进来,端庄的容颜面无表情,找不见方才的那抹顽皮嬉闹之色,一双连华般的双目静静望着正低垂着眉眼的钵多罗,眸底深邃黝黑,竟一时间瞧不出他在想什么,只隐隐觉得那目光,似是想将钵多罗吞进腹中,有点癫狂,却又有一丝隐忍。
半晌,他缓缓放下车帘,转身继续沉默地驾着马车。
等白河彻底入眠,钵多罗也静静靠在车壁上,缓缓闭目修禅。
不多时,如同前几次一般,钵多罗又梦到了如同庚炎混沌之地般的水墨世界,那里仍旧有一个与庚炎一模一样的白袍男人。
那白袍男子在芦苇淀深处,半卧小舟之上,船头小火炉上温着一壶酒水,白袍男人正一手撑着头脑,一手捏着酒盏,微眯着眼浅尝,那神情慵懒而清冷,一双幽静的眼眸忽而望了过来,钵多罗愣了一愣,手脚便不听使唤地朝着湖中走去。
待再回神时,钵多罗已莫名走到那水墨画作的小舟之上,手中捏着一只酒盏,这同样是水墨而成的酒水微微泛着水光。
宽阔的水面上,似乎有清风拂来,两边茂密的芦苇微微摇动着身姿,天际云霭深处,一片青山绵亘,万籁俱寂间,钵多罗忽而闪过一个念头,他尝试着梦中这水墨一般的酒水,是凡间滋味,还是别有风味?
如此想着,钵多罗看着对面的男人轻扬一笑,他低声问:“所谓情,到底是什么?”说完,闭目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对面的男人只是淡淡望着他,眸光幽静,神色安然。


、第四十九回

之后几天,只要钵多罗一入深眠,便会梦到那水墨世界,各式各样的景色,一样的白袍男人。
望着那张与庚炎一模一样的脸,钵多罗时常在想,到底是自己心中所想,还是庚炎误闯黄粱清梦。
有时他也会问,可惜白袍男人似是不会说话,从没有回答过他。
不过,与现实中的庚炎不同,许多东西他仍会与钵多罗分享,偶尔带着他游历梦中的一切,水墨山河何其壮丽辽阔,两人泛舟而行,并肩游走,竟好似踏遍了天涯海角。
钵多罗只觉得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只有自己和白袍男人的世界,安静得恍如时光如璧,越长久就越含韵味三分。
等自己从这些梦中回神时,他们已到了智竹国的境地,钵多罗在这里不负所望地遇到了游素。
只是,他未想到,见面竟是如此尴尬。
周围围的人十分之多,岳长乐不知为何事,被相爷岳古楼赶出府邸,而游素竟跪在门前,一脸清冷,长跪不起。
钵多罗从车上下来,听身旁议论纷纷的路人所言,才隐约知道,原来岳长乐不知哪来那么的胆子,竟向岳古楼说他要娶一个男人为妻,而那个男人正是游素!
起初岳古楼被吓得不轻,还以为自家不孝子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却见岳长乐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好似下定决心要他答应,岳古楼的心情一下便跌至了谷底。
从小到大,自从岳古楼生母去世之后,他便再未见过岳长乐何时认真,而当他说要娶游素为妻之时,他竟在岳长乐的眼里找到了一抹坚定不移,这时他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怕是要万劫不复了。
这世上,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的爱情,能有什么好结局,世人皆知,却只有局中人痴误终生。
之后,骂也骂了,罚也罚了,可岳长乐这回铁了心,九头牛也拉不回来,闹得智竹国内人尽皆知,都知道相府的小爵爷要娶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是个不守清规戒律的青衣道士。
如今久劝不回,岳长乐竟说要离家远走,带着游素隐居世外,岳古楼当时便气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发。
也是这样,岳长乐才稍微平静了一两天。
可是今日,似乎因为游素提出要独身离开此地,岳长乐又和老父岳古楼大吵了起来,而后闹到街上,岳古楼紧握着家法长棍,亲自抽打着不孝之子,想令他当头棒喝惊醒,只可惜,岳长乐仍旧冥顽不灵。
游素有恩于岳长乐,更是有恩于挲迦耶城百姓,岳古楼不会动他,最多只是与游素单独长谈一下,因此所有的怒气都发在了岳长乐身上,那一棍一棍结实地敲打在岳长乐身上,亲眼瞧见的人,无一不觉得自己的肉也在隐隐作痛,岳古楼所用的力气,不下于任何一个严刑逼供的衙役,入肉附骨。
而岳长乐这几日大闹以来,另一个当事人一直是一副莫不关己的模样,就在所有人都等待着游素表态时,游素竟俯身跪在了岳古楼面前——
那岳长乐,却早已被打得皮开肉绽,一身血污。
因此,便有了眼前一幕。
岳长乐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面无表情的游素,见他跪在自己父亲面前,一字一句毫无感情地说着:“相爷,贫道在此地已耽误太多时日,本该早日前往须弥山,而今却令相府鸡犬不宁,游素实是对不起相爷。小爵爷只是一时意气用事,望相爷还要冷静处事,小爵爷毕竟是你亲子,而你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游素与小爵爷间的荒唐事,不过是因小爵爷一时糊涂,早已事过境迁。小爵爷说的那些话,游素从未表态,也从未同意过,你大可放心,游素并非狐媚他人的祸水,游素只不过是一介清贫的道士。而今事已至此,游素便将所有话挑明了说,我和小爵爷从未有过任何可能,他永远是你的儿子,是这相府的小爵爷,而游素也只不过是游素,降妖除魔,一心前往须弥山,绝无二心……”
游素说着,对着岳古楼长叩一记,一缕青丝落到额前,尽显落寞:“相爷,这些日子多谢相爷照顾,以致游素这残破的身子能苟延残喘至今。如今,游素已不便打扰了,望相爷善待亲子,莫要断了那可贵的亲子之情。你莫忧心,待游素一走,小爵爷定会回头是岸,一切如昨,游素不过一介过客,身影不会长留。”
他缓缓站起身来,低垂的眼眸里一片淡泊,四周围观的人却看得触目惊心,之前还说他是狐媚之子,而今却觉得比天宫神人还要绝情冷酷。
地面上,被老父打得面目全非的岳长乐,此时看起来竟有那么一点可怜,那从乱发中露出的双目,正不可思议地看着漠不关心的游素,眼底是深深的不可置信,和越来越浓重的绝望。
“告辞。”一拂衣摆,游素向后退去,不留一抹清风,人群不由自主为他散开,留出一条长长的通道。
就在游素渐行渐远之时,岳长乐忽而如垂死之人一般大叫了一声:“游素!!”
只可惜,那青衣之人没有丝毫停留,很快,便只能见一抹剪影。
“游素!游……素!”岳长乐不停地嘶叫着,好似每一句都用尽了力气,喉骨间似有血沫磨合而出,嘴角不断淌下鲜红的血水,那乱发后的双目仍旧执迷不悟地望着游素离去的地方,甚至双手趴在地上,想要朝着那个方向爬去。
“把这个逆子给我拖回去!”岳古楼猛地咳嗽一阵,大声吼道,三四个仆人便立刻架起岳长乐拖向府邸。
不过几步的台阶上,留下了几条长长的血色指印。


、第五十回

钵多罗让乾达婆王立刻驾着马车去追游素,刚出智竹城,便见游素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一副瘦弱的身子衬得青衣空荡荡的,弱不禁风。
“游素。”他出声叫住游素,见游素一下顿时身形,缓缓转过身来。
当钵多罗看见游素的脸时,他顿时愣住了,游素清俊的脸颊上,正静静淌下两行清泪,一双眸子无神,好似孤魂野鬼,漫无目的地飘荡在世界之上。
“尊者?”他毫无生气地念出钵多罗的名字,话音刚落,便犹如断线的风筝倒向了路边。
“游素!”钵多罗一惊,连忙叫乾达婆王停住马车,跳下车去看昏倒在地的青衣道士。
乾达婆王跟在钵多罗身后,他看着一脸毫无生气的游素,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眉头一皱便说:“钵多罗,这是个死人。”
钵多罗心中一紧,对乾达婆王道:“我知道他早就不在世上,你先帮我将他抬到车上,待会儿我再与你说清楚。”
乾达婆王没有多问,如钵多罗所说,将游素移到了车厢内。
他覆手游素心口之上,闭目探去,果然见那玥魄即将离体,就连自己的一丝魂也牵制不住,他不由紧紧蹙起眉头。
沉思了一会儿,钵多罗翻手结起一抹水印,便要覆于游素身上。
乾达婆王却一下按住他的手臂,正色对他说:“你不能再用灵力了,这一路上你一直在为雪蟾精替换浊气,早已灵气不济,体内的浊气愈积愈多,若你再擅用灵力,不仅会灵力衰竭而死,更会被浊气反噬。钵多罗,你要想清楚。”
钵多罗默了一下,另一只手拨开乾达婆王,他淡淡道:“我想得很清楚,你应该知道,我从来就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
乾达婆王还想再说,却被钵多罗挥手止住:“你不可能拦得住我,我一定要救他。”
“钵多罗……”一旁的白河不安地唤了他一声。
钵多罗摸了摸白河的头,柔声道:“不怕。”说完,便抬手继续聚起水印,覆于游素面门之上,缓缓向下推移。
“终有一天,你会害了自己。”乾达婆王劝他不下,略微叹息道。
钵多罗不语,只是付之一笑。
过了许久,游素幽幽转醒,却如行尸走肉一般,无论钵多罗如何叫他都毫无反应。钵多罗又尽力为他引渡,想令其枯木逢春,恢复生机,而游素除了身子好转之外,眼神依旧空洞无物,仿佛玥魄在他身上完全失去了作用,除了一具躯壳,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夜晚降临,几人架起篝火,靠在树下歇息,钵多罗趁闲将游素的事一一告诉了乾达婆王,乾达婆王听完之后,却摇首说道,帝释天应该不会再救助凡人了。
钵多罗问其缘由才知,原来当初燕楚七会血洗善见城,便是因为一个凡人女子,那女子不是他人,正是燕楚七未过门的妻子。帝释天喜爱凡人,对燕楚七的妻子动了凡心,燕楚七便是因为妒火冲天,才与帝释天反目成仇,涂炭生灵。
那日善见城遭此大难,燕楚七的未婚妻便是自刎以平燕楚七之怒火,帝释天悲痛交加,立誓凡人生死再与他无关,并下令诛杀燕楚七一党。燕楚七匆匆逃走之时,并未带走未婚妻的尸首,帝释天便将其封于千年寒冰之内,终日藏身冰窖,不问世事。
“所谓情字何物,可谓害人害己,帝释天聪明一世,却也终究劫数难逃。”乾达婆王沉声叹道,钵多罗在一旁听得略微有些惊心。
他一直听阿难说,天众之中,属帝释天最为出色慈悲,不仅体恤凡人,更有鸿鹄之志,有些菩萨都自愧不如。却不想,会因他人的妻子而沉沦凡人情感,一撅不振。
钵多罗沉默了一会儿,便闭口不提此事。他人的故事,自己最多是一个闻者看客,毕竟与己无关,知晓太多,恐怕会无事生非。
他看向树下的游素,见游素仍旧睁着双目,无神地望着天空,一眨也不眨眼,夜色之下,诡异而凄索。
“这道士没救了,神思都已经崩溃。”乾达婆王顺着钵多罗的目光望过去,一针见血地说道。
钵多罗感到有点发冷,靠在树干上微微缩了缩身子,温润的声音低沉道:“不可能,只要玥魄还在,他不可能会死。”
乾达婆王回眸看了看他,那一脸忧心忡忡的神色莫名令人揪心,他默了一下,无奈叹道:“我来试试吧。”说完,手中一招,便从虚空唤来一只长笛,静静躺在掌中,坠于笛尾的璎珞微微摇晃。
他将长笛置于唇边,微微吸了一口气,便缓缓奏出乐声,轻灵空幻,好似招魂之音,每一个音符吐出,便有一根若隐若现的金丝从笛中缓缓游走而出,慢慢靠近犹如活死人般躺在地上的游素,待金丝纠缠越多,游素便犹如包裹在一只金色蚕茧之中,身形只于金丝下若隐若现,而许多金丝犹如小虫一般,从游素的七窍之中钻进他的体内。
过了许久,游素忽而猛地从地上坐起,周身围绕的金丝也轰然溃散,钵多罗一惊,连忙起身走到游素身边将他扶住,乾达婆王也停住了笛声。
游素失神了片刻,他缓缓转头看向身边的钵多罗,忽而眼神一亮,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苍白的嘴唇吐出了一句钵多罗意想不到的话:“尊者,不要再入梦会他,那人并非仲古天尊!”
钵多罗脸色一僵,无法言语。


、第五十一回

“游素,你方才说什么?”钵多罗沉声问,神色微微有些苍白,他隐隐察觉到什么,却又毫无头绪。
游素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气若游丝道:“有个魔星借你梦境,入你心田,不论他说了什么,你切莫信他!否则,覆水难收。”
“你说什么,什么魔星?为什么他会入我梦境?你又从何得知?”钵多罗问了一连串问题,只觉得疑惑重重,一头雾水。
游素犹豫了一会儿,一双满是疲色的眼眸好似有万千情绪流转,他看了钵多罗半晌,才低低回道:“实不相瞒,游素此次前往须弥山善见城,是为向天人帝释天请罪。”
“请罪?”钵多罗一脸惊讶地看着游素,根本没想过游素去须弥山竟是以请罪之名,他游素一介凡人,又怎会无缘无故得罪帝释天?
“我本是命薄之人,一出世便有先天不足之症,早在七岁那年就已夭折,是家父不忍,逆天行事,将我送去巫道一族,施以巫术偷得阳寿活到如今。可是,毕竟有违天道,游素始终躲不过阎王招魂,”他顿了顿,继而道,“三日前,正是游素真正的祭日。”
钵多罗闻言,有些诧异,却也不禁一阵感叹:“虽是爱子心切,可终归是逆天行事,种何因得何果,怕是今后你会受更大的磨难。”
淡淡苦笑,游素沉声道:“而今我已遭到报应,相信他日必定会下无间地狱,受万世磨难。尊者那日也看到了吧?这万劫不复之地,我已无法抽身了。”
钵多罗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忽而小声问:“你真的喜欢那个男人?”
游素沉默下来,清瘦的脸上,睫毛微微颤动,半晌才幽幽说道:“游素的心都不会跳,还要靠月魄为之,尊者问我是否对他动过真心,我应该如何回答?”
钵多罗不言,看着如此消瘦落寞的游素,他也不想步步紧逼,于是开口问他其他:“你心间的玥魄,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我师父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游素抬手覆于心口之上,眉头微微蹙起,“当日我死后,巫道之术已不起作用,师父因为我爹早年有恩于他,因此对我极为呵护,又因我从小便跟着他在巫族中长大,更是将我视如己出。我断气时,师父的伤心之情不亚于我生父当年发现我早夭之时。也就是这样,那日遇到那个说能令我起死回生的男人,师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的条件,以换来我心间镶嵌的这颗玥魄。”
“那个男人有什么条件?”
“起初我师父也以为不过小事一桩,结果,哪知引来豺狼虎豹,领族人深陷大劫。男人走时,只问师父要了一粒当年收成中最为饱满的稻米,结果他离开三日之后,族中大罕,蝗灾不断,土地龟裂,以致颗粒无收。之后瘟疫四起,天灾人祸时刻不断,一时间,巫族简直洪荒一片。”
“是那个男人做了什么?”钵多罗问。
“他将那粒米塞进了帝释天神像的嘴中,冒犯天威,以致帝释天以为我巫道一族与男人是同党,才会降祸于此。”
“那个男人,是燕楚七。”钵多罗沉声道,也只有这个人,才会令如此喜爱凡人的帝释天,失去理智,严惩降罪。
“尊者应是见过他了,游素还想对尊者说一句,燕楚七固然狡猾,但他身边的军师秦水伯才是真正的症结所在,没有秦水伯的燕楚七,不过一个稍有谋略的武夫罢了,尊者要当心。”
“我确实见过他们,”钵多罗坦然道,当日引他去见燕楚七的灰衣人谈吐不俗,又听燕楚七唤他“秦兄”,便多少猜出了他的身份,“不过他们并未说什么。”
“他们并不需要说什么,”游素缓缓摇首,“他们只需要为那魔星引入尊者梦境,之后便可大功告成。”
钵多罗不解:“我还是不明白你所说的魔星是什么,为何你会知道这么多事?还知道我曾有梦到仲古天尊?”连他自己都不太肯定梦中人就是仲古天尊,游素为何能一口咬定?
“这并非我的本事,而是亲耳听到。”
“你见过燕楚七?”钵多罗不确定地问。
“三日前,是我祭日,燕楚七两人前来祭拜我,我与他们二人发生争执,于是听到了这番话。”游素垂下眼帘,眼下一片阴影,看起来毫无生气。
“他们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难道不怕你告诉我?以致计划败露?”钵多罗不明白,若是燕楚七二人费尽心思要将那个魔星引入他的梦境,为何会如此轻易地告诉游素?既然燕楚七早就注意到了自己,应该知道他是很亲近游素的,有些事让游素知道,终究会辗转进他的耳里。
除非,他们是故意为之。
“我虽然不确定,但是应该跟他们的计划有关,或许他们就快成功了。”
“这么说,燕楚七等人比我们还要早出发,那么,现在他们是去了善见城,还是继续留在智竹城?”不发一言的乾达婆王忽而开口问道,嘴角似笑非笑,他此次前去挲迦耶城正是为燕楚七等人,现在听到如此多的消息,不得不说有些意外。
游素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们的行踪一直很诡异,若非他们想见我,我根本不可能找到他们,”顿了一下,他收紧握着钵多罗的手,一脸正色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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