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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口镜之邪佛(下)-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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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个乾天之主,恐怕是第一次感到如此深深的无力。
夜里,钵多罗睁开眼眸,他看了眼头顶的男人,似乎已然熟睡过去,那依旧英俊的面容,憔悴不堪,钵多罗伸手想抚一抚那张脸,可又怕惊动男人,只得忍住心疼收回手,颤抖着两只几日来迅速枯瘦如柴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坐起来,尽量不发出声响。
破庙里感染瘟疫的人都已熟睡了,自他被传染以后,就被人赶到了此处,庚炎始终与他形影不离,来到此处虽还未被传染上,即使庚炎不说,钵多罗仍知晓,男人那副凡人的躯壳已然十分虚弱了,更何况他近乎自虐的不吃不喝。
深吸一口气,钵多罗勉强站起来,寻了一根木棍支撑,无声无息地走出了破庙。
他费尽气力来到早已干裂的粮田,瘦弱的五指抓起一握黄土,很快便从指缝间漏得一干二净,方圆十几里几乎寸草不生。
手上已经开始生起脓疮,他的脖子上也有不少,方才□燥的黄土一沾,微微有些发痒起来。
天际隐有月光,钵多罗静静地看了许久,终是下定决心般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他举起木棍没有丝毫犹豫地狠狠砸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或许是因为久病不愈,早已没有多少气力,钵多罗闷哼着倒地,后脑的脖子上除了皮肤微微渗出血珠,并没有其他的大碍。可这一记,却令钵多罗久久匍匐在地上,四肢颤抖,无法动弹,脸色已然是惨白如鬼。
待恢复了一些气力,钵多罗颤巍巍地抬起身子靠在枯树边,右手缓慢地摸索上脑后的颈骨,细长的手指猛地用力,一点一点深深陷进皮肉之中。
“唔……”他痛苦地闷哼着,满头冷汗,可手上的动作并不停止,直到,指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便猛然用力向外拖出,竟有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出现在那血肉模糊的颈骨间。
钵多罗惨白着脸色,嘴唇不停打着颤儿,意识开始渐渐模糊,他咬紧嘴唇,抓着金色东西的手一下用力,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将颈骨后的那截金色的东西折断了下来。
待做完一切,他终于脱力,再也无法动弹,虚弱地望着手边的那金光闪烁的东西。
他的背脊上,一共附有三段佛骨,脖颈处的是最为靠上的一段。
钵多罗清楚地知道,虽然他假作托生成凡尘之人,可那三段佛骨依旧附在背脊上。他本为妙生尊者,佛骨自然是有妙生之力的,若是将佛骨埋于寸草不生的土地,只要仅仅一小段,很快,便会逐渐使得大地生机复苏。虽然越远的地方,所受的妙生之力便越薄弱,但是他还有另外两段,一处置于枯竭的海水,一处再置于大地龙脉之上,不出一年,便会彻底抚平云螭碧环动荡所带来的创伤。
曾经,他想自断佛骨脱离佛界,可次次未果,直到现在佛骨依旧寄予他的身上,而此刻,钵多罗却是无比庆幸,若非还留有这三段佛骨,他实在不知道,假作托生这几年来,如何弥补这个疮痍世界。
原本,在未托生前,是可以借助白镜的力量慢慢抚平凡尘的,可是,他之前并不知道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因此以白镜的光芒照射着体内的母种,使其冬眠,从而使得扰乱神佛二界的邪魂失去吞噬活体的能力,并未替凡间着想过哪怕一二。可现下若是再动用白镜,只怕所有都将功亏一篑,他已不能再兵行险着,现在的他们,是最赌不起的那一个。
所以,他的妙生佛骨,成了弥补凡尘最好的良药。
钵多罗扶着身边的古树靠在上面,他将雪蟾精留下的那张蟾蜍皮覆在伤口上,很快,血流不止的颈部,停止了渗血。
说来也奇怪,当初雪蟾精褪下自己的皮时,钵多罗才发现,他的蟾蜍皮竟是通体雪白的,也难怪被叫做雪蟾精,可在那之前钵多罗却从未怀疑过。
这雪蟾皮光滑柔软,并非像雪蟾精在世时所看到的那样,钵多罗将其覆在伤口上,就好似和皮肤极为贴合,没有丝毫破绽。
等将金光闪烁的佛骨埋进干裂的土地,钵多罗也恢复了几分气力,他提起木棍拄着,在夜色下,一步一步缓慢了往回走去。
他知道是一种略微惨烈的办法,只是,他要用这断骨之痛让他清晰记住,有些事注定了,无论再如何逃避,结果始终不会改变。
未到三日,原本寸草不生的粮田果然开始长出细细的嫩草,枯木也渐渐生出细小的树苗,总之,从佛骨埋下的那一刻,生机正在逐渐恢复。
只是,即使山崩地裂,洪水山火逐渐归于平息了,死于瘟疫的人却越来越多。
后来,庚炎找到因山崩地裂而出现凡世的蜚、趾踵,靠着当日无间渊边,清欢本托他还于钵多罗的金针,将疫兽赶回深山,才制止了瘟疫无止境的蔓延,钵多罗久病不愈的身体也逐渐有了起色。又因为战乱频现,庚炎带着钵多罗离开了邺水城,四处且停且行,仍旧是凭着金针,将现于世间的天犬、梁渠、钦丕等凶兽驱赶,四起的战乱才稍有停歇,接着又将造成旱灾的肥遗和鼓赶走,本已恢复生机的土地,越发肥沃。
半年之后,几乎所有对人间造成威胁的异兽都回到原本的地方,庚炎便又将金针再次赠给了钵多罗。
钵多罗重获金针的时候,忽而回想起庚炎第一次将金针赠予他时,曾对他说过一段莫名的话——
“我被尊为仲古天尊,便是世上难得有事物可伤我分毫,这根金针是我亲手打造,无坚不摧,所创之伤药石无医,世上仅此一根,我今日赠予你以作防身之用,如若……有一天你我缘分已尽,你又担心我这个神尊气量不足,心胸狭隘,睚眦之怨,无不报复,便以此金针封我印堂之穴,足已伤我三层,我便不会再为难你。不过你要记住,金针一施,绝无缓转,从此之后无恩无义,无缘无份,无怨无悔,碧落黄泉皆陌路,生死不逢,命相皆离,即便想要擦肩而过,都是痴心妄想。”
那一段彰显着无比尊贵的身份的话,决绝而不容人抗拒,那时钵多罗是不太明白的,毕竟他并未想过自己会和庚炎有那么深的牵扯,只是直到现在,他仍旧不太明白,为何庚炎会说那番近乎绝情的话。
碧落黄泉皆陌路,生死不逢……
那一瞬间,他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对曾经的那个自己说呢……
“……为什么……要这样说?那时候,为什么要这样说?”钵多罗后来直截了当地问庚炎。
庚炎想了许久,在记忆里默默地搜寻着那段曾经的誓言,略微有些失神,过了许久才对钵多罗解释道:“那时,我仅仅在想,如果哪一天我若要伤你,你至少还有自保的能力。不过现在看来,没有那个必要了。”从各种蛛丝马迹看来,钵多罗那不知来历的尘外之身,应是不死之身,否则不会引得阿释拏迦觊觎,自己的顾虑自然就打消了,“此次重新将其赠给你,只是觉得若你有一样可以制我的东西,会不会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何其之近?这天下只有一个人可以伤我,那便是你。”说这番话的时候,他至始至终都深深地注视着钵多罗,每一个字都那么认真,“当然,至始至终,于本心而言,我也并不想伤你。不过,我始终是会有情绪的时候,那些时候,多少也会不受控制。”
钵多罗俯在他的怀中,听着他如此言语,虽然有些失落,但是转念一想,却又十分满足了。
毕竟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他与庚炎用着这样一副凡人的躯壳尝尽酸甜苦辣,患难与共,相濡以沫,有着这样的点点滴滴就已经足够,他不会再奢求什么。
只是,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庚炎,你为我重新取个名字吧,不是佛界的妙生尊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应有的名字。”他倾听着耳边那炙热的胸膛下,男人稳健有力的心跳声,平静地对男人说,就好似要为自己要来一个印记,永远的记住这个他喜爱的世界。
沉默良久,男人似乎也在深思熟虑,当钵多罗在那心跳声下几乎快要睡下去的时候,他终于缓慢地吐出两个深沉的字:“沧海……”
钵多罗没有追问字里所深含的东西,他只是默默地接受,宁静地扬起嘴角,用尽所有的气力,记住这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庚炎,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
岁月匆匆,待钵多罗瞒着庚炎断去另两处佛骨,分别种于沧海与龙脉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瘟疫终于停歇,四方归于平定,天光破云时,乍暖人间,掐指一算,竟已过去整整三年。
作者有话要说:= =疯掉了,昨天下午居然停电了,没来得及发,就弄今天来了。不过这章默默的有种恐怖小说的节奏……
、第一百一十六回
两个学童打扮的小孩鬼鬼祟祟地蹲在草丛里,拨着叶子使劲往院子里瞧。
“看吧,再过一宿,他准被先生赶出去!”个头较小的小孩儿咧着嘴,幸灾乐祸地对身旁的玩伴小声道。
那院中的石桌前有两个人,一个身材消瘦,衣着素白,一头及地的青丝以一根金灿灿的简单发簪松散地挽着,正端正地坐于石桌前,两个学童只看得见男子挺直的背影。
另一个一身样式繁复的华服,手执折扇,同样背对着他们站在白衣男子身旁,他微微俯着身,若有似无地贴着白衣男子,一会儿将目光放到石桌上,抬手比划两下,似是在给白衣男子解说着什么。
草丛里,另一个身形较为高大的小学童冷哼了一声,聚精会神地望着院中两人,说:“哼,我倒是觉得先生今日定会和段小子多处一会儿!你没瞧见?段小子这次是有备而来!你这个没见识的,那副上好的云窑子连我都看得出是难得的珍品了!不像之前的玉器宝贝什么的华而不实,先生不喜欢才怪!”
个头较小的小男孩一噘嘴,毫不在乎地反驳道:“喜欢又怎么样,先生又不是没有棋具,要他假惺惺……”说到一半,突然尖叫起来,眼睛睁得老大,“哎呀!段小子的咸猪手居然敢摸先生的腰!我要告诉庚大夫去!”说着,就想从地上爬起来。
“回来!”大个儿的连忙拉住他,又拽了回来,看着院里那华服公子的手在白衣男子背后轻轻地摸了好几圈儿,看好戏似的对小个子说,“急什么啊!我敢打赌,段小子立马会趴地上!”
果然,他一说完,那院中的华服公子刚向前走了一步,突然好大个趔趄,直接摔了一个狗啃泥!
“哈哈!趴地上了趴地上了!”大个子乐得直捶地。
“还真趴地上了?!”小个儿睁大眼睛,推了推身边的玩伴,好奇地问,“阮晓知,你怎么知道的?”
阮晓知翻了翻白眼,收起笑意,鄙视地看了眼小个子,道:“亏你跟先生学了这么久的棋,白学了都!咱们先生是吃哑巴亏的人么?段小子敢摸先生,不趴地上才怪呢!”说着,哼了一声,抬着下巴睨向院中的华服公子,“他仗着自己是国舅的外甥,鼻孔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就算地上端了油锅,他都能瞎着眼睛走进去,哪能注意到咱先生横过去的一脚啊!再说了,这个小色鬼骚扰了先生大半年,这下终于忍不住了,先生不给他点颜色瞧瞧,还像咱们那个狐狸似的先生么?”越说越是眉飞色舞,得意洋洋的,就好像说的自己一样。
小个子托着下巴认真一想,似是觉得阮晓知说得不错,点着头道:“说得也对诶!先生每次罚人的时候,温温柔柔的长篇大论,说得人一愣一愣的,就好像不受罚整个人都扭曲的一样,我每次被罚感觉还挺心甘情愿的,总觉得,对不起先生似的……”他抬头厌恶地望了眼院中的华服公子,“段小子这个小白脸怎么可能是先生的对手!诶,对了!上次你问先生讨了张棋谱,什么时候借我瞧瞧?”他忽而想起一件事,连忙推了推旁边偷窥得正兴起的伙伴。
阮晓知一听,目光闪烁地瘪了瘪嘴巴,小声嘀咕道:“周夫子让抄的千字文还没抄完呢,等我抄好了看完棋谱就借你。”
那小个子学童立马脸色一变,瞪起眼睛:“放屁!上次我明明给你抄完了,你说好了回棋庐的时候就给我的!”
阮晓知缩了缩肩膀,支支吾吾地说:“那不是上次的么……又不是这一次,管依,你别这个小气啊。”说着,推了一下管依的肩膀。
管依咬着嘴唇,指着阮晓知的脸直骂道:“阮晓知,你耍赖皮!你信不信我告诉庚大夫你偷摸先生的头发!让他一副药烂掉你这张大嘴巴!”
“嗬!”阮晓知腾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院中的好戏也不看了,吊儿郎当地俯视地上的管依,回道,“你敢跟庚大夫告状,我就把你跟先生一起睡觉的事告诉他!看谁命长!”
管依脸色一白,差一点咬到舌头,他也从地上爬起来,揪住高自己半个头的阮晓知,道:“你……你,那是先生见我几天没来棋庐担心我,上我家做家访,见我发烧,坐我床上摸了下额头而已!什么叫睡一张床!你这张大嘴巴敢乱说,我,我揍死你!”
“切,”阮晓知拨开他的手,又望了眼院里的两人,见华服公子似是要告辞的样子,回头对管依道,“反正就是一张床,你想赖赖不掉!矮冬瓜,想揍我,再长两年个头吧!”回头见华服公子果然往外走了,便两手枕着脑袋,起哄似的说,“没戏看咯,回去看棋谱去!”
“阮晓知你个混蛋,给我站住!”
段均走后,白衣男子缓缓回身,一双清亮温润的眸子看向两个小学童方才躲藏的地方,眉心上的那点红痣就好似细小的花蕊,衬着那张本是平凡的脸,多了几分难言的韵味。
“真是越来越顽皮了……”温软如柔水的声音,清清淡淡的。
片刻,他站起身来,垂首抚了抚石桌上的棋具,并未将其收起来,沉默地离开了小院。
几日之后,段均趁着医庐的庚大夫出门就诊,偷偷摸摸地溜了进去,刚进小院,便见朝思暮想的人正安静地摆弄着一干晒得枯黄的草药。
他整了整衣冠,正待往前走,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将头发胡乱揉了一通,狠狠朝着眼睛揍了两拳,虽疼得龇牙咧嘴,可一想好不容易能寻见与心上人独处的机会,心头一横,直道是挨几顿板子也值了。
他佯作虚弱地往前走去,捏着嗓子惨叫了一声“沧海”,便一下倒进了白衣人怀里,扭头“晕”了过去。
“段公子,你还好么?”沧海将一杯茶水小心喂进段均嘴里,见他躺在凉塌上低低地呻|吟着,仪容也不似一惯的整洁,双眼有些微肿,似是大病了一场。
“沧……沧海……”段均幽幽转“醒”,一把握住男子捏着茶杯的手,暗自深吸了一口男子身上那似梨香又不似梨香的淡淡香气,面上极为黯然凄楚地说,“我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着你了……”
沧海浅笑,神情始终恬淡,这是这半年来第几次听到这个孩子说这话了?四次,还是五次?几乎每月都上演这么一出,真不知道是段均实在技薄想不出其他办法,还是故意来消遣他的。
扳开握着自己的手,沧海起身将茶杯放了回去:“段公子,你脉象平和,身体并没有大碍,想是昨夜熬了一宿,才至精神恍惚,我给你开一副宁神安定的汤药,喝了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说着,便去配药。
“沧海……”段均不知何时站了起来,鬼似的出现在男子身后,从后一把抱住男子消瘦的腰肢,低声深情地喃呢道,“对,我几乎夜夜不能安寝,不是其他地方病了,是我的心……装着一个人,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日思夜想都是那个人,想睡也睡不着。可是那人,却连多看一眼都是奢侈……我痛啊……”
沧海莫名觉得好笑,怎么词儿变了?
变作凡人之后,身形已不像佛陀那么高大,现在他仍是以前纤细得略显瘦弱的体形,与发育良好的凡间男子相比,却还是矮了小半个头。
“段公子,你这般,我取不到药了。”沧海平静地说,神情未变一分。
段均一下将沧海翻过身子面对自己,痴痴地望着那对墨玉般温润的眼眸,好似幽潭清凉,又伸手碰了碰他眉心间的红痣:“你明知我这是心病,只有一味药能医,那便是你……有何必迫我吃那些治标不治本之物……”不给眼底的人反驳的机会,立刻道,“沧海,跟我走吧,你跟着这个穷大夫能得到什么幸福?只要你跟着我,天上的凤鸟,水里的龙鱼,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什么都能给你!”
沧海闻言,若有所思:“凤鸟、龙鱼?应是别称吧?是不是就是麻雀和鲤鱼?”
段均正待吸气继续海誓山盟,结果一听这话,差点被口水噎死。
“凤鸟、龙鱼就免了,段公子留下你最珍贵的东西便可。”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深沉融远的声音,语气平平,似是也带着笑意,段均却当下魂飞魄散,一下弹开了搂着沧海的手,慌慌张张回身向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同是素白衣着的英俊男人出现在那里,五官深邃,轮廓分明,无论看几次都能将人看呆,或许世间再难寻见第二个如此容貌的人,那一身气势竟连九五至尊都比不得一分。段均怎么看怎么觉得遍体生寒,恐怖万分,双腿发软,直想对着男人跪下去,脑子里蒙了一片,只有一个想法打鼓似的来回旋荡起来。
赓大夫回来了……赓大夫回来了……赓大夫回来了……
“咳咳,沧海啊,既然庚大夫回来,那我就不打扰了,再会。”说完,不等身前的温润男子回答,屁滚尿流地爬出了医庐。
庚炎却也没再出言惊吓那游手好闲的富家子,走进屋内,将肩上的药箱放下,就那么站在原地,与沧海仅仅一桌之隔。
“不在一宿,大胆的虫子闻着花蜜,就爬上花枝了。”
沧海知他意在言外,并未放在心上,仔细将方才取出来的草药分类放回去。
“这次出诊都需哪些药材?”他一边将草药放回药柜,一边柔声问身后的人,又去打开他的药箱取今日写的药方子。
段均来胡闹也不是一两回了,只是每次都被庚炎吓了回去,也没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沧海只当他是小孩子心性,向来不与其计较。
不过,今日这回,可真有点耐不住的意思了,前几日偷摸他的腰,被他绊了一脚,方才竟直接抱住了他,若是庚炎没回来,估计会越来越离谱。
“沧海……”背后贴上温热的气息,沧海立刻被人拥在怀中,那桎梏的力度几乎令他无法动弹。
手里还捡着草药,庚炎将头放在他的肩上,炙热的气息洒在露出的皮肤上,有些烫,也有些痒。
前两年,因为灾情的原因,两人辗转了不少地方,心底除了这事便放不下其他。加之,他瞒着庚炎自断了佛骨,身子愈发虚弱,静养以来,更是清心寡欲。
前年安定于此处郓都,本随着庚炎开了一个小医庐,专为穷苦人家看病,后来瘟疫的势头已全然隐去,病人便也没有之前那么多,他便自立门户,开了一个小棋庐,专收小童子传授棋艺,因性情温和,棋艺不拙,倒还是有些人家愿将孩子送进他的棋庐学习棋艺。
后来,棋庐门徒渐多,他也忙了小半载,直到前不久才稍稍有些闲暇,却不知怎么惹上了段均这个富家子。
段均本是国舅的一个外甥,仗着家世与祖业,虽不似多年前所遇的岳长乐横行霸道,骄奢淫逸,却也当真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沧海近年来棋声远播,慕他才色的人不在少数,奈何沧海不仅是男儿身,又无人能胜他,因此也没人敢轻易造次。
偏生段均骄纵惯了,初见沧海于棋庐指点画脚,教人下棋的时候,便惊为天人,魂不附体,自此开始对沧海纠缠不休。
也道是奇了怪了,要说样貌,应是庚炎远胜于沧海,结果这两年来不知为何,总是有些狂浪子,明地里背地里轻薄沧海。起初还在棋庐生事,后见门徒众多,只能看不能吃,结果便追去了医庐。那时并不知医庐另一人的厉害,直道是扮作病人能亲近亲近沧海,将庚炎视作无物,哪知那手刚摸下去,就被人扭断,连人一块儿扔了出去。
自此,再没人敢当着庚炎的面对这个温柔的授棋先生动花花肠子了。
色胆包天的,趁着庚炎出诊打鬼注意,却不知温温柔柔的沧海也不是等闲之辈,常常是走着进去,扶墙出来,泻肚子的泻肚子,头痛的头痛,总之千奇百怪。
如此一来,狂浪子便更是少了。当然,其中畏惧庚大夫的占绝多数。
段均算是个例外,虽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来棋庐学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半年来一直待沧海彬彬有礼,出手阔绰,又腆着脸,沧海也不好随意打发。
近来,这些事想是弄得庚炎也心烦气躁的,加之本身假作托生成了凡人,七情六欲便被放大了,每每凝视沧海的眼神也是越来越深沉,看得沧海也不禁打个寒颤,偶尔夜里与他同寝而眠,那手在被子下也分外不老实,沧海无力抵抗,几次都险些被他得逞。
好在他每次夜袭都不是时候,常常有夜敲门打断那旖旎的时刻,沧海才能虎口脱险。
不过,他也知晓,只要和庚炎在一起,这事终究是躲过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轻叹一声,沧海拨开庚炎紧紧搂住自己的手,一边去称草药斤两,一边对气息已有些紊乱的人说:“秦雀可有好转?”
说到秦雀,这便要提起另一件事。
、第一百一十七回
当年沧海还是佛界的妙生尊者钵多罗时,去往西方佛国的途中,曾遇见过一个受人误导的小精怪,极其喜好钱财等身外之物,擅长偷窃,名叫虚耗。
虚耗当时因不满钵多罗等人,不仅偷走了乾达婆王的嗅觉,间接导致乾达婆王死于无间渊底,还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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