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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道士 作者:夏忆-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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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扯着我的衣服一个劲的喊“哥哥”。

倒是雨儿的妈妈有些诧异我的到来,她只在那门前匆匆我了我一眼,便又重新回到那屋子里了。

院子里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那是布鞋和稻草之间摩擦产生的声音,轻而稳。

我回头一看,是查文斌来了,他只是在不远处盯着我们笑,不,确切的说是他在盯着雨儿笑。

雨儿对于这个陌生人的造访,显得有些拘谨,她不知所措的躲到了我的背后,还时不时的把小脸露出来瞄一眼查文斌。

“你就是雨儿吗?”查文斌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的问道。

雨儿的胆子比我想象中的要小,她没有回答,但是我替她回答了:“是的,文斌叔,她就是我跟你说的雨儿。”

此时的查文斌,穿着一身普通的衣服而来,他没有带平时里最让我眼馋的那柄七星剑,也没有背着那个破烂不堪的乾坤袋,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扮相。

查文斌走了过来,他伸手想去摸摸雨儿的脑袋,可是雨儿却始终躲着他。最终他的另一只有些弯曲的手从背后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了雨儿,那是一个用纸糊的女娃娃,比我的那个要好看些。

“拿着玩去”,查文斌把那个纸娃娃塞到雨儿的小手里,借着这个机会他终于摸到了雨儿的小脑袋,然后笑着跟我说道:“小忆,你带她去那边玩去。”他所说的那边是祠堂的东边。

雨儿对于这个礼物似乎很喜欢,曾经她的妈妈给过我一个男娃娃,可是后来我却怎样都找不到了。我拿出查文斌给我的那个纸娃娃和雨儿的这个凑成了一对,两人很快便进入了那个童年里都会玩的游戏:过家家。

查文斌背着手漫步在这个祠堂里,很快他的视线就停留在了那敞开的门里,他就站在门外,不进去也不动,只是静静的看着。

一个曼妙的女人带着一丝哀愁站在了门前,她上下打量着这个陌生人,也是,这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人来过了,若不是因为雨儿吵着要个玩伴,又怎么会……

她叹了一口气,原本她已经打算让那个和雨儿在一起玩耍的小男孩走了的,怎晓得今天又来了,她知道再这样下去,这个小男孩也将命不久矣。

“为什么不走?”查文斌冷冷的问道,已经完全没有刚才那种对雨儿的笑容。

那女人岂不会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只需要动一动手,自己便魂飞魄散了。

“等一个人。”她哀声说道。

查文斌此时已不同往日,虽然那本《如意册》距离参透还差得远,但他的道术已经远比过去要高明的多了。手指一拨,一枚符纸已跃然于指尖,随时都会飞向那屋内的棺材之上:“要不是看在你收起了那个娃娃,恐怕你们娘俩儿现在已经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了,既然知道人鬼殊途,又何必执念?”

“我……”那女子知道自己犯了错,她不敢再狡辩,她用了那个纸娃娃给了我,让我得以成为雨儿的玩伴,但是阴间的东西,阳间的人岂能拿?日子久了,阴气侵入人身,即使不得病,恐怕也会遭难。

“我是看雨儿太可怜了,她想有玩伴,每次看见别的孩子在这大院里玩着,她都只能躲在这窗户后头偷偷的看。她是无辜的,请先生高抬贵手。”那女子说完已经给查文斌跪下了。

查文斌倒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他虽是道士,就免不了跟这些东西打交道,但是有一条也是学道之人最为忌讳的,那便是阴间的鬼不得和阳间的人有丝毫瓜葛。

古往今来,多少人鬼情缘都不得善终,就是因为一个相隔:阴与阳!

查文斌叹了口气道:“明日傍晚,我送你们母女上路,来世找个好人家。”说罢,查文斌便要回头,准备带着我离去。

不想,那女子竟然啜泣道:“求先生让我自生自灭,若他不来,我便不走,我已经等了他六十年了,他说过会来带我走的。”

有痴情的人,自然也有痴情的鬼,鬼魂的存在本就是因为一种执念,不放下,则不轮回,他们靠的便是这心中的不放心,怨由心生,爱亦是如此。

查文斌的身子背对着那女子,他看到的是那个叫雨儿的小丫头和我在一起疯玩的模样,说道:“你难道不想让这个可怜的孩子能够堂堂正正的走在这世上吗?”

月光下,一男一女两个孩童在地上玩着过家家,其中那个男孩的影子被拉的老长,而那个女孩的的身后只有被月光照的雪白的大地。

查文斌起身抱起我,然后把我手中的那个纸娃娃一并送给了雨儿,摸摸她的小脑袋说道:“明天,你就会有更多的朋友一起玩了,小忆,我们走了。”

查文斌在迈出祠堂的时候,顿了顿身子,问道:“他是谁?”

“他叫陈放,是我家的一个下人。”那女子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梗咽。

第二日,我醒来的时候,查文斌已经和阿爸出去了,床头那个我藏着的纸人也不知去向,阿妈摸着我的额头,我还在继续低烧着,似乎情况比之前更加糟糕了一点。

阿爸带着查文斌来到村头一个破落户家里,这座房子真的很破,土坯房,上面用石板做瓦,通常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这座房子里,住着一个老人,很少出门,我也只见过几次,在我们这些孩子的眼里,这个老人似乎是个疯子。他很脏,身上有很多虱子,即使偶尔他出来买点东西让我们孩子遇到了,也都是避之不及,生怕他身上那些传说中的虱子会蹦跶到我们身上来。

阿爸告诉查文斌,这位老人已经有八十五岁了,是村里的五保户,无儿无女,家里的田地都被租了出去,靠点租金和国家的救济金生活。据说,他是这村子里为数不多见过大世面的老人,在我阿爸小的时候,他还会来找爷爷聊天。

据说这位老人在年轻时在外地被国民党抓去做了壮丁,后来又成了国军,解放后,靠沿路要饭重新回了村子,就一直住在那屋子里。

闹文革的时候,他被定了两条大罪:国民党反动派留下的奸细和勾引大地主的女儿。总之在那个年代,这两条罪名几乎要了他的命,后来,运动结束后,他就很少出门了,即使出门也不会和人说话,村里头也是在过年过节的时候会派人去看看情况。

小院里果真有些破败,甚至是萧条,要不是阿爸陪着,他一准会觉得这是座荒废已久的宅子了。

推开虚掩着的大门,一股难闻的霉味扑鼻而来,查文斌皱着眉头,想去摸索电灯的开关,阿爸却说道:“别找了,这屋子几乎就没人见过有亮的时候。”说着,他打亮了手电筒,这才多少能让人看清楚这屋子的全貌。

地上满是坑坑洼洼的的凹陷,一个接着一个,屋顶上的房梁布满了蜘蛛网。堂屋里很空,没有任何摆设,只有一张破旧的太师椅,但也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堂屋的最里面墙壁上挂着一对老式的相框,相框里各有一男一女,用的是铅笔画的素描,这个不用说,就是遗像了。

在过去那个照相馆还是奢侈品的时代里,遗像多半是请会素描的人用铅笔画的,父母死后,就挂在自家屋子的堂屋里,这也算是一种对逝者的尊重吧。

这户人家真的很落魄,因为查文斌没有看见能够上香的神龛,只是在地上放着两只小破碗,碗上也竟是些蜡烛残留的痕迹,就那蜘蛛网弥补的痕迹,想来也很久没有人来上过香了。

此时,屋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阿爸小声说道:“那个应该就是你要找的人。”

查文斌推开门,屋内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一张门板搭在两条长板凳上便是床,床上那已经发黑的破棉絮里蜷缩着一个人,那人还在不停的咳嗽和颤抖着,这个人便是陈放!

查文斌环顾了四周,发现了这屋子里原来是有电灯的,他顺利的找到那种用细绳控制的开关,“啪嗒”一声,灯亮了。

“呜……”床上的老人喉咙里似乎在发出惊恐的声音。

他们两人赶紧过去一看,这破棉絮之上,到处都是斑斑血迹,老人的嘴角还残留着尚未凝固的鲜血。

虽然已是风烛残年,但查文斌依旧可以辨认出这位老人年轻时的风采,他抓起老人颤抖的双手,搭了下脉,过了一会儿便对我阿爸摇摇头道:“已经不行了。”

床上的老人挣扎着爬起来,查文斌帮着扶着一把问道:“您是陈放吗?”

老人有些艰难的点点头。

“可还记得村口的祠堂里有个人在等你。”

老人的眼睛顿时瞪的老大,一行浊泪划过苍老的皱纹。

第二百三十六章:很俗的故事

陈放老人当时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说很多的话了,总之他还是说出了那个压在心头好久的秘密。

这是一个很俗却又很感人的故事:他十六岁的时候,便去了我们村当时的地主老爷家里做了长工,陈放年轻的时候长的俊,为人又踏实,还是深得东家欢喜的。

这位地主老爷家里有一个千金,名叫做小蝶,比陈放也就小了两岁而已。

这长工和小姐在当时完全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两个角色,何况这小蝶不仅是老爷的掌上明珠,更是生的一副美人胚子。小蝶自幼饱读诗书,在乡间百里之内,那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家闺秀。

总之这两对相隔甚远,却又在同一座院子里生活的年轻人相爱了。

从一开始,这也便是一段悲剧,在那个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陈放是没有任何资格可以高攀这位金枝的。

于是,在中国的爱情里出现最多,也是最悲剧的那个词汇同样在他们身上出现了:私奔!

私奔是一件成功率极低的事情,特别在我们那个交通不便的地方,到处都是大山,能够走出的只有一条道,带着一位娇生惯养的小姐,陈放哪里能够跑的快。

大批的家丁抓住哭的撕心裂肺的小蝶和瑟瑟发抖的陈放回了村子,为了颜面,老爷下令择日处死陈放。

说到底,这位小姐真当是个有情人,她用自己的首饰买通了看守的家丁,临行前遍体鳞伤的陈放答应这位哭成泪人的小姐,他日一定会将她明媒正娶!

后来,陈放趁着夜色,逃到了外面的大世界,又阴差阳错的成了壮丁。这一隔便是多年之后再回村了,他看到的是被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推倒的地主阶级,人们告诉他,那位小姐早在几年前便过世了,从此陈放便心灰意冷的回到父母留给他的那个半边土坯房里独自苟活。

只是他从来不知道那位小姐是为何而死。

陈放走后不久,小蝶便发现自己怀了孕,这在那个年代是无法想象的事情。生病可以扛着,但是怀孕确是无法隐瞒的,肚子会一天比一天的大。

出了这岔事后,这位地主老爷还曾经想把小蝶嫁给村中的一富户,但小蝶誓死不从,老爷也只能软磨硬泡,可最终还是知道了原来自己女儿的肚中已有了那陈放的骨肉。

这对于老爷来说绝对是一个奇耻大辱,小蝶又不肯拿掉孩子,老爷为了掩人耳目,便寻了村中一光棍,准备将小蝶许配给他,以遮家中之丑。

小蝶哪里肯嫁人,老爷准备强行送人,却不料那小蝶生性急为刚烈,索性一根绳索吊死了在了西边厢房里,最终落了个一尸两命。

为了不让这段丑闻泄露,老爷连夜把自己闺女放进了那口为自己准备的白皮棺材里,准备找个时间偷偷的葬了,过些日子再对外随便寻个理由,就说女儿远嫁他方。

可不巧的是,第二天,就有游击队打了过来,我们村顺利的被解放了。在家里的一干家丁被游击队打完之后,地主老爷带着剩余的家眷也不知最后去向了哪里,在那个战乱的年代,活着才是最根本的。

后来,这座经过战火洗礼的老宅子,就成了人民的共同财产。刚开始的时候,村里也分配了几户人家进去住,所有的门都是打开的,唯独西边那厢房上挂着一把大铜锁。

有好事的人,砸了那锁,却见里头放了一口白皮大棺材和难闻的尸臭,但是棺材板板却已经被钉的死死的。

大伙儿也不知道这里头躺的到底是谁,便寻思着要不找个时间给埋了。

这人要铁了心不想走,就是死了,你也动不得。

棺材被抬起来的第一次,绳子就崩断了,压下来的棺材把村里一人的脚背给砸成了重伤。

棺材第二次要被抬起来的时候,那房间里突然冲进了一大群蝴蝶,翅膀上蒲扇的粉末一时间让所有人都迷住了眼睛,有几个差点因此永远失明。

再加上,住在里头的那几户人家夜夜都能听见西边那厢房里传来女子的啼哭声和孩子哇哇声,于是也就没人敢在这儿继续住下去了。

搬离了这老宅子之后,村里倒也动过这块风水宝地的主意,想把他改造成办公地点,一来这宅子当年确实修的阔气,二来这地段那也是一等一的好啊。

但那一辈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见过这宅子有闹鬼的事,特别是那口白皮大棺材,于是村里的人也请了会做法事的人来了这儿。

那位做法事的人,陈放老人说出他的名字倒也让查文斌着实吓了一跳,叫做马肃风,也就是查文斌的师傅。

这位清风道人当年可不是整日醉醺醺的,据说跟现在的查文斌有几分相似,那是一派风仙道骨的模样。

那道士来了之后,点香查看,然后便告诉村里的人,这宅子最好这几年不能住人,里面还有没走的客,若硬要撵人走不是不行,只是怕住进去以后也不会太平。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重新锁上那西厢房,等到哪一天门锁自动脱落之时,就是这宅子彻底干净之时。

查文斌听到这儿,倒是明白了七八分了,师傅这么做并非是收拾不干净,而是做道士有时候也得讲点情面。人有情,鬼又何尝不是,如此痴情之人,他又哪里下的去手?

后来这宅子便一再荒废,最多的也就是堆些稻草之类的无用物,时间久了,知道这宅子故事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陈放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他也从村里的传闻里听到过那个以前东家的宅子里闹鬼的事儿,只是他何曾想过那个鬼就是一直在苦等自己的小蝶?

并不是他忘记了当初的约定,只是等他回来的时候,那座宅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得到的消息也是东家早已带着家眷远走他方,他知道老爷最疼的便是小蝶,心想着肯定也一起带走了,为此他还专门出去寻过,只是所有的消息都石沉大海了。

于是,回到村里的陈放,一心一意守着那座破房子,他想小蝶是不是会再寻回来,所以为了不让她寻错,他一辈子都没有再敢离开这个村子半步。

小蝶呢?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她并不是存心阻挠,而是她怕别人占了这屋子,陈放便再也找不回来了。于是她就守着这厢房,一守便是几十年,连同那当初那还未出世的女儿一起等着那个男人。几十年如一日,她的鬼魂又何曾迈出过这间大宅半步,若不是为了雨儿,她只怕是连那厢房都不会走出。

可惜啊,两个相互等待了一辈子的人,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最近的距离,有的时候却也是最远的距离,天意就是如此,陈放曾经无数次路过那个村口的祠堂,但是他都收住了踏进去的脚步,小蝶又有多少个夜晚倚在门框上独自哭泣。

一条忘川河,阴阳两相隔,一等便是大半辈子。

等到查文斌说出那口白皮棺材里躺着的正是小蝶之时,陈放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出来,他的哭声是那样的让人心碎。

她给他们的女儿取名叫做雨儿,那是因为陈放逃出去的那一晚,下起了漂泊大雨,这是小蝶对陈放的思念。

陈放一直到死都抓着查文斌的手,他恳求这位后生能够带自己再次踏进那座大门。

当阿爸找了村里的人们用门板抬着这位奄奄一息的老人到达那祠堂的大门口之时,他的手终于松开了,他终究是在临死前也没能活着再回去找小蝶。

按照农村的习俗,无论是死在哪儿的,出殡必须是在自家的堂屋里,可这一次,陈放的丧礼被放在了这座荒废了几十年的老宅子里。

老宅里已经搭起了简易的帐篷,一口白皮棺材前面工人们正忙着给它刷上朱红色的大漆,而跟它并排的是一口村里人凑钱给买的新棺材。

因为陈放是一个五保户,家徒四壁,但是村里上了年纪的人也都隐约听说过他和这里那位小姐的故事。

虽然陈放无儿无女,但是他的葬礼却格外的隆重,一来查文斌当时在我们那的名气是极为响亮的,二来这段人鬼情未了让农村里那帮子妇女们都掉尽了眼泪。

所有的事情,村里出人出力出钱财一把包办,大家都希望这对阴阳相隔了几十年的人能够体面的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里程,这或许也是我们村里办事最为团结的一次。

查文斌答应过小蝶,今晚会让他们再见面,不仅是相见,而且他还要为这对苦命鸳鸯补上一次冥婚!

第二百三十七章:冥婚序曲

冥婚是一个古老的习俗,以前多半是给有婚约但是其中一方又在结婚前突然过世,为了让这过世的一方能够安心的离去,通常会请懂的人为他们办一场冥婚,即活人和死人成亲。

这种习俗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是非常鄙陋的,是落后的思想在作祟,人们认为那个人会因为没有结婚而转而成怨念,也就是恶鬼,会让那盏孤独的坟茔破坏他们几辈子经营下来的风水。当然也有伟大的爱情信仰者为了遵守婚前的承诺,嫁或者娶已经天各一方的另一半,然后就这样伴随在青灯古佛边终老一生。

爱情是伟大的,也就是自私的。就算已经人去楼空,也把你的钥匙留给我;就算已经人走茶凉,也把那两个座位留给我;就算你的世界被他全部占据,也把界碑的位置告诉我;就算你们约定了永远,也把永远之后留给我……

但是很少会有人为死人配冥婚,一者,这不是一个好差事,弄不好是真的会引出凶煞来。二者,人死之后已经足够悲伤,谁又愿意用这样一种赤裸裸的方式去回忆,去徒添上那几分凉。

这已经不能算是冥婚了,而是阴婚,是完全死人配给死人,但是查文斌却要实实在在的把一具刚死去不久的尸体和一具早已腐烂的尸骨重新走上一遍大婚的流程。

白色是这场特殊的“婚礼”主色调,透过那吊着的随处可见的白色纸碎花和剪成了柳絮一般飘荡的幡,孩子们的嬉闹声丝毫不能赶走那些妇女们眼中的泪水。男人们放弃了手中最为钟爱的麻将和扑克,抽着闷烟,眼睛空洞而无光。

或许他们和陈放根本不熟,甚至有的人没有和他讲过话,像我们这般的孩子就更加只觉得那是一个疯子差不多的老人。他和她的故事,已经是几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就该画上句号了,造化弄人,他终究是没能娶到她,她也终究是没能等到他。

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和小媳妇说着他们从上一辈口中听到的故事,经过多少的改变之后,小蝶成了祝英台,陈放就是那梁山伯。

或许,在我们那个农村里,一个连汽车导航都找不到的地方,人们对于爱情的理解就是油盐酱醋,平淡而真实,这种轰轰烈烈,颇有小说传奇味道的爱情,让他们忘却了这场阴婚本身并不是那么一件简单的事情。

虽然,那一年的查文斌已经颇具火候,《如意册》说到底不过是一本书,寥寥七十二个字,记载了洞悉天与地的一切,又岂是他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能参透的。

一个人懂道,并不代表他对于另外一个世界是无敌的。这就好比满腹经纶的王语嫣并没有实际的武功套路是一样的。

道,是对于自然的理解,是精神层次的追求,并不是一张符,一句咒,那一柄剑不会因此更加锋利。

得道者之所以能够得道,不是因为他会抓鬼,能够下地府上天庭,而是因为他的内心世界看得远,看得清,看得淡。

饶是你有十本《如意册》,又如何?它记载的并不是教你画符,教你摆阵,它想说的不过是让大部分人觉得空泛而无趣的世界观。至于这些符符咒咒,不过是这些求道者在这些求道的路途中,领悟出来的一些东西。

道的存在,并不是为了符咒,道士的存在,更加不是为了抓鬼!

白天的杀猪宰羊,不过是为夜晚这场不属于人间的婚礼进行的铺垫。

清场,这是查文斌做的第一件事,像我们这样的孩子,早就被大人揪着衣服回了家,天未黑,家家户户大门都已紧闭。婆娘们搂着自己怀里不停往外探头的孩子们,就像那个好玩的打地鼠游戏,脖子伸出来,又被叹着气,流着泪的老妈子们给重新塞回了被窝。

这是一种国人在解读逃避恐惧之时最常用的办法,被窝里永远都是最安全的,只要我看不见,那么就什么都没发生。

一番核算,哪些人可以留,哪些人必须得走,早就清清楚楚写了告示贴在那大门之外。也有好事的,想看热闹的人们爬上了后山,那个阿爸打了无数枪都没响的地方。

但凡婚嫁,中国的习俗里,最为讲究的还有一个重要人物,便是媒人。

中国历来的婚姻讲究明媒正娶,因此,若结婚不经媒人从中牵线,就会于礼不合,虽然有两情相悦的,也会假以媒人之口登门说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才会行结婚大礼。媒人会自提亲起,到订婚、促成结婚都会起着中间人的作用。

因小蝶逝去确实有些久远了,那个年代散落下来的亲人们如今也都不知道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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