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莘解案 作者:老剑-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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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老杨没受过高等教育，只是凭着天分画得一手好画，说话从来都是这么粗鲁的。蓝月也由得他，有时候也会叫老杨‘疯老头’。老杨在别人面前是本性难移，说话从不顾忌什么的，只是不敢在蓝月面前放肆。”刘熙点上一泡烟，继续说，“近两年，老杨似乎也有了点变化，好像做老大做惯了，有点爱在外人面前摆老大派头，对谁都是呼来喝去的。唉……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人嘛，都是会变的，何况，老杨从油漆工到艺术家又做到今天的美术学校的校长，这变化大点也不奇怪。”
“是啊，都会变的。”我附和着。
照这么看来，杨飒和蓝月的感情是没有问题的——如果杨飒的本质不坏的话。而且，蓝月对杨飒的帮助非常大，失去蓝月对杨飒来说只会让自己的生活与事业更加困难，他不该做任何对蓝月不利的事情才对。
可是，警察这么快刑拘杨飒，到底是发现了什么呢？

第二章　缢死自缢2

“没大家说的那么玄乎吧？警察不过是调查情况而已，老杨肯定不会有事的。”午餐的时间，大家又聚在食堂，文华端着饭盒一边坐下一边说。
“那为什么警察只带走了校长啊？还是刑拘呢。”蔡敏怯怯地看着大家说，似乎期待大家说点什么，又躲闪着大家的眼睛。
“我看啊，蓝月的死或许是有问题。”刘熙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蓝月上吊的位置不正常。”
这句话引起了大伙的注意，都停下了吃饭，直愣愣盯着刘熙等他下文。可刘熙看到大家都这么看着他，反而被吓着了，不知所措地说：“怎么都这么看着我？你们都没注意到吗？”
“你注意到了什么？就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唦。”孟桐催促刘熙。
“是啊是啊，你快点说唦。”文华和蔡敏也催刘熙快说。
“啊？你们都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吗？”刘熙见大家都摇头，这下慌了神，求助似的朝我看过来，我装作埋头吃饭没看到。倒不是说我没发现疑点，而是不愿意在大家面前表现出我对案子过分在意。另外，我也想听听别人对蓝月的死到底有哪些看法和意见。
“刘老师，你说话吐一半吞一半到底想干嘛？有什么想说的，痛快点说啊。”老孟再次催促刘熙。
“我……我也是瞎想的，不说了不说了。”
“你这鸟人，婆婆妈妈的，平时你不是这样的啊，快点唦，有屁就放！放了就舒服了！”文华被刘熙吊起了胃口，急了。
“唉……我也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这事还真不好说，你们真的没觉得蓝月的死不大对头吗？”
“刘老师，你别吓我，你不会是说，我们学校里……闹鬼了吧……”蔡敏紧张地缩紧身子。
“去去去，哪有什么鬼？都是心里有鬼！”文华鄙视的口吻，“刘熙，你不说就证明你心里有鬼！”文华用筷子对着刘熙点了点。
“我光明正大，我有什么鬼？”
“那你倒是说啊！”
“说就说！”刘熙横下心来，“你们没注意到吗？蓝月吊得太高了。”
“吊得高？不高怎么叫上吊嘛？吊得高有什么好奇怪的，吊得低吊死了才奇怪呢。”文华嗤之以鼻。
“哎——”老孟吸了一口气，“刘老师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事还真是有点奇怪。”
“得，老孟也变得神经兮兮的了。”文华撇了撇嘴，埋头吃饭。
“老孟，你说说，哪里奇怪了。”刘熙有了后援，赶紧朝老孟靠近。
老孟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猛地一抬头：“是不对头！”
“啊？”蔡敏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叫了一声。
“你们想想啊，蓝月离地有多高？”老孟来回地看着每个人的脸。
“大概有……”文华站起身来，用手上上下下比划一番，最后将手按在饭桌上，“大概……差不多是这么高吧。”这一比划，他突然也像受了惊吓一般把手缩了回去，脸上现出惊恐的表情。
老孟点点头：“嗯，大概是这么高，现在你们该明白刘老师的意思了吧？”
“我不懂……”蔡敏摇着头，脸上迷茫又带着惊慌。
“真笨呀你！”文华说，“这么高，蓝月怎么上去的嘛？”
“墙角那里不是有张凳子嘛。”蔡敏委屈地说。
“凳子有多高？”
“就是这种啊。”蔡敏歪着身子指了指屁股下的方凳。
“唉！女人蠢起来真是要命！真是蠢得死啊你，你站凳子上，还离那个绳圈有这么远，”文华用手在桌面和凳子之间来回移动，“你怎么套住自己的脖子啊？”
“跳一下就可以了呀。”蔡敏睁大着不知道是无邪还是愚蠢的大眼睛。
“小蔡老师！我真是被你彻彻底底地打败了，”文华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坐下来，“你当是投篮啊。”
“就这么点距离，把自己拉上去应该也不是特别难的吧？”高上接着轻声地说了一句。
文华刚才站起来比划的时候，食堂里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学校的教职工和学生个个端着饭盒围拢过来，都是满脸的好奇。
“蓝月是女人，哪有那么大的力气？”文华反驳道。
“也就是一个引体向上而已，女人也能做到的吧？”高上说。
“是啊，我也能做几个呢。”蔡敏得瑟地说。
听高上和蔡敏这么一说，文华不服气了：“我都做不了几个，你还能做？好啊，那你现在就做给我看！”
“做就做！谁怕谁？你以为女人个个都是林妹妹么？”蔡敏四周看了看，寻找适合做引体向上的地方，接着起身走到食堂的大门口，轻轻一纵，攀住横着的门框，抖抖索索地做了三个引体向上，跳下来拍了拍手，得意地望着文华：“怎么样？你呀，你是太胖啦！”
“你能做，可不代表蓝月也能做啊。”文华有点泄气。不仅是文华，连老孟、刘熙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高上这时说：“是啊，仅凭这个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我们既不能确定蓝月能做，也不能确定她不能做。”
“你到底想说什么？说了半天跟没说一样。”
“我没说什么，我只是说，你们刚才说的这些都不能说明问题。”高上不温不火地说完，低头开始吃饭了。
刘熙和老孟似乎也觉得无趣得很，对视一眼后也开始埋头吃饭。其他围拢过来的人，见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也都端着饭盒散开了。
“我还以为你们都是神探呢，原来什么都不是。”蔡敏鄙夷地瞅了几个男人一眼，也坐下来开始吃饭。
吃着吃着，文华似乎觉得还是不服气，他又对着蔡敏说：“你一个人能做，这个概率太低了，不算，要多找几个女人，至少过半数才能算。”他转头对着小周说：“美女，你能做不？”
坐在我身边一声不吭的小周没想到谈话会引到自己身上，讶异地看着文华“啊？”
“别啊呀，美女，你能做不？”
小周连连摇头：“我做不了。”
文华陡然就有了底气一般：“你们看看，周美女做不了吧，我再去那边找几个女学生问问，看她们能不能做！”
“别去问了。”我终于还是没忍住，“谁也做不了，男人也做不了。”这下，大家的神色都是一变，齐刷刷地看向我。
文华失声问道：“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做个试验就知道了。”
“刚才小蔡老师不是做过了吗？”这次是刘熙在问。
“你去做一下试试就知道了。”
“不用试啊，我自己知道，引体向上我能做十几个呢，你不至于怀疑我一个也做不上去吧？”
“嗯，一个也做不上去，不信，你去试试。”
刘熙更加疑惑了，看了我半天，突然哈哈大笑，拍着我的肩膀说：“你肯定是在开玩笑的，哈哈，我们确实是太紧张了，都搞得神经兮兮的了。”
见刘熙这么一说，老孟他们也觉得我是在开玩笑，都是一笑，接着开始吃饭。气氛轻松了很多，刚才的气氛确实有些紧张。
“是一个也做不了。”饭桌上响起一个轻轻的声音，大家朝发声的地方看去，是高上。

第二章　缢杀自缢3

“高上，你今天阴阳怪气的，真他妈讨厌啊。人家霍记者是开玩笑，松泛紧张气氛，你还一本正经。”文华说。
“食堂的杂物间里有电线，你去试试就知道了。”高上也不生气。
有那么短暂的沉默，大家都没有说话，在回味高上的这句话。我心里暗想，高上的这句话，才算是真正说到点子上了。
接下来，他们还真的从厨房找来了副套线，文华将对折两次后的副套线并在一起，费力地在端头打了个死结，照蓝月上吊用的套圈的样子做了个复制品。他们将套圈挂在院子里的树杈上，进行试验。
蔡敏是第一个做试验的，她身子刚刚悬空，就松开手掉了下来，甫一落地，马上将双手举到嘴边使劲地边吹气边搓揉着手掌：“好疼啊，痛死我啦！”
其他人一个个接着做这个试验，有两个强壮的男学生咬牙切齿地眼看就要把下巴挂上去了，但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手掌和手指无法承受细细的套圈所带来的巨大压力，产生了剧烈的疼痛，就算强行忍住了疼痛，套圈在重力的作用下严重变形，握住套圈的双手被紧紧地挤压在一起，根本分不开足够的宽度让下巴进入到套圈里。
强壮的男生都做不到，蓝月能不能做到就可想而知了。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蓝月不是死于自缢，而是死于缢杀！
校园内隐藏着杀人恶魔！这样的想法如瘟疫一般占据了每个人的脑海，恐惧瞬间在校园内蔓延开来。
大家越想越害怕，有几位胆小的女生当天下午就找到老孟要求退学，另外的学生也是有了退学的打算。这样的现象，对这所已经陷入困境的学校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
老孟这时候显现出一位领导者应该具有的处变不惊。他冷静地办理着坚决要求退学的学生的退学手续，并安抚留下来的学生，告诉他们，凶杀案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个角落都有，学校发生这样的事情纯属意外，不会对教学产生影响。何况，警方已经在积极地展开行动，凶手伏法只是时间问题，大家大可不必为此担忧。在老孟的劝说下，大部分的学生还是留了下来。
“招生广告不仅仅要在湘楚晚报上打，其他报纸也要打，电视广告也要做！”晚餐过后，老孟把教职工叫到了校长办公室，我和小周也被请去了。
管理财务的唐姐为难地说：“账上没钱了……广告费怎么办？”
“广告费的事，你别操心，我来想办法。”老孟胸有成竹地说着：“你们先把广告内容准备好，至于电视台的广告，我们可以自己找熟人先把片子制作好，也可以省点钱。”
“这事，要不要和老杨商量一下？”刘熙说。
“不用了，我也是股东嘛，这点小事我还是做得了主的。再说，老杨现在不是不方便嘛。”老孟坐在原木办公桌后点燃了烟斗。
“那好吧，电视台要用的广告片的制作，我去找婚礼摄像的朋友来做，至于其他报社的广告嘛……”
“其他报社的广告，只怕还是要有劳霍先生了，费用方面，也帮我们多考虑考虑，尽可能地优惠一些啊。”老孟对着我说道。
“这样做不太好吧，同行之间谈这些，霍莘会不好做的。”刘熙替我说话。
“哦？”老孟看着我说：“霍先生，这事很为难吗？”
我笑了笑：“这事嘛，说难难，说容易也容易。”
“那就照容易的做，我们现在已经够难的了，就不再选难的做了，好吧？这事就这么定了，拜托了！”老孟根本不给我机会说出到底难在哪里，“等学校度过这次难关，你的亲戚朋友的小孩，想要学美术，尽管来，我给他们打折！”
“呃……”
“还有，昨天听刘熙说，你打算还在学校呆几天，调查美术高考生的情况。没问题嘛，尽管调查，我们管吃管住，你想呆多久就多久。怎么样？刘老师是你的校友，这点面子总要给的嘛。”老孟并没说清到底是给我面子，还是要我给刘熙的面子，心想，真有点老奸巨猾的味道。
“那……好吧，我尽力。”
“爽快！那，报社方面的事，就一切拜托了！”老孟朝我拱了拱手，又朝其他人说：“还有还有，我没说完，关于广告的内容嘛……也要加点料，我们还要增设一点课程，譬如，儿童绘画入门的教课。”
“这……可我们平时都是教高考生的，这样做，会不会将门槛降得太低了些？”文华犹豫着提出反对意见。
“只要能有人来交学费，还在乎什么门槛低不低嘛。老师们，我们都要与时俱进，现在都是商品经济了，只有能抓到老鼠的猫，那才是好猫！”
散会之后，刘熙陪我和小周到客房。
“为难你了。”刘熙有点歉意。
“没事，这点小事有什么为难的？我跟广告部的同事说一声，让他们去想想办法，不会为难的。”
“呵，不为难就好。你等我一会，我去弄点吃的来，咱们喝几杯。”
没多久，刘熙带回来几个饭盒和几瓶白沙牌的啤酒，刘熙把饭盒打开来，是些热腾腾的卤味，有牛肉、猪耳和五香豆干。
“老孟也是股东？”我举杯和刘熙对饮了满杯，小周浅浅地陪了一口。
白沙啤酒的味道比较苦，又冲，刘熙打了个酒嗝：“呃……是的，我们都参了股的，老孟的股多一点，他投了二十来万，算是第二大股东吧。”
“哦？你也是股东？”
“嗯，这里的每个老师都参了股的，都是几万不等。这也是蓝月的主意，无论多少，学校的骨干力量，都要参股。”
“哦，这样，你们就没办法离开了，是吧？”
“也不完全是这样，想离开还是可以的，几万又不是什么大数目，退出的话，股权也是可以转让的，关键是让大家有了家的感觉，这也是蓝月的初衷吧。”
“嗯。看样子蓝月是个挺注重团队凝聚力的女人嘛。”
“是的。”刘熙嚼着一片猪耳，拧着眉头对我说：“你说……蓝月的死，真的会和老杨有关吗？”
“这我还真说不好。蓝月的死确实有疑点，但你要我说这事和老杨有没有关系，我也不知道。杀人嘛，总有杀人的理由，如果真是老杨，那也要搞清楚老杨为什么要这么做嘛，总得有好处才行啊。”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蓝月与人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杀她呢？你说得对，总得有好处啊。如果是老杨做的，那对老杨是一点好处也没有哇。”
“可能有些事，我们都不知道吧。警察应该是找到了什么有力的证据，这些证据对老杨不利，所以才会拘留老杨进行讯问。”
“如果警察真的查出来，就是老杨做的，那，老杨会怎么样？”
“这要看法院审判的结果了。类似的案件，量刑有轻有重，关键看犯罪的动机和实施的手段，是一时冲动过失杀人还是蓄意谋杀，还要综合考虑在社会上造成的影响程度。如果是蓄意谋杀的话，估计坐二十年的牢是免不了的，或许还要更重，无期、死刑都有可能。”
“唉，老杨怎么会做这样的傻事呢！”刘熙叹了口气。
“老杨和蓝月之间，真的没什么特别的情况吗？譬如说，老杨是否在外面有了外遇……”
“这事应该不会有吧？老杨现在基本上每天都呆在学校里，要是真的有外遇之类的事，只怕是瞒不住的，早就传开了。”
“那，蓝月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蓝月看上去也挺贤惠的啊……不过，这事也说不好，现在的女人，看不懂的太多了。”
“你的意思是……”
“如果……如果非要我在老杨和蓝月之间做出选择的话，我想，蓝月出轨的可能性应该会更大一些。”刘熙思考了一会，犹豫着说道。
“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我问刘熙。
“她在外面跑的时间多一些唦。”
“就这个？”我等一会，见刘熙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是啊，就这个。”
“你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在外面跑得多些也成了出轨的理由了。”
“我没说蓝月一定会出轨啊，只是，蓝月在美院还兼职授课，平时的学术交流也多，在外面跑得多些，机会也就更多些，从理论上来说，这也没有错吧？”

第二章　缢杀自缢4

湖南美院是所历史悠久的艺术类高等学院，创建于抗日战争时期，位于风光秀美的岳麓山东山脚下，紧挨着千年学府岳麓书院。背靠麓山，面朝湘水。
蓝月是湖南美院特聘的授课教授，在国画系授课。
蓝月的死讯已经传到了美院。在国画系教学楼的门厅里，设有各位授课老师的个人介绍专栏，蓝月老师专栏下的地面上摆满了师生们敬献的鲜花、千纸鹤和燃烧过的蜡烛。
系主任吴越看上去有五十多近六十岁了，戴着一副黑色的宽边眼镜，有些秃顶，半长的灰白头发随意地披散着，嘴角总是紧闭着微微往下垂成弧线，像是每时每刻都在沉思，给人睿智和严肃的感觉。
“出了这样的意外，美院的师生都很难过……蓝月是个好老师啊。”吴越摘下眼镜，轻轻擦了擦眼角。
“蓝月老师的授课多吗？”
“不多，她是外聘的教授，专授工笔画，每周大概也就4、5堂课吧，基本上是每天有一堂课的样子。”
“美院没有自己的工笔画老师吗？”
“有，当然有的。不过，蓝月的工笔画很有特色，有自己独特的风格，表现的内容也不局限于传统，更多的是反映现实生活的内容。所以，我们特地聘请她来我校授课，让学生在学习工笔画这项传统国画技法时，能对其艺术表现形式有更全面的认识。”吴越说着站起身来，“来，我带你们去看看蓝月老师的作品。”
吴越带我们穿过又宽又长的走廊前往展厅，他边走边跟我们说：“工笔画是与写意画相对应的，工笔讲究一个‘工’字，描绘时要繁而不腻，多而不乱，尽可能地注重细节与写实，所以我们又称其为‘细笔画’。而写意呢，讲究的是一个‘意’字，作画过程中注重‘遗形写神’，用墨运笔无迹可寻，只要意在神在，浓淡均可，疏密随心，肆意挥洒，方得其中妙趣。”
走着说着，已到了展厅。展厅四周的墙上挂满了书画作品，在展厅正中间有个四方的立柱，立柱四周立着高大的木质疏格屏风，屏风上挂着画轴，因位于展厅的中心位置，十分醒目。
吴越带着我们直接走向中间的屏风，他指着悬挂在上面的其中一幅画对我和小周说：“这就是蓝月老师的作品。”
这是幅工笔画。画面上，是条幽深的小巷，近处老旧木门前的台阶上，坐着一位年迈的老奶奶正在编制竹篓，身后斑驳的灰白墙体上，挂满了已经制作完成的竹篓。老奶奶的发丝、脸上的皱纹，手上的皲裂，紧密的竹篓编纹，旧门上的木纹，纵深小巷里的砖瓦以及错落的青石板路面，都描绘得细致入微，纤毫毕现。
但将目光的焦距稍作调整，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感受，穿着灰白褂衫黑色棉裤的老奶奶在画面中显得尤为突出，其他场景都幻成朦胧的背景，颇有江南山水写意中那种烟雨空蒙的味道。
看着画面，岁月无情流淌的叹息在心底悄然涌起。
我情不自禁地问道：“这是工笔画吗？”
“当然是的……但你看出了写意的味道，是吧？”吴越对我的反应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是啊。真是奇怪，只要将视觉集中在老人的身上，就有了写意的感觉。”
“这就是蓝月的风格。传统的工笔画，多将目光集中在花鸟虫鱼和仕女身上，是贵族士人们的玩物。而她却将目光集中于最朴实的平民身上，描绘他们日常生活的点滴，表达了岁月流逝与生活的艰辛，给人强烈的视觉震撼。更难得的是，她把写意与工笔两种完全不同的画风通过虚实、浓淡等技法有机地结合起来，形成了这样一种独特的画风。”
吴越指着蓝月的画跟我们解说着，越说越有激情，他动情地说：“国画，是我国的国粹，有我们自己独特的韵味。我们传统的东西非常讲究气韵，无论是书法还是国画作品，甚至包括传统手工艺品，在布局上的要求既要密不透风，还要疏可跑马；东西既要显，也要藏；不单计白，还要当黑。这些，与传统哲学思想颇有些相通之处，特别是道家的阴阳学术和禅宗的思想。蓝月老师的画，在这些方面的造诣，堪称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了啊。”
“真是厉害。”我又往旁边的画轴上看去。与蓝月的画相邻的，是幅大写意，大量的留白，笔触狂放，浓墨如泄。整幅画面渲染出一种空灵幽暗的氛围，恍如梦境。画面下方寥寥数笔，将几枝荷叶泼染得随风招摇，数只蝴蝶在将放未放的荷花旁起舞翩跹。
看题款，是首七绝，龙飞凤舞，肆意张扬：
庄周蝶梦舞翩跹，偶落荷池墨色妍。
囊弃方知花正好，清华总在月华间。
再看落款，竟是吴越！
“哇！这是您的作品！”我对吴越叫道。
“是的，这是我的拙作。”
“厉害厉害，好画呀！意境深远，笔力苍劲，让人回味无穷！”
“蓝月老师的这幅《岁月》和我的这幅《释庄之梦》，同时入选了全国美展，我和她，就是在那次美展上认识的，也算是有缘啊。”吴越说着，眼里隐现一丝落寞，“可惜，蓝月老师这一走……”
“是啊，世事难料啊。”我也不禁有些伤感。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啊！只是……可惜了蓝月的才华，也随风而去了。”吴越叹道。
“蓝月老师在学校里，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吗？”
“特别？是怎么个特别法？”
“就是……走得很近的朋友之类的。”
“这倒是没注意，或许有吧。蓝月对人都很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