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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出书版) 作者: 童亮 第一部-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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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着生前的仇恨,你就先报复我吧!”
矮婆婆劝说了一番,要马军回家,马军不听。矮婆婆只好妥协,帮他拿来了一些简单的生活必需品,并且按时给他送去粮食和油盐。
从此以后,人们经常看到埋葬文文的那个地方有微弱的火光,那不是鬼火,是马军在给文文烧纸钱;人们每晚都可以看见那山上有一点在风中摇晃的光亮,那不是鬼眼,是马军挂上的长明灯。
马兵昏睡了数天后终于清醒,只是脖子上那条红色的痕迹很久都没有办法消除。有一次他到爷爷家来表示感激,我邀请他喝点酒,他摆摆手说:“不了,我稍微喝点酒,这里就疼得不行。”他指指脖子上的印记。
※※※
滴答,滴答,滴答……
故事在滴答声中开始,在滴答声中结束。
“那句话说得很对,人最容易在最熟悉的道路上出错。当官的贪污、经商的逃税,不都是在自以为最拿手的地方跌倒吗?”舍友王宝激情四溢地总结道。
“是啊。”湖南同学笑了笑。
“看来这也是一个寓言故事嘛。”我说。
这次大家很自觉,见时间已到,都乖乖就寝了。
正气
【24。】
零点。
宿舍一片安静。
湖南的同学喝了一口水,开始给我们几个眼巴巴望着的人讲他的诡异故事了……
※※※
马军搬到文文坟墓旁边后几个月,爷爷五十五岁的生日到了。爷爷邀请亲戚朋友邻居一起吃饭。马兵也来了,他时不时用筷子挠挠脖子的红色痕迹。我问他干什么。
他说:“痒。经常这样。”
我说:“是不是炎症?怎么不去看看医生呢?”
他说:“怎么没有去看,医院跑了十几家,都说我这里是绳子勒的,过两天自然消退了。可是,你看,怎么也消不了,只怕是要跟我一辈子了。”
爷爷责怪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我倒有解决的办法。”
马兵说:“我找了这么多医院都不行,你比那么多的医生还善于治疗我这个病痛吗?你说来听听。”
爷爷说:“吊颈鬼的舌头缩不进口,所以她让你的脖子也没有舒服的日子。你回去把文文上吊的那根房梁锯断,脖子上的印记自然不久后就会消退。”
我又问爷爷:“马军一个人在那里不怕吗?”
爷爷笑说:“他现在正在和文文说话呢。”
我说:“你怎么知道他现在正和文文说话呢?你又看不到他。”但是我同时想到了捉箢箕鬼时爷爷在隔壁房间突然说:“马屠夫呀,你哭什么哟!”
难道爷爷有千里眼?
爷爷故作神秘地说:“我的元神可以分离。”
“元神分离?”我不解地问。
其实这个说法我早听说过,是初中老师说的。老师说,你们不要偷歪道士的东西,他虽然人不在庙里,可是谁偷了他东西,偷的是什么,他都一清二楚。他能元神分离。
我们不信,怂恿一个同学趁歪道士不在庙里的时候偷了一只三足小香鼎。后来歪道士果然找到学校来,找到那个同学要香鼎。那个同学坚持说自己没有偷。歪道士说:“当时我还绊了你一脚,你忘记啦?”
那个同学回忆起来,进门的时候确实被一个断了一条腿的小椅子绊倒了,但是歪道士怎么会知道的呢,于是咬牙说没有偷他的东西。歪道士捋起那同学的裤脚,小腿上果然有被绊到的伤痕。
那同学抵赖不过,只好将小香鼎还给歪道士。从此我们学生没有人敢去那个破庙偷东西。
爷爷的“元神分离”和歪道士的是一样吗?
我见爷爷只喝他的酒,不答理我,不死心地问:“爷爷,什么是元神分离?你说了要教我一些捉鬼的知识的,怎么可以反悔?”
爷爷笑了,眼睛里透出闪亮的光,高兴地说:“你真想学,我就告诉你。”
我连连点头。马兵也颇有兴致地聆听。
爷爷咂咂嘴,说:“你想象着你还站在那里,眼睛不停地细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变化,这样,你边走开边想象着另一个自己还站在那里,如果有了一定的功力的话,你就可以做到躯体离开了但是元神留在原地。”
马兵看看我,说:“马叔也真是的,你外孙什么都没学,哪里有一定的功力啊?”
爷爷嘿嘿地笑,两只眼睛把我审视了一番,然后认真地说:“你不是想看那本古书吗?过两天就给你。”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爷爷看我惊讶的样子,摸摸我的头:“原来不给你看也是有原因的,但是既然你这么想学,那就给你看了。我已经五十五了,力气不如以前,有你帮助也是好事。”
马兵吃完饭回去,锯断了家里那根文文上吊的房梁,换了一根新木接上。过了半天,他的脖子上的印记就消失不见了。
可是还没有等马兵高兴起来,矮婆婆又出事了!
马兵慌忙跑来找爷爷,惊恐地说:“我娘……我娘……”
爷爷伸手在马兵的背上拍了两下,马兵气才顺了过来,说:“我娘生了怪病。你快去帮忙看看。”
爷爷淡淡地说:“生病了去找医生,找我干什么?我又不会治病。”
马兵急得跺脚:“我娘得了怪病,她没有呼吸了!”
“没有呼吸了?你是说她死了?”爷爷一听,马上拉着马兵的衣角要往矮婆婆家里走。
马兵拖住爷爷,手乱挥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娘……我娘……她没有死。”
“没有死?没有死你怎么说她没有呼吸了?你逗我玩吧?”爷爷不高兴地甩开手,转身要往回走。
“怎么跟你解释呢!嗨!”马兵着急地说,“她没有死,她就是没有呼吸了。”
我和爷爷质疑地看着马兵。
马兵叹了口气:“我也不相信。但我娘说她感觉没有呼吸了,说她就要死了。可是她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死。她还能吃饭喝茶,能走能动,就是身体没有力气鼻子没有呼吸。”
爷爷迟疑了半天,捏捏鼻子,似乎在想什么。
马兵焦急地问:“马叔你说这是怎么了啊?”
爷爷来回踱了几步,大手一挥,说:“走。先去看看。”旁边几个人听到这个怪事也围过来一起去矮婆婆家。
我们一行人来到矮婆婆家,矮婆婆虚弱地躺在床上,像得了重病的人一样眼睛无神地望着我们。她那眼睛像就要熄灭的木炭外表蒙了一层灰,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有几根头发搭在鼻梁上,经过了鼻孔。可是头发在鼻孔旁丝毫不动,仿佛鼻孔堵住了。她确实没有呼吸了!活着的人却有一种死去的感觉,要说死了却有一种活着的意味。
爷爷安慰了矮婆婆一番,然后说:“你按照我说的做啊。”
矮婆婆点点头。
爷爷拿一张纸放在她眼前,要她对着纸吹气。矮婆婆张嘴吹了一口,纸张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移动毫分!我们目瞪口呆。
爷爷扶起矮婆婆,指着窗户玻璃说:“你对着玻璃哈一口气。”
矮婆婆张开嘴靠近玻璃,外面的空气已经比较冷了,如果是平常人,对着玻璃哈气,玻璃上立即会留下一团雾气。矮婆婆嘴巴对着玻璃张合了好几次,可是玻璃上没有一点雾气!
“果然没有呼吸了!”爷爷摇头道,又扶矮婆婆躺下,“她应该是碰到食气鬼了。”
“食气鬼?”马兵惊讶地问道。
爷爷点点头,眉头紧皱。
“食气鬼是什么鬼?”我问。我想起电视里的画面,一个面目狰狞的鬼趁人睡熟的时候对着人的鼻口吸气,被吸气的人没有知觉就死去了。
【25。】
“这种鬼不是人形的鬼。它像迷路神一样是不能直接伤害人的鬼。但是它和迷路神又有不同,它以人的气息为食。被它害到的人不会立即死去,只是会感觉没有了呼吸,但是时间久了人会精神萎靡,迅速衰老从而自然死去。它还是难得的比较正气的鬼,看见做了亏心事的人才害。”爷爷说完看看矮婆婆,矮婆婆避开爷爷的眼睛,“趁现在矮婆婆还没有失去呼吸多久,你跟我去治治这个食气鬼。”
“你说给我古书的呢?”我还牵挂着这件事,害怕这个事情一拖久爷爷会变卦。
“说了给你不会反悔的。先把这个食气鬼捉住再说。如果等久了,矮婆婆就会有生命危险。”爷爷说,不像是敷衍我。
“到哪里去捉?”我问。
爷爷转头去问矮婆婆:“您都到哪里去了?途中有没有特别的事情?”
矮婆婆缓缓地说:“我,我翻过后山去了趟文天村,回来的时候在山上碰到一条只有上半身的狗,被那畜生咬了一口。”
矮婆婆说话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嗡嗡。可能没有气息的人说话都这样。爷爷把耳朵贴近去听,边听边频频点头。
稍后,爷爷准备了几根肉骨头,一根秤杆,一个秤砣,叫上我一起去后山。马兵自告奋勇要一起去,爷爷说:“算了吧,你去了它就咬你。我说过它最喜欢咬做了亏心事的人。对付这样的小鬼,我们爷孙俩就足够了。”马兵只好垂头离开。爷爷说话总是太直,这是他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
爷爷将秤砣交给我,叫我握紧,千万不要落地。他用一个帆布袋装了肉骨头,用秤杆翘起扛在肩膀上,便带领我出后门走向后山。
先说说这个后山的地理位置吧,我们家住的常山村与爷爷家住的画眉村中间还隔了一个文天村,在文天村与画眉村之间有一座海拔不过一二百米的小山。小山虽矮,但是面积大,足有六百多亩,且山上多种茶树桐树。茶树矮如雨伞立在地上,桐树则高如电杆。
山路窄而多弯,路两边都种植着很高的桐树,桐树后面才是密而乱的茶树。
白天走在山路上则觉得两边的桐树如士兵直立,后面的茶树一目千里都是绿色,心情爽快。可是晚上在这里走感觉就截然不同,两旁桐树如妖魔鬼怪张牙舞爪,后面的茶树则如小鬼聚集。
十几年前,天色稍黑,我便不敢回家,即使明天要上课也要在爷爷家住一晚,宁可大早背着书包一路狂奔到学校。
这次即使有爷爷在,我也不禁手脚不听使唤,总是怀疑背后有一个东西跟着,但是头不敢往回看。
刚上山,爷爷便放慢脚步。四周有不知名的草虫鸣叫,此起彼伏,如相互交谈讨论。月亮当空,但是不甚明亮,周围长了绒绒的毛,似乎发霉了,照在人身上也不是很舒服。
路两边的桐树失去立体感,薄薄的如剪纸,风稍吹动,树枝就骚动如活了的魔鬼一般。但是茶树伏卧不动,好像蓄势待发的伏兽,它们屏住呼吸,等我们不经意间从四面扑过来撕咬。
我和爷爷就在类似魔鬼伏兽的树之间的空隙里行走。爷爷嘬起嘴发出“啧啧”的逗狗来食的声音。秤砣在手里沉甸甸的,我一手托住秤砣底,一手提着穿在秤砣孔里的丝绳。秤杆和秤砣都是辟邪的东西。秤杆打鬼如剑砍人。大多数鬼体轻,人手里有秤砣的话它拉不走你的灵魂。
有的人家小孩病了,床头常挂一个秤砣,意思是不让鬼牵走小孩的灵魂。
走了大概百来步,爷爷突然停住逗狗的声音,侧耳倾听。我也停下细听,开始没有其他声音,但是再听时听见草“沙沙”的声音,是有活物在向我们慢慢靠近。我死死抓住秤砣。
但是草动的声音消失了,那个东西在某处站住。爷爷又“啧啧”地逗它过来,爷爷放下帆布袋,从中取出肉骨头丢在离我们不远的前方。草动的声音响起又消失。看来它挺机灵。
爷爷这次听到了草动的声音在哪个方向。因为有风声干扰,要辨别它在哪里有一定的困难。那声音从我们左边的茶树丛里传来。
爷爷又取出一根肉骨头朝左边的茶树丛里抛去,嘴里仍不停地“啧啧”声。我看见爷爷的眼睛发生了异变,眼珠中间发出星星的光,好像里面点了一盏灯。
草动的声音再次响起,可以辨别出它在靠近丢在茶树丛里的肉骨头。果然,我看见左边的几棵茶树晃动,它就在那里。我的手心渗出汗水。爷爷的眼睛更亮了,甚至超过了月光。
接着,我听到了骨头被咬碎的“嘎嘣嘎嘣”声!那东西在吃肉骨头。
这次我们知道了它的具体位置,就在刚才扔出的肉骨头那里。但是我和爷爷都不敢走到杂乱的茶树丛里去,我们得把它再引出来些。
爷爷又取出一根肉骨头扔在比刚才近一些的地方,再取出一根扔在离它最近的路旁,一步一步把它引出来。
那家伙果然中计!
它吃完了第一根肉骨头,又绊动草靠近第二根,草的“沙沙”声离我们更近了。然后又是“嘎嘣嘎嘣”的骨头被咬碎的声音。一会儿,它稍微停了一下,又向路旁的肉骨头靠拢。这时我闻到一股恶臭,是肉体腐烂的气味。
它在一棵樟树后面露出一个头来!是一条狗的模样!只是牙齿比狗牙大了两三倍,嘴巴都包不住,露在嘴外甚是吓人。爷爷向我做了一个不要动的手势。我们继续等待时机。爷爷已经提起秤杆,摆出抽打的姿势。
它终于从樟树后面走出来。
我终于得以看清食气鬼的模样!它长得像一条狗,但只有两只前脚,整个下半身都已经腐烂掉!下半身布满密密麻麻的蛆!后来爷爷告诉我,它因为没有了下半身,吃了东西立即排出来,所以一直吃不饱,见着东西就咬。
爷爷见机会难得,立即大喝一声用秤杆抽向它。秤杆打在它的头上,它马上发出“汪汪”的狂吠。它丢下嘴边的肉骨头,反身来要咬爷爷。我两手握住丝绳,甩起秤砣朝它打去,但是没有打着。
它立即回过头来咬我,我慌忙转身就跑。它一口咬住了我的裤角,没有伤到我的腿。我一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咬牙憋足了劲跑,并不哭叫。当时我的思维非常清晰,我想我只要跑得比它快,它的牙齿就不能咬到我。
【26。】
爷爷跟在我后面一面喊“快跑”,一面用秤杆狠狠地抽打它。
它就是不松口,拽住我的裤角被我拖着跑。
不一会儿,我从山上跑下来,顺着田埂没有目的地乱跑,我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停下来。我逢沟便跃,遇坎便跳,两脚不作片刻停顿。田坎宽不过一尺多,两边都是水田。
正在我狂奔间,前面突然一人挡住去路。我边跑边喊:“让开!让开!”
凄冷而虚弱的月光下,那个人高不到一米,却蓄着长胡子,怀抱一根木杖,穿着一身猩红的披风。我心想怪事真多,偏在这个时候碰到这样的怪人挡住我的去路。当时因为已经惊恐得无以复加,没有觉得前面的人有什么怪异之处,只是嫌他堵在田埂上。如果换在平时,就是白天碰到这样的人都会浑身哆嗦。而且他的装束古里古怪,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
我当时没有想这么多,跑到那矮人面前时努力一跳,从他头顶跃过。就在我的脚落地的时候,身体突然失去平衡。我的裤角被绊到,整个人横扑在田埂上,值得庆幸的是没有滚到水田里。
我心想糟糕了!那条狗肯定马上张开大牙啮噬我的小腿。
可是那条狗没有再扑过来。我奇怪地回过头,只见那条半身的狗撞死在一块大石头上。那块石头就在我看见的矮人的位置。
难道我看错了?刚刚碰到的不是矮人而是一块石头?我揉揉眼睛,确实是块石头,长胡子,木杖,披风都不见了。刚才可能是半身狗撞在石头上,从而拽倒了我。
爷爷追了过来,惊奇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我和撞在石头上的半身狗。
后来听四姥姥闲话说起土地公公。起因是一个小孩问四姥姥,土地庙怎么像鸡笼那样矮小。我们那一带每个村都有一个土地庙,一般建在面水靠山的地方。土地庙不像和尚庙那样高大威武,它的顶只有人腰高,宽和长也不过三尺,真如鸡笼一般。专管照料土地庙的四姥姥解释说,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都是不到一米高的矮人,公公手里拿一根木杖,婆婆则双手交叉挽着。
刚好后山的山坳里有个水库,水库挨山的一角有块平地,那里就建着画眉村的土地庙。也许真是土地公公显灵救了我。但是也不排除我惊吓中看花了眼。
爷爷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拍拍我的衣服说:“忘了告诉你了,其实你不用跑的,你越跑它越撵着你咬。要是你蹲下来,手假装在地上一摸,它就不敢靠近你,以为你捡石头打它呢。”
我心想你早不告诉我或者早把古书给我,我就不用跑得这么狼狈了。
爷爷在水田里洗干净了秤杆,带我一起回到矮婆婆家。
一进门马兵就激动地对我们说:“我娘有呼吸了,虽然很微弱,但是已经有了。”
我掉头去看矮婆婆,挨着鼻子的头发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但是我发现她的身体好像愈来愈小,像是毛衣缩水。那是很细微的变化,当时谁也没有发现,就我发觉了。我因为刚才的一顿惊吓,心情还没有平静下来,以为自己的眼睛产生了错觉,就没有对他们讲我的发现。
当天晚上我和爷爷都很快进入了梦乡。
我在梦里梦见矮婆婆软得像一摊烂泥,身体平铺,似乎要像水一样流开,鼻子软塌塌地要落下。我想叫唤矮婆婆,可是再怎么使劲也发不出声音。矮婆婆的眼睛看着我这边,但是显然把我像透明人一样忽略了。
我想挪动脚步走向她,可是脚抬不起来。这时,那条半身狗慢慢靠近矮婆婆,用鼻子咻咻地嗅她。我又闻到了恶臭。
半身狗伸出舌头舔了舔矮婆婆的脸,矮婆婆的脑袋居然像稀粥一样被半身狗喝了一半!我吓得大声叫喊爷爷。半身狗似乎听见了我的呼喊,转头来看我,巨大的牙齿间还衔着矮婆婆的眼珠子!
忽然耳边传来“呼噜噜”的打鼾声,我从梦中醒来。一摸脸,都是汗水。
我不敢再闭上眼睛,生怕回到噩梦中。房子的墙壁消失在深水一样的黑夜里。我突然感到跟鬼打交道是如此地可怕。我就这样一直睁着眼睛等到天亮,爷爷的鼾声一直陪伴着我。
我见到阳光从窗户射进屋里来,才又睡过去。那天的睡眠很浅,耳朵能听到屋外的一切声音,甚至能听到平时听不到的声音,比如别人投手举足间衣服发出的窸窣声,比如我的肚子里肠胃蠕动的咕咕声。那感觉很奇妙。跟爷爷捉鬼的日子里有过两三回那样的感觉,上大学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我的梦预示了矮婆婆的死亡。
两天过后,矮婆婆咽气了,临死的时候长长叹出一口气,似乎之前几天呼吸被憋住,现在终于得以将肚里的所有废气排出。
矮婆婆的那口气一叹出,奇怪的现象出现了!矮婆婆的身体像气球一样瘪下去,变成散了骨头的软囊,跟我梦中的情景一样!
马军早上从文文坟墓上回来做孝子,晚上回坟上去。马兵照顾一切丧事祭奠。
死人要在家里放七天才可以出葬,而前来拜祭的亲朋好友都可以要求看死者最后一眼。但是马兵用裹尸布包住矮婆婆,不让其他人看遗容,害怕人家看见了矮婆婆的软囊的样子说三道四。
爷爷悄悄告诉我:“矮婆婆这次死亡是寿命已尽,如果没有杀死食气鬼,她临死都不能叹一口气。”
我说:“早知道她只有两天寿命了,我们何必麻烦着去打食气鬼呢?”
爷爷说:“那不行,如果不把食气鬼打死,矮婆婆就不能死得舒坦,灵魂舍不得走,可能演变成新的厉鬼。但是她生前被食气鬼咬了,身体里没有了精气,再放两天肉体会化成尘土。到下葬的时候只剩头发和指甲。她的身体软化就是前兆。”
我不相信。
果然到了下葬那天,放矮婆婆尸体的房间里突然飘出一道明亮、乳白色的光,看起来就像发光的薄雾。马兵以为房子里面着火了,慌忙冲进去,家具没有一点明火。裹尸布平铺在地上。马兵揭开布,矮婆婆的尸体消失了,只留有头发和指甲。
【27。】
马兵只好用矮婆婆生前的衣服包裹剩下的头发和指甲代替尸体放在棺材里埋葬。
就在马兵给矮婆婆办丧事的那几天,爷爷兑现了他的诺言,给了我梦寐以求的那本古书。我急不可耐地翻看起来。
爷爷说:“以后有的是时间,急什么!这本书是你姥爹(方言,爷爷的父亲)手里传下来的,本来不能传给外家。”农村的封建思想还没有根除,只有儿子算本家人,女儿未嫁时是本家人,出嫁后就算丈夫本家的人。所以我算外家的人。这一点在中国大地是普遍的现象,比如古代的祖传秘方或者武功,都规定传男不传女,也是怕本家的绝学被外家学得。
但是我爷爷在这方面不是很在意。也许是因为我是他的长孙,太多的喜爱都聚集在我一个人身上。那时我的两个舅舅都还离结婚的年龄比较远,短时间里没有人可以分散爷爷对我的爱。并且我的两个舅舅对捉鬼的事情根本不感冒。
我不听爷爷的劝说,只顾翻来翻去地看这本来之不易的古书。
这本书已经泛黄,书角有多处缺落,但是并没有影响到内容的完整。文字是竖排版,小楷字。书是有封面的,不过明显是后加上去的,漂亮的行书写着“百术驱”,应该是书的名字。可是没有封底,末页写着“术召半夜魂,方唤整生魄,南方辅黄神,北极引紫仙,五章镇幽灵,八转”就没有了。“八转”后面肯定还有其他文字。
我不满地问爷爷:“这里明明没有写完嘛,是不是还有另外一半你藏着不给我啊?”
爷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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