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的时间-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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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手铐弹开，落到笼子下面。二妞赶忙翻身跳起来，直接爬到车头顶部逃命，她环顾四周，可哪儿还有狮子的踪影？！她站起来左看看右看看，空寂的天地间只剩下自己和这辆破车。
它就这么走了？二妞转了好几圈，一直看到天边去没找到它的身影。
二妞忽然有些失落，望着金色的沙洲和锈红色的山谷看了好一阵，太阳还是那么毒辣，照得大地无处藏身，她忽然笑了起来，那家伙把尸体扔上来，不就是给自己送钥匙的么。
二妞由衷地笑了起来，可笑容很快又泯灭，她望着荒无人烟的天地慢慢陷入一种深深的不安。她的确没什么自信孤身一人走下去，何况自己根本不会开车。
她从挡风玻璃滑到地上，再打开车门爬进去找水喝，咕咚咕咚喝了个半饱，又抓起几块破破烂烂的饼干狼吞虎咽。
“别动！”
二妞嘴里塞满饼干渣渣，吓得差点噎着，她慢慢回头。
刺眼的阳光中，那个女人白得像一块玉，淡金色的头发亮得晃眼，她背着ETSO给的军用背包，手里还握着一把手枪。看样子她没有二妞混的狼狈，虽然嘴唇干裂满脸是灰，但至少不像二妞这样一副乞丐模样，连脸都看不清。
“是你？”二妞激动得差点哭起来：“你还活着？！”
不等她多问两句，那个女人一把将她扯出汽车掀翻在地，她似乎完全没认出这个小乞丐是当初在树林里找刀子的二妞。
二妞终于知道语言不通的后果有多么悲惨，她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跳上车把汽车开跑了……无论她在后面怎么追怎么喊，车子愣是不回头。
“停下！！停下！！！ETSO————我————停下！！！”二妞气得直跺脚。好容易来个会开车的大活人，还把自己扔在这荒山野岭上！
二妞跑着跑着，忽然停下脚步。糟了！她肯定把自己当成当地人了，她这才知道自己的模样变化是有多么巨大，连才见过没多久的人都认不出自己来了。
既然她也往那个方向走，说明那个方向应该有活路，二妞振作振作，忍着满脚水泡脓包吃力地往前走，见那辆车越开越远，她只好放慢脚步，老老实实沿着车轱辘的印记走。
她终于知道童话故事里，美人鱼变成人之后所忍受的“行走在刀尖”上的痛苦了，她龇牙咧嘴地忍着脚底的剧痛。
沙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顽石，没走出十米，她就疼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二妞朝她离去的方向望，那辆破卡车已经变成一个黑点，她抬起手挡住刺眼的光线，凝神注视。
她刚叹了一口气，那个黑点忽然爆炸了，腾起一股黑红交织的烟火，铁笼子的碎片飞溅四射！
二妞赶忙站起来，定睛再看，大火喷涌黑烟肆虐，她吓出一身冷汗，咋好端端的说爆炸就爆炸？！
艾文趴在屏幕上睡得一脑子全是梦，黑寡妇忽然猛拍他的后背，吓得他翻身跳起来，实验室里发出三声“滴————滴————滴——————”
“谁死了？”他一脸惨白满眼血丝。
“2号安娜。”
艾文长舒一口气，一手捏着鼻梁一手捂着胸口，全身汗毛都吓得竖起来了。
黑寡妇咯咯笑起来：“禁区是那么好闯的么？下一个被“BANG”的就是她，躲也躲不过。”
艾文没狡辩，他自己心里也悬得要命。禁区之内连风都吹不进来，更别说小山村里跑出来的二妞了。何况她就在禁区边境线上，只要再往前迈一步……
“连最被看好的安娜都没活下来………你还是好好睡一觉，准备迎接下一轮工作吧。”
“只要有路，就有希望……”艾文低声念叨着。
“念诗呐？”黑寡妇笑道。
“我爸曾经开车带我去过一个入口……可我记不得那条路了……说明还是有路可行嘛。”
“你拿你爸和袁二妞比？”黑寡妇面带嘲笑：“基地有多少个入口，我也不清楚……按照权限划分和安全级别，入口都可能不一样……何况还有隔离墙呢。”
艾文长叹一口气，忽然觉得头顶压着一座沉沉的大山。他想立刻落到二妞面前告诉她别往前走。可他知道，凭二妞那头倔驴，她死也不会回头的。
这些年，她经历了那么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事，她已经无法变回原来山村里的那个野丫头了。她会安心回头吗，他忽然发现，换做是任何人也不会肯。
她偷窥时空的本事一旦在克隆体上遗传成功，那她就是个废物，彻彻底底的废物。
可地球上谁不是废物？谁不是在废物一样的生活中老死？只有ETSO这帮疯子，干着废物们无法触及的疯狂事儿。他甚至不知道ETSO的起源，更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地外文明渗透在地球上，亦或者完全没有，亦或者多得吓人。
结果已经不重要了，打从他遇到袁二妞这档子事儿，他愈发觉得结果不重要了。
就像黑寡妇常说的，在ETSO要做废物是一件奢侈的事。他希望二妞活着，活着走进ETSO这扇从不对废物开启的大门。
二妞抬起脚丫，脓包渗着血又臭又黄，她差点看吐了，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脚。她坐在大石头上动弹不得，刚刚补充了水和饼干，让她还能潇洒享受几小时日光浴。
可她脑子里在盘算着汽车爆炸的事儿，着实想不通，到底是谁会攻击一辆破烂的汽车？难道是飞碟？！可刚才汽车爆炸的时候也没看见飞碟呀？！她盯着远处被炸烂的汽车，火熄烟灭，只剩下被烧得发黑的空架子。
天上连半只鸟影都看不到，二妞的布包也没了，她只好坐在大石头上铁了心等死。红锈色的山谷非常美，上面还有一道道金色条纹，仿佛是树杆的年轮。二妞看着看着把那些趴在沙洲里的大石头看成了面包，金黄金黄的分外诱人……
“快来个人捅死我吧！！！”她绝望地躺在大石头上自言自语，可除了风声没有任何人回答。
太阳无情地下山了，她起身往对面不远处那颗孤零零的树走，刚走了两步，脓包给挤破了，脓水血水一股脑涌出来，她赤脚“哎哟哎哟”地朝前慢慢走，血脚印从大石头附近一直蔓延到树下。她比往日费了十倍力气才爬上树，树杆上全是血痕，她疼得抱起脚，对着伤口吹气。
这天晚上，星空格外晴朗，璀璨的星辰组成各种图案和绘画，可二妞累得早就打鼾了，草帽盖在脸上，活像躺在河边优哉游哉的三叔。
到了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二妞忽然听见树下有动静，她刚睁开眼，一个黑黢黢的花脑袋咧着利齿从下面跳起来，爪子差点挠到她的脸。
“滚开！”二妞抓起歪在一侧的草帽狠狠一挥，刚好砸中那颗脑袋。树下传来几声狗吠，她慌忙站起来，见树下围着一群黑底子花皮的豺狗，它们肯定是闻到了自己脚底的血腥，兴奋得不得了。没等她站稳，又蹦起来一只，差点挠到二妞的脚。
“滚开！！”二妞大喊一声，拿着草帽猛敲树枝，可那群豺狗却根本不受威胁，在树底下来回飞快流窜，寻找更好的起跳点。显然它们已经饿坏了，在这片沙洲上，能找到袁二妞这样的猎物实属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它们能轻易说不吗？！
二妞只能庆幸这棵树还不算矮，她斜着身子扭断一根树枝儿对下面一阵乱打乱挥。
“滚开！滚开！”
忽然一条豺狗抽身跃起一口咬住树枝儿往下猛拽！
“啊啊！！”
二妞一个不留神从树上摔了下去，重重砸在豺狗身上，它发出一声怪叫。
她慌忙爬起来顾不得脚疼，没头没脑朝着那辆爆炸的汽车跑，她想从汽车上找到半点可以抵挡的武器，可她想错了，还没跑出十米远，身侧左左右右全是豺狗急速穿插的身影，它们密切配合，急速包抄，有两只甚至跑到了她的前面断路，它们扭头得意地冲她狂吠！！
忽然，那两只冲在前面的豺狗同时发出一声鬼嚎！！二妞听见“噼里啪啦”类似高压电击的声音，脚下忽然踩到一颗尖石头，她疼得腿一软摔了个狗啃屎！
就在这时，她的头顶嗖嗖飞过几道黑影，那群发起进攻的豺狗没料到她会忽然摔倒，等跳起来时已经无法回头，于是纷纷朝她前方扑去，只听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她赶忙抬头，见三米远的地方一阵阵幽蓝闪电“噼里啪啦”电得豺狗浑身冒烟！
山谷中竟凭空闪现出一堵横跨整个沙洲的淡蓝色透明墙！！那东西不知道有多宽多高，像一面没有缝隙的超级大玻璃将二妞和前方的土地隔开，巨型玻璃墙上被豺狗撞出一道道闪电般的幽蓝光痕，就像闪电簇成的花蕾恣意绽放，烧得豺狗连毛都没剩下……
一眨眼功夫，那堵透明墙就消失了，只留下刺鼻的烧焦味儿。
二妞趴在地上，望着前方的空气，头上的汗水滴到眼睛里。她眨了眨眼睛，捡起脚下那颗扎进皮肉里的小石子儿朝前方的空气扔了过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那堵肉眼根本看不见的带电玻璃墙再次绽放一小朵幽蓝的闪电花，石头发出“啪啪”两声响一下就没了，好像沉入了湖底再也不见踪迹。
二妞噗通一声跪坐在地，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该像那群豺狗一样撞过去，死得干净利落一些。可老天偏偏让一颗破石头止住了自己赴死的道路……
前方肯定就是ETSO的地界，这一墙之隔，隔出了两个世界，隔出了两个文明。它就像一把无形的利刃将这片大陆切割，更深深插在她心里。
可那辆车还在前方！她眼前一亮，这是不是说明了杀人墙有一个不工作的空档期？
她走回树下捡起草帽，然后弯腰拼命捡小石子儿，捡着捡着天边一片粉红，晨光再次照进山谷。
她端着满满一草帽的石子儿走到杀人墙附近，扔了一颗，石子儿还是被蓝光吞没。她赶忙用一截小树枝插在那堵墙前做一个标记。
太阳缓缓升起，小树枝儿投在地上的阴影由长满满变短，二妞又扔了一颗石子儿。
就这样，根据树枝儿投影的变化，每过一阵就扔一次。扔完了石头又捡，捡完了又扔。
一直扔到下午约2点的时候，石子儿忽然无声无息飞了过去“啪——”落在五米外的地方。
饿得无精打采的二妞，迷迷糊糊撑开眼皮，这一次，她好像没听见已经重复无数遍的“噼里啪啦”，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兴奋地翻身站起来。
她看了看刚才那颗石子儿，不知落到了何处，于是她抓起一大把石子儿朝空中砸去，忽然一大片蓝色闪电再次将石子儿吞没！她脸上狂喜的笑容瞬间没了。
二妞又扔了一把石头，结果仍是令人失望。难道只有不到十秒的间隙！？她想来想去，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昨天下午那辆汽车穿过杀人墙的时候，一定是刚好遇上了这十秒左右的间隙！
她赶快用石头在小树枝儿的影子上画了一条线，等到第二天中午，她眼见小树枝儿的阴影快要和那条线重合，于是抓起草帽赶忙频繁扔石头。
“1；2；3；4；5；6……”她一边喊一边扔，一秒扔一个，一直扔到27，那颗石头忽然穿过空气飞了出去。
“28！29！”她一边扔一边往前冲，“30！31！”她一个箭步冲过去，一直跑了十多米还不敢停下来，“32！33！34！35！”
她像一个赤脚野人发疯向前冲，一边冲还一边扔石头，一直跑到草帽里的石头全部扔光才停下来。
她扭头盯着身后远方那颗树，确信自己已经完全跨过了杀人墙，于是累得瘫坐在地。
“报告！15号进入D5禁区！”
“耶！”艾文捏着拳头大叫一声，好像踢进球一般兴奋。夜鹰歪着嘴笑了一下，只剩下黑寡妇一脸惊愕盯着前来报告的下属。
“你耶什么！牌都输了！给钱给钱！”黑寡妇冲艾文喊。
“哈哈！你让我倾家荡产都行，可你别忘了之前答应我的事儿！”
“得了吧！她要能逃过无人飞碟的追击，我就把她当神供起来！”
夜鹰咯咯怪笑起来。
黑寡妇冷声道：“你又笑什么笑……给钱给钱……你们都给钱！”
夜鹰抖动着双肩，把牌一扔：“好！就赌这个！要是二妞成功了，你就得把她当神一样供起来！”
“赌就赌！！”
“如果你说话不算数，就得让响尾蛇恢复原职！怎么样？”
黑寡妇脸一黑：“你们俩是商量好的吧！？把我当驴骑呢！”
艾文大笑起来：“这可是你说的！哈哈！！你说话要不算数，我可真就连升四级啦！！”
黑寡妇脸更黑了，黑得吓人，他冲那个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下属冷声道：“今儿有几架无人飞碟在巡逻啊？”
“三架，每个禁区一架。”
“那把另外两个区的全部调到D5区……睡美人马上就醒……我可懒得磨蹭了。”
“你作弊！”艾文大喊起来。
“我哪儿作弊了……之前没说不可以增加难度啊？”
夜鹰默不作声起身走出房间，他觉得黑寡妇这招无疑给二妞逼上了绝路。但她能走到今天，已经算是壮举了，要换做是自己，也不一定能活下来。这一路看下来，他和很多人心里都开始希望二妞不死，就像看一出戏，看着看着，看出了感情，没人希望她在离入口不到五公里的地方终止，没人希望精彩的故事就这么结束。
可他想不出二妞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绝境逢生，于是终于在心里为她画了个句号。
她望着这片土地，与世隔绝，连风都吹不进来。天地间除了草莽深处的一棵矮树，竟连一匹山也没有。
“出来——————出来——————出来——————”
二妞站在缓坡顶，朝前方的草原扯着嗓子喊，她哪里知道，从天边正飞来三架隐形无人飞碟，这些家伙终年巡游在这片大陆上，将一切无法通过身份识别的活物射成废墟。
忽然，草丛里探出一只头，二妞吓得往后一退。那是一只金灿灿的花斑猎豹，它瞪着一双肃穆深沉的眼睛盯着她。
二妞忽然想起当初被黑寡妇扔下飞机时，她握着他的手偷窥到的画面……他冲着一只猎豹喊“布鲁，布鲁……”也许黑寡妇唤的“布鲁”就是他当年救下的猎豹小崽，二妞只觉得她偷窥到的画面里，那只猎豹和眼前这只还挺像。
狮子都见过了还怕猎豹不成？！她壮着胆子轻声喊：“布鲁！”
那头猎豹忽然猛地仰起头，眼睛异样地盯着她。
“布鲁！”她又唤了一声……它忽然朝二妞迈进一步，探头嗅这个戴着草帽穿着草斗篷的怪人。
“布鲁……布鲁……”她不停念叨，像念经似的。
它似乎没有敌意，而是围着她上下打量。二妞忽然发现它的后腿有一条长长的旧伤疤。
“果真是你！”她惊喜地望着那头猎豹，没想到它已长得如此健硕，猫科的体型修长敏捷，豹尾轻轻晃动，它忽然抬起两只大眼睛敏锐地望向天空，好像发现了什么异常。
“赶快报告长官！布鲁出现在目标附近！”实验室里顿时一阵沸腾，谁都知道黑寡妇当那头猎豹是自己儿一样喜欢，为了保护它，他还专门为它植入了身份识别，要是猎豹因为15号而被无人飞碟误伤……谁敢去给黑寡妇报告这个结果？！
三人捏着牌坐在隔壁休息室，可没人专心打，见门外下属慌慌张张闯进来，三人同时扔下牌站起来。
“死了？”夜鹰冷声道。
“您赶快过来召回无人飞碟！布鲁和15号距离太近，会被误伤的！”
黑寡妇掀开椅子冲了出去，夜鹰和响尾蛇想了几秒才听明白，两人同时冲出门外，一前一后闯入实验室。
无人飞碟传来的监控画面赫然映在大屏幕上，一个戴着芦苇草帽，披着芦苇斗篷的小个子竟和布鲁并排坐在坡顶上，她浑然不知自己被他们监控着，更不知道自己即将告别尘世！
“10；9；8……”无人飞碟自动进入进攻倒计时，所有人捏了一把汗！
黑寡妇忽然回过神，扒开人群冲到控制器前疯狂输入一系列身份识别。
“6；5；4……”
大屏幕忽然跳入终止程序的画面，黑寡妇拼命按下那颗红色按钮。
“3；2………”倒计时忽然戛然而止，隐形无人飞碟从二妞头顶掠过，朝着前方继续巡逻。
黑寡妇长舒一口气，他转身一看，屋里所有人都呆住了。夜鹰和响尾蛇杵在门口，好像被抽掉了魂魄一般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二妞站起来，刚才通过偷窥布鲁的时空，她已经大致知道入口的方位，更知道了黑寡妇经常靠在那棵树上和布鲁晒太阳。她朝前方那棵树走去，十米，二十米，三十米………夕阳映得草原金粉幽兰，五光十色，宛若仙境。
“距离入口不到100米。长官……”
黑寡妇慢慢走下操控台，所有人都盯着他，他从人群间默默往外走，好像他这一生都没这么惨败过。走到艾文和夜鹰之间，他站住脚步，长舒一口气。
艾文以为他要说什么，可他什么也没说，而是大步走出实验室，径直朝通往地表的升降梯走去。
二妞走着走着忽然看见前方草丛里站着个人影，夕阳投在他身上，把黑色的制服染成暗红色。
猎豹忽然从她身后窜出来，快步朝那人冲去。
她又走了几米，见猎豹像一只金色的大花猫亲昵地靠在那人身边。
“又见面了。”他笑着说，夕阳映得他眼里波光淋淋。
二妞慢慢摘下草帽，露出一张仿佛用泥巴水洗过的脸，她的眼睛像即将垮塌的大坝，包不住洪水一般喷泻的眼泪，忽然她忍不住整张脸扭作一团，脸上的肌肉拼命颤抖着，她无声地痛哭着，双肩剧烈颤抖，她盯着前方那个泰然自若的人，眼前模糊成一片金粉金粉的抽象画。
他忽然抬起手臂，手里握着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她的眉心。
她盯着他的眼睛，抬手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
他看着她那张大花猫一样的脸，眼神就像埋伏在山野里的狙击手，好像这把枪的枪口是对准他自己一样。
所有人自发跑到升降梯门口，大家看着上面的数字一层一层往下降。艾文倒吸了好几口气，心脏都快飞出来了。按照黑寡妇的习性，没人知道他会做什么决定。就连夜鹰此刻也是铁着脸盯着跳动的数字。
其他项目组的人纷纷望过来，有的隔着实验室玻璃看，有的趴在回廊上看，众人议论纷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黑寡妇小组的人竟齐刷刷包围了升降梯，毕竟ETSO还鲜有这番景象。
升降梯大门忽然打开了。个儿矮的人纷纷踮起脚看，大家自觉让出一条通道，齐刷刷歪着头往里瞧。
里面忽然伸出一只满是伤痕的脚丫，脚丫踩在雪白的地板上，每走一步就留下一个血印子。
众人惊诧地盯着这个头戴芦苇草帽，身披芦苇小斗篷，赤脚破衣的15号袁二妞，她就像来自另一颗星球，和周围一切的一切完全不搭调。
她从未见过这样奇特的空间，眼前是一个圆形的中空大天井，直径达一两百米，像一口巨型水井深入地下。周围转圈是一个圆形贯通大回廊，穿制服的人们从各个房间里瞪圆了眼睛盯着自己看。
旁边站着十几号人，看上去来自不同国家地区，他们也穿着一样的制服。这些人齐刷刷盯着自己，就像看见了外星人一般。
当她看到艾文的时候，他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像是迎她回家的亲人。旁边站着那个出现在火车上以及旅馆走廊里的怪人，他此时也冲着自己笑。
黑寡妇走出升降梯，看着地板上那一串带血的小脚印，四周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袁二妞趴在回廊的栏杆上往下望，她踮着脚尖，披头散发，身上还披着芦苇斗篷，就像一个没进化干净的野人在窥探高不可攀的超级文明。
这一幕，他永远没法从脑子里抹去。
二妞盯着那个深不见底的大黑洞，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黑洞里，她看见三叔在鱼塘边儿乐呵呵的钓鱼，看见娘在缝纫机前做漂亮衣裳，看见三胖在田间地头哈拉哈拉偷玉米，看见乞力马扎罗大雪山依旧云高雾远……
“长官，15号睡美人醒了。”
三胖坐在一辆豪华轿车里，被小屏幕上放的喜剧片逗得“嘎嘎”大笑。从未坐过这么漂亮的车子，三胖哪儿坐得安分，伸手东搞西搞，一会儿按这个按钮，一会儿按那个按钮，像是要把所有的开关都折腾一遍才舒坦。
“余叔！俺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折腾完汽车内饰，三胖终于回过神，扭头问旁边盯着窗外看的余疆。
隔着玻璃，三胖看见城市里整洁优美的街道，各色行人悠闲漫步，五颜六色的汽车来往穿插，一栋栋大厦和琳琅满目的广告牌应接不暇。
“带你出来玩儿一玩儿。”
“好耶！！！”三胖高举拳头兴奋地大喊起来。
司机把三胖和余疆送到游乐园喷泉广场边上，车还没停稳三胖就忍不住想蹦出去。
“这门咋开的呀！！？？”三胖急得大喊。
余疆伸手过去帮他打开门，三胖一个箭步冲下车，立刻被耀白的广场地面给吸引了，他蹲在地上，伸手抚摸那一寸寸光彩夺目的小石板，在阳光中像珍珠一般闪耀。
“余叔！这是啥做的呀！这么漂亮！！”
“里面有天然珍珠粉。这儿整个广场都是……”
三胖吓得脸一白：“那俺踩上去岂不是糟蹋了！？”
“糟蹋什么？有什么东西不是拿来用的呀？”
“俺只听说过珍珠粉抹脸，可没听说过拿脚踩！这还不糟蹋？”
余疆拉起一脸呆滞的三胖，笑着引他往游乐园走。
三胖盯着巨大的摩天轮忽然指着它高喊：“俺要玩那个，俺要玩那个！！”
忽然他又看见不远处的过山车，一阵阵尖叫在空中呼啸。三胖激动得扯着余疆喊：“俺也要玩那个！！”
“还有那个！！那个！！这个，那个！！还有那边那个！！”
等他挨个挨个把视野所及范围内的游乐项目全部点名完毕，三胖忽然发现离自己最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