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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盖(出书版) 作者:武和平-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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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作出这样的判断:有人正在暗中掌控着他,既要敲诈他的钱,又能随时取他的性命。这也是一种可怕的暗喻:如果自己像狗一样向人胡咬,就会遭到与这条名贵犬同样的下场!
他被这再明白不过的警告吓得心胆倶裂了,因为他猛然意识到了是谁在操纵着这一切——而且是为了什么。
惊魂甫定,他想到了报案,因为对方太嚣张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敲诈一个县级干部;但对方又实在太狡诈了,一切都做得了无痕迹,并且紧紧地攥住足以使他致命的把柄!在这双重的威慑下,他只能选择生存。他开始拎起掉落的帽子,压低了身子,急速地在树丛中跑,很快接近了公园大门,用帽子扣住大半个脸,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这一切,都映入了夏中天的眼帘。

耿民吃了一碗烩菜泡馍,吃得满头大汗,顿时有了精神。他走出饭馆,松了松腰带,从文件包里拿出十年前他的政协委员证,装进上衣口袋。现在他决心要闯一闯省委办公楼。
昨天,他从捡破烂的那群村民的住处出来,就直接到了老书记周正超那里,想打听一下中央督办组的行踪。周正超在金岛任过职,又当过沧海市的市委书记,现在是省人大副主任,他家成了耿民进省城的落脚之地。耿民拎着半袋子红薯敲开周家的大门,老太太热情地招待了他,说不巧老周视察去了,接下去帮着耿民跟省政法委打电话,得知督办组的同志到了外地,很晚才能返回。耿民心里有了底,就辞谢了老太太的挽留,自己跑到车站附近的小旅社睡了一宿,天一亮就踅到了省委附近。
省委的大门煌煌大气,正是上班的点儿,一辆辆黑色轿车缓缓而入。耿民心里有些发怵,因为他看到大门一边的信访接待室,已经阻拦不少上访人员,有站着的,坐着的,蹲着的,还有半躺着的残疾人。几个工作人员正招呼他们走进屋里去。
细看这些人他大都认识,个别还有被称作“缠访户”的。有不少人来自下边的县乡,多是反映基层办案不公,或者干部作风恶劣的问题。他们往往会无休止地哭诉,一遍又一遍地叙述着冤情,并且始终坚信,越到上面就越有青天大老爷,能帮助他们伸冤解困。对一些基层干部他们总是信不过的,指名道姓地谩骂,发泄着他们的愤懑和不平。慢慢的这些人中间便出现了掮客,有的是因为多次重访熟谙法律条文,可以不假思索地给人提出极为老到的司法建议;有的专门提供各类信息,只要交付些费用,人们就可以在这里得到省领导和公检法三长的精确住址。当然,这是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才打探到的,为了摸清一个官员的住址,他们甚至采取雇人接力的办法,从省委大院跟踪车辆,在必经之路的巷口处安插眼线,然后特工似的逐巷口地接替跟进,直到看着领导在院门下车,这也是能够直接跪见首长,或者能获得他们亲笔批示的绝好机会。
耿民和一般的上访者不同,这不仅在于他出众的辩才,更在于几十年风风雨雨积累起来的上访经验。凭着这些,他知道该什么时候找和怎么找,更知道该找谁,用什么说法。用时髦的说法,他就属于乡间的那种民意代表。他今天穿戴整齐,还戴了一顶时兴的瓜秧帽,帽檐低低地压在额头上,左上衣口袋内插着一支价格不菲的钢笔。他夹着包,挺膛凸肚向大门里走,但哨兵还是扬起了一只手,示意老爷子到门口接待室登记。耿民微笑解释,说已经和领导约好了,哨兵年轻,一脸严肃,根本无法通融,喝令他退在一边,给身后的汽车让道。
猛然,他和门口一个穿便服的小伙子打了个照面,觉得很是眼熟。原来是他去年开省人大会时打过交道的一个武警班长、沧海老乡。
“耿大爷,你又来干什么来了?”小伙子关切地问。
“上回我来反映的问题一直解决不了,根子还在黑恶势力,我有重要情况向中央来的督办组反映。你是流动哨,肯定知道省政法委的领导今天到了哪里。”
“省委的客人一般安排在人民大厦,你可以到那里问一问。”
人民大厦距省委不远,十分钟不到,他已经走了进去。正在用吸尘器打扫卫生的女服务员谦和地向他问道:“你是参加会的吧?”耿民微微点头,“他们在几楼?”
“可能在407房。”
他走向407房门,决计敲门,却无人应答。耿民明白,不是参会的人员,里边是不会给开门的。他想了想,便从文件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把那张印有中央督办组检查严打整治工作的报纸叠好装进去,然后弓下身子,将信封从门缝向里塞,塞得剩下三分之一,就蹲在地上观察。
那封信被柚动了,耿民站起身,开始使劲儿敲门,门终于开了,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女同志,留着运动式短发,显得很精干。她问他找谁。
耿民此时已听到套间里的说话声,他突然大着嗓门嚷道:“我叫耿民,有重大情况向中央打黑办反映!”女同志显然是怕他干扰了会议,跨出来一步说,“大爷,咱们先到隔壁房间说说。”并用手扶着他的胳膊很坚决地向外推,不料耿民的声音反倒更大了:“我只找中央打黑办的同志,别人谁也不说,谁是打黑办的,能不能见见我这个老基本群众?!”
耿民一喊,倒真把套间里的人惊动了,很快走出来一位老同志,瘦瘦的,头发黑白参半,精神矍铄,他上下打量一下耿民说,老同志,我是打黑办的,叫忠良,我们正在开会,能不能等一下再说。耿民表情有些古怪地点了点头。又飞快地从包内掏出一沓材料,双手托住,猛然将单腿跪下,眼泪突然从满是皱褶的眼皮下涌出。
“救救金岛吧,我可算找到你们了,金岛又回到解放前了。为了俺几万老百姓,我耿民给你们作揖了,作揖了!”说完一个劲儿弯腰鞠躬,呜呜地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套间内所有开会的人,大家纷纷走了出来,省政法委书记加毅飞搀扶起耿民。
忠良说:“老耿同志,来吧,你就跟大家说说你要反映的情况,我们的会先暂停一会儿。”
耿民被请进了套间,他把要反映的问题叙述了一遍。忠良惊异地发现,老人所说的内容竟与材料上的一字不差,简直是倒背如流。
“这样严重的问题,过去反映过吗?”刚才开门的那位女同志插问。
“嗐——这金岛的事情就是马蜂窝,躲还躲不及,谁敢捅哇,一到市里就给压下来了,他们上上下下连成了气,就是拖着不办,已经六年了,光省里领导就不知道批示了多少次……”
“你向当地公安机关反映过吗?”加毅飞是省委常委,也是从外地刚调到省里的干部,他对耿民说的情况显然感到很震惊,急切地问道。
耿民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说:“新来的公安局长和孟船生是吃一个娘奶长大的姐弟俩,她的男人刘玉堂和孟船生打得火热,区长巨宏奇和孟船生更是穿的连裆裤子。金岛这些年被他们一手遮天,没了王法。黑得杀人犯能当警察,犯罪头儿一抹拉脸成了乡书记。”
屋子里的空气似乎凝固起来。加毅飞低沉的声音穿透了静寂:“耿民同志,你反映的问题是很严重的,能不能拿出证据来说明这些事实。”
耿民说当然有,他开始从那个鼓鼓囊囊的包里取材料。很快,摊在加毅飞面前的是一堆证言、原始书证和不少伤情活体照片。问耿民是谁拍照的,耿民说是自己拍的,这几年当辩护人,深知取证的重要性,随身他都带着相机和微型录音机。但耿民强调说,这些材料还属于案件线索,不能作为法庭证据使用,需要司法机关去侦查。他最后还说,自己反映的问题,如有一句虚言,自己甘愿受反坐,要是你们还是感到不好办,我还要往上告。从省委书记一直到总书记。
忠良听了以后笑了,但是丝毫没有嘲讽之意,他接下去说,“这事按规矩还是属地管理,归加书记来办。可是你老耿,仍然保留越级上告一级的权利,我们作为中央的办事机构也随时准备受理。”
“既是这样,我还有一个请求。”耿民显得有些执拗,不依不饶。
“哦,那你就说说看。”
“这一回搞动搞不动我说不准,可千万不要把我的材料再往下转,要是再转下去,还不如在这里就把我杀了。”耿民显得有些激愤。
“有那么严重吗?”现在轮到忠良惊诧了。耿民刚要答话,被一直看材料的加毅飞接过了话茬。
“耿民同志,这恰恰是我要向你讲的一件事。我来咱们省工作以后,也陆续收到不少反映金岛问题的材料,也派人核实过,有些情况我们是掌握的,现在我最关心的是你的安全问题。《三国演义》上有个许褚,勇猛过人,光着膀子和人交战,结果身上中了多处箭伤,他吃亏就在于打赤膊……”
“这位领导,哦,加书记,有句俗话叫越怕越有鬼,人大周主任说我是个天不收,地不留,阎王爷讨嫌,小鬼不来勾魂的主儿。真正害怕的倒是他们,现在反腐败就缺不怕死的二百五,我这话就是站在金岛分局院子里边当面跟寒局长说过,也对黑帮头子说过,我就是金岛一个吓不倒,整不怕,砸不扁的铁壳老龟,立着坐着都是一条迎风不倒站着死的汉子,我就不信没人收拾了他们,除非这里不再是共产党的天下!”
加毅飞点点头看着耿民道:“尽管是这样,也要留心。我现在跟你讲的是第二个问题。就是要相信我们公安司法机关的大多数,当然,这里肯定有害群之马,我是说出水才看两腿泥,包括我们省政法委、沧海市委市政府和各级政法机关,都要接受老百姓的检验,谁是英雄,谁是保护伞,最后要让事实说话,让你老耿和大家伙儿评判、监督。可现在正是因为斗争的复杂性,每个政法干部表达自己意愿的方式也不一样,可不能一棍子掴八家,怀疑一切啊。我现在给你介绍一位关键人物,她就是你们沧海市新任的公安局长,你们认识一下。”
耿民一下子傻了,原来是刚给他开门的那个女同志。
严鸽主动从座位上走过来,郑重而不失友好地说:“耿老,咱们今天算正式认识啦,也从你的怀疑开始,让上级和你共同评判我是不是个合格的公安局长。来吧,咱们找间房子,说说有关大猇峪案件的情况。”

听完耿民的情况介绍,严鸽二话没说,通知局里给她调来一部民用牌照车,下午随耿民进山。
耿民指路,严鸽亲自驾驶北京吉普,很快驶进了金岛大猇峪的山道。
坑洼不平的路面像刚刚经历过战争,弹坑似的水洼积满了乳白色的汞水,车子经过时能没下大半个轮子,溅起半人高的水花;一股一股的淘金废水像毒液一样漫无目的地流淌、侵蚀、裂解着路基,又汇成浑浊的溪流,注入峪岔的河道里。迎面而来的卡车装载着堆集如山的矿石,东摇西歪,活像一个个酩酊醉汉。严鸽注意到,在这最颠簸的路段上,有着不少老人和孩子在路边守候着,他们背着篓子,提着扫把,等待车上的矿石掉落下来,便蜂拥而上,一扫而光。不远的地方就有人在路边收购矿石,偌大的白灰字标明着矿石的价格。
有人骑着马从坡道下来,耿民说这就是驮金矿的马帮。骑在马背上的精壮汉子,个个裸露着被风吹日晒成紫红色的皮肤,每人手中的缰绳都牵着身后的六七匹骡马,每匹牲口脊背上都架着双斗的矿石箩筐,牲畜们不停地喷着响鼻,浑身冒着雾状的汗气,颈下响着清脆的铃声。
峪道深处,道路两边全是灰白色的矿渣。绿树的掩映和遮盖下,隐约可见不少用红砖垒起的简易工棚,棚顶用石棉扎和油毛毡搭建。那就是挖金矿工们的居所。严鸽发现,这样简陋的生存环境里,竟也有发廊、录像放映室和歌舞厅,一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出没其间,成了矿渣与绿树之中的一道风景。
间或有矿工从山顶上背矿下来,背篓中满是矿石,由于头上的安全帽压得很低,只能见到他们干瘦结实的脊背和腿部暴突的筋腱。他们随身穿带着三件物品:手电筒、胶靴和一把T形木棍,这根木棍一来用它探路,二来歇脚时用来支撑筐篓的底部,这样不仅解乏,还不用卸肩,靠在山道或墙边就可休息。耿民说,这些矿工要把矿石背到十几里外的选场,在那里,把矿石研磨加工成金精粉,然后再送炼金厂铸冶金锭。一天下来矿工能挣上几十元钱,可老板们打上好的坑口,一天就可以有十几万元的进账。这些矿工都是从外省贫困地区来的农民,有的在这里已经打了十几年工,挣的钱舍不得花寄回去养家糊口。遇到工伤死了人,赔上个万儿千元就打发了。矿工们根本没有人身保险,也不会跟矿上打官司。
严鸽注意地问,听说几年前矿上出了透水事故,有工人死在里边,有这么回事吗?耿民咽了口唾沫,半天没有做声。
眼前出现一座高约上百米的废矿渣山,需仰头才能看到山顶。耿民指着附近的一座旧木桥,从那里就可以通向大猇峪村。严鸽下车观察这座庞大无比的人造山丘,只见它像是被平切去顶部的金字塔,塔顶依稀可见有翻斗车正沿着轨道踟蹰而行,当行驶到近处的头顶时,翻斗突然倾斜,灰白色的矿渣便沿着斜坡滚落而下,扬起了飞瀑似的细沙,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一种呛人的味道。这座巨型的金字塔的底部用木板遮拦,再夯上木桩固定,为的是控制它向四处扩展。但是越来越多的堆积物从高处一泻而下,撑破了木板,废矿渣便像泥石流一样向河岸延伸,逐渐侵入了河道,部分沙滩已被矿渣堵塞。顺着耿民的手指,严鸽这才看到,在废渣山覆压的边缘,有几家错落参差的民宅,那片地方树木明显枯萎,枝叶焦黄,连鸡鸣声也显得有气无力,上百户的村民就在这随时可以倾塌的矿渣山下生活。
看到耿民立在村口桥边,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太太走了过来,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又低又矮的小男孩。严鸽注意到,这孩子皮肤黝黑,脸上遍是伤疤,一条腿还有些跛,像只小猴子似的躲在老人身后,怯生生地朝自己望。老太太一手拉着他,一手拎着扫帚,肩上挎着背篓,边走边朝耿民喊,“‘老天爷’你又领人来,光打雷不下雨哩。”耿民说:“你不要乱说,这是省里派来的记者,要专门听你‘金扫帚’介绍真实情况呢。”老太太把扫帚急忙扔在背篓里说:“嘴片子磨明了,鞋底子跑烂了,顶啥用哩,二十多年了,村里的地没有了,人叫打跑了,螃蟹和鱼都没影了,我老婆子只有捡破烂拾矿石了。”
黑孩子跑过来,神色惊奇地看着车上的倒车镜,照着自己在镜子中有些变形的脸,严鸽过来抱起他,听老太婆继续唠叨着:“你还是村长呢,村子都没了,还要啥村长?一个村600亩地全让金矿给吃了,现如今一人不到一分地。这可怜的大山掏空了,祸害留给老百姓,矿渣里有毒,一千年也不会再长树,河里的汞水妇女喝了不生孩子,牛喝了下软胎,鸡饮了不下蛋,村里除了俺们这些棺材瓢子,年轻人都跑出去了,逃个活命吧。”
“为什么不打官司呢?”
“咋不打官司,‘老天爷’领着村民到处告状爬堂,成了有名的‘告状专业户’。”老太婆苦笑着,扯过了黑孩子,“连这孩子都知道法院的门朝哪儿。那年中央下了管咱乡下人的文件,老天爷让俺们家家带上土地证,一人发一份有红头文件的报纸,报纸上印的就是这红头文件,从市里上访到省里,领导说这不得了,农民成了无业游民,是政府违法,要马上解决,这又从省里批到市里,市里又批到区里,到区里就打了折扣,说财政要靠黄金吃饭,让俺们服从大局,加上矿主们一给好处,他们也就不向着老百姓说话了,‘老天爷’一气之下就上了京城最高法院,打赢了官司,判赔偿费900万,一次性解决,可这笔钱又叫区里挪做了探矿使用,你说还让不让老百姓过活了?”看见扫金老太和外来人说话,村民们也三三两两慢慢聚拢过来。
严鸽说:“都是哪家金矿占了咱们的地呢?”
“这个我一清二楚,”耿民接口道,“上说纪八十年代这里允许国家集体个人一起开矿的时候,大猇峪一下子有二十几家企业开矿,咱村里还办了一家乡镇金矿企业。现如今就剩下‘一船两山’了,这‘一船’就是孟船生,两山是赫连山、柯松山。这几家大矿白天开采,晚上出渣,矿渣就倒在了地里,村里人找到矿上,结果无人承认,慢慢就堆起了这座矿渣山,这土地呢也像蚕吃桑叶一样给啃光了。”
严鸽顺便问旁边的农民家里还有多少地,一个高个子农民说家里有十六口人,只有三亩四分地了,并且发愁地说,柜子里只有20斤面,过了年就没得吃了。一个妇女说,她家里是五口人,地全被占了,每月靠在城里当工人的丈夫寄来150元过日子,孩子交不起学费,只好靠捡矿卖钱和给马帮喂牲口过日子,全家现在有小半袋土豆,一缸酸菜。女人有些酸楚地补充道,现在矿也不敢捡,被矿上保安抓住了,男人挨打,女人罚洗衣裳,夏天就罚晒,冬天罚冻,还要在平房上跳迪斯科让他们这帮龟孙子取乐。
“光是占地还好了,”一个高个子农民接过话头,“还打仗咧,这大猇峪那年就像日本鬼子进村一样,百十个穿迷彩服的人包围了村子,见了人就开枪,见东西就炸,连村东头‘冯老躲’家的布尔山羊也抢走了十几只。”
“这些情况公安机关立过案吗?”严鸽注意问道。
“咋没立过,查了一半就熄火了哟,状子里头就有这起案子。”
“这些事情市里领导都知道吗?”严鸽知道丈夫主抓矿业生产,十分注意地问道,不想耿民反问道:“你是想听真话呢,还是想听假话。”
严鸽十分坚决地点头说,当然要听真话。
“真话说了不好听,老少爷们儿先回避一下,我给大记者说点丑话。”耿民拣块大石头坐了,把文件包放在一边,指着一旁的小马扎让严鸽坐下。“市里年年都下来干部,可都是一头扎到矿上,嫌贫爱富哩。就说刘市长,每年都来峪道里慰问孤老烈军属。村东老荣军冯天运,抗美援朝打残一条腿,一到春节前,见了小车进村就躲到房后扫金老太家,总是开了大门,远远瞅着刘市长一群人把慰问品放下,才偷偷回家。”
“这是为啥?”严鸽不禁惊异地问。
“这山里人脾性你就不知道了,人越穷就怕丢人现眼呗。刘副市长来,后边区里乡里当官的跟一大群,还有拿长枪短炮的记者,围着老汉儿,要他按编好的词儿说,回去好上电视。他不愿意跟着演戏,又想叫你把东西留下,就躲起来呗。时间长了,人们送他外号叫‘冯老躲’。”
耿民粗中有细,他看严鸽听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变了一下口气说:“玉堂还算不赖的官儿,咱体谅当官儿的忙,可你要是真正体恤民情,救苦救贫,这大猇峪老百姓一次次到省上、市里上访,送到你门口的事儿你都不管,这下来蘸蒜似的一转,您就算是关心群众了?!鬼才信这一套!”
“老天爷,村里出这么大的事儿,这市长来了,你也该借这个机会向他当面讨个公道嘛。”严鸽非常认真地质疑道。
“嗐,我说你这丫头,真是个坐机关的书呆子,咋就闹不明白呢,如今可不是当年的老八路工作队,小车屁股后打狼似的跟了一群,连哪儿停车,哪里吃饭,哪里拉屎撒尿都有路线,防上访人员就像防特务。领导就是想听真话也没人敢说。这一来一去就成了看好的、听好的、吃好的、喝好的、最后感觉好的。可老百姓的问题越积越多,冤屈没有人管。就说这小黑孩儿吧,他爹是外省来的井下采金工,大猇峪透水那天男人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女人神经了,可就苦了这孩子,整天睡羊圈,钻山洞,上山采野果子吃……”
严鸽听着,想把老人原话一句不漏地记下来,可怎么也找不到随身带的小包,里边装着她的笔记本和手机。
“一准是给这小兔崽子偷去了。”耿民急得立起身,指着扫金老太嚷嚷,“小黑蛋儿拿了记者的细软,你还愣着等星星出齐呀,快回村找哇。”老头子把两手在大跨上拍得山响,吓得扫金老太一溜小跑往村中赶去,耿民领着严鸽也进了村。
村口一家有个少妇打开院门泼水,见耿民和生人来,吓得闪身就要关门,耿民喊道,怕个啥,又不找你。那女人才半掩着门站住了,不好意思地笑笑。耿民说,大猇峪血案发生的前一天,持枪歹徒是先敲开她家的门问路进村,打这以后整日价都不敢开门,魂儿都给吓飞了。沿着村里一路走去,耿民不断给严鸽指点,哪块墙上有弹孔,哪处是土雷残留的弹坑,严鸽留意观察,并向耿民问道,这次袭击村子的目的是什么,谁的指使。耿民却装作没听见,低头朝前走,一直到了一处没有住家的地方,耿民才回过头,冷冷地说:“这就要问你的那个船生兄弟了。”
严鸽看得出来,直到现在,耿民还对她心存戒备,严鸽立在那里不走了,她坚持要耿民告诉他全部的真相。
“那就恕我起码言了。”耿民用力抹了抹自己满嘴的硬胡茬,望着近处大猇峪黑黑的山影。
“俺这大猇峪原先可是山清水秀哇,自打那年发现了金矿,这里就没有消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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