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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分机-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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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人做这种事,不必亲自动手。”

“可是我并不是有钱人。”

弗雷泽什么都没说。

“当时不是,”马洛里说,“我当时没钱……”

弗雷泽小心翻阅着他的笔记本。

“钱是赌博赚来的。”

弗雷泽好像略微有些兴趣。

“我的同事们发觉了我花钱的方式,”马洛里总结说,自己也被惊出一身冷汗,“但是又不知道我的钱财从哪里来。他们肯定在背后议论我,不是吗?”

“先生,心怀妒忌的人的确会喜欢嚼舌根。”

马洛里突然感到一种令人眩晕的恐惧。恶意像是一群毒蜂,充斥在周围的空气中。在弗雷泽精心安排的沉默间隙里,马洛里再次打起精神。他缓缓摇头,咬紧牙关。他绝不能迷失方向,任人摆布。尽管依然任重道远,但他手头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马洛里皱起眉头探身向前,带着怒火认真察看那张照片。“这上面写着‘系列之一’。这是恐吓,弗雷泽先生。言外之意,就是还会发生类似的谋杀。‘灾难性肢解,是在影射我们的科学分歧——就好像他的死因是争端引起的一样。”

“你们这些学者,真是爱吵架不要命。”弗雷泽说。

“难道您的意思是说,我的同事们相信是我寄出了这些东西吗?难道他们认为我像马基雅维里主义者一样雇佣杀手?认为我已经失去了理智,杀死了同僚还到处炫耀?”

弗雷泽一语不发。

“天哪,”马洛里喊道,“现在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的上司让我负责这件案子,”弗雷泽公事公办地说,“我必须要求您相信我,马洛里博士。”

“可是我的声誉已经遭到了污蔑,这又怎么挽回?难道我去找这栋楼里的所有人,然后告诉他们说:对不起,请听我解释……其实我并不是什么杀人魔王?”

“政府不会坐视一位著名学者遭受这样的骚扰,”弗雷泽不动声色地安慰他,“明天,弓街警局负责人就会向皇家科学会发送一份公告,证明您遭到了恶意诽镑,在路德维克命案中并无任何犯罪嫌疑。”马洛里摸了摸胡子问:“您认为,这样做有用吗?”

“如有必要,我们也可以发布公开通告,并且刊登在日报上。”

“但是这样一来,岂不是给我招来更多的怀疑?”

弗雷泽先生在图书馆座位上挪动了一下身体说:“马洛里博士,我所在部门的使命就是挫败阴谋。您本人并非毫无经验,我们也不是软脚蟹,不会因为有人玩弄一些含沙射影的蹩脚伎俩就束手无策。我们的目的,就是抓住这些背后捣鬼的人,斩草除根。先生,如果您能对我坦诚相见,把您知道的事情通通告诉我,我们的进展就会快得多。”马洛里靠在椅背上,说:“我天生就喜欢坦诚相见,弗雷泽先生,不过这件事本身非常阴暗而且邪恶。”

“您不用担心吓到我。”

马洛里四面打量了一下:红木的书架、精装的杂志、皮面的典籍和巨大的地图,但是空气中却弥漫着可疑的气息,像是燃烧的污点一样令人心悸。经历过昨天的街头袭击之后,对他而言,学院一度像是一座安全的堡垒,但是现在,学院却像是野獾的洞府一样,到处都是漏洞。马洛里最终小声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的确不是,先生。”弗雷泽答应着,“您应该继续您的学术活动,就像平常一样处变不惊。你的对手很可能会因此判定,他们的袭扰策略已经失败。”

这个建议马洛里深表赞同。至少,这可以算是某种行动。他马上站起身来说道:“像平常一样,对吗?嗯,我也这么认为,这么做很合适。”

弗雷泽也站了起来说:“先生,如果您允许,我会陪在您身边。我想,我们很快就可以解决您所遇到的麻烦。”

“如果您彻底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恐怕就不会这么乐观了。”马洛里咕哝着说。

“奥利芬特先生跟我讲过一些相关情况。”

“对此我深表怀疑,”马洛里咕哝着,“他对事情最严重的方面视而不见。”

“我可不是什么政治家,”弗雷泽用他一成不变的温和语调说,“先生,我们现在出发吗?”

学院外,伦敦的天空布满黄色阴霾。

阴云悬浮在城市上空,黯淡中透出几分壮美,就像是风雨中模糊的战列舰雄姿。“战舰”的触手是城市中高耸入云的烟囱,他们在雾霾中扭曲。弯转,像是烛焰上空的黑烟涌向云天,又在乌沉沉的云顶蔓延、扩散。不见踪迹的太阳在云层后发散着隐蔽的水色游光。

马洛里观察周围的街道。伦敦,夏日,上午时分。由于烟垢弥漫的散射光线,周围景物的色调有几分诡异的饱满感。

“弗雷泽先生,我觉得,您像是土生土长的伦敦人。”

“是的,先生。”

“您以前见过这种天气吗?”

弗雷泽想了想,眯着眼睛仰望天空。“当我还是个半大小子的时候,见过这样的天气,先生。更早时候,伦敦的煤烟很糟糕,不过激进党人建造了更高的烟囱。现在,烟灰都可以被吹送到周边农村去了。”他顿了一下,又说,“大多数吧。”

马洛里打量着低垂的云层,陷入遐思。此刻,他还真有些希望自己多了解一些空气动力学知识。这些罐子盖一样静止不动的云层看起来特别不健康,缺少自然的扰动,就好像空气的对流机制完全失效了一样。恶臭的地下铁路、浓汤一样的泰晤士河,现在又加上这样的云层。“好像没有昨天那么热。”他咕哝着。

“阴天啊,先生。”

街道上还是伦敦特有的繁忙景象。所有的公共马车和出租马车一概没有空位,所有的路口都被大小马车塞得水泄不通,车夫污言秽语骂战正酣,马儿鼻孔乌黑呼哧带喘。蒸汽车缓步前进,很多车上都装满了行李,把轮胎压得瘪瘪的。看来,贵族阶层集体出逃、要离开伦敦避暑的风潮已经愈演愈烈,马洛里能明显感觉得到。

从这里到迪士雷利居住的弗利特街距离很远。现在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忍一忍恶臭,乘地铁去。

但是在格洛斯特地铁站入口处,爆破手和矿工联合会却正在举行罢工活动。他们派出了巡逻哨,还在路口竖起横幅,现正在地铁站入口处垒起沙包,像是要把这里占领一样。很多人都围在周围看热闹,不过次序井然。围观者好像并不因为罢工的人胆大妄为而感到不快,而只是显得很好奇,或者有点害怕。也许他们很高兴看见地铁站封闭,又或许,他们只是害怕这些土石工人。这些带着头盔的罢工者突然就从他们的地下工作面冒了出来,形如一大群身强力壮的柯伯特精灵。“我不喜欢这样的局面,弗雷泽先生。”

“的确,先生。”

“我们去跟他们聊聊吧。”马洛里穿过大街,跟一个矮胖的大鼻子矿工搭话,他正在对着人群咆哮,一面把传单硬塞进别人手中。“嗨,矿工哥们儿,你这儿出什么事儿了?”

那名矿工上下打量了一下马洛里,咧开咬着象牙色牙签的嘴笑了。他的耳朵上戴着一个粗大的金色耳箍——说不定是真金的,因为据说矿业工会很有钱,拥有不少自主专利技术。“既然你这么客气地问我,我就从头到尾给你讲个究竟,都是那天杀的白痴气动型火车给害的。我们早就给巴贝奇爵士递过请愿书,告诉他这条该死的隧道永远都不可能正常通风,可是上边就派了一个啥也不懂的傻子学者,给我们讲了一通谁也听不懂的屁话,现在,这破玩意儿已经变得比馊掉的尿还臭。”

“先生,这的确很严重。”

“你他妈的说得太有道理了,哥们儿。”

“您知道那个提供咨询的学者叫什么名字吗?”

那名矿工和他的几位戴头盔的同伴商量了一下才回答说:“那位爵爷叫杰弗里斯什么的。”

“我知道这个杰弗里斯!”马洛里惊叹道,“就是他,声称路德维克的风神翼龙不会飞,说他可以证明翼龙只是一种‘反应迟钝,只会滑翔的愚蠢爬行动物’,甚至连自己的翅膀都不会用,这个坏蛋的确就是个白痴,应该调查他四处诈骗的卑劣行为!”

“您也是学者吧,先生?”

“不是他那种学者。”马洛里说。

“那你带着的这个臭警察又是在干什么?”矿工用力拉扯着他的金色耳箍,“偷偷摸摸把我们说的话都记在他的小本子上?”

“当然不是,”马洛里正色说道,“我们只是想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行了,我的学者大人。您要想搞清楚实际情况,就自己爬下去,从墙上刮一桶那些臭玩意儿自己闻闻。我告诉你,做了二十年淘粪工人的人,闻到那味儿都恨不得把肠子给吐出来。”

矿工走开了,去阻拦一位穿着长裙的女士:“抱歉,亲爱的,您不能下去,因为整个伦敦所有地铁的都已经停运……”

马洛里继续向前走。“这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听到这种事。”他大声嘟嚷着,大约是为了让弗雷泽听到,“如果一名学者要为工业界提供咨询,他就应该对所有的事实有足够的把握!”

“这都怪近年的天气。”弗雷泽说。

“跟天气没有任何关系!这是学术伦理问题!我自己也碰到过这样的事儿——约克郡有一位商人想要按照雷龙脊柱和肋骨的样式生产一种温室。我对他说,温室的骨架的确设计精巧、用料节省,不过上面的玻璃部件密封不严,肯定会出现漏水现象。结果我失去了那份工作,也没有得到任何报酬。不过我作为学者的荣誉丝毫没有损失!”马洛里哼哼鼻子,清清嗓子,向地沟里吐了一口痰。“我简直难以相信,那个该死的白痴杰弗里斯居然会给巴贝奇爵士提出这么差劲的参考意见。”

“我以前从来没见过知名学者跟矿工直接交流……”

“那你是不认得我内德·马洛里!我尊重任何熟知自己专业的人。”弗雷泽想了一想,从他沉重的表情来看,好像有几分保留意见。“您所尊重的矿工可能是非常危险的工人阶级暴乱分子。”

“我认为他们是很好的激进党工会群体。早年就坚决支持我们的政党,现在依然如故。”

“可是在动乱时代,死在他们手上的警察可不在少数。”

“但那些可是效忠威灵顿的警察啊。”马洛里说。

弗雷泽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

看来他们别无选择,只有步行去迪士雷利那里了。弗雷泽的长腿迈动起来,速度跟马洛里不相上下,因而并无怨言。他们向回走了一段,然后进入海德公园。马洛里本指望这里的空气能好一点,没想到夏天的树叶在凝固而且肮脏油腻的空气里,也像是已经死掉了大半一样,树下的绿灯显得诡异而阴郁。

天空的浓烟汇集成一团,不断地翻滚着,越积越厚。如此阴惨的景象好像也吓坏了伦敦的椋鸟,因为一大群这种鸟儿正在公园的上空慌乱地盘旋。马洛里一面走,一面欣赏鸟儿飞行的轨迹。鸟类盘旋的活动是运动力学研究的绝佳范例。很神奇,这么多鸟儿之间的互动,最终可以在空中摆出如此绝妙的图形。先是不规则四边形,接着又变成拆分开的金字塔,然后是扁扁的新月形,中央部分的凸起线条就像浪花涌动。应该会有不错的论文专门研究此类现象。

马洛里绊到了一条树根上。弗雷泽扶住他,叫了一声:“先生。”

“怎样,弗雷泽先生?”

“请小心,我们可能被人跟踪了。”

马洛里四面张望了一下,一无所获。公园里人很多,他完全看不到装咳嗽的绅士和他那位戴圆顶礼帽的帮凶。

他们快到罗敦跑马道了,这里集中了一群“女骑手”,报纸上委婉地把她们称为“帅马骑士”,代指专门为上层人士服务的妓女。这群人围在她们的一名同伴周围,而这位同伴刚刚从她的栗色骟马上摔了下来。马洛里和弗雷泽走近时,发现那匹马已经瘫倒在地,在跑马道旁边的草地上口吐白沫,喘息不止。女骑手满身灰土,但是并没有受伤。她正在咒骂伦敦,咒骂这里恶臭的空气,骂那个怂恿她骑马飞奔的女人,还有给她买下这匹马的男人。

弗雷泽礼貌地无视这一场景。“先生,做我们这行的人,都喜欢在露天环境下谈事儿。此时此刻,我们周围没有虚掩的房门,也没有可以窥探的锁孔。您能否用自己平实的语言,原原本本地向我讲述一下您的困境,就按照您亲身经历的那样来讲?”

马洛里默不做声地继续走了一会儿,在脑子里权衡这件事。他很愿意相信弗雷泽,在所有可能帮他脱离困境的官方人士中,只有这位刚毅的警察看上去有可能彻底解决问题,不过,要完全相信他,就势必要冒一些风险,而这些风险并不仅仅涉及他一个人。

“弗雷泽先生,此事关涉到一位伟大女性的声誉。在我开口之前,我务必请求您答应,不要因此损及这位女士的声誉。”

弗雷泽面露沉思之色,默不做声背着手继续走了一会儿。“埃达·拜伦?”他稍后问道。

“是啊,当然!奥利芬特都告诉你了,对吗?”

弗雷泽慢慢摇头。“奥利芬特先生口风很紧,但是我们弓街警局经常需要出手为拜伦家族的困境解围。甚至可以说,这是我们的业务专长。”

“但是刚才,您好像一下子就能猜中似的,弗雷泽先生!这又是为什么?”

“不幸的经验,先生。我听过您刚才说的这段话,我熟悉这种充满崇敬之情的语调——‘事关一位伟大女性的声誉’。”弗雷泽看着雾蒙蒙的公园,他看见金属基座的柚木长椅上挤满了敞开衣领的男人、摇着小扇脸颊绯红的女子、红着眼睛脸带病容的大群孩童,他们在热浪下不堪重负。“你们崇敬的公爵夫人、伯爵夫人,他们的府邸在动荡年代都曾被暴徒化为灰烬。你们激进党的贵妇人当然可以装模作样,自视甚高,但是人们提到她们,通常都不会采用某些古老的敬辞,‘伟大女性’这样的头衔,除非是指我们尊贵的女王,或者就是指所谓的差分机女王。”

他小心地避开一只椋鸟毛羽尚且完整的尸身,那只鸟儿躺在鹅卵石小路上,双翅张开,两只扭曲的小小脚爪朝向天际。而前进了几码之后,两人都不得不蹦跳着躲开数十只这种鸟儿的尸体。“先生,也许您应该从头说起。首先说说死去的路德维克先生,以及后来发生的事件。”

“那好吧,”马洛里擦了擦汗,手绢沾上了星星点点的煤灰,“我是古生物学博士,当然也是忠实的激进党成员。我出身低微,但是承蒙激进党的恩惠,我还是获得了博士学位,并且颇受赞誉,我是现政府的忠实拥趸。”

“请继续。”弗雷泽说。

“我在南美地区待过两年,追随卢顿爵士进行考古发掘,但那时候我本身还算不上知名学者。当有人为我开展自主的科学考察工作慷慨提供经费时,我欣然接受。后来我听说,弗兰西斯·路德维克出于相似的原因,也接受了类似的任务。”

“你们两个,都从皇家科学会下属的自由贸易委员会获取了资金。”

“我们不只是得到了他们的资助,也必须接受他们的指令,弗雷泽先生。我带领十五个人穿过美洲战线,我们当然是去挖掘化石,也的确做出了伟大的发现,但与此同时,我们也走私枪支给印第安人,协助他们抵挡美国佬的扩张。我们还详细绘制了从加拿大南下的地图,忠实反映地形地貌。如果将来有一天英国与美洲国家发生战争的话……”马洛里停顿了一下,接着说,“的确,美洲已经爆发战火,不是吗?我们与南方政府处于同一战线,只不过名义上还没有正式参战而已。”

“你完全没有想到,路德维克会因为从事这些秘密活动而面临危险?”

“危险?危险当然是有的。不过我们没有想到,在英国本土也会有……路德维克在此地丧命时,我还在怀俄明。对此我一无所知,直到在加拿大看到报纸,当时我感到非常意外……在科学理论上,我和路德维克之间一直存在激烈的冲突。我也知道他去墨西哥发掘化石的事儿,但我从来不知道他和我都有着同样的使命,我不知道路德维克也接受了贸易委员会的委托。我只知道,他有着出色的专业技能。”马洛里叹了一口气,再次感觉到空气的污浊。他对自己的话也颇为意外。他甚至从来没有对自己承认过这一事实。“我想,我是对路德维克心怀妒忌吧。他略微比我年长一些,是巴克兰德的高徒。”

“巴克兰德?”

“我们这个领域最伟大的人物之一,现在也已经去世,不过坦率地讲,我并不十分了解路德维克。他不是个特别讨人喜欢的人,待人傲慢、冷漠,本身最适合到海外考察,远离文明社会。”马洛里擦拭了一下后脖颈,“当我从报纸上得知他死在一场下流场所的争执中,我并不感到十分意外。”

“据您所知,路德维克认识埃达·拜伦吗?”

“不清楚,”马洛里很吃惊,“这个我不知道。我在学术圈子里并没有那么高的地位——当然没有达到埃达·拜伦的级别。也许他们经人介绍见过面,不过如果埃达女士特别欣赏他,我应该会听到消息的。”

“您说过,他才华横溢。”

“但并非正人君子。”

弗雷泽转换了话题:“奥利芬特似乎认为,是得克萨斯人杀死了路德维克。”

“我对得克萨斯人一无所知,”马洛里愤怒地说,“谁又想去了解那么一个破烂国家?到处都一片荒凉,而且远隔重洋!如果真的是得克萨斯人杀死了可怜的路德维克,我估计皇家海军会炮击他们的港口,作为报复,或者采取其他类似的行动。”他摇着头。他曾经以为做这些事情非常勇敢,且富有智慧,现在看来却如此肮脏卑鄙,下流邪恶,近乎一场无耻的骗局。“我们都是犯傻,才会愿意参与什么贸易委员会的任务,路德维克和我都一样。不过是一些有钱的老爷们纸上谈兵,夸夸其谈地说要如何牵制美国。其实美国佬早就在激烈互掐,争论奴隶制问题和各州自决权,或者为了其他蠢事儿大打出手。路德维克居然就为此而死,而他本来完全可以活到现在,到处发掘古生物学的奇迹。我为此感到羞耻。”

“有人可能会说,这是你们对国家负有的责任,你们这么做是为了英格兰的利益。”

“也许吧,”马洛里说着,用力摇头,“但是在如此长久的沉默之后,把这件事说出来,感觉真是一种解脱。”

弗雷泽好像并没有对这些故事留下深刻印象。马洛里估计,在特警部的弗雷泽探员看来,这一切只不过是一段老掉牙的无聊故事,又或者仅仅是更隐秘事件的表象片断,但是弗雷泽明显不关心政治,他只留意犯罪事实。“请讲一下你第一次遇袭的情况。”

“事情发生在德比日。我看见一位戴面纱的女士坐在一辆出祖马车上,有一男一女对她横施虐待。我认为他们应该是犯罪分子——女犯名叫弗洛伦丝·拉塞尔·巴特莱特,我想您已经知道了?”

“是的,我们一直在密切关注巴特莱特夫人的行踪。”

“我无法指认他的男性同谋,但是我可能无意中听到了他的名字:斯温,或者说斯温船长。”

弗雷泽看上去有些吃惊。“这事儿您告诉过奥利芬特先生吗?”

“没有。”马洛里感觉自己触及了敏感之处,就没再说什么。

“也许这样最好,”弗雷泽沉吟片刻,然后说,“奥利芬特先生有时候想象力过于丰富,而斯温船长在各类阴谋犯罪的领域小有名气。他是个神出鬼没的人物,有点像‘内德·卢德’或所谓的‘卢德将军’。多年以前,斯温匪帮就是农村地区知名的卢德派群体。他的帮派多是些纵火犯,酷爱烧人田宅,但是到了社会动荡时,他们就变得更加凶恶,杀死了不少乡绅,还把他们的府邸烧掉。”

“啊,”马洛里说,“你是说,这家伙是卢德的信徒喽?”

“卢德信徒早就已经绝迹,”弗雷泽语调坚决地说,“就像你所研究的恐龙一样,早已消失。我倒宁愿相信,这个人是个冒牌货。我们已经知道他的外貌特征,总会有办法抓到他——等把他捉拿归案,我们就可以审问出他的真实身份。”

“反正呢,这家伙看起来绝对不像是农夫的样子,他看上去更像是沾染了些法国习气的赛马场流氓。我挺身出来保护那位女士的时候,他还持刀袭击我!在我腿上扎了一刀。我想我还算运气好,他的刀刃上没有煨毒。”

“也有可能已经煨毒,”弗雷泽说,“只不过大多数毒药的毒性都没有普通公众猜想的那么强……”

“总之,当时我把这坏蛋打倒,把他们从受害者身边驱走。那个小个子坏蛋两次发誓,说他将来一定杀了我。原话是‘灭了’我……然后我意识到,那位贵妇一定是埃达·拜伦。这时候,她开始说一些非常奇怪的话——就像是服了某种药物,或者是被吓傻了……她请求我送她去王室包厢,然后就寻机甩掉了我。我如此卖力相救,她却连句道谢的话都没有说过。”

马洛里停顿了一下,握着衣兜里的东西。“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先生。不久以后,我赢到了一大笔钱,是因为在我一位朋友制造的蒸汽车上押了重注。他事先给了我一些有用的提示,此举让我从一名囊中羞涩的学者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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