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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绶束花 作者:荷包-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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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态龙钟老眼昏花的地步了。
范安才缓了一口气,刚思量着要如何接话,又听道:“当年苏自清一事,你可还在怪朕么?”
范安知道苏自清,却实在不知皇帝指的到底是哪一桩,心道莫非是近年刚被平反的谋逆一案?他略一思量,跪下便道:“臣不敢。臣只知身在朝庭,当誓死为陛下效忠。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此乃天理之道,君臣之信。”
皇帝听他说话笑了几声,范安听不出他这笑到底是什么意思。抬眼只见皇帝斜倚在华椅上,伸出手指对自己点了点,长叹道:“你呀……说话到底是变了。当年爱卿一开口,直来直去,生生就能逼死个人。”
范安忙闭了嘴,他心里哆嗦着,生怕圣上再提出更多“当年之事”,他并非范平秋,来回几句,指不定就漏了馅。皇帝看他垂首站着,体态甚是拘紧,便也挥了挥手,轻道:“算了算了,你去吧。”
范安抬了头,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皇上,心道这就完了?他心下狂喜,直直一跪叩首道:“臣告退!”说罢撩了袍衣,几步连忙退走了。
这皇帝竟然忘了范平秋的模样。范安退出月洞门,擦了擦额上的汗,心道上苍保佑,祖上积德,回去得多烧几柱香才是。
他拍了拍胸口,此时园中一阵清风吹过,吹得他身体一阵发冷,才发现原来自己背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得湿了。
范安走了几步,脑子就开始迷糊起来了。他这几日精神都紧张到了极点,如今劫后余生,终于可放心喘口气了。这一口气喘得急,令他五脏六腑都难受起来,回去指不定得大病一场。
东风吹送,满袖盈香,范安慢慢走着,脚步一浮突然一头栽倒了!他这一跤摔得极重,好似整个骨架都散成了碎渣拎不起来了。
范安在地上趴了一会才回过气来。他慢慢挣扎着,两手扶地正要撑起腰来。
此时突然一双手,轻轻抓着范安的胳臂一起,将他扶好了。
范安开始以为是这宫里的太监,刚想说多谢公公,抬起眼来却连忙闭了嘴。
来人黑紫袍服,身织烟峦,透着一股冷肃高清之气。抬眼间与范安四目相对,一双单凤眼明如黑玉,锐如寒刃,堪堪在范安脸上扫过,令范安过电般颤了一下颤。
“这是都察院御史李大人。”此时他身后的太监走上来道:“范大人,见了礼吧。”
都察院行百官审录之事,掌宪纠察,眼前这位御史大夫生得一双好眼,睛目如刀,猝不及防一刀猛进范安的心口,令他浑身冰冷,一时呼吸不能。
园中春风萦玉,吹乱了范安的头发,范安看着面前的人一动不动,旁边的太监瞧他的模样,催促道:“范大人你怎么了?快见过李大人啊。”
范安惊醒过来似的哦了一声,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敕书,执在手间拱手做了一礼,道:“下官范平秋,见过……见过李大人……”他说到‘大人’两字时,园中西风吹过,带起一片虎刺梅花瓣往他面上扑了过来,开玩笑似的正落在范安口中,令他噎了一噎,舌头忍不住打了个结。
眼前站着的那人似没见过他这般模样的人,一时忍不住抿起嘴角,眉宇漾了浅笑。
荷净凉生,石冷风清,这人容色如玉,笑瞧着范安,令范安一颗血淋淋的心飘出胸口,跟着满园春风翻飞舞动起来了。
“刑部新任尚书范平秋是吗?”这人竟伸手替范安拣下了嘴角的梅瓣,道:“学生改天定登门拜访。”他说话间慢慢淡去了笑容,那笑眼又成了冷凛不动的寒石。说话间已绕过范安走过往远处走去了。
人说一见钟情,讲的就是此番际遇。范安在龙阳之好,但三十年未曾倾心于一人,直到今日,在这皇城庙堂。
这就是命,千手百臂不能防。

第6章 死谏

范安心神飘忽地回了尚书府,他的贴身丫鬟名唤元珠,范安浑身汗渍,早早洗漱了身体,唤她过来,问她今天两个小公子可有认真读书写字。元珠说大人的两个小公子天姿聪慧,还难得地乖巧听话,今天还被教书先生夸赞了。
范安觉得这话听上去马屁味道略浓,却也只笑了笑。他歇了一口气,又想到什么事似的问元珠:“你可知道有位叫李大人的?只二十出头的模样……”他想说模样极是俊俏,但又怕此话显得轻浮,便呃了一声道,“挺有意思。”
“这朝廷有许多‘李大人’,不知大人问的是哪一位?”元珠想了一想,道:“莫非是内阁侍郎李长川李大人?这人在朝中极有名声,确实挺有‘意思’。”
“李长川?我也只是御花园遇见,着急也没问。””范安笑着,兴致勃勃地问,“为何极有名声?”
元珠道:“只是听别人说过,这个二十出头便进内阁做了侍郎,别人不敢讲的话他敢讲,别人不敢做的事他敢做,大家都说枪打出头鸟,锋芒过露,这官必做不得长,但这人做了三年侍郎,却从未出过事。”
范安问:“还有呢?”元珠斟酌着,她这丫头片子机灵得很,话从来不多说,便道:“元珠只知道这些,旁的不知晓了,也不好说。”
范安也不追问,便道那算了,我就随便问问。
其实他压根就问错了人。不过这是后话,他现在已经进了这尚书府,又面见了圣上,再跑已太晚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他真带着两个儿子弃官而去又能跑到哪里呢?
上次从御花园出来,他就觉得身体不好。次日果然病了,他紧闭大门,告假了三日,却没敢在屋中闲着养病。他派人往范平秋当年所在的洲府去,将范平秋的户籍档案抄了一份,又命人往史部去讨了朝廷官员的花名册日日细读,眼睛瞥过“李长川”几字,想到当时御花园中的景像,一颗心又飘飘忽忽地浮了起来。
他这病就是吓得,清清静静养了几日便又生龙活虎了。他官拜三品,理当日日朝圣,如今身体无恙,便需按时上朝了。
范安任职第五日才第一次上朝,下人早早替他备好了马车。到得洪武门前天都未亮。天未亮,但百官已至,那洪武大门口早挤满了人。直至五鼓初起,大门缓开,众人往千步廊去,列火满门,轩盖如市。
范安随众而走,却怎么也没见着那位“李大人”。
直过了金水桥,五品以下官员止步,那人才算少了些。众人列队,有人注意到了范安,便有人上来道:“这位是刑部新任的范大人吗?”范安突听有人叫他,忙低头拱手道:“见过见过。”
那人见他要走,连忙更大声地叫住了他,旁的几位起先没注意,现在都转过脸来看。
范安额上又冒了冷汗,只憨厚笑着却不敢抬头。此时突然冲过来一人,范安眼见着他满面红光,势大气盛,下意识往后躲了一躲,不想那人上来一把却握住了他的手。
范安心一抽,见他穿着紫色朝服,下摆绣着金色独科花,虽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头,却清楚知道这人的品级必在自己之上,他刚想弯身行礼,却不防那人一把箍住了他的胳臂,非常热切道;“原来是范大人,哎,你上任几日怎都不曾来我府上探望?只说你病了,身体可还好?我府上有位大夫,医术极好,哪天你过来,我让他替你整治整治。”
这人的语气轻松,拍着范安的肩,脸上带着笑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与范安有多熟识。周遭几人都围上来,满面笑容地看着这两人,范安正莫明其妙着,突有人上来道:“这位是内阁首辅梁大人。”
“啊……”范安受宠若惊,忙道,“下官范平秋,见过梁大人。”
他话音刚落下,突见从金水桥的左侧又过来一队人,内阁的几个官员转过头去看,脸上的笑容立即淡了,喧闹的声音也静了下来。
这是御史台的人,都察院设在宫城的东南角,每日进朝总比内阁的人晚来几刻。那一队大约有七八十人,只有为首的十几人过了桥,范安眼睛一飘,心下一喜:那为首的,不正是前几日在御花园见过的李大人么?
那人走上来,法冠朱衣,紫裾纁裳,透着一股子肃冷,而体态修长,腰身清瘦,又是一番羸弱易欺的模样。
那李大人却并不说话。他在队列之中站定,只往范安这边稍稍看了一眼。
范安抬着头,正与他四目相对,绫花竹节,萧萧如寒水,只一眼,便将范安的心呼地勾走了。
范安脸上的笑又抽了起来,他想走过去与李大人说几句话,但旁边的梁大人却偏拉着他不放手,他还没来及说什么,从鎏殿中已响起了宣朝声,众人听到那声音都站好了队,静言往前走了。
范安想,不急不急,等退了朝,再上去与他搭话。
这官员上朝,基本上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但今日不同,也可说范安有幸,第一次上朝便见识到了这些书生笔臣最极品的一面。
范安在朝上听这些大人启奏来去,脑中大概知道了今天这些人要讲的事:现任大理寺卿杨谦被指在处理一件大案时徇私舞弊,贪污受贿。被都察院抓到了把柄,一纸奏疏告到了皇上那里,要求罢了杨谦大理寺卿之职,改任良臣许昌一。
杨谦是内阁首辅梁业年一手提拨,听闻此事,拍案而起,指都察院诬陷忠良,图乱朝纲。内阁与兰台素来水火不容,此事已胶着了月余,如今两方人马都快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双方都积压着怒气,就准备在今日决个雌雄了。
自刘熙称帝以来,这种事就没在他眼此底下歇过,他早看够了这些朝臣的你来我往,心里着实烦透了。他心里知道要这些官员个个清正廉明是不可能的事,只要不做得太过,贪点也就贪点,他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了。
但此次杨谦偏让都察院抓到了把柄,那弹劾的奏疏如雪片似的将他的御案都要埋没了。那李见碧是什么人,一旦认定了便如蛇毒般咬住不松口的,证据确凿面前,刘熙身为天子,更不能纵法,于是朱笔一挥:着都察院,法办。
一石激起千层浪,却没想今日大浪将至,把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范安给泼了一身。
范安自然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刘熙眼见着底下庭争越来越激烈,龙袍一挥道:“退朝!”底下群臣见龙颜已怒,惶恐不已,一下都默不做声了。
圣上自顾离了龙椅,底下人面面相觑。有人建议说那就明日再议,说完便有人陆陆续续地退走了。范安眼见着李见碧出门没了人影,起脚连忙想追上去。不想那内阁首辅梁业年又好死不死地拉住了他!
那梁业年道:“众人不能走!此事今日定要出个结果。待到明日,史部敕书一下,再救杨谦便晚了!”
范安心道:你要救便救,拉着我做什么!但染业年是内阁首辅,尊卑有序,范安实在也不敢忤逆了他。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是律法重中之重,他李见碧才借当年苏自清一案杀了刑部尚书,如今又欲去杨谦而后快!他这是想独揽三司,将大宣法权玩弄股掌之上吗!国养士二十三载,我大宣文官便真是书生百无一用,任这小人为所欲为么!”
此时突有人喊道:“众人随我去谨身殿为杨谦上请!圣上若不应允,便以死相谏!”
范安打了一个哆嗦,心想这人谁呀,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但百官却似受到了这几句话的鼓舞,呼啦啦便往谨身殿去了。那殿中的太监见此气势汹汹的模样,连忙去报告了皇上。
范安被拉着到了谨身殿前,众人撩袍而跪,大声哭诉起来。这一跪少说也有七八十人,那哭声震天,穿过九宵要把里头刘熙的耳朵给哭破了。
果然不过一刻,便有太监下来传了旨意:圣上已察众人心意,杨谦循私一案,会酌情处理的。众卿先回了吧。范安想:这皇上说的不是几句废话么。此时已有人哭累了,道:“大家要么便退了吧,想必皇上会从轻处理的。”话音一落,便听染业年斥道:“不可!今日皇上若不下旨意,众人便不能走,如此半途而废,有何官节可言!此事不只关乎杨谦的性命,任乌台那帮人跋扈下去,尔等哪天落了都察院那小人之手,可有人愿意如今日为汝上请喊冤!”
众人闻言都驻了身,淫威之下,想走也走不了了。范安心知此事不同儿戏,一旦惹怒了里头圣上,将是杀身之祸。他啊地大呼了一声,道:“我突地想起来家中有要事要去处理,先行一步,待办完了便回来随众人继续上请!”他一手甩开梁业年,起身便往左掖门跑。
此时从身追上来一人,几步挡住范安,竟道:“今日谁敢不上请!我们就打死他!”
范安抽了一抽,心道这是是赤果果的强盗行径!大家做官都不容易,你说要打死便打死了,还有没有王法!那人恶狠狠盯着范安,道:“出了什么事便由我李长川担着!杖节死义,有何可憾!”
范安心里咯噔一身,心道原来你才是李长川,果然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至今没出事,原是由内阁首辅撑腰的缘故吧。
他才反应过来,被众人骂了这么长时间的李见碧,才是他心念的那个“李大人。”
范安真想一头撞死,他钦慕那人还来不及,怎么糊里糊涂就被梁业年拉了过来,跪在这与李见碧做起对来了?
   
第7章 受命

那李长川二话不说,抓着范安袖子又将他拉了回来。范安怀疑这人根本就是强盗出身,论官阶范安比他高出二品,这人仗着内阁首辅的威严要强行逼他死谏么!这跟阎王嘴上那些匪徒有什么区别!
范安可不想当那流名青史的谏官,他只要安安稳稳地做着官就行了,他就是怕死,可怕死也有错吗?
众人见堂堂刑部范大人都给拉了回来,当下也不敢走了,于是重新跪好了又开始哭诉。
不想众人哭了不到一刻,内里的皇上真的怒了。有太监从谨身门口走出来,厉着声道:“都抓起来!拖出去各打二十杖!”
话音一落,立即有几十佩刀的锦衣侍卫从殿门两侧的廊庑冲将出来,这些个锦衣武侍平时镇守三殿,个个体格健壮身手不凡,练的就是杀人的功夫,对付这群手无寸铁的书生简直如吹灰般轻易。这些人得了圣谕冲入跪着的百官当中,一手拎起一个毫不犹豫便外拖走。
范安心知不妙,起身欲跑,奈何他跪在最前面,身后的人挡住了他的去路,还没走几步便被人抓住了。
抓着他的锦衣武侍将他拎出了几丈交给一旁的侍人,范安便被人驾着往端门走,那端门不知何时已架起了朱红的高凳,这些武侍可不管手上拿着的是几品高官,双肩一压把范安摁在条凳上便叫人过来打。
几十官员排整齐了被摁在端门前受刑,这景象可谓状观,嚎声此起彼伏,还在喊着圣上冤枉云云,简直一副街头泼妇寻死觅活的模样。此时又有人从谨身殿出来,骂道:“再敢出声的加罚三十杖!违者简直打死!”
一言即下,众人果然都默默闭了嘴。不知是不是受圣上旨意,这几杖虽然声势浩大,但打得都不重,几人受完了刑从凳上下来,竟都还能走路。
范安默默受了刑,他欲哭无泪地站起来扫了一眼,竟发现刚刚还在的内阁首辅梁业年不见了。这些个锦衣卫随手抓人,却把重中之重的梁大人给漏了过去?!
范安心中骂了一声,趁着那李长川还被压在登上的功夫,扶着自己的屁股连忙跑了。
范安第一次上朝便挂了彩回来。家奴见他脸色青白的模样,惊呼着问大人你这是怎么了?范安摇摇手,只道被打了,快去准备好热水给我洗洗,我屁股上的血都压成一块一块儿的了!
范安的屁股申时回到尚书府的时候还能走路,直到入了夜,骨头里愈见酸痛,完全挪不动了。他命人去向宫里点卯的太监请假,准备明天称病不去上朝了。
不想家奴回来说,圣上已下了口谕,明日百官务必按时上朝,违者按律令着办。范安想这皇上当真不容情,摆明了就是要教训今天闹事的人。明天就是架着也得上朝去。
哎……范安想,这人活着怎么就这么不容易呢……
范安在床上趴着入了夜。他的两个小公子吃过晚饭来见他,范安将两个儿子楼在床跟头,问今天可有识字背诗?他对这两个小儿心存愧疚,自带在身边起就当做自己亲生的儿子,从不敢懈怠教子育人的职责。
两个儿子面面相觑了一会,道;“有的。”范安嗯嗯了两声,命人拿了《小诗》过来,翻着要考考这两个儿子。
不想他刚刚读了两首诗,突有家奴推门进来,道:“大人,御史台的李大人来看你了!”
范安听闻“李大人”,愣了一声问:“哪个‘李大人’?”
家奴见他脑子懵着,不由着急道:“便是兰台之首李见碧李大人,这会儿同御史中丞及几位侍御史已经进了大门便要往这边来了!”
范安唰得起了身,咬咬牙也顾不得屁股痛了,拢着头发道:“快拿我的官服来!”言罢进来几个家奴,手脚伶俐地帮他穿戴好,范安扶着帽子便快速往官厅去。
李见碧一行带了五个人,范安带了家奴站在官厅前,远远见他从绣楼的中门走过来。这人未着法冠,一头乌丝如云,眼里缀着繁星,如风行春柳,由远及近笑着向他走来了。
范安心中嗵嗵直跳,及得近了,忙弯腰拱手道:“见过李大人!”他这一弯腰,肌肉绷得紧了,那屁股上便传来一阵酸痛,腿一软,不由自主便往李见碧怀里栽了过去。
李见碧措不及防,未多想连忙抱住了他,他耳目何等灵通,早知道了百官在谨身殿前受罚的事了,于是道:“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他招呼了旁边的家奴,道,“将你家大人扶回床上去吧,我说几句话便走,不得让范大人受累了。”
范安的脸还蹭在他怀里,鼻间闻到他身上的浅檀香,整个人都浮着起不来了。他干脆两手猛地箍住了李见碧的腰身,呜呜地哭起来:“今日上请之事非我本意,实在是被梁首辅言语所逼,我新任刑部尚书,杨谦人品如何都未了解,怎么就去为他向皇上死谏了呢?”
李见碧身后的一众大臣都翻了几个白眼,好个见风使舵的刑部尚书,早上在梁大人那附了势,如今开口又准备向御台趋言讨好吗?今日上朝时那梁业年握着你的手,我们几十双眼睛可都瞧见了!
李见碧身弱,被他这么一箍,呼吸都有些不稳了。他身后的侍郎看不下去了,道了句“范大人我来扶你”,一手捞着范安的肚子硬是将他拽离了李见碧的身体。
范安被人扶着又走回了自己的寝屋,李见碧遣了众人在外。范安站在床边,看他慢步过去,亲手将那寝门轻轻关上了。范安瞧他动作,举止间从容轻缓,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眼里含了笑,怔怔地看着他挪不开眼了。
李见碧转过身来,近到范安半尺开外,微微垂首道:“范大人。”
范安哦了一声,僵着的脑子才算活过来:这人将众人都散遣在外,可是有话要跟我说么?
屋内光线暗沉,将入夜幕却未曾点灯,那窗格的暗影投射在李见碧身上,令他一身紫裾深衣看上去颇为深重,衬着白皙略显清瘦的面庞,令人生出丝丝疼惜来。
“范大人不坐?”范安道不坐不坐,他的屁股还流着血,这会坐下去可要疼死了。李见碧嗯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范安站着,李见碧却迟迟不说话,只在屋内踱了几步。
举步不定,莫非是有什么事难以开口么?范安这样想着的时候,只听李见碧叹了口气,道:“我今日听闻范大人在谨身殿为杨谦死谏的事,颇为吃惊,还不相信。”他道,“现在看你杖伤在身,才知是真的。”
李见碧问:“范大人对杨谦这人怎么看?”他问这话时淡去了笑容,范安与他不经意间四目相对,吓得连忙垂下了目光。
难道这人是刚听闻了他替杨谦上请的事,于是带了人到自己府上问罪来了吗?内阁兰台两方人马,他是要试探自己到底站在哪一边么?
此事不同儿戏,任何一句话都关乎他身家性命。范安略一思量,垂首道:“如大人所知,下官才上任不足七日,连杨谦的面都未曾见过,又何敢断言此人品行良恶呢……”
李见碧哦了一声,他踱了几步,突道:“内阁首辅梁大人在朝二十年,做了十三年的首辅。这几年间,被他以各种罪名投入大理寺的官员计三百五十名,被剥夺诰勅身份的五百七十五名,这人任人唯亲,徇私枉法,破乱朝纲可谓肆无忌惮。”
李见碧道:“这些事,你可知道么?”
范安的额上终于开始冒汗了,他突地跪下,硬着头皮道:“臣不知道。”
李见碧问:“范大人能否答应我一事?”范安脑子一转,心道你可千万别叫我帮你去与梁业年做对!我任职才几日,毫无根基可言,与内阁做对,岂不找死么?他刚想说“下官不能答应”,已听李见碧道:“明白你替我请奏圣上,让你刑部重查杨谦一案。”
范安心道我官阶声威都不及你,你为何不自己上书。李见碧知道他心中所想,解释道:“此事胶着得太久,圣意摇摆不定。内阁与御史的奏疏都被留中了。”
范安额头触地,硬着头皮道;“下官……不能答应。”他岂敢将这烫手山芋往自己身上揽?
李见碧被他噎了一噎,他都亲自上门来了,这人竟还敢如此拒绝他!“范大人。”李见碧皱眉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可还记得当年为你死谏的苏自清么?!”
范安闻言心中一抖,抬起头看了一眼李见碧。
“我是当年苏大人的学生。”李见碧道,“当年苏大人以谋逆之罪被诬入狱,满朝文武,无人敢言。陈情上书者只有一人,那人是永劢二十三年的新科状元,他一十七岁中状元,一十九岁入翰林,二十一岁入内阁,胸怀青松竹风,满腹锦绣词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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