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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臣环伺 作者:御景天-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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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秦王便是有着这样那样林林种种的计较,加之他那很不干脆的自己有时也瞧不上的脾性,此前他才一直忍让,一直抱着不到紧要关头不打算撸秦王毛的念头。
只是今日,一块骨雕,很多年前一段终究不能坦荡释怀的记忆,让他面对秦王,不再能沉压住气。
耿耿于怀。
“秦王究竟想朕如何安抚,直接言明了罢,免得朕一人琢磨伤神,到头来还不能合你的心,白费功夫。”
他今日真没那心思跟这个男人耗着虚以委蛇。
秦王沉脸多时,那些初时被萧纵激挑起来的情绪已经都隐在了那张刀刻一般的冷硬面皮之下,他挑了挑眉,说得漫不经心,“皇上倒是既干脆又有底气,既然如此,臣再扭捏下去便是矫情了。”顿了一顿,秦王缓缓说道,“臣想要您金贵的龙体做安抚,不知皇上是做得到还是给不起?”
萧纵的手边搁着还剩了半碗银鱼蛋花粥的青花瓷御碗,他看着秦王,突然有种一碗砸过去的念头。
“皇上方才豪言壮语说的痛快,现在怎的无话?”秦王挑衅似的冲萧纵扬了扬眉,“臣想要的,您倒是给得起给不起?”
萧纵想,他此前那句一泄千里对面前这个男人而言,果然分量轻了。
默然半晌,看着秦王唇边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萧纵淡道:“这个,朕自然是给的起的。”瞥见秦王瞬间一怔,萧纵微微颔首,再加了一句,“并且,不瞒秦王,朕还求之不得。”
“你……”
萧纵自座上起,悠悠在亭内踱了几步,一脸正色转过身,看着秦王缓缓说道,“秦王若真相中了朕这副身子,朕非但给得起,而且必定给得名正言顺,决计不会委屈了秦王。朕眼下六宫空匮,一干子老臣成日上折子劝说朕立后纳妃……”
秦王听到此处,面色顿时发暗。
萧纵却正当是舒坦的时候,“秦王要是真有那个什么意思,朕不怕为你担个龙阳帝王的名声。后宫四妃,贤淑丽容,不知道你中意哪个封号。”
“皇上今日好刻薄的嘴。”秦王黑着面色,冷冷道。
萧纵神色一敛,也冷道:“比不得秦王。朕不知你今日进宫到底所为何事,不过,你几番拿昨日之事拿捏朕,若是想以此看朕什么乐子,朕劝秦王省省心。朕再是不顶用,也不至于跟个黄花闺女一般在一点皮肉损失上计较。况且,昨日……昨日之事,说到底只不过一场交易。”
“交易?”秦王一脸阴沉,冷峭地笑了笑,“臣还从没见过像皇上昨天那样享受一桩交易的人。”
萧纵面无表情,僵了片刻,“朕是个男人,不是块木头。”
秦王讥诮地撇了撇唇,“皇上倒是坦荡。”自座上起身,秦王近至萧纵跟前,“臣今日也一直很坦荡,觐见陛下不为别的,只为这面亲王印。”
渗着血丝的暗黄骨雕再次举到萧纵眼前。
那日,少年得赦,离宫在即,临行前与他拜别,身上唯一够得上分量的东西留在了信阳宫里。当时何种情形,他如今已不大记得,只有寥寥数语尚且有些印象,少年说,他终有一日要让那些曾经轻贱过他的,弃他不顾的人,付出代价。
还说,他会记得他的恩情。
他已经记不得当时自己说了什么,是嘱咐他好好活着,还是让他不要争强好胜。
留存在他记忆里的,除却少年发狠发誓撂下的几句话,只剩一双细长飞挑的眼,如同刻在那方亲王印上的兽瞳,凶狠冷冽。
那些沉在记忆里的往事,那一块骨雕,那个深刻于宫墙一脚梅树上的名字,在过去的十四年里,他不是没有想起过。
只是,如今再来回忆,当真世事无常,物是人非。
“秦王,你何苦一定要朕不痛快。”

第二十三章

那些秦王穷追不舍的过往,萧纵到底一个字没说。
秦王最后忍着一张什么样的脸出宫,萧纵也懒得顾及。自从那个嚣憾的男人进京,他处处给人顺毛,委实憋屈的紧。
萧纵在亭子里又坐了片刻,静了静心,才照着之前的打算去重阳宫勤政,他今日被秦王耗了不少时辰,批折子批到深更半夜才得以回寝宫就寝。
沐浴之后,躺上龙床,沾了枕头没过多久,萧纵便睡沉了。
接下来的几日,日子很平静,不过萧纵过得异常忙碌。
楚王公子司马贤早些天已经在奔赴皇城的路上,估摸不日便要入京,萧纵命人将皇城西面接待外使重臣的行馆竹湘院打理出来,招待远道而来的表弟。泰王萧弘的生辰就在这几日,萧纵预备给弟弟办个小宴,萧弘一直是萧纵心里隐隐一道伤,每次看到弟弟憨呆冲他笑,他就不可避免地想起皇弟小时候伶俐聪明的模样。然后,说到底他最不能安下心的,还是秦王,秦王自那日阴着脸出宫后,一直闭门在行馆里。萧纵遣了御前几个侍卫留意东行馆里的动静,侍卫每日探得消息,事无巨细一一呈报。这些天,就侍卫所报,秦王在行馆里召了亲兵日日练武,杀气腾腾的,一练就是两三个时辰,每日都有二三十个亲卫被操得浑身伤,行走不能。
侍卫这番禀报的时候,韩溯也在一旁。侍卫退下后,韩溯蹙着眉,不无忧心道:“皇上是否多派些人监视秦王?”
萧纵当即摇了摇头,照他对秦王脾性的了解,那男人现在似乎正当脾气上头,太多人盯着,指不定本来没事反倒搞出些事情来。
不过,这情形,秦王这没由来的发狠劲儿,他也不能全然不顾虑,想了想,下了道令,往司马贤将要下榻的竹湘院里多派了批护卫。
如此安排妥当,只等楚王公子入京了。
几日之后,司马贤率仆众抵达皇城外。一行人,在正对城门数里外的官道上下马下车,候旨听诏。萧纵着太傅韩溯出城宣诏,将其迎入竹湘院。
大周朝立国之初,太祖皇帝为表彰几个生死相随戎马打天下的有功之臣,裂土封授的几个藩王,司马氏最得圣恩,楚地地处大周南部,富庶丰饶,司马一氏也委实出了不少能人,在野旗族归顺拓跋鸿受封秦王之前,几个异姓王里,楚王一直是凌越众王的藩王之首。萧纵有几位先祖,曾经颇为雷厉风行打压过司马氏,可终究还是因着这样那样的缘故,削藩不成。
当下,楚地拥兵二十万,在一干诸侯之中,除了秦王的西北铁骑有此庞众之数,其他诸王皆不能与之抗衡。
司马氏盘踞南地已久,实力雄厚,其实担个奸雄枭雄的名声,本不该有非议,但事实却全然不是如此。
楚王眼下头上顶着的一个个好名声,有时连萧纵听着都觉得无比羡慕。
楚王的名声,仁义忠贤,并非凭空造来,乃是有各种义举深入人心。
比如前年,秋收之时大周东南两部遇虫灾,农作损失惨重,当时楚王自己辖地内灾情就不容乐观,但他还是勒紧了裤腰带,把屯了几年的军粮放出来赈济其他受灾州府。那个时候,京师下拨的赈灾粮饷刚出皇城没多久,而楚王已经在接受各地受灾百姓的感恩戴德了。他的仁慈一举一时间教天下百姓交口颂扬。
楚王除了这般仁义,还对天子表现出一股难能可贵的忠诚,萧纵登基,烂摊子一样的局面里,一众亲王藩王第一个站出来朝他叩拜的便是这位姨丈了。然后,平时再有各种贡品进献,更是衬得这位老藩王越发忠心耿耿。
如此种种,萧纵对姨丈的城府半点不敢小觑。
如此种种,此次司马贤进京,比之当初秦王进京时惹起的轩然大波,朝臣们表现得要平静安心许多。
司马贤刚入皇城,当天晚上便小病了一场。原因无它,他在皇城外等候萧纵圣旨宣他入城时,天正下着雨,深秋雨凉,虽然有随侍打伞,但他候得久了,风疾雨斜,难免淋着,接旨的时候更是推了雨伞,三跪九叩,这便受了些寒气。
司马贤一病,京师对楚王不免又多了些赞誉,直夸楚王教子有方,忠臣表率。
萧纵对此十分无奈。
他看着御座下躬身而立,刚从竹湘院探病回来复命的韩溯,沉默片刻,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
姨丈有美名打底,儿子淋了场雨也能淋出个忠君来,司马贤的一点小恙,这两三日间探望其病情的朝臣已经不甚枚举了。
楚王的声名之势可见一斑。
萧纵揉了揉额头,再次朝太傅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自己的名声,他不过年少时不得已做了点不上台面的事,这都十年过去了,还人人记挂着,任他如今怎样弥补,都不能把那色字从脸上扒下去。
想到此处,萧纵更无奈。
萧纵无奈了片刻,敛起心神,对静候的韩溯道:“司马贤一入皇城就造了这么个深得人心的声势,朕不管他是不是有心给朕施压,总归由始至终朕不能让他出事,也不能让楚王有任何起兵谋事的由头。韩溯,朕指派在竹湘院的护卫再强干,防的只能是明抢,那些个暗箭才是防不胜防,你下去着京兆尹把司马贤身边每个人仔细盘查,便是他从楚王府带进京的随侍都不能落下。”
萧纵下了令,端起茶杯正待喝口茶,却听座下韩溯平静道:“皇上放心,臣早先已经交代过京兆尹。”
萧纵一愣,没待开口,便听韩溯接着道:“此事京兆尹正秘密查办,司马贤身边任何有疑点之人,过不了今日都将进刑部大牢受审。”微微一顿,又道,“刑部王陵的手段,皇上尽可放心,若司马贤身边真有不轨之人,其背后主使王陵若问不出来,便无人能问得来。”
萧纵仍然有些愣,他看着太傅与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的脸,那张脸神色冷静,斯文依旧,儒雅还在,确实与往日无异,但不知为何,萧纵觉得太傅浑身都透出一股子隐隐的冷峭来。
“你……何时作的指示?”
韩溯看着萧纵,“司马贤进京前。”顿了顿,淡淡瞥眼,“臣自作主张,皇上心下不悦?”
萧纵愣了愣,道:“没有。”
下意识地将面前自认为已经十分了解的太傅上下打量几个来回。斯文惯了的人,突然雷厉风行起来,萧纵想,他只是有些惊讶,有些……不知所措罢了。
韩溯看着萧纵,轻轻扬唇,笑道:“臣说过愿为皇上分忧,皇上不会真以为臣只陪皇上喝个茶,看看景,弹首曲子,就算是为皇上分忧了吧。”
萧纵忙道,“自然不是。”
“那皇上现在瞧着臣,一副好似瞧着个陌生人的模样是为何?”
“这个……”萧纵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韩溯自年少以来一直以诗书才情名冠天下,自他弱冠之年授拜太傅,入仕为官,萧纵第一回见他便认定他是本朝无双的雅士,无人能出其右。
雅则温和,温和之人现在突然变得貌似不温和……萧纵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韩溯那厢看着萧纵喝茶,淡淡瞥过眼,没追着萧纵再问什么。

第二十四章

司马贤进京,萧纵照例安排设宴相待,不过因着楚王公子突如其来的一茬小恙,皇宴便往后延了延。待到宴席重设,已经是司马贤入京七八日后的事。
这七八日间,京师一切尚算安好。除了一干朝臣们在金殿上表现的对楚王无比安心的模样,让萧纵有些不痛快之外,剩下就只有一件事情让他觉得闹心。
前日,他安排在东行馆外的侍卫来报,秦王病了。
秦王在连着折腾自个儿亲卫半个月后,终于把自己也折腾倒了。
据侍卫所言,秦王是在跟亲卫练武,撂倒了一干子狻腾营猛将之后,突然倒地不醒人事的。他立刻往东行馆里赐医赐药,御医诊治后回来禀告,秦王在雨中淋了太久,并且练武透了体力,才会突然倒下。只要祛了热度,修养几日便可痊愈,无大碍。
他听到那样的消息,真的很闹心。
前段时日,他初闻那个男人在行馆里折腾人的时候,对西北战狼的这番举动就摸不透,这下战狼把自己虐待成那样,他就更加不明白这唱的是哪一出。
萧纵端着酒盏,心不在焉朝底下看了看。此刻,龙吟宫里烛火辉煌,众人酒兴正酣,大殿中央舞姬水袖飞扬,彩衣翩翩,动人丝竹,悦耳绕梁。
这场为迎楚王公子而设的宴席,正当是热闹的时候。
萧纵下意识地朝侧面空着的长条坐席瞟了一眼,那席位本是为秦王而设,只是,秦王因着那折腾出来的病情,并未到席。
萧纵心下有些烦堵。
司马贤进京已有数日,诸事相安,那男人似乎当真在信守着他的诺言。
“皇上,微臣敬您一杯。”阶下一道低悦的声音传来。
萧纵微微一怔,从秦王的闹心事中缓回神,朝下首看去。
舞姬已识趣地暂退一旁,一人长身立于殿中央,白绸袍衣衫衬着颀长的身姿,气韵自生,一张玉面,眉眼带笑,艳若桃李,正是楚王二公子司马贤。
萧纵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表弟,目光下意识的在人身上打量了一个来回。他对人样貌向来不会太过留意,皮囊这种东西与生俱来,好看不好看,也就是一层皮而已,剥下那层皮,谁都是一样。但眼下这个表弟,他却不禁多看了一眼。
司马贤生就一张绝色脸面,细眉凤目,薄唇高鼻,下巴尖尖,这样女子比之不如的样貌,生在一个男子身上,衬着高挑的身量,却似乎浑然天成,丝毫不觉半分女气,眉宇之间一抹淡淡的阴沉之气,更添得那张好皮相上有几分威严厉色。
司马贤立于阶下,端着青铜酒盏,道:“皇上,微臣这一杯,乃是替父兄所敬,微臣之父与兄长多番提及欲进京面见陛下,叩谢陛下圣恩对司马一族眷顾。怎奈微臣父亲抱病,兄长又繁于辖地事务,未能亲临,父兄皆嘱咐微臣向陛下谢罪。”
广袖遮唇,一杯烈酒一饮而尽,朝着萧纵浅浅扬了扬薄唇,细长的凤眼微微一挑,竟挑出一抹别样风致来。
萧纵看着这个表弟,淡淡笑道,“楚王有心了。”
其实司马贤真要说来,算不得天子表亲。
楚王府有两位公子,长公子,楚王世子司马晋乃是萧纵的姨母楚王妃嫡出。楚王妃在生产之时多费周折,生司马晋时难产,足足折腾了两日。是以孩子生下来子弱母伤,司马晋未满周岁,楚王妃就故去。楚王后来续弦,纳了一房偏室,那偏房风月出身,世间尤物,也生了个儿子,便是这位楚王二公子。
司马贤敬过酒,却并不入席,转身自一旁侍酒的宫婢手中拎了酒壶将空杯斟满,又折回御阶之下,“皇上,微臣再敬您一杯。”
他举止随性,丝毫不拘礼数,但又让人不觉轻慢。
“这杯,微臣是为自己请罪。”司马贤道,“微臣本当一入皇城便叩见圣驾,以示为臣之道,君臣纲常,可因着些许小病,延误了面圣之期,更教陛下为臣身子费心,臣实在惶恐。”朝萧纵投了意味深长一瞥,噙着笑将就喝干了。
萧纵抬袖,饮下杯中清酒,再朝阶下看,楚王公子朝他躬了躬身,笑着坐回了席位。
几日前,京兆尹盘查竹湘院内一众仆从侍从,从司马贤的一干亲随里揪出了两人带往刑部受审。此事暗中进行,外人无从得知,可这位正主,却是瞒不了的,萧纵也没打算瞒他。那两个细作是何来路,王陵使尽了酷刑眼下还没撬开那两张嘴,萧纵对此也已经不抱指望,不过,这嘴越严,便是越有蹊跷。
司马贤的处境他自己应该是明了了,适才那一袭话,最后一句意之所指便在于此。
萧纵看着席位上与众臣谈笑风生,觥筹交错的楚王二公子,那张绝色面容上始终浮着薄薄的笑意。
从那两细作被揪出来,司马贤一直便如眼下这般镇定自若,不见惊慌,沉压得住气,于生死境地里坦然处之。
萧纵漫不经心啜了口酒,其实他不需要惊讶,楚王的儿子又岂会是泛泛之辈。
筵席一直持续到午夜,司马贤大约是场面上纵横惯了,海量,与众官喝过一巡又一巡,几经痛饮,到了散席之时,虽然没有醉倒,但脚步已经踉跄。韩溯着人搀扶着他离席,司马贤靠着侍者的肩,眯着一双细长的凤眼,半醉半醒,轻笑着向萧纵告退。
宴席散后,萧纵从龙吟宫出来,外面正下着夜雨,淅淅沥沥,晚风阵阵,带着秋夜的寒意扑面,将萧纵早就胀痛的脑袋吹得舒服了些。
今晚这席宴,萧纵的几个皇侄都在。上回设宴待秦王,因着萧横半道上冒出来非要参加,他拗不过,同意了,事后另外几个娃知晓,朝他咕哝厚此薄彼不少时日。这回几个娃听到又有宴席,个个央着他要出席,萧纵想早些让他们习惯这等场合,没什么不好,便一个没落都带上了。
萧纵自王容手里抱过困得直打瞌睡的小侄儿萧鉴,这娃毕竟年纪太小,熬不住夜,他掀着朦胧的睡眼见面前是他叔的脸,眼立马一闭,脑袋往萧纵肩上咚地一磕,呼呼大睡。
萧纵轻轻拍了拍侄儿的后背,朝仍然没有睡意的另几个皇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领着一群娃往昭阳宫去,
到了昭阳宫,萧纵先将小侄儿抱回房,出来时,就见另外三个皇侄精神矍铄,还在厅内逗留着。
萧纵没来得及开口说,怎么还不去睡?就见康王世子萧浚朝他挤眉弄眼。
萧纵皱了皱眉,“你们几个作甚?”
萧浚挤了半天眉,笑眯眯道:“叔,你什么时候立妃,给我们找个皇婶啊?”
萧纵眉头一皱,他最近日子够不好过的,一群小屁孩竟还来添乱,下意识便将目光朝一旁不吱声的萧横看,他觉得这种问题应该是萧纵撺掇人问的。
萧横淡淡地把脸转开,“跟我没关系。”
萧浚接着道,“那个楚王公子长得挺好看的。”
萧纵看着皇侄,眉头皱得又深了几分,他忽然觉得他应该找个人于男女之事上提点一下各位小娃,可能他们年纪还小,但总比这样男女不分来得好,正琢磨,便听萧浚又道,“方才我们在席上你跟楚王公子眉目传情……”
萧纵揉了揉额头,想,他真的应该找个人来教教这帮孩子了。
这时,另一边恭王世子萧礼已经按捺不住,“萧浚,你能不能爽快些,别一句一句往外蹦啊。”转过来对萧纵道,“叔,其实我们想说,楚王公子身上有股与众不同的气息。”
“什么气息?”萧纵扶了扶额,懒得多说什么。
“妖气。”萧礼道,他大约觉得萧横板着脸的样子在他叔面前很吃得开,便学着萧横的老成样,道“俗称狐狸精气。叔,你千万不能被迷惑,书上说狐狸精专门吸人精气。”萧礼一脸凝重,老气横秋道。
萧纵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回房睡去。”

第二十五章

萧纵从皇侄那儿回到自己寝宫,夜已经很深,雨势大涨,宫檐下雨水如注。
因着司马贤入京一事,萧纵本就将心神绷得紧,这两日又为秦王之病闹心,头便一直在隐隐作痛,今天晚上一场宴席闹腾下来,脑袋便越发不可收拾抽得疼。
王容见主子一进寝宫就摁着额头不断揉,轻声问是否宣太医,萧纵挥了挥手,王容便识趣地拧了块温热面巾呈上。萧纵将面巾压在额头上,闭着眼胡乱扯身上玄黑的龙袍,他委实累了,得赶紧上榻。
王容等几个内侍帮衬着替他更衣,帝服配饰繁复,只腰上挂件林林种种就有七八样,一身行头刚脱了一半,外殿便有内侍通报,“韩太傅求见。”
萧纵微微一愣,掀了面巾扔在一旁,拢了拢半敞的衣襟,“请他进来。”
这宴席才散了没多久,估摸着时间,众官大约才刚出宫门,也不知道韩溯为着什么又折回来。
韩溯在内侍引领之下入萧纵寝宫内殿,一眼便见天子正低垂着头,长发散乱披肩,敞着帝服坐在椅里整理内衫,不由怔了怔。
萧纵一边整理仪容一边道:“朕正要就寝,太傅何事?”抬起头,见韩溯立在跟前,瞧着自己一瞬不瞬,萧纵将他上下打量一个来回,惊讶道:“太傅,你怎么浑身湿成这样?没遮伞么?”
韩溯此时一身公卿锦袍里外透着水,发髻湿漉,水珠顺着前额和衣袍下摆一滴滴往下落,显然是冒雨匆忙而来。
站在萧纵跟前,韩太傅看着天子,却没说话。
萧纵有些不解,待循着太傅的眼光,瞧见自己露在外面的一片大白脖子,不自在闪了闪神,尴尬的笑了笑,“朕……刚要就寝,衣衫难免不整,太傅莫要见怪。”伸手拉了拉内衫,他记得韩溯对他的仪容好像一直特别讲究。
韩溯缓缓移开眼,神色平静,并没有以往的不悦之色,淡道:“皇上肌肤太过苍白,筋脉纤细,该着御医好好调理身子。”瞥了眼萧纵强打精神的面孔,“皇上若是身子不爽快,可别捂着。”
萧纵笑道:“太傅挂念了,朕哪有什么不爽快,不过有些乏困罢了。倒是你,什么要紧事让你连伞都不打,冒雨前来见朕?”
韩溯似乎这才忆起了正事,神色微微一变,略有些无奈道:“还有人比臣淋得更彻底的。”便道明原委。
楚王公子司马贤因着在皇宴上喝得太过豪放,被人搀扶着从龙吟宫出去,没走几步便开始说胡话,待到了玄武门,横竖不肯上轿,一干朝臣侍从帮着连哄带劝,都拿他没办法。韩溯只得返宫上禀,他折回来的时候,楚王公子正抱着玄武门前一根大石柱子喊更衣要陪侍。
“禁军几个侍卫上前想搭把手,被楚王二公子一下撂翻……臣等不便太过动粗……”
萧纵揉了揉太阳穴,“他不是挺能喝的么?”沉了片刻,心道,这一个一个都很能惹事,微微叹了口气,“给他两个陪侍,先把人哄进宫来过了今晚再说罢。别让他在众人面前扫楚王忠臣贤良的面子了。”
韩溯领命刚要退出去,萧纵叫住他,“此事由人传个话便成,你不必再跑一趟。”转而对王容道:“伺候太傅清泉宫沐浴更衣。”
转眼再看韩溯,萧纵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唇舌,才能说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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