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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狼個個不好惹-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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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雎浴

楚池的神机手各个是顶尖的射手,准头极好,即便是人马攒动,误差依然不过一寸。十箭连发,若是击中同一个,便是成了筛子,必死无疑。而技术高超的,便是可以一次射杀数人。

神机弩一出,便不断有天泽人马倒下,局势当即危险起来。

“盾!”六皇子却是冷静,宛如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高喝一声,立刻分出一簇士兵再次围上外围,举起的盾,拴在小臂之上,却只有正常盾牌的三分之一大小。

只见士兵举起盾牌在空中晃舞,飞驰而来的弩箭当即扭转了方向,纷纷朝着盾牌而去。

难道是……玄铁盾!

天铭泱当即心下一惊。

听说有一种玄铁,锻造之后,日日用铁器打磨,久而久之,便是产生吸住铁器的巨大力道。如今看这盾牌的功效,便是那特制的玄铁!

可是……

明明是第一次来到这燕云关,为什么老六仿佛早有预知一般,做了万全准备?

忽听一阵战马嘶鸣,六皇子身子一歪,凌空跃起,跳到天铭泱身后。方才他胯下的战马砰然倒地,侧腹上插着一根弩箭。

自打神机手出现,这匹战马便是中了箭,能撑到此刻,已是神奇。

“烽火,你是好样的!”

天铭熠垂眸看了一眼跟随自己十多年的战马,一身朱红长鬃和血色涌到一起,看不出惨烈。却在恍惚中,那睁着的马眼,宛若有泪涌落。

又听一声嘶鸣,倒是传自尔雅那里,老六微微钩唇,跟着天铭泱淡淡解释一句:“尔雅的战马,和我的,本是一对。”

说完,老六一夹马腹,抢过天铭泱的缰绳,马儿急速奔驰起来。

“老七,你真是好命!所有人都宠你上天,六哥我今日要是失手让你死了,便要万劫不复了!”

轻轻一句耳语,带着嘲讽,天铭泱听得心头不悦,正欲回眸回应,却因着天铭熠眼中那抹坚毅,而欲言又止。

这个人,可是要喝出命护他?

“我们换位置!”前面楚池兵蜂拥,老六耳语一句,当即手撑马背,一个旋身。天铭泱后闪,二人就这么在马背上极为惊险的互相交换了位置。

“抱着我,藏好,别探头!”老六比天铭泱年长一岁,身子也是高大挺拔一些,这么一档,便可把天铭泱全全挡在身后。此时举起长剑,只听一阵铮鸣,开始突围。

位置换了,十四便是勒马,退下来,护在马后,翎鸢在他身侧,被他分神护着。

天铭泱蹙起眉,刚要吩咐十四去前面保护老六,自己内力浑厚,不怕楚池兵,却在张口之际,心头忽而一悸,眼前满地血红乱了视野,脑子嗡的一声,险些从马背上跌下。

血腥的味道越发浓郁了,血莲蛊,就要发作!

天铭泱暗道一声不好,猛地夹紧马腹,心说这是天澋曜赐予的宝马,当真要争一口气啊!

马蹄凌乱,似有感应一般,黑马如同箭羽一般飞奔而出。驭马的六皇子先是一愣,但很快便适应下来,一路长剑挑飞来敌,片刻之间便是突破重围。

“换位置!”一瞬之间,六皇子又是一声喝,二人当即换回从前的位置,变成六皇子在身后为天铭泱挡住追敌和箭矢。

头痛欲裂,天铭泱被血气冲昏头脑,只得死死抓着自己的大腿,找回理智,身子有些不堪重负的摇晃。

“殿下!”十四策马上前,扶了他一般,一股内力随之传过来。天铭泱稍稍恢复清明,一个抬眸,便是见十四身后一个楚池将士提着长枪刺来。脸色一沉,天铭泱猛地一拽,十四当即俯身,那长枪便是朝着自己刺过来。

右手蓄起内力,正欲截断那长枪,忽而眼前银芒一晃,竟是六皇子一剑劈断了长枪,为自己解了围。只是过强的撞击引发极强的余韵,直接震碎了那柄长剑,碎裂的瞬间,剑片四处迸发,十四旋起陌刀阻挡,六皇子直接一扑,把天铭泱护在身下。

“六哥,你的脸!”

当天铭泱再次直起身子,回眸看到的便是六皇子被剑片划了好几道血口的脸。本是仙人之姿,昊玉之面,如今却……

“六哥就送到这里,你走吧!”充耳不闻一般,六皇子钩唇,脸上甚是狰狞,一个跃身,上了方才那个持长枪的将士的马,勒起缰绳,马蹄扬起,再次落下时,恰好踏在死去的将士胸口上。

噗的一声,鲜血迸溅。六皇子冷哼了一声:“我正要谢谢他,这张女人脸,我厌倦很久了!”

“多谢六哥,此恩,倾卿记住了!”钩唇,天铭泱朝着六皇子点点头,遥望一眼相隔数米追来的楚池兵:“还请六哥帮我善后!”话毕,掉转马头,正欲扬鞭,只觉身后声音有异。

猛然回眸,却只见六皇子策马扑来,继而是一阵浓重的血气,天铭泱身子猛地一晃,便是被再次跃上自己马背的天铭熠抱住。

迷离的视线里,只看到六皇子脸上慢慢僵住,然后猛地倒在自己背上,那昔日挺拔的脊背,却是如筛子一般,满是一指粗的弩箭。鲜血汩汩涌出,慢慢染红了衣襟。

他竟是没有穿软甲!

御赐天蚕丝软甲,阻挡一切铁器,皇帝曾每个皇子制备过一套……可是为什么,老六他没穿软甲!

“六哥!”就算再冷血,现在有个人为了自己而死,天铭泱也是心头抽痛。

“呵……你以为我想救你……我昨夜收到父皇的八百里加急书信,说梦到你葬身沙场,嘱咐我务必保护好你……皇命难违,我终是没有辜负父皇的期望,不知他得知此时,能不能高看我的尸首一眼……呵……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他还是最宠你……”六皇子伏在天铭泱肩头,喘的厉害,声音也是颤的,但那口气的自嘲,却是明显极了。

“尔雅也一样,他那么欣赏你,特意把你托付给我,我又怎能让你死……呵……反正我这条命早就该死了,白白赚了这么多年,也是值了……我把尔雅托付给你,莫要让他受了委屈……”

说话间,粘稠的血液不断淌上天铭泱的肩头,火烫。

有那么一刻,天铭泱似乎猜到了那软甲的去处。

“殿下,快走!”十四冷脸看着停在马上,任由六皇子靠着的天铭泱,策马过去,一把抓起垂危的六皇子,便是一下子丢出去。

“十四!”天铭泱怒目一瞪,十四一个跃身,坐上天铭泱的马。

“十四!下去!我不能让六哥就这么死了!”

“殿下,抱歉。”十四神色一暗,当即夹紧马腹,领着一干护卫士兵,策马狂奔而去。

“十四!你——”天铭泱一个挣扎,当即被十四点住穴道。十四俯到他耳边低声道:“属下也是受命,不惜一切代价,护门主周全!”

马蹄隆隆,凛风恍若割破肌肤一般,离战场越远,血气越远,天铭泱的神思便是越发清明,忽而他身子一震,咳出一口血,当即一个转身,一掌把十四劈下马。

掉转马头,翎鸢和十四都在提醒一般唤着“殿下”。天铭泱全然不顾夹紧马腹,猛冲出去,随即听得一声朕想,山林中修竹颤颤,竹叶簌簌落下。继而,马蹄声渐近,天铭泱策马返还。

“殿下可是想明白了?”十四此刻依然起身,方才天铭泱那一掌着实不轻,十四嘴角垂血,说话间声音都是有些发虚。

脸色很沉,天铭泱倒是慢慢沉静下来,手掌上还残留着方才挥掌截断一片竹林的伤痕,却是慢慢收紧了缰绳。

“十四,委屈你了。”

“属下说过,为了殿下,万死不辞。”

轻叹一口气,天铭泱凝望苍穹,沉声道:“好!即刻启程,前往睦南都城!”

58  守城

檀香缭绕,一室清光。

皇帝坐在桌几前,一张宣纸反复摩挲,仿佛都是磨薄了一层,那寥寥字句,被指尖蹭得模糊,晕染开来,看似满了纸张,却也不过是一句——

安抵凉城,勿念。

寒暑无常,伏惟珍重。

展开另一封密信,那是自己安插在那孩子身边的人回报的,密密麻麻事无巨细地写满了三页纸。

天澋曜轻抚了一下那张被自己捻薄的宣纸,唇角淌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圣上,尔大人八百里加急送来密函!”忽而一小太监前来传报,天澋曜眉峰猛然耸起,身子微微前倾,接过那密函,竟是有些亟不可待地拆开来。

墨迹不多,却也斟词酌句地写了满满一页纸,天澋曜越看脸色愈沉,终是一掌把那信笺拍在桌几上,手掌下覆着的,正是一行——

睦南危,七殿下率三万精兵前往助战,请求圣上派兵支援。

手,缓缓攥起来,抓着那封信纸皱缩。皇帝的脸色让那个送信的小太监颤颤巍巍的站都站不住。

只身前往虎穴,这个孩子,是偏偏要气死朕吗!

*

白凤端着汤药走到御书房门口,便是听得房里一阵咳嗽。脚步不由得加快两步,刚一进门,便是看到那皇帝咳得直不起腰来,而一个小太监正在手忙脚乱地帮着皇帝拍抚后背。

“皇上!”

脸色一沉,白凤上前,一瞥眼便是看到桌上那三封书信当即了然一半,支走了那个太监,白凤亲自为皇帝顺着脊背,扶他坐下,又是把了把脉,脸色一直铁青着。直到皇帝满脸不情愿地把那汤药饮下,白凤递过一个蜜饯过去,才稍微神色缓和了些。

“方才那个太监,臣会处理掉。”白凤收起药碗,说得轻描淡写:“也请圣上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被人发觉了破绽。”

“朕有分寸。朕待会还要召见军机大臣,白凤你先退了吧!”收起书信,其中最薄的那封,却是揣入心口放着。

白凤看在眼里,脸色便未泛起过好颜色,老天知道他是多想扔下一句“好自为之”甩袖而去。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把注意身体这般那般的话,重新嘱咐了百遍,直到惹得那个人烦了,厌了……

他知道那人在埋怨,却不是埋怨人家废了他的功,惹出旧疾,而是埋怨这身子抱恙。

若不是这身子拖着,心急成这副模样,他怕早是要御驾亲征了!

“圣上,有句话臣不得不提醒您……”

“不当说的话,便算了吧!你是大夫,应当知道朕现在不适合听不中听的话!”

“但是身为人臣,微臣不能放任皇上迷途而不知返!”

“白凤——”

“便纵是篡位之罪,圣上可以宽恕,废功之辱,圣上可以谅解,这君臣之别,父子纲常,圣上……”

“白凤!既然知道君臣有别,你又在朕这里叫嚣什么!”

“叫嚣?”白凤一愣,旋即轻笑起来:“圣上说是叫嚣,那便叫嚣了吧……恕微臣冒犯,微臣——告退!”

终是摔门而去,天澋曜微微蹙起眉,下意识地抬手捻起眉心。

有些事情,越想忘记反而记得越深……

有些人,明明不想面对,却反复思念在脑子里,怎么也挥不散……

忘尘啊忘尘!

白凤你为朕开了这么多苦药,倒不如给朕下一记忘尘来得痛快!

*

马不停蹄五日之余,一路有惊无险,天铭泱终是顺利抵达睦南都城。睦南皇帝亲自接见,拜为上宾。

只是,如今局势危急。睦南乃小国,郡县城池本就不多,楚池此次虎狼之势,趁人之危,当即一干城池纷纷攻破,目前已兵临城下。睦南国君自然是没这份功夫招待天铭泱他们的,人一来,礼数做尽,便是探讨起守城的大事。

只是,在天铭泱口中,这个守城的主力,却不是他这个皇帝钦派的儿子,而是一个神秘的高人。

这个人,是天泽皇帝于乡野挖掘,三请而入朝的世外高人。是兵家传人武侯先生的关门弟子,在行军打仗,守城防御上极有建树。此次请这位先生入睦南,天泽是有着必胜的信心。

这个人,名为白羽,三十上下,一张俊颜,两撇胡须,颇有些军师智囊的风骨。

这个人,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叫做翎鸢。

这,是一场计谋。

*

“白先生,应你的要求,守城的各大将领都聚集于此,便说说这守城之法吧!”

议事厅中,睦南的军师谋臣围坐在正中的方桌边,天铭泱与睦南负责守城的三皇子也位列当中,而唯一站着,等闲若定的,正是那个被称为白先生的翎鸢。

“若无必救之兵,则无必守之城。城池修,守器具,樵、粟足,上下相亲,又得四邻诸侯之助,则守城必胜无疑!”翎鸢微微一笑,抑扬顿挫的语气带着一股张力,让原本不甚信服的众人,稍稍提起了兴致。

“我白羽守城,传承自先师,自成一派。尽管目前时间紧迫,但我依然不得不从理论说起,因为各位——对我的实力,并不信任!”扫一眼各自心思的众人,有些脾气暴躁的将士已经因着这句评判略有微词,欲开口反驳。

不过,翎鸢不准备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只不介怀地一笑:“各位姑且听我说完,等到我这守城理论说完,再提出异议也不迟!”

微微敛神,翎鸢缓缓道:“若要守城成功,一下十四个条件,不必齐备,满足其中一便可。要么城墙宽厚,否则护城河深广;要么城墙高固,否则守城机械完善;要么粮草充足,否则山林草泽丰饶;要么地形难攻易守,否则士兵训练有素;要么军民一心,否则父母坟墓在;要么能将为国君所信;否则国君仁义信爱。以上十四条,无一具备者,城便不用守了!具备越多,胜算便越大!”

微微停顿,翎鸢目光是真诚的,声音亦是沉稳:“白某只是略述,各位可是认可?”

“白先生说的挑挑是道,我等莽夫,自然钦佩。”

“先生说的在理,我愿追随先生。”

“既然是天泽请来的高人,又得到父皇信任,大家又岂有不信之理?还请白先生说说具体的布局吧!”

“在这之前,我白羽,还有一个条件。”翎鸢受了众人的诺,却也没有什么表情,只从容道:“若是要我守城,则必须全全听令于我,若是各位不予以信任,处处质疑,那么我这个城也是守不得的!从现在开始,我白羽便是这守城的指挥官,我下的命令,不可犹疑,立刻执行!”

“这……”

“守城之事,号令分散是大忌。”

“但一言堂也不是上策吧?不如……先生作为总指挥官,在下和诸位将军参与决议如何?”三皇子建议道。

“人多意见分散,定是无法果断。三殿下既然是想防止武断,那么参议之人,我以为,两个足矣。”一直沉默不语的天铭泱终于开口,说话间手指点点睦南三皇子,又是点点自己,笑开:“睦南天泽唇亡齿寒,天泽的诚意,我已然带来。还请三殿下拿出诚意来!至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既然七殿下都开口了,我没异议了,各位呢?”轻笑一声,睦南三皇子转向各位将士。

“我等一心护城,只要是护城良方,自然拥护!”

“好!”翎鸢忽而朗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来讲讲具体护城的法子吧!”

一张详尽描绘的图纸展开,翎鸢微微俯身,稍作易容的相貌已经不见清秀,反是多了些岁月篆刻下的睿智。

“加固加高城墙,是为首要。同时挖掘暗沟,链接护城河,以防敌人水攻。在这东门之外,修建瓮城;城中四角,修建高楼最为指挥所;城中还必须修一座望楼,以备登高观察敌人情势之用。吊桥、女墙、厕所、水井、城门、城墙皆有规格与讲究,这幅图纸上全部有详尽描述,即刻起便集结城中工匠,日夜修城!”

“属下乃护城战备营统领徐庶,此事便交予属下完成!”行一个军礼,一位身材健硕,四十有余的中年将帅领命道。

天铭泱侧头旁观,手指轻轻叩击着方桌,抿唇笑了笑。

“此事便交由徐庶将军全全处理,赏罚亦是全全由你承担!”一个挥袖,翎鸢沉声喝令,徐庶领命离开。

“另外,守城器械,兵器、重型城弩、投石机、盛水的器具,盛土的草箕、滚木、瓦石、柴火亦要立刻准备,粮草亦是要备足,同时,守城用到的水、油、石、粪汁等等要随时备齐!此事……”

随着翎鸢扫视,又一将领站出来:“军需营统领李密领命!”

啪啪——

又是两声细微的指尖叩击桌几的声响。

“准!”

“再者,为了防止奸细,城中必须拆除一切死角,守城门的士兵不得携带兵器,出入需要指挥官的通行证,并且实施宵禁,出巡视之人,任何人不准外出。军中赏罚制度务必分明,逃兵者,救火不利者,勾结奸细者……务必施以最严酷的惩罚!相应的,也需要奖励激励,这件事便交由……”

“六军监军陈荣请命——”

啪啪——

啪啪——

指尖敲击声不断,翎鸢的准令同时下达。

……

严密的部署,详尽的任务,当议事厅内所有人都领命离开,已是傍晚。简单用餐过后,六皇子回朝回禀皇帝,翎鸢和天铭泱二人便是在城中巡视。

“白先生果然不愧是父皇辛苦请来的军师,守城之法精绝极了,本殿着实折服!”微微扬声的赞誉,一路上引得不少人侧目,天铭泱一副自信开怀的模样,侧目之际,忽而道:“先生的衣领沾了泥……”

说着,便是凑过去,指尖轻轻掸着,唇凑到耳际,微微颤动:“弓箭队的左丘,冲锋营的赵虎,骑兵营的苏尘,卫城队的韩青,都是人才,找机会封了头领。小鸟儿放心,十四的消息,不会错!”

“多谢七殿下赞誉。”微微退身,翎鸢颔首,稍行了个谢礼。二人视线交错,其中深意,便只有这二人可懂。

“时间不早了,先生先行歇息吧,还要养精蓄锐,明日布局。都城安慰,百姓之幸,全部仰仗先生了!”

“白某定不辱使命,竭力守城!殿下也请歇息吧。”

几句寒暄,二人相背而行,房门开阖,各自盈起一团暖黄。

“守城的事,如非必要,你的人不必插手。”脱去外袍,天铭泱坐在卧榻,接过十四端来的茶,笑道:“重头戏还在后面,我从来不白白给人家守城的!”

十四垂头应声,随即从怀里掏出两封书信:“这是朝中送来的密信和蜃楼上报的消息。”

表情在一瞬间略略僵硬,天铭泱接过两封信,指尖轻轻摩挲着其中一封,似乎透过薄薄的纸张,便能感受到千里之外的温度。

目光渐渐温柔,天铭泱终是再次钩唇。

这朝中来信,倒是……

好厚的一封。

59 先生

檀香缭绕,一室清光。

皇帝坐在桌几前,一张宣纸反复摩挲,仿佛都是磨薄了一层,那寥寥字句,被指尖蹭得模糊,晕染开来,看似满了纸张,却也不过是一句——

安抵凉城,勿念。

寒暑无常,伏惟珍重。

展开另一封密信,那是自己安插在那孩子身边的人回报的,密密麻麻事无巨细地写满了三页纸。

天澋曜轻抚了一下那张被自己捻薄的宣纸,唇角淌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圣上,尔大人八百里加急送来密函!”忽而一小太监前来传报,天澋曜眉峰猛然耸起,身子微微前倾,接过那密函,竟是有些亟不可待地拆开来。

墨迹不多,却也斟词酌句地写了满满一页纸,天澋曜越看脸色愈沉,终是一掌把那信笺拍在桌几上,手掌下覆着的,正是一行——

睦南危,七殿下率三万精兵前往助战,请求圣上派兵支援。

手,缓缓攥起来,抓着那封信纸皱缩。皇帝的脸色让那个送信的小太监颤颤巍巍的站都站不住。

只身前往虎穴,这个孩子,是偏偏要气死朕吗!

*

白凤端着汤药走到御书房门口,便是听得房里一阵咳嗽。脚步不由得加快两步,刚一进门,便是看到那皇帝咳得直不起腰来,而一个小太监正在手忙脚乱地帮着皇帝拍抚后背。

“皇上!”

脸色一沉,白凤上前,一瞥眼便是看到桌上那三封书信当即了然一半,支走了那个太监,白凤亲自为皇帝顺着脊背,扶他坐下,又是把了把脉,脸色一直铁青着。直到皇帝满脸不情愿地把那汤药饮下,白凤递过一个蜜饯过去,才稍微神色缓和了些。

“方才那个太监,臣会处理掉。”白凤收起药碗,说得轻描淡写:“也请圣上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被人发觉了破绽。”

“朕有分寸。朕待会还要召见军机大臣,白凤你先退了吧!”收起书信,其中最薄的那封,却是揣入心口放着。

白凤看在眼里,脸色便未泛起过好颜色,老天知道他是多想扔下一句“好自为之”甩袖而去。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把注意身体这般那般的话,重新嘱咐了百遍,直到惹得那个人烦了,厌了……

他知道那人在埋怨,却不是埋怨人家废了他的功,惹出旧疾,而是埋怨这身子抱恙。

若不是这身子拖着,心急成这副模样,他怕早是要御驾亲征了!

“圣上,有句话臣不得不提醒您……”

“不当说的话,便算了吧!你是大夫,应当知道朕现在不适合听不中听的话!”

“但是身为人臣,微臣不能放任皇上迷途而不知返!”

“白凤——”

“便纵是篡位之罪,圣上可以宽恕,废功之辱,圣上可以谅解,这君臣之别,父子纲常,圣上……”

“白凤!既然知道君臣有别,你又在朕这里叫嚣什么!”

“叫嚣?”白凤一愣,旋即轻笑起来:“圣上说是叫嚣,那便叫嚣了吧……恕微臣冒犯,微臣——告退!”

终是摔门而去,天澋曜微微蹙起眉,下意识地抬手捻起眉心。

有些事情,越想忘记反而记得越深……

有些人,明明不想面对,却反复思念在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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