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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意莫倾城-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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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巯带着花莫漪独自逃亡在外,物质条件想必只能马虎苟且;但他再如何粗心大意,若是有功夫提前精心设计,找到一两张能够上得了台面、勉强过得去的信笺纸传递消息还是不成问题。但从对方慌不择路、信手就在集市偷了一两张油纸的随意程度看来,事情已  经紧迫到了容不得他花哪怕一炷香功夫寻纸弄墨的地步。

对于控制了重要人质在手的对方来说,有什么事比妥妥当当的安排设计、交换双方筹码还要紧?

唯一的可能只有人质出现了危及性命的险情,而羽巯凭自己一己之力,已经无法顺利处置那个难题。若是不赶在人质发生意外之前做交换,很可能就再也没有拿来做交换的价值。

通盘考虑下来,原因昭然若揭——花莫漪现在处境非常不妙,不妙到了对方再没有时间坐下来细细排设布局。

“让我去。”陆小念方才扫眼间,已将油纸上所示地名烂熟于心。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什么花妖国的内务不宜插手,也顾不上花示君心里作何打算,他返身就往寝房内走,要带上毕染去做人质交换。

花示君伸手挡住他,陆小念首度沈了脸,修者素来平心静气的语气,在火烧眉毛的当下已经变得有了轻微波澜:“花妖国内务归内务,花莫漪却是陆小念的私事。请花妖王不要与在下为难。”

“孤并未说不准你前去。”花示君蕴了锐利的眸子,径直看着他,“孤至今仍记得你当日对孤许诺,会对小漪以性命相护。夕落山你确也用行动证明了这点,孤相信孤能够倚赖你。”

陆小念道:“那么花妖王可是不舍得毕染这名俘虏?”

今日羽巯若是提出十万黄金、绫罗绸缎、大府宅院等要求,花示君想必不做犹豫就会一口答应;但今日他提出的交换要求是毕染,是造成花妖王室连月来鸡飞狗跳、民心不稳的罪魁祸首,是一手掀起双方仇战、再造血腥的敌方首领。从花示君这些时日来对毕染不  遗余力的凌虐看来,他当年对毕染有多眷爱,现今就有多憎恨,多想将他用尽方式凌辱泄愤,——这样恨火在心的花示君,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就甘愿将毕染拱手让出。

陆小念的问题可谓尖锐,褪去了平日的温文尔雅,修者显然已经快要失去耐性。这或许也与他方才亲眼目睹床上之人惨状有关。

花示君却不为所动,只是道:“在边境线,你曾经问过孤一个问题,你问孤为何要放毕染自如离去。还记得么?”

修者眼神微微一动,似有所悟。

“那日孤回答你,因为孤对毕染存有难以割舍的私情,即便知道他会率其党羽回归,引发骚动大乱,孤也坚持要妄为任性了那一遭,全他复仇心意。”攥着油纸的手用力缩紧,花妖王在人前维持了许久的镇定面色慢慢坍塌了一角,不复冷静从容,添加了难以言说的  悲戚,“孤现在,没有一日、一夜、一时、一刻,不后悔当日做出的决定。正是因为孤当日那样肤浅率性,以为他终究掀不起多大风浪,自以为是的徇了私情,才累千秋、小漪他们落到深陷樊笼的境地——而小漪更是深受其害。”

“孤不会再给毕染第二次卷土重来的机会。你带他去救小漪,孤不拦阻你;但是你也要应承孤一个条件——你会将他重新带回孤面前。不论他是生也好,死也罢——活着,孤要见人;死了,孤见他尸身。”

床榻上饱受了数日数夜凌虐之人,仍然人事不知的昏迷着,寝房内一时悄无声息,死寂得连微风吹过落叶的沙沙声都能细微入耳。传信的宫人,早在花示君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冰寒语调下,惊得面无人色,初次深刻认识到了这位新任王者的狠戾。

陆小念看着那个已然昏聩懵懂的囚徒,一瞬间脑海里掠过的思绪,竟满布着佛家最不容许妄动的杀生之念——修者克制不住的想,若是毕染当真在交换花莫漪的过程中,被他“失手所杀”,对于这个人、以及面前的花示君来说,或许才能够换来真正意义上的解脱罢  ?

但这个环环相扣的因果之结,又有哪个局外人,有立场替他们去解。

花妖王仍然不避不让的直视他,陆小念终是明白,这二者间的恩怨,早无他插手和周旋的余地。

他道:“陆小念明白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悲喜两隔

花妖王城城门向北一百里,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自两岸夹柳的堤边淙淙淌过,水色清澈见底,绿意盎然,不时有柳叶飘絮而下,落在水面引起小小涟漪。繁密柳树掩映中,一座废弃良久的农庄隐蔽其后,通往农庄的道路早已荒敝,一路杂草丛生。

陆小念手持缰绳,将马车趋停下来,看了看那柳林掩蔽后露出的农庄一角,心知这就是传书中提及的绿柳庄了。他没有和花灵交谈的妖能,此地空有无数垂柳依依,却无法传递给他关于这处用来交易人质的农庄任何侧面消息。

马车里的人还在昏睡,在宫人帮助下将毕染搀入马车时,陆小念看着他苍白如纸的面色,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修者甚至没有勇气去看那绢薄衣裳遮掩下,大腿处一片又一片的青红发紫。他驱车出宫时,仍然能够感觉得到一国之君灼灼眼神,如芒在背的盯了这驾马  车许久。

日头已从正中向西偏移,他一路驱车,尽量维持马车的平稳,不致震荡到那个伤痕累累的囚徒。一路上也在不断的进行心理斗争,在将花莫漪换回后,究竟要如何处置毕染。这么思来想去,还未想出个结果,目的地已到了。

深吸口气,到底还是早日见到花莫漪的心情占据了上风,陆小念再不想浪费时间。

他钻入马车内,小心搀扶起那浑身乏力的人。毕染歪歪斜斜的倒在他怀里,双眸仍然紧紧闭阖,呼吸轻浅微弱。即便经过宫人仔细拾掇,长长黑发用一根珠玉簪子绾得齐整,却仍然给人鬓发凌乱,承欢过剧的淫靡感受。

陆小念扶着人,自己偏过头不去注意毕染身上散发出的浓浓情欲气息,只道:“你能不能走路?若是不行,在下只好得罪。”

“……”没有回应,这也是意料中。

陆小念只好将人打横抱起,自车内一跃而下。马和车辇都没有心思去管了,抱着毕染就往那座尚有一定距离的绿柳庄步行而去。

废弃的农庄周遭寂静无声,宛如身在空山之中,连鸟兽之声都不曾闻见。陆小念抱着人踏在落了一地碎叶的草径上,动静就显得格外之大,脚步声远远的就能让守在农庄前,不停走来走去的异族青年听得分明真切。

窸窣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羽巯停止了焦躁的走动,急不可耐的往前走了两步。

陆小念抱着毕染,在看到他的同一时刻停住身形,四下里迅速扫了一眼,按捺同样急躁的心情,问:“花莫漪呢?”

羽巯不理他,冲他怀里的人喊了声:“少主!”

陆小念道:“他昏过去了。”

“!!!”羽巯脸色大变,“你对少主做了什么?”边说,边冲了上来。

陆小念抱着人想后退两步,但想想即便羽巯耍花招,亦不得不忌惮毕染在他手中。便站直了身子,由着羽巯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身边,捉起毕染垂放在身侧的手腕把脉。只说:“并非是我对他做了什么。”

毕染的脉搏极其微细,心脏跳动也既慢且孱弱,羽巯凝神听了半刻,竟然听不出个大概,只觉他体内缠绕着浓浓妖气,四肢百骸都像是给什么人用非常无礼的方式灌入侵害了一番。再细听,又觉得跟从前把脉的脉象非常迥异,像是还有什么古怪东西附着体内,在  不断蚕食吸附宿体的生命力。

他还想再进一步探个分明,陆小念道:“人你也查探过了,确是本人无误。我可以现在就将他交还给你,花莫漪人在哪里?”

羽巯恨恨瞪他一眼,把手臂张开示意他将毕染还来,边道:“花莫漪就在我身后的农庄中。”

修者皱眉:“你将人带出,双方当场交换才算公平。”

“二殿下八个月重的身子,这一路将他带来已然牵动胎息不稳,你还要他顶着冷风站在农庄门口等你?”冷哼一声,“我可没有你们那么狠毒心肠,自然是将二殿下舒舒服服的伺候着,让他平静躺在床榻上养顺胎息。不信的话,自己尽可进去查看。”

话虽说得合情合理,但陆小念总觉得其中有蹊跷之处,哪肯轻易将毕染交还。两人面对面僵持,谁也不愿让步。

陆小念怀中之人,似乎被他二人讨价还价的声音惊动,长长睫毛微微颤动两下,睁开眼眸。羽巯一直关注着他的动静,惊喜叫道:“少主!”

一声少主,让毕染身子一颤,刚睁开的眼立刻阖上,紧紧的缩在陆小念怀里发抖,甚至两只手紧紧揪住了修者前襟,好像要把自己埋入到更隐蔽的地方去。

陆小念登时好不尴尬,虽是温香软玉在怀,奈何他压根没有那个心力享受,要知道不管是抱人的还是被抱的,彼此对象都不正确啊。

在羽巯要杀人的视线逼视下,陆小念咳嗽着轻轻把毕染揪住自己前襟的手指掰开,再把人放下,但仍然一手扣住毕染命门,不容羽巯抢人。

“再说一遍,你将花莫漪带出,我便把你家少主还给你。”

羽巯冷笑:“你还在这里慢条斯理的同我计较,好罢,我索性就开门见山告诉你:你知道为何我指定要在日落之前跟你交换人质?”抬眼看看天边,日头已经逐渐隐到云层中,光线一点点被漫上来的暮色吞没,“现下已近日落,二殿下恐怕不容乐观了。”

心脏猛然一缩,扣着毕染脉门的手也情不自禁用了力,陆小念寒着脸问:“此话何意?”

被他用力攥住手腕的毕染青白了一张脸,茫然而受痛的看着羽巯,眼神好像认不出他这个心腹下属来——羽巯的心脏也同时紧缩起来,不敢再卖关子,冷冷道:“怀胎八月之身,最危险的境地莫过于小产和早产。二殿下从今日巳时便开始腹痛难忍,羽巯无能,无法  确诊,不知二殿下是要提前分娩了呢,还是要小产?幸好我家少主腹中无此累赘,他能拖得晚一些时候交换,但二殿下和二殿下肚内孩子——哦,对了,应该是你的种吧——他们能熬到何时?”

被当头打一闷棍的感觉莫过于此,陆小念心神巨震,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关心则乱,修者再顾不上细细思量其中是否有诈,他松了攥住毕染的手腕,一个闪身就从羽巯眼前消失不见。

突然失去搀扶的毕染踉跄了一下,双腿一软,羽巯眼疾手快的伸手把他揽入怀中。低头看见自家少主雪白脖颈上到处吻痕点点,再往衣襟内看去,锁骨处青紫淤红,这分明就是被蹂躏了不只多少次的惨状。

异族青年心头大恸,轻轻在毕染耳边唤“少主”,“我是羽巯啊少主”,毕染却只是茫茫然然的低着头,仿佛听到了,却又像是什么都听不懂。此刻的他就像只无害的小白兔一般依偎在羽巯怀里,就如同方才依偎在陆小念怀里一般神色懵懂没有意识,好像只是纯粹出  于本能般想找个臂弯倚靠。

花示君那混蛋不仅要他们全族灭尽,竟还对形同废人的少主下此毒手,把少主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早知,最开始的时候就不能对他手下留情,真真是一时心软,遗祸万千!!羽巯恨不能把牙齿咬碎,混着满腔血水喷吐到那个道貌岸然的一国之君脸上  去!

——不过算了……想想某种意义上,他也算是给少主出了一口恶气。

望着陆小念离去的方向,羽巯嘴边勾起嘲讽微笑。

农庄荒废的具体年岁无法估算,院子里两扇柴扉倾塌了一半,连推都不用推就能容一人自如进出。陆小念侧身闪过陈旧老朽的两节木门,放眼满地残砖碎瓦,枯草丛生,哪里像是适宜居住的样子。他心里惦记着花莫漪,急速掠进院中就一声声喊那花妖的名字,可  是空无人应。

难道花莫漪情形严重到连回应他的呼喊都不能了么?

陆小念手心渗汗,没头苍蝇般一头撞进穿堂,又在后院两侧房间中到处翻找,只看得每间房均落满尘灰蛛网,地衣爬满台阶,而内外俱籁无声。

他这样在各个房间穿进穿出,一身整洁衣袍不知落了多少又黏又轻的蛛网,一张俊雅脸蛋扑头盖脑都是积灰,模样狼狈不堪得很。心跳的频率越来越快,越跳越急,伴随着不敢设想的念头,陆小念失魂落魄,扯着嗓子不断喊着:“花莫漪,花——”

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的柴房门被他猛力推了开来,空荡荡的柴房里连寻常柴垛都不见一根,满地散落陈年积灰,一开门便呛了个灰头土脸。陆小念紧紧的把期冀目光向四处角落一转,只祈祷能够看见那个叫人牵肠挂肚的身影,不管他此刻处于什么状况都好,只要能  够让他看见他的身影——

可是没有,哪里都没有。冰冷的柴房里只有映着薄弱的夕落余辉,在空气中乱舞的尘灰迷雾。

花莫漪不在这里。

第一百一十八章:密室临产

羽巯是什么时候离开这间密室的?

花莫漪没有概念,也想不起来。他一直昏昏沉沉的躺在那张冰冷坚硬的床榻上,身下只垫着一层薄薄的被褥,后背被硬质的木板硌得生疼。

但来自后背的酸痛,远远及不上腹中抽痛来得要紧。花莫漪双手攥着枕边,强自忍耐着一波又一波袭来的抽痛,苦苦捱着时间。他总以为下一刻羽巯就该如常出现在床边,递给他一碗也好一盅也好浓苦的药汤,让他服下去安抚腹中胎儿。

然而这次不知苦等了多久,苦等到花莫漪再也无法隐忍喘息,从紧紧咬着自己发丝的唇间泻出了呻吟:“呃……!”

腰腹处重得不寻常,孩子在踢闹他的时刻,还在顺着一股莫名的力道往下沈坠。逼得花莫漪不得不努力提气,小心的喘息,还要克制因为胎儿莫名坠势而情不自禁想要张开的双腿。

他模模糊糊的,终于开始计算羽巯离开的时辰。算起来,好像从他开始阵痛半个时辰后,羽巯扔下一句“我去去便回”,就消失在了这间密室里。

那——他痛过多久了?

为什么那名异族大夫迟迟不归?

冷汗浸湿了花妖里衫,冰蓝色长发蹭乱了一床,黏黏糊糊的贴在身上、脸上,好不难受。花莫漪素来爱洁,此刻叫他一身是汗的躺在那里,没有干净衣衫替换,心理上的压力和痛苦又深了一层。他再不能容许自己这样脏兮兮的蜷在那里,一咬牙,撑着那沈甸甸的  肚腹,艰难而缓慢的自床上抬起身。

姿势的改变,好像让孩子更加有了可趁之机,在花莫漪抬身的瞬间,朝下猛力一蹿。花妖当下痛得紧咬住了唇瓣,一缕血丝染红苍白唇角:

“呃唔……”

低头,颤颤巍巍的去捧扶那像要掉下来的彭隆腹间,嘶哑着声:“佑儿……莫闹……”一时间竟也想不出更多的安抚孩子的话语,只说了两个字“莫闹”就僵直在那里,孩子自然不会肯卖他面子,还是活泼的动个不停。

佑儿想必是害怕了,被抛在这孤立无援的、空荡荡的密室里,孩子应该是本能的害怕了。若是陆小念在……二殿下咬着嘴唇快要滴出鲜血来,若是小白脸在,佑儿一定能够安安心心的待在他肚子里,而不会这般三天两头闹腾,孩子也感染到了生身之人的不安与绝  望罢……

花莫漪委实不想在饱受折磨时回想起关于陆小念的记忆,小白脸的存在应该是温暖的、阳光的,总能带给他安心和快乐,而并不适合被他在这样悲惨又凄凉的境遇中想起。他努力想扫去虚弱的依赖心,但腹中再次毫不妥协的硬痛起来时,花妖满心想的,却依然是  那道挥之不去的绯红色身影。

“啊、呃……”按着逐渐发硬的腹部,花莫漪艰难的喘息,慢慢移下床,撑着酸乏不已的腰腹,在一片黑暗中摸索找寻羽巯有无留下任何可以克制这股可怕腹痛的药物。

屋中并无任何可以扶手之物,花莫漪走了几步,便双膝发软,痛得只想抱住腹部跪到地上。脑海中有个模模糊糊的声音在催促他,教他意识到这种慢慢密集起来的疼痛并不寻常,如果他不能找到一两样药材适时予以安抚,很有可能会出现他决计不想面对的局面。

二殿下咬着牙,一头是汗的忍着渐渐猛烈的宫缩,顺着墙边摸索行走。这样走动的姿势其实更加便利于孩子往下,八个月的胎儿因为羽巯前期的药物补助,将养得非常有力气,花莫漪这样摸着墙边走动,胎位就顺势不断下沈,没有做足充分心理准备的花妖,只觉  得腰胯都像要涨裂了开来。

“唔……”一个踉跄,紧紧靠住墙根不敢动弹,花莫漪没有摸到一星半点的安胎药物,却是在这场历经了一刻钟的走动中,猛然感觉到了双腿间滴落的潮湿。他瞪着什么也看不见的双眼,低头看着自己凸隆的腹部,寂静密室中只听得到急促跳动的心脏声响,声声震动  着耳鼓。

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他对自己说,或许是痛得太过,冷汗顺着后背流到了地面;那双腿间陡然产生的濡湿感,一定也是因为冷汗顺着腿根流下而造成的错觉。

那一滴滴液体还在不停歇的往下渗流,花莫漪大脑一片空白,许久回不过神。

直到再一次密集的、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剧烈抽痛,骤然从腹底急急袭上身,顷刻把孕夫掩耳盗铃的心思全盘击碎。花莫漪托扶着腹部的手,同时感觉到了那处陡然变得坚硬得如岩石,孩子像是终于攒足了最后的力气,狠狠向下一搅——

花莫漪全身剧烈颤抖起来,想要去安抚腹里大闹天宫的孩儿,却是发现自己揉腹的手软软的没了力气,只能跟着那阵阵加促加急的疼痛,不由自主的呻吟出声:“嗯……呃啊——!”

那个原本只在意识深处模糊提醒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最不愿面对的现实赤裸裸剥落在眼前。

羽巯无法再度替他安抚腹中孩儿的躁动,他尽他所能拖延了他的产期后,如今已是一筹莫展的离去。他被独自一人遗留在这间不会有任何人来的密室里,而佑儿——佑儿再耐不住等候,要提前两个月降世了。

“陆小……念——”花莫漪轻轻喃语,腹中爆起的锐痛让花妖淡紫色眸子蒙上了一层氤氲水雾,他却恍然未觉,只轻轻喊着那不在人世的名字,“你看……我们的佑儿,要出来了……”

新生命降世带来的再强烈苦楚与疼痛,又如何及得上,想到共同孕育腹中骨肉的另一人已不在世间时的那种痛彻心肺?

花莫漪顺着墙角,托扶着正渐渐加剧宫缩的腹部,慢慢滑落下地,视线所及,仍然看不清一团漆黑的屋内任何事物,视野里晃动的都是陆小念温柔的笑脸。

******

陆小念来赴约时乘骑的那匹骏马并未拉着车辇走远,就悠闲的停在堤岸边吃着青草。羽巯抱着毕染自那驾马车旁经过,虽曾略微动念想要借助马力,转念一想,若是花妖族的人在马车上动了手脚,循迹追踪而来的话反而会露了马脚,便忍痛弃诸不用。

他自然也不会好心到带着毕染再返回那间关押着花莫漪的密室,羽巯心中比谁都明白,二殿下早在他离开时便已阵痛发作,此际缺了安胎药的假性安抚作用,差不多也该要破水了。那处街道密巷空无一人,本就是族人寻来作为最后藏身的隐秘场所,陆小念再能上  天入地,没有人指引,定然也找不到那处经过花妖国士兵几十遍搜索仍然没有暴露的隐蔽密室。

这一个多月来,花莫漪腹中胎儿被羽巯催养得非常强壮,花莫漪很有可能因为尚未足月,身体没有打开,而陷入生不如死的难产痛苦中;最好的结局,也莫过于孩子一人活下来。但即使最后给陆小念他们误打误撞找到密室所在,大概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花莫  漪拼死产下的婴儿,届时也只会是一具森森白骨。

羽巯冷冷的想着,这样的尾声,亦算给惨遭屠灭的所有族人和受尽凌辱的少主报了仇。

他将早就准备好的头巾给怀中抱着的少主戴上,遮去毕染虽然清秀但仍看得出是年轻男性的面目;自己也戴了顶宽大斗笠,乔装成一名普通百姓,正扶抱着自家患病在身的夫人赶夜路去找大夫寻诊的路上。

他挑选的道路经过精心设计,远避人烟,又正值薄暮时分,夕阳垂落极快,街上即便有三五行人,也都在落日余晖中匆匆急于赶路归家,没有谁有兴趣去多看他一两眼。

毕染最初布局潜入花妖国时,分发给族人令他们铭记在心的山水路观图,羽巯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对于花妖国的地形,甚至可说比寻常花妖国百姓还要熟悉。他很清楚哪条路能够通往边境,哪条路与官兵擦身的几率大,又有哪条路通往不老林。

是的,不老林,那是花妖国恭迎贵宾的入口,最危险的地方或许反而是最安全。

两三点星子缀在夜空,清冷的眨着眼睛。夜风起了,羽巯不觉得冷,怀中毕染却瑟缩了,身子轻微的发着颤,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肤起了一层薄薄的小疙瘩。

这般孱弱的表现让羽巯心里又是一痛,不知被花妖王掳去的这短短时日,少主究竟受到了怎样不公正的待遇?便是他们囚禁这些花妖皇族的时候,人人胸中满腔恨意,都不曾对他们施与过任何凌辱!

他将毕染面上头巾再捂紧一些,只让他露出口鼻呼吸;自己抬起斗笠看了看四周,想找个稍微避风的地方,让少主歇歇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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