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意莫倾城-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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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若有孩子父亲陪伴身边，孕夫心理上能够得到强大慰藉与安全感，应该会使得产程顺利许多。这个时候，必须让花莫漪意识到他不是孤身一人在生产，他陆小念会始终陪伴在他身旁，助他度过这道难关。

于是修者撇弃了多余的念头，低头就吻住了花莫漪嘴唇，借着四唇交接的温度，在那把自己咬得血肉模糊的人唇间絮语：“嘘，花莫漪，不怕，是我，我在这里……”

花莫漪身子猛然一颤，喉间一声痛苦的呻吟硬生生吞回了肚里。却是半天没有回话，强忍着腹中翻江倒海的剧痛，屏声静气，好像生怕漏过一丝转机。陆小念又在他唇间轻缓的渡入热气，忍着心痛，唤他：“莫漪，是我，你转过头看看我，我来陪你了……”

意识到花莫漪身子孱弱，在黑暗中无法视物，陆小念手心运力，指尖燃起佛气聚集而成的淡淡白光，顷刻照亮了相拥的两人。花莫漪常日困于黑暗中的眼皮骤然抖动，许久不能适应突然的光亮，但陆小念坚持着，温柔的在他耳边唤他：“花莫漪，看看我，我是陆小　　念。”

始终紧紧闭阖着的眸子终于带着泪光睁开，花莫漪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眼眸里泪光翻涌，看不清眼前一个模模糊糊的容貌。但是那气息，那语气，和那唇间似曾相识的温度，却让他不用细看都能确认眼前抱着自己的是何人。

泪水又快又急的流下来，比之受痛产生的眼泪还要流得迅疾与委屈：“陆小念……？真的是你？？”他抬起酸软的手臂，想要去摸那个人的脸，抬到一半因为无力而跌落，陆小念眼疾手快捉稳，放到自己脸颊轻轻摩挲：“是我，真的是我，莫漪，你不用再逃避了……”

“你真的没死……呃……”身子痛得猛然绷紧，花莫漪死死盯着他，不肯移开目光，“呃、呃……不是……我的幻觉……”

“不是，真的不是。”两个人都哭哭笑笑，颠颠倒倒，一问一答。

孩子不满两个爹爹的忽视，适时破坏久别重逢的喜悦，捏着小手小脚往下用力一沈。花莫漪欣喜的笑意凝固在唇角，发出一声不忍卒听的惨叫：“呃啊——！！”

陆小念就见他一直挺起的高隆腹部，猛然往下拉成了一个梨形，花莫漪捏着他的手，脸色和嘴唇都痛得青白，抖索着喊：“啊、啊……”

陆小念慌了，给爹亲陪产和初为人父给生自己孩子的人陪产俨然是两码事，一下子就慌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莫漪，你莫激动，先平静下来，我们先把孩子生出来……”

“唔啊……好痛……陆小念……”花妖叫他的名字叫得比先前理直气壮了，可是因为阵痛加剧，也叫得更惨，嗓子完全叫哑了，“我、我不行……”

孩子太大，尽管花莫漪好些次努力挤压，也只是把孩子挤压到了下腹处，孩子坠到盆骨附近就死活不肯再往下走动。陆小念手指探入花莫漪大张的双腿间，摸索着探到穴口刚刚开了六指，这个大小，无怪乎胎儿怎样都生不下来。

他将手收回来，手指间一片狼藉的血水羊水混杂在一起，再看看怀里冷汗满脸的人，已经快要失去意识，只是凭借着他陪在身边的这个信念，努力支撑着。从他进入这间密室来，已经过去了六个时辰，若算上花莫漪先前刚刚阵痛发作时的时间，已经是痛过了将近　　一天一夜。

猛然想到晋息心当年给陆子疏催产腹中第二个胎儿时用的方法，陆小念病急乱投医，一狠心，把花妖一身精致衣裳前襟用力扯开，低头就噙咬住花莫漪胸前因为剧痛而泛红肿大的饱满樱红。这一举动却反而收到了反面效果，花莫漪身子一颤，一声低吟，叫得更惨　　：“你……！你在做什么，呃……”

他下身产穴未开，不比当年陆子疏已是分娩二胎，如何经得起这般强烈的刺激。身体用力朝上空一挺，腹部收缩更剧，胎儿又落不下去，徒然经受多余的磨折。

花莫漪咬牙切齿，第一次有了想拍死眼前这个男人的心：都说分娩时人容易丧失理智，说些胡话做些蠢事，但那是说的临盆的孕产之人；怎的这个陪产的男人，愚蠢起来的程度竟然丝毫不输分娩之人？他不是号称聪慧机敏，冷静从容的吗？

“你、你扶我起来走走……”告诉自己要冷静，花莫漪在不断煎熬的产痛中竭力找回理智，催着陆小念，“别、别做多余的事……”

修者掩住微微泛红的耳根，也竭力令自己冷静下来，把双腿发软的产夫自地面扶抱而起。花莫漪半个身子都倚在他怀里，由着他扶着在密室中缓慢行走，双腿克制不住的打颤。沈坠的感觉在一圈圈行走中变得更加明显，花莫漪几乎抱不住那眼看就要坠落的肚腹，　　偏着头咬住陆小念肩头，哭喊：“唔、唔嗯……”

穴口终于是在缓慢又艰巨的行走中展开了，花莫漪抖索着嘴唇，颠三倒四的对陆小念说：“替我，再，推腹呃……”

孩子越靠近出口，便开始逐渐散发出与生俱来的佛气，自内而外冲击着孕育它的花莫漪身体。花莫漪刚说完“推腹”二字，蓦然觉得腹内像被业火灼烧了一般，原本的产痛竟然又添上了佛妖相冲的逆流，本来就因为痛了一天一夜而虚弱不堪的身体，一阵阵的心悸起　　来。

“……！！！”这回，花莫漪连叫都叫不出来了，膝盖一软，就毫无力气的倒在了陆小念怀中，意识逐渐飘远。

他模模糊糊的想，佛妖两冲……竟然还有这个关口……他、难道陆小念好不容易回到他身边，他却要因为生产他二人的孩儿未遂，而带着满腔遗恨离去吗……

……痛……佛气冲击身体，比之方才更痛……他快要，支撑不住了……

修者原本全神贯注在搀扶着产夫行走和专心致志替他推揉腹部，眼见着孩子顺利滑入盆骨，就要功成圆满的自那人体内诞出，花莫漪却忽然连哭喊都哭喊不出来，就一头栽倒在了他怀里。

手边顷刻感受到花莫漪下身处隐隐萦绕盘旋的佛气，陆小念一阵恍惚，又立刻恢复清醒：他竟然忘了这最关键的一个环节，他忘了自己天生佛骨，而花莫漪是妖……

修者急忙在自己怀中摸索，颤抖的手指好半晌终于摸索到一瓶救命的丹药。撬开花莫漪渐渐失温的嘴唇，不管不顾的给他灌了进去。

这瓶丹药是先前陆子疏给他疗伤时专门炼制的，当时陆子疏说过不了多久，花莫漪定然用得上……当时陆小念还一头雾水，没想到原来爹亲早就料到了这一层……

冲合佛气的特殊丹药落入腹中，花莫漪呻吟着，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把双腿竭尽所能的张开到最大。他仰靠在陆小念身上，陆小念双手揽着他彭隆腹部，帮着他一点点把孩子揉推朝下，二殿下浑身冷汗，早已把自己浸湿得好似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湿淋淋的。

“呃——呃啊——嗯、呃啊——啊啊！！”始终绷紧的身子，忽然软塌下去，花莫漪滑坐下地的瞬间，陆小念一手搀扶着他软倒的身子，一手又快又准的接住了那自他体内滑溜而出的小小肉团。

低头看去，怀抱里的小小婴儿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不断呛咳着，嘴边像是咳出了一点腥水，没有哭音。陆小念心里一紧，正茫然无措的时候，他怀里那喘息着，还在忍受腹部余痛的人，却抬起软软的双手，就着他的手把孩子倒提起来，在婴儿后背上用力拍了拍　　。

佑儿咳出了一大滩莫名液体，然后哇哇大哭了出来。

“呛到……羊水了。”花莫漪对目瞪口呆的陆小念说完，便捉紧了他袖口，精疲力尽的昏睡过去。

陆小念抱着终于是从难熬产痛中解脱出来的花莫漪，再看看花莫漪怀中跟他爹亲一样狼狈不堪、但朝气蓬勃的小小婴儿，怔愣了半晌，终于是吁了口气微笑出声。

他一时也觉得疲累得紧，抱着两人无力动弹，只盘坐在地，凝视着花莫漪松懈下来的清美睡颜，看痴了过去。

响亮的啼哭声，欢快的响彻这间弥漫着淡淡血腥味的密室。密室外，晨光微曦。

第一百二十二章：情执无梦

精疲力尽的不知昏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花莫漪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裹在又厚又暖的毯子里。他很想抗议一下，说自己身上黏糊糊的很难受，但实在没有力气睁开眼睛，更不用说开声说话了。

幸好对方似乎非常善解人意，将他搂抱在怀里没多久，就有洁净的布巾轻柔的替他擦拭周身，还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不用刻意去思考也知道对方是谁，因为那淡淡的檀香味委实不能更熟悉，始终就如影随形的陪伴在他身边。

花莫漪昏迷中觉得非常满意，经历了那么一场大动干戈的生产，他终于是凭借诚心和毅力把陆小念从鬼门关召唤了回来。

咦，说到生产……

他的佑儿呢？

二殿下惊出了一身冷汗，猛然睁大眼眸，把正在低头察看他的陆小念吓了一大跳。

“莫漪？”修者很惊惧的捉住他手，一叠连声问，“怎么了，是不是我方才给你擦身时弄痛你了？弄痛哪里了？要不要紧？”

他俩正身处在一个行进中的车辇里，车辇内燃着香，放着几盒清爽的糕点；车辇行进的速度非常平缓，显然是为了照顾车内刚刚生产不久的虚弱的人。

看到这熟悉亲切的摆设，花莫漪一时有了恍惚感，不久前他还独自一人被囚禁在不见天日的密室里，以为自己一定撑不过孩子平安诞生；现在却已经安安稳稳的躺在那个以为已经离世的人怀里，被他妥妥帖帖的照料着，小白脸还一脸魂飞魄散的样子握着他的手不　　断追问他的情况……

“咳咳，”花莫漪本来想很委屈的趁机控诉一番，把这些时日来为陆小念流的泪、吃的苦全数跟他清算，教小白脸也为他内疚一下、心痛一下；但一看到那张脸，就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陆小念，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紧紧的反攥住他的手，说着说着，眼里　　又浮上一层水雾。

手上传来的力道仍然虚弱，陆小念低头看着花莫漪紧紧捉着自己的手，原本保养良好的指尖因为先前在密室里独自一人生产，在地面划破得血肉模糊，如今上了伤药，被一层又一层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修者心里泛上的柔情和愧疚简直挡也挡不住，难以克制，　　执起他手心就想要亲吻，却被花莫漪极煞风景的推开了。

二殿下方才还深情款款的表情一瞬间敛了回去，焦急的四处张望：“佑儿呢？我都忘了，我刚刚一直想问，孩子在哪里？？”

……都说和尚是最不解风情的，那么这种在气氛正好、人家正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时候猛然破坏气氛的家伙，是不是也容易让人内伤……

陆小念无可奈何的打消想在马车内同人亲昵的心思，老老实实回答：“孩子在你大哥那里。”

“什么？？”花妖的恢复能力真是强，当年陆子疏生产过后还休养了好长时间呢，花莫漪在陆小念怀里居然差点就直接蹦出去了，“你把它给大哥了？？？为什么？？？大哥威胁你？？？那是我的孩子，大哥怎么能欺负我的孩子？？？”

“没有人说要欺负它……”陆小念不得不花了一点力气按住他，又不敢力道过大，唯恐压到他还没复原的身子，“先别管孩子的事，你自己不觉得哪里不适么……诶诶别挣扎……”

下身确实还是有撕裂般的疼痛，花莫漪一挣扎，自己也觉得好像难以启齿的某处又有要裂开的迹象。花妖登时红了脸，又痛又不甘心，原本柔情似水攥着陆小念的手指变成掐住，一双水眸透着凶悍：“我不要紧，你先告诉我佑儿如何了，大哥为何强抢了它？”

冒上心头的一个不安念头是，大哥莫不是依然觉得他和陆小念的关系不适宜公诸天下，为了斩草除根，索性把孩子带走，以后他跟佑儿就没有见面的机会；等到回宫，陆小念也会被逐出国去……

“不用胡思乱想，”那双淡紫色眸子里胡乱闪动的眼神蕴着怎样的心思，陆小念一眼就看透了，好笑的摸了摸他绷紧的脸颊，“花示君对孩子很好，他怕孩子啼哭吵闹到你，便将孩子抱去前面车辇自己亲自看顾了，我看他挺喜欢孩子的。再说了——”陆小念拉长声调　　，意味深长的看着花莫漪，“你知道人族的孩子，出生后最好哺喂什么食物么？你又提供不了。”

花莫漪懵懵懂懂的说：“花蜜可以么？我们都是花蜜和花粉养大的。”

陆小念没忍住，嗤笑了出来，被花莫漪狠狠一眼瞪回去：“那你说吃什么？难不成要千年人参、要天山雪莲、要上天入地的奇珍异兽？但凡想得到，本公子都有办法给它弄回来！！”

“咳——”

“我睡了多久？我要去把佑儿要回来。”说着就要起身。

陆小念赶快再按住他，“你将它要回来，到时候没东西喂它，饿到了孩子，你又要上蹿下跳找麻烦了。”凑近他耳边，轻轻道：“人族孩子出生后，对它最好的营养食物是——”最后两个字隐在带笑的唇边，但花莫漪还是勉强听清楚了。

花妖国二殿下顿时就把那张俊美的脸整个的羞红了，从脖颈一直红到耳根，连带着冰蓝色长发都要一起烧起来。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了什么，然后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胸部，但由于陆小念一直含笑看着他，他没好意思当着小白脸的面当真探手进去摸摸看。

陆小念心情因为他的转醒而愉悦放松了许多，微笑着道：“你且先养足精神罢，待回到宫里，我还有两个人要带你去见见呢。”

花莫漪想问是谁，还想问毕染有没有逃走，千秋他们怎么样了；但这些只要回到宫里，就能一清二楚，不用急在一时。最要紧的是，陆小念回来了，而且他再不会离开他身边。

二殿下揪着陆小念的衣袖，心满意足的又陷入沉睡，但这次的睡梦非常安稳，再没有噩梦，也再不会出现镜花水月的幻境。

前方的车辇里，花示君逗弄着那个包在襁褓里的小小婴儿，小家伙有一双非常吸引人的丹凤眼，微微向上勾着，令人一见就印象十分深刻。此时小婴儿刚刚吃饱，正浅浅的打着饱嗝，花示君伸手指逗它，它也老实不客气的抱住花示君伸来的手指头继续砸吧砸吧的　　啃。

花妖王眼里不禁泛起一丝笑意，原来这就是人族的孩子，看起来分外小巧，又格外精神，活泼灵动得很。他口里轻声哄着那小小的娃儿，由着小家伙流的一滩晶亮亮口水把他袖口处的布料打湿，一点厌烦的表情也没有。

想起见到陆小念抱住昏睡过去的花莫漪，两人浑身都脏兮兮的出现在他面前时的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陆小念虽然一脸倦意，不掩眉间英气和快活；再看他怀里的花莫漪，面色苍白，一身汗血交杂，但昏睡中的神情却是安心沉静的。那时他再注意到陆小念　　臂弯中的另一个小小的生命，是从未见过的娇小和脆弱，好像一根手指头就能将它碾死。哭声却响彻云霄，连一国之君都不得不微微堵了耳朵，暗叹人族后代的生命力之蓬勃旺盛。

其实……

他出神的想着，差一点点，他也早就拥有一个比小漪的孩子，更大几个月的人类小娃儿了罢？

想着，不觉将手指微微抽出一点。怀中的小家伙立刻不干了，没牙的小嘴努力吮吸得更紧，两只小手也伸过来帮忙，要捉住猎物不准离开。花示君便放弃了抽回手的打算，一脸宠溺的任由小家伙霸占自己的手指。

他逗弄小婴儿时，始终没有正眼去看过车辇内另一个身影，全副心神和目光都专注在怀里的佑儿身上。

毕染蜷缩在车辇最深处，脸始终是侧向车外，仿佛根本没有留意到这车内还有其他人的存在，目光也只有心无意的看着车辇行进中窗外的景物。只是在婴儿咯咯的笑起来时候，眉峰会禁不住轻轻的颤抖一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花开云清

“小侄子？本宫做姑姑了？”花千秋的风声比谁都收得快，花莫漪前脚刚回到花舞宫，还没有洗去一身尘埃疲倦，花千秋后脚就急火火的扑上门来，探头探脑的就要在他寝房里到处翻找小孩子的身影。

嘴里兴奋得叽叽喳喳不停：“二哥，千秋就知道你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笑了一会，又有些伤感，拉着花莫漪的手湿了眼睛，“……但是千秋还是好担心……幸好二哥你平安无事……幸好佑儿也平安无事……二哥……”

她旁边罂粟花灵始终悄无声息的陪着，见她伤感，那姣美可人的花灵便伸手拍了拍她肩膀，神态颇是亲密。五公主便慢慢收拾好了过于惆怅的心情，又回到原先的话题，“二哥二哥，我可以看看小侄子吗？”

一直没有机会插上嘴的花莫漪，终于抓紧机会回答了一句：“佑儿现在不在我身边，还跟着大哥。”

“什么？？”花千秋反应同他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如出一辙，而且动作也极其雷同，当下就蹦起来要去云都殿，“大哥想对佑儿做什么？？？？他可千万别乱来！！”

不愧是容貌相近思维相近的两兄妹——陆小念果断伸手拦阻了心急火燎的五公主，咳嗽一声：“不用着慌，大哥并无恶意……”

五公主顿住脚步，狐疑回身：“慢点，”探究的眼神在陆小念身上来回逡巡，“刚才本宫是不是听到了两个很了不得的字眼？‘大哥’？”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陆小念回视她的目光坦荡得很，坦荡得简直不像是佛门中人。

画面回溯到他刚抱着花莫漪回花舞宫的时候——

九莲禅和留灯两人在花舞宫前殿，一人闭目养神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一人负手看着花舞宫遍地花色盎然，两个人面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同寻常。

陆小念听到师尊传唤，嘱咐下人照顾好花莫漪，便独身来了前殿。

两位师尊为何在他刚刚将花莫漪领回宫来时就突然喊他前来相见，陆小念心里其实已经估摸了个大概，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但是再复杂，再不舍，再多心绪狂涌，他还是恭恭敬敬的站在两位授业恩师面前，将头深深低了下去。

“师尊，”轻轻道，“小念来聆听教诲。”

九莲禅睁开了一直阖着的眼眸，和转身过来的留灯对看了一眼，两人再一齐把目光投注到面前这个天资聪颖的徒弟身上。陆小念能够感觉得到两位师尊的目光中交织了许多难以道明的情感，有宠溺，有惋惜，有惆怅，有了然，有放下。

他深深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那目光似乎重逾千斤。

九莲禅问道：“小念，你还记得，来花妖国之前，师尊同你说过怎样的话吗？”

“徒儿记得。”手再握紧，又轻轻松开，陆小念仍垂着头。

“你若顺利完成这最后一关试炼，便算功德圆满，能够自我二人门下出师，亦能同时以正宗释门弟子身份行走尘世。”

陆小念道：“徒儿以为……这原本是最轻而易举的一关。”

九莲禅道：“是，因为你以为，所谓的最后试炼，不过是帮助时任花妖王解决二皇子婚事问题而已。事实上真正考验人心的，”年轻的僧者目光慈悲，不带丝毫责难，却温柔得让陆小念有些抬不起头，“是情。”

“同你爹爹一般，你命中注定有此桃花劫难。过了，看开了，从此得证大道，与红尘无碍；若过不了，亦是个人缘法，修道之人当顺应天命，行情理之事。”把徒弟那双越握越紧的手柔和的执握起来，再如何是得道高僧，在此际也免不了心中有一丝微微波澜，虽然　　掩饰得很好，语气还是略微添了轻叹，“小念，师尊虽心有不舍，却也明白因果已定，人力难违。今后你我师徒缘尽，你便踏踏实实的同花妖国二皇子，食了这场人间烟火罢。”

手心传来的温度一如当年聍渊谷中初闻训诫，初聆佛音。心里一瞬掀起的狂风巨浪，已然快要把年轻的修者击溃，内心苦笑着果然自己仍旧修行不足，离佛甚远——明明知晓必然的结局，却还是远远没有师尊他们那般看得云淡风轻。

佛家常言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陆小念已经明白自己此生，很多东西放不下，舍不去，注定要停步在这最后的试炼。既然如此，倒也不必追悔憾恨，任何一段因果，有缘起，自有缘灭；有缘灭，自会再有缘起。

“师尊——”陆小念深深伏下身去，恭恭敬敬向九莲禅和留灯磕了三个头，就像当日偷偷拜师那般，庄重而认真，“容小念再唤二位一声师尊，多年来两位师尊的亲身教导，陆小念铭心刻骨，永世难忘。”

世间既无双全法，幽期莫负梦里人。

……

“所以你是——被逐出师门了？”难得花千秋安心的听完了陆小念的讲述，一脸同情的样子，却给了个叫人哭笑不得的结论。

陆小念想解释说那是他师尊为了免他破戒为难，索性放了他回红尘烟火中。但仔细想想不管动机如何，善念也好惩戒也罢，后果都是一样，他的确是被九莲禅他们放逐了。于是陆小念默默的哀伤了，低着头半天不吭声，一时居然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花莫漪看不过眼，拍了他后背一掌：“小白脸，你沮丧什么，那些和尚肯放你还俗不是件谢天谢地的事么？难道你要本公子和佑儿一起去你佛门清静之地，陪着你们一干和尚吃斋念佛打坐烧香？”

“……”修者想了想，一阵恶寒，顿时非常庆幸师尊他们的先见之明。

花莫漪继续道：“你说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