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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听自己-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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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有两个男女在吵架,男的板寸头,干瘦身材,直着脖子露着青筋,脸红脖子粗地骂骂咧咧。女的更不饶人,染着一头蓬松的黄发,一手叉着肥胖的腰身,一手在男人眼前上上下下、指指戳戳。有个身穿白衬衣的胖老头,戴着眼镜,躬着腰,就走到这一对男女跟前观战。没有人劝架,也没有更多人围观,这一对大概吵得口干舌燥了,推搡着走了。尽管我什么也听不见,但这个古风犹存的吵架和观战场面让我觉得很是有趣。
我眼看着人家吵完架撤退了,还没有坐上车,旁边的理发店倒引起我的注意。门面装饰地非常素净,白墙黑字写着“钟少白理发店起于1988年”。我第一眼差点以为1888年,心想这周围的店铺少说也有上百年历史的吧?理发店是小二楼,抬头可以看见二楼落地玻璃窗前的理发椅上,坐着一个身披白单的黄发青年。窗前站着一位盘着头、轻拢双臂,身穿一袭粉色旗袍的女子,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一幕古城印象和周围竟如此和谐。
西安印象(二)
等了近半个小时,可算坐上车了,西安的大马路也吸引了我的视线,车行至含光路段,看着马路中间婆娑的水杉和路两侧绿荫如盖的梧桐,觉得暑意顿消。虽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养大一棵树比养大一个人容易,不过长成一片绿荫也需要时日,况且绿树已经成为马路的一部分了。我不明白南京为什么会砍掉招牌的梧桐树给地铁出口让路,伤尽市民的心?就找不到两全的办法吗?路过“张家村”标志的地方,我忍不住掏出相机在车上给这条绿荫路拍了照。哈哈,别说张姓是我的本姓,我今天同去世园会的两个姑娘,我要见到的另两个姑娘也都是本家呢,真是缘分。
傍晚之前我终于见到好朋友倩,我们还是大学毕业十周年聚会时见过,一晃又是十年。各自的变化都写在脸上,不过我的变化更大吧。倩不明白我做完手术怎么耳朵还会听不见,有没有什么好的治疗办法。我给她说了原委,她用她一贯的温柔安慰我,也夸我很坚强。我已经习惯现在的状态了,工作、家庭都算轻松,我倒是觉得她柔弱的肩膀比我承担地更多。说到伤感处我们都掉了眼泪,我看着倩把和我交流的纸片慢慢撕得粉碎。我现在做完手术右侧面神经受损,笑起来都不自然,尽管笑和哭一样难看,我还是尽量在笑啊。我希望倩能珍惜现在还有笑的能力,尽量开心地笑。
送倩下楼,正巧碰上我要见的一个小妹妹,我们曾经一起工作,她现在随军人丈夫落户西安。她还沉浸在新婚的甜蜜里,我们坐在路边的长凳上边聊天,边欣赏她带来的结婚照。新娘阳光甜美、新郎英武帅气,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对于这个对生活还满怀憧憬的小妹妹,我祝愿她珍惜眼前拥有的,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踏踏实实开始她的新生活。
第二天起床,看到窗外从高楼缝隙刚刚升起的太阳,我和同事早早收拾行装,去西安的一所大学参加了英语考试。中午时分走出考场和我的党校同学丁大哥汇合。丁大哥携博士嫂夫人来接我去一家中国城吃了特别丰盛的午饭,又给我和同事买了一大包陕西特产,这样的盛情实在让我感动。我07年和党校全体同学来西安已经得到过他们夫妻的热情接待了,在小吃街吃了夜宵,下华山后泡了脚,只有一个词“舒坦”可以形容。我们其实只有三个月的“同学”情谊。那段时间丁大哥对我这个西北妹子照顾有加,每天早上叫上我们去北京植物园樱桃沟快走一趟。他带给我们的锻炼口号是“迈开腿,管住嘴”,他用陕西话说出来的“活好每一天”真是太带劲了。看起来丁大哥是完全践行了迈开腿,管住嘴,他的晒成古铜色的脸庞和小腿,轻快的脚步、健美的身材就是最好的说明。
午饭之后丁大哥想带我和同事去大唐芙蓉园,那真是个不错的去处,可惜我已经去过三遍了。白天徜徉亭台楼阁、庭院水榭,晚上看看水幕电影和歌舞表演,真是挺美的享受。据说芙蓉园是梁思成的女弟子张锦秋设计的,很有些盛唐风韵。西安如今大手笔打造主题公园,再不是以前白天看墓,晚上睡觉的景象了。丁大哥带我们去了南湖公园,原来是寒窑遗址公园,气势非常大,公园门口一面山墙的红色雕塑特别醒目。西安人民真能开发,连薛平贵王宝钏的寒窑遗址都能整出这么大个公园。我老家是李广故里、姜维故里,且不说争不争李白故里了,竟然没有一个像样的主题公园,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啊。我们参观了景区,在湖边树下坐着乘凉,这个公园倒是个夏日纳凉的好去处。公园有个吹糖人的老头,眼前立着的造型还真是栩栩如生,有一匹马感觉是要奔入他怀里去,可惜我没法带。丁大哥开车带我们在曲江大雁塔下绕了一圈。整整一条街的“开元盛世”群雕造型,不能不说是大气魄。我看到旁边的限量豪宅打着“锦绣唐朝”的广告,心想人家也有这底气,如果北京搞个“锦绣清朝”或者南京弄个“锦绣明朝”的豪宅项目,好像都不伦不类啊。
沿途看见美术馆在搞方力钧画展,前卫艺术落脚古朴的美术馆,应该相得益彰吧?也看到路上秦腔脸谱造型,那女旦的脸简直太美了,柳眉粉腮、娇艳如花,真是惊鸿一瞥。我们同事相约的集合地是钟楼广场,路过半露天的星巴克,里边坐满脸膛晒得发红的高鼻子老外,不知道他们坐在这个中国特色的星巴克,品味的咖啡是否有所不同。我们吃完晚饭又来到小吃街,这次我买了陕西十大怪的剪纸,买了陕西农民画和长安风情的明信片,也买了5元一摞的《周末画报》,这报纸大概只有在大城市才能买到,留着在火车上打发时间吧。临走真恨不得给儿子买几张牛肉馅饼回去。
看到小摊上有万花筒,和我小时候见到的一样,不过外面贴纸都是米老鼠或者喜羊羊,我还很有兴致地拿起一个在眼前转动了几下,想重温一下儿时的记忆。递给我同行的姑娘,她笑着摇摇头。哎,如今的世界五花八门、光怪陆离,张大双眼都有些应接不暇呢,谁还会闭起一只眼,去管中窥豹,看哪一小点变幻呢?时代真是进步了,西安当然也赶着步伐与时俱进了。
二〇一一年六月二十五日
我爸对我的教育(一)
我爸爸没有上过大学,他的最高学历是国立西北师院附师,相当于高中文化水平,他解放初被莫名其妙地收编进兰州革命大学一段时期,没有学位。他退休返乡后,农闲时节只要在家一拿起书,我妈就抱怨他“娃娃们正是用功念书的时候,你个半老头子从早到晚尽看些没用的闲书,窝在自家炕上有啥用啊?”他不太理睬我妈,“你个农村妇女懂什么呀?”他总是用“活到老学到老”来解释他为啥不停地买书,也用这话激励自己,勤学不辍,用一生践行了这六个字。在我眼里,他是个真正的读书人,虽然没有系统性的知识,但是兴之所至、涉猎广泛,永远享受着读书带来的乐趣。他没有对我做过有系统、有计划的教育,也没有为我树立过高远的目标,只是在点点滴滴的言传身教里培养我对学习的兴趣,也让我体会知识的趣味和博大。
我小时候爸爸在城里工作,每到周末才回家。我和小姐姐一到周六傍晚就站在村口张望,等着爸爸提着黑色的人造革包回来。里边也许有几个桔子、几块糖,偶然也会有点心。除此之外,爸爸也会给我们买一点书,我记得小时候看过一本彩色的啄木鸟的书,黑色的羽毛,红蓝相间的花纹,白色的斑点,长长的尖嘴啄出树里的害虫,世上真会有那么美丽的鸟吗?翻了多少遍都不觉得厌烦。还有一本素描的中草药花卉,那些干喳喳、黑乎乎的中药里,竟然有入药前那么漂亮的花草啊。
1976年春天我上小学,国庆之后我爸陪我二哥从北京治病半年终于回家。在二哥九死一生总算搭救了一条小命之后,他带二哥参观了北京动物园、天安门广场、人民大会堂,也咬牙满足了二哥的非分要求——买了一台十六元的牡丹牌收音机,金属壳、带天线,是货真价实的厚皮套子。(这个珍贵的收音机后来我爸交给我爱好收音机的老公收藏。现在多时尚、昂贵的电子产品,要不没套子,要不就是人造革套子,我一直想不通,他们怎么就不懂好马配好鞍的道理呢?)二哥从小聪明,喜欢捣鼓小东西,我见过窗台上扔着他自己做的竹子圆规。他做完开颅手术病愈之后,大脑也没像我妈所担心的变笨,修理小家电无师自通。爸爸给全家人买了一盒元宵,装在像鞋盒那样大的红色纸盒里,此外就是给我和姐姐买了三本书,都是长条形的油光纸,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精美的书。一本是北京十大建筑、一本是各种汽车,还有一本是日用百货。从此,首都北京那些雄伟壮丽的建筑——人民大会堂、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军事博物馆、农业展览馆、北京火车站等就刻在我脑海里,让我向往着有朝一日我真能看到这些伟大建筑该多幸福啊!我之前只见过不多几辆过路的大卡车、长途班车,竟然还有神奇的洒水车、挖掘车、有轨电车啊。
我记住的好些诗都是我小时候冬天和爸爸躺在热炕上的被窝里,爸爸用一本竖排繁体字的《唐诗三百首》教我的。爸爸告诉我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可惜我终究没有毅力熟读三百首,也没有吟出一句诗。
在唐朝的两位大诗人中,我爸更偏爱杜甫,而不是传说祖籍是我们天水成纪老乡的李白。除了对杜甫的身世感伤,喜欢他关心民间疾苦声的诗句,大概也和杜甫曾经在“安史之乱”中携家流寓天水三个多月,写下《秦州杂诗》有关,感觉更亲切一些。诗人流寓秦州,是诗人人生困厄之时,却是陇右文化之幸,在天水千年古刹——南郭寺留下一段佳话。我爸当年教我背诵的杜甫咏南郭寺的诗是:
山头南郭寺,水号北流泉。
老树空庭得,清渠一邑传。
秋花危石底,晚景卧钟边。
俯仰悲身世,溪风为飒然。
最后一句尤其让我爸心生同感,总是在我背诵时反复吟诵。
我后来才知道诗仙李白也写过一首咏南郭寺的诗:
自此风尘远,山高月夜寒。
东泉澄澈底,西塔顶连天。
佛座灯常灿,禅房香半燃。
老僧三五众,古柏几千年。
我的酒量有限、也不嗜酒的爸爸大概感受不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豪迈,但他于1980年提前退休还乡后,能够在我家的小院感受“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下独酌的寂寥,不过他还是最乐于享受“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梁”的小滋味。一到春天吃个新韭菜,他会边咂嘴吃着韭菜饼,边回味着杜甫的这句诗。我妈就说“赶紧趁热吃吧,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啊”,不过我听到这诗句,觉得手里的饼还真是增添了别样的清香滋味。
我爸喜欢喝茶,不胜酒力,如果来了谈得来的亲戚,他会取出箱子里珍藏的产自甘肃酒泉的夜光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的边塞诗里说到的应该就是酒泉的夜光杯吧?)那是两只黑色、两只白色的酒杯。没等两杯酒下肚,就满脸通红,面若包公,总会被我的亲戚笑话,“哎呀,真是读书人”。他有次给山里来的亲戚展示他的白色夜光杯怎么透亮,粗手粗脚的亲戚没拿稳,掉在地上立即玉碎,爸爸惋惜极了。我和二姐工作后都记着给他补了一对黑色夜光杯,但再不是以前那样的光泽,白色夜光杯已经很少见了。我妈妈倒是能喝几杯的,但我的酒量遗传自父亲,不管什么酒,啤酒、红酒、白酒、黄酒、洋酒,半杯下去立马就会上脸,公共场合还真是有点难堪,也很难看。那可不是面若桃花,而是面如重枣。
我爸爸喜欢各种“不上串”的知识(他自己的话),他对我们的教育也是时时处处的。看到院子老槐树上的喜鹊窝,会给我们讲“鸠占鹊巢”的故事,我不太相信自然界有那么残酷的事;看到夏夜墙上的壁虎会讲壁虎断尾逃生的本领,我忍不住想去验证一下真假;看到我妈给我们缝衣服,他会让我们记住“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拳拳母爱。说起他喜欢的合欢树,他也会教我杜甫的诗“合欢尚知时,鸳鸯不独宿”,顺势他会给我们说有一种含羞草,手指一碰叶子会卷起来,真的有那样神奇的草吗?合欢树的叶子很好看,晚上像两排锯齿一样的叶子会折叠起来,大概像含羞草一样。我那时对杜甫的这首感遇诗还不是很理解诗本身及诗外的寓意,但我也喜欢它的知羞的叶子,上学时书里经常夹着一片干叶子当书签。我更喜欢它的毛线球一样的小花朵,我爸管它形象地叫“绒线花”。
我爸爸经常对我们讲起通俗易懂的成语故事:亡羊补牢、拔苗助长、守株待兔、不耻下问、邻人偷斧、对牛弹琴,解铃还须系铃人、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等等,把浅显的道理三言两语说出来。他对歇后语兴趣更浓,比如芝麻开花——节节高、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浪子回头——金不换、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等,说到八仙,他会指着他收藏的八仙过海木雕衣帽架教我指认八仙人。这些从民间来的纯朴智慧尤其让爸爸赞不绝口,除了《新华字典》、《成语词典》,他还给我还买过一本《谚语、歇后语词典》。他自己看书从来都是时时拿着字典,标出每一个不确切的字音和字意,他也让我们养成勤查字典的习惯,勤能补拙,笨鸟先飞。
爸爸很喜欢灯谜,我对他教的灯谜的“秋千格”、“卷帘格”、“燕尾格”、“梨花格”等等也觉得非常有兴趣,有时候我们父女也会应对几个,引出爸爸的哈哈大笑。
我爸对我的教育(二)
每年春节家门口不是都得贴对子吗?爸爸会给我讲楹联的讲究,比如字数相等和平仄相拗,也说起一些著名的对联,如“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等,他教我的“魑魅魍魉四小鬼,鬼鬼在旁琵琶琴瑟八大王,王王在上”;让我一下就记住了八个有趣的字。爸爸带我去天水人宗庙附近的姑爷家,还曾经带我参观过人宗庙(那时候好像并不收费),说那些匾额题词里除了有皇帝手笔,还有天水的书法家胡缵宗的笔墨。我爸好像还顺便说起,天水另一名胜“双玉兰堂”的题匾是于右任所留,那时候我对这个去了台湾的国民党元老还一无所知。我和同学骑车去麦积山的路上看到过那两棵巨大的玉兰树,也见到白底黑字有点破旧的木头匾额,那时院子还很冷清。
我妈说爸爸曾经收藏过林则徐的一副对联,文革“破四旧”时她越想越怕,趁爸爸不在家,吓得塞到炕洞烧掉了,想来让人叹息。如果林则徐的那副对联还留着,那应该是我家最值钱的文物了。我们有时候说起,总是怪怨妈妈胆小无知,我爸除了会叹息一两声,倒不说啥,他是从那个年月过来的,他应该很理解我妈当初将他珍藏的对联付之一炬的惊恐和心疼。
爸爸对和家乡有关的人和事格外有兴趣,我上大学前,他拿出珍藏的一张白底红字的回文诗《织锦璇玑图》交给我,我才知道前秦窦滔的夫人苏蕙(若兰)是天水才女。
有段时间爸爸对山西大槐树下的移民历史发生了兴趣,他搜集了很多这方面的资料,甚至一次次给报纸的编辑部和有关方面写信,最后还得到一张山西“大槐树”的大图片,简直如获至宝,好像真的寻到根一样。他小心翼翼地装在镜框里,挂到堂屋,对我们和亲戚都说我们这支张姓人家应该是从大槐树移民来的,“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下就是我们的祖籍”。
爸爸会给我妈讲“苏三起解”的故事,也偶有兴致给我妈讲解秦腔折子戏的剧情,我妈大多数时候看不懂剧情,更喜欢看热闹的文艺晚会,但我爸看电视却要盯着看新闻,从中央新闻到省上新闻,再转到市上新闻,虽然他自称一介村夫,但从来“位卑未敢忘忧国”。他给自己订阅了老年杂志,闻听《天水报》创刊的消息也非常兴奋,终于有一张当地的报纸了,立即决定做了第一批热心读者。
爸爸平时总喜欢用一些生动的故事来教育我们,我弟弟做事拖拉,爸爸就苦口婆心地讲寒号鸟等明天的故事;弟弟有时候不爱动脑筋,他就给我们一起说乌鸦喝水的故事。春天爸爸和我们一起糊瓦片风筝,他会教我们“儿童放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我记得前年出差遇到一个女孩名字里有“鸢”字,我叫她名字,她还很讶异,说她的名字没几个人叫对,天哪,该不会吧?这又不是生僻难认的字,我心想都认识几十年了呢。
爸爸对我大哥这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儿子种地总是不开窍万般无奈,大哥舍不得钱买好种子、买化肥,种的粮食和瓜菜永远赶不上趟,爸爸总是叹息“哎,人哄地一时,地哄人一年”。尽管大哥和我们分家,他总是时不时塞给大哥钱,叮咛他一定要买好种子,要用化肥、农药,不能真的等天吃饭。对我聪明的二哥的看问题执拗,爸爸也会反唇相讥“我看让你扛根竹竿进城,就得把城门挖了,没一点智才啊”。有时候爸爸和我们说得正欢,妈妈会忍不住插话进来,爸爸可能会笑着打趣,“你看,我们说的城门的炉子,你说的他爷的胡子”,我妈莫名其妙,什么炉子、胡子的。
我妈说起俗话“擀毡的没帽戴,织布的没衣穿”,爸爸会用宋人的诗《蚕妇》来阐释,“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襟。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这么朗朗上口、浅显易懂的诗,连我妈都能听明白。他也给我们说过“铁杵磨成针”的故事,我妈对此深表怀疑,她倒是知道“小时偷针,长大偷金”的故事。我爸也给我们讲“水滴石穿”的道理,我妈听着将信将疑,她倒也知道俗话“滴檐水滴得原窝窝”。我们如果浪费粮食或者挑食,爸爸就会给我们念起“锄禾”的诗,我们从小都经历过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艰辛,也的确应该知道粒粒皆辛苦的道理。我到现在儿子掉在桌上的面包屑、煮面条锅底的碎渣都要拢起来吃掉,经常被老公和儿子嘲笑。在办公室用一张纸都得争取两边都用足,打印自己留存的文件都捡同事扔掉、只用了一面的废纸,去开个会或者光线好的时候赶紧把灯关掉,时时督促年轻同事养成随手关灯、下班关电脑的习惯。没办法,从小受的教育刻骨铭心。
我爸给我们讲过“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故事,我不相信真有那么笨的人吗?爸爸说还有比他更笨的人呢,“隔壁王二不曾偷”。呵呵。说起藏银元的事,我们一直隐约听说爷爷好像留了几个银元,但问起爸爸埋在哪儿了,藏在大树下?墙根下?后园子?桌脚下?别的事情他都会给我们答案,但这个秘密,我们怎么问他从不露口风,后来我们兄妹从爸爸手里分别拿到十个银元,他还特意给我挑了两个龙圆,也一直不知道仅有的那点祖传,此前究竟藏在何处?
我记得爸爸还给我讲过另外一个有点好玩的故事。话说从前有个粗通文墨的人,虽然肚子里没装多少墨水,却喜欢硬充斯文。有一天,他半夜时分才回家,这时他的老婆还没睡着,就问“你是谁呀?”他竟然诗兴大发,写了这么一首诗:“半夜三更子时归,关门闭户掩柴扉。老婆贱内妻子问,你是哪个何人谁?”爸爸说还有另一个版本,“一个孤僧独自归,关门闭户掩柴扉。夜半三更子时分,杜鹃谢豹子规啼。”酸文假醋这么招人厌啊?
同样重复的词句,用得巧也可以写出另一种意境,爸爸给我说起郑板桥的诗:“一片二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芦花总不见。”他有些津津乐道,但爸爸欣赏不了鲁迅的“我家后院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他说鲁迅可以这么写,我们要是这么写,老师非批评不可。他拿出一本《两地书》交给我课后阅读,我粗粗翻了一下,看到和教科书里完全不同的鲁迅。我奇怪“广平兄”的称呼,竟然对比自己小、身份低的女性也可以称兄道弟?爸爸说称兄是尊称,对宋庆龄也可以称先生的。
我考初中前,爸爸除了临时辅导数学应用题,也辅导我的应试作文。他希望我能够把摩肩接踵、鳞次栉比这类词汇用在作文里增色,但也不要生搬硬套,或者画蛇添足。他还给我讲解过“踏花归来马蹄香”,和“十里蛙声出山泉”的空灵意境,我知道了齐白石做过这样主题的画。爸爸拿出他收集的一套并不齐全的齐白石国画邮票,也给我看很多文革邮票和苏联邮票。爸爸是个有心人,平时生活中见到好看的明信片、画片、邮票等等,他都有心留下。我后来拿着他那些邮票到住校的宿舍,被高年级的同学连哄带拿,我爸好像也没怎么怪我。我日后还糟蹋过很多他细心买来的东西,想想我真是个败家子。
说到苏联邮票,上面都是CCCP的标志,爸爸给我说起十月革命,也说起苏联撤走专家、困难年代全国人民勒紧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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