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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听自己-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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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总说起我爸解放初参加工作,挣了点钱就和同学兴奋地合伙买了辆德国产“白山”牌自行车,座套都是牛皮的,神气得不行。我爷爷一见气炸了,他只知道牛车、马车、架子车,怎么还冒出个“自行车”,这不是败家子吗?轮子不是两个横着并排,还是竖着并排,晃晃悠悠多悬哪。他教训儿子“骑的骆驼戴的家,耍得要命的牌子”,非逼得我爸耍了几天“牌子”就把车卖掉了。他哪知道中国后来成了自行车王国。
我爸以前要做了什么让我妈看不惯的事,她就说“你呀,虚活了那么多岁数,还没老就颠倒了。”“颠倒”念“颠DONG”,就是颠倒是非,糊涂的意思。更严重的就说“咦,你咋是个老差火唻。”呵呵,不知道“差火”是不是从差点火候演变而来,这个意思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言传”在天水话里却是“答应”的意思。我小姐姐小时候总被我妈抱怨“没眉没眼的,谁也没有惹,就汪汪汪吼个没完,真个是心上疼的病犯了。”“没”发“莫”的音,也可以说无眉无眼(眉发MI的音,眼发NIAN的音),就是“无缘无故”的形象说法。“吼”或者“吼叫”,当然是哭的意思。“心上疼”绝对是骂人的话,可是说谁家的娃“心疼”,“伤心娃”,那就是对孩子最好的夸奖,大概是长得太可爱,看得让人心都疼。这些词一般用于小孩或者女孩,天水话“白女子”就是夸奖“美女”的用法,一白遮十丑嘛,“白娃娃”、“白女子”就指代漂亮姑娘了。那要夸说谁家的男孩,就说“攒劲”得很,或者“JIZHUA”,都是英俊、机灵、能干的意思。形容人的长相或者干活麻利,都可以用“干散麻利”,“亮豁”这些词,或者说“干活简窜得很”。天水话骂人“浑水”、“柔哄子”、“佯搭不睬”、“阴阳背扇”、“阴阳怪气”、“木愣愣”、“蓬头垢面”、“争怂过火”、“怂势坏得很”、“粘粘叽叽”、“脸叫驴踢了”、“脸叫雷击了”、“样子像猪拱的”、“脑子差成分”、“身上缺零件”……单从字面看就知道绝不是什么好词。
天水话里有很多词用“眉眼”来比兴。横眉竖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横挑鼻子竖挑眼(百般挑剔),绷眉扯眼(表情僵硬,难看可憎),照眉晃眼(看着突兀、奇怪),碎眉碎眼(小鼻小眼),死眉洋眼(没精神、没眼色)、冷眉实眼(横眉冷对、死心眼)。“睁着眼睛说瞎话”,“编谎都不挤眼”,“眼一挤一个谎”,当然都是说嘴里没实话的人。如果骂人“咋那么惹眼”,可不是夸人吸引眼球,而是说样子长得或者事情做得不顺眼,看着让人刺眼。说什么事情办得有些“粘眼”,那是一时没有眉目或头绪的意思。说人“眼光就跟CAWO一般大”,CAWO就是捣蒜的臼窠,那点眼光是何其狭隘短浅啊!我小时候一顶嘴我妈就说我“眼睫(ZA)毛长,骂人的王”,连眼睫毛都没放过。其实也未必,我只是“门背后的光棍汉——上不了台面”。我儿子眼睫毛更长,他好像也不是伶牙俐齿,更不会一句骂人的话。
我小时候干活笨手笨脚,我妈就说我“简直是个脚户”;我取东西总是要把两只手占满,连抓带夹,恨不得只跑一趟就万事大吉,我妈就骂我“懒驴一驮驮”,第一个驮应该是名词,第二个就是动词了。我弟小时候什么活都不沾手,我妈说他“麻糜不分”,那就是指五谷不分;说他“四手不抬”、“油瓶倒了都不扶”;就是四体不勤,这算好听的。要说他“懒得黄嗒嗒的”;那就让人呲牙了,“黄嗒嗒”是特指屎的样子。我弟弟小时候学习不用心,坐在炕上把手压在屁股底下,用嘴翻书,我妈气得说“你以后要考不上大学,难道要一辈子打牛后半截吗?”这是多么形象的说法啊。耕田的农民扶着犁,只能看见牛的“后半截”,能用鞭抽打的,也只有牛屁股了。
趣说天水话(二)
我上大学时,我爸每次都是让我走时带够整个学期用的钱。他总说“穷家富路”,“好出门不如婆屋里坐”。万一在外面要用钱难心,一定要把“盘缠”带够。他自己就曾经自行车坏在半道,摸遍全身没一分钱,不得已把水笔押给修车人,等下回路过再来赎。我听过我妈说叨,我爸工作时有个外地同事盘缠不够,回不了家,我爸掏了十个银元资助,感动得人家直磕头。我妈说“我们家手头这么紧,你还在外面耍大方,磕个头就值十个银元哩。”我工作后出差基本都是住星级酒店,飞来飞去,好吃好喝,但我妈总担心我出门“受罪”去了。
天水话里有许许多多非常形象传神的说法,或者沿用着古语,比如说“转亲戚”,我觉得“转”比“走”用得好,有来有往,来而不往非礼也。“吃风BA屁”比喝西北风更形象;舔尻(GOU)子或舔屁眼比拍马屁来得传神。“穷得舔蒜锤”,“穷得舔擀面杖”了,你想想,那得穷成什么地步了?比家无隔夜粮严重多了吧?邻居说隔壁,结实说瓷实,赶车说搭车,推到说掀翻,摔跤说跌倒,“绊了个马爬子”就是摔得四脚朝天。大概源于马不会卧倒,只会倒地四脚朝天吧。灶火里指代厨房,耳朵根子软是说自己没主意,爱听别人劝。干活拉蔓(WAN)子是指做事枝枝蔓蔓,不利索呗。“一手遮”是说大包大揽,也可以引申出一手遮天。说人“脑子里一锅浆糊”,想想就知道糊涂成什么了?“树叶掉下来怕把头砸了”,那绝对是胆小如鼠,风声鹤唳的惊弓之鸟。“西瓜滚了看不见,芝麻掉了满地拣”就是因小失大,贪小便宜吃大亏。“冷手抓热馒头”就是火中取栗的通俗说法,“出头的椽先烂”则让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妇孺皆知。做事、说话“没大没小”,就是没有礼貌,不分长幼尊卑。“吆三喝四”,“吆三喊五”,虽然数字升级了,意思差不多都是“吼叫”的原意,但天水话里把“吼叫”却是说“哭”。骂两个人“用一个鼻子出气”,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就是比喻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谝闲传就是胡说或者说闲话;嚼舌根一般骂像女人一样嚼闲话;“碎糜子话多”,则是指闲话太多。“牙茬骨硬得很”,那就是形容说话语气强硬,“口气不好”。
天水话里有很多词和“狗”有关。“狗食”就是废物;“狗眼看人低”的意思谁都知道;死狗、赖皮指代二流子,“耍死狗”就是耍流氓。“跟疯狗一样乱咬”,是吵架时骂人“乱骂”的意思;“狗把缰绳拌断了”,是说孩子疯得不进门;“你看啥?狗看星宿一灿明”,就是嘲笑外行看热闹呗。“人狂没好事,狗狂挨砖头”,那多半是孩子摔跤了,大人幸灾乐祸的话。骂孩子“喂狗”的,狗其实并不吃人,只啃骨头,想想这话也够恶毒的。可是还有更恶毒的呢,“狗择(CEI)骨头的”、“狗都不吃的”。无辜的狗总是被骂,不过天水话里“狗狗”、“狗狗娃”,倒是最亲昵的说法,类似于“心肝宝贝”,总算给人类最亲密的朋友—狗给了个名分。
天水话除了喜欢拿常见的动物做比,也少不了常用的蔬菜。“老鸹不要笑猪黑,其实一般黑”或者“鹦鹉学舌”、“良心叫狗叼走了”、“想从猴手里叼枣吃”、“苍蝇蚊子都是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眼仁瞪得跟牛一样”、“羊呲眼”、“老鼠眼”、“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等等,这些意思大家一看都明白,很多地方俗语或发言也都这么说。“闲得惹猫逗狗”,“闲得乱打绿苍蝇”,“闲得乱打羊毛转转”,都可以形容闲得无聊的样子。我妈嫌我穿衣服太多,说我简直要“捂蛆”哩。我表姐来家里吃饭,她胃不好,只吃一小口,我妈就说“你吃的那点饭不够喂雀”。我婆婆在我家时我买红烧猪蹄,她会撇嘴说“哼,有钱买猪脚,人吃得少,狗啃得多。”可是我受我妈影响,就喜欢吃这一口。家里没养狗,我这个属狗的就一趟啃干净呗。我买了春天的水萝卜下饭,她会说“咦,家有万石粮,不拿萝卜下干粮。”老天,这也不是饥荒年月了呀。天水话说人“像葱花芫荽漂得紧”,是说什么闲事都往上凑,什么好事也少不了的主,其实“三十晚上的芥蓝,有你没你都能行。”“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也不看看自己是多大“一瓣蒜”,那就是挖苦你真把自己当人物了,其实什么也不是。“脸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那能是什么好脸呢?哎,无端的葱蒜、芫荽、茄子、芥蓝都跟着受连累,变成贬义词了。
天水话里有很多是形象比喻,说人“你娃一下把鼻擤了转去”,就是说你赶紧在旁边乖乖呆着,该干啥干啥去,不要胡粘瞎搅,倒不是说你真的需要擤鼻涕哈。我们总嫌我妈做饭“像把卖盐的打死了”,只是戏称菜太咸了,不是真的出了人命。“脚底下捣蒜”是说急得六神无主,并不是真的用脚捣蒜呢。我小时候总被我妈斥责和她“抬杠”、“捣棱”,这都不是力气活,是说嘴上功夫不饶人,不听话。我大哥进家门给我妈汇报说谁家“卡(KUO)嚓嚓的”,“晃(HUO)悠悠的”,那是形容人家气焰大,声势似乎都能感觉到,听得到,有时候也说什么事情形势紧张,有点玄乎。啥事情做得“哑哑密密”或者“悄悄密密”,则是说事情办得非常保密,事先没有透出一点风声。“不要从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这话的意思很明白,说什么人或者事“谁晓得是瞎的、麻的”,是说没有眼见为实,不知道真面目。当然不是真的指瞎子还是麻子,这是有点夸张的说法。“滴檐水滴得原窝窝”,就是一报还一报的意思,但是这说法多么生动啊。我大嫂以前欺负我妈,我妈就给她回敬这句话。那就是说你现在对我这样,你不怕以后你的儿媳妇对你也一样吗?
说人“吃势好”、“走势好”,这些都不难理解,当然是走路、吃饭的姿势好看。不过“吃势好”除了说样子好看,也指实质饭量好,吃饭香。我同事当年夸我生的儿子“既聪明又漂亮,真是优生优育的典范”,用我妈的话说,就三个字“养势好”。
小时候常听邻居骂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你就是个核桃枣,砸着吃的货”,这些话多半是当爹的打孩子的前奏。不过我不是太明白,枣不用砸呀,怎么和核桃享受了一个待遇?
简单的数字也可以表达鲜明的意思,一模一样、一心一意、一心二用、三心二意、隔三岔五、不三不四、五颜六色、五花八门、横七竖八、成百上千、千千万万,这些词各地都用,但有些词是天水话独有的,二杆子是说有点浑,二性子是说记性不好,二尾(念YI)子则是不男不女。吃一望二是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二楞担三是说没摆正位置,沓三沓四就是啰哩啰唆,聋三瞽四就是骂人又聋又瞎,五门六道是歪门邪道,觉不着二五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说七老八十,那就是真的老了。
颜色一样可以表达一目了然的意思,眼红了,眼麻了,脸绿了,心黑了,事情黄了,两眼一抹黑,都非常传神。发白雨就是下太阳雨,“天黑了”不但可以表达字面的意思,也可以表达隐喻。我妈说“青天白日的,你咋说这话?”她并不知道青天白日旗,只是说光天化日之下。几千年的老百姓不都盼着“青天大老爷”嘛?
天水话一般都是平舌音;也多发爆破音,有一些发音很独特,比如“国家”,我听我爸说“GUI家”感觉更厚重。娘年NIA,女念MI,做念ZU;啥念SA;说念SHE,白念PEI,雀念QIAO;眼念NIAN;麦念MEI,默也念MEI,真正的“眉”却念MI。觉念GUO,着念CHUO,粘念RAN,瞎念HA,闲、咸都念HAN,嚼念CUO;坏念GUAI,勺念SHUO,蛋念TAN,晃念HUO,拿念HA;读四声,下页念HA,读一声。“现在”连起来念ZANG,“人家”连起来念NIE;癞蛤蟆念GAIHOUMA等等。E原本是韵母,但在天水话里时常当做声母,比如“我们”,连起来念EAO,发二声;棉袄的袄,这么拼,发四声;烙馍的平底锅,也这么拼,不过发一声,天水话似乎没有读三声的。
天水话里还有很多好玩的专有名词,长虫(蛇),聚里猫(松鼠)、育黄子(李子)、舀舀勺(蝌蚪),憋死蛋(小矮个)。大阿婆(老大媳妇)、姑娃婆(姑婆)、茅子台(厕所)、瓷雨子(雨夹雪)、胰子(香皂)、YI子(冬天烧炕的)、JIUHA(蹲下)、NIENIE(乳房)、KANGZI(胸脯)、老老BAO(老鹰)、PIFENMAMA(蚂蚁)、老脚塌手(慢手慢脚)、心里MULANG(心如乱麻)、HUQU疙瘩(土块)、角落卡卡(念GUOLAOQIAQIA,指犄角旮旯)、阴阳脸(阳奉阴违)、叶子麻(心狠手辣),花花肠子(心眼多)、直肠子(性格直爽)、吃滑肠了(拉肚子)等等。三楞暴翘、四楞子差不多都是说人不着边际的意思。天水话里也掺杂了一些外来词汇或新词汇,比如洋火(火柴),洋布,洋蜡、洋瓷缸子、洋碱(肥皂)、洋芋、洋柿子,甚至煤油灯我妈都叫洋油灯盏。
天水话一般说“下”为HA;比如下山、下楼、下车。我儿子最早回老家学天水话,前天说“前个”,昨天说夜个,今天说“今个”,后天说“后早”,昨晚说“夜晚(个)黑了”,这已经够让他犯晕了。他把明天下午说成“明个HA午”,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他不明白,偏偏这时就不念HA,可以说下午,或者后晌午。早饭叫早起的饭,午饭叫晌午,晚饭叫黑了的饭。要学天水话还真得要摸着门道才行。
而今,我早已听不到爸爸说话六年了,听力也衰退到听不清电话,和妈妈促膝而坐都听不太清她在说什么。很多时候,天水话成了我在心里翻江倒海默念的心曲,或者偶然探亲时的单向倾诉语言了。
二〇一一年七月十六——十七日初稿
八月六日修改
后记:
《趣说天水话》这篇文字是我费时用墨最多的一篇。原本只是在家和老公用家乡话开玩笑,一时兴起的随笔之作,不料把我的家乡话变成文字远比我想象的困难。从起初的三千字,到后来的六千字,再到从老家休假回来,修改补充后的近一万字,真是打开了话匣子。写到我熟悉的人物或者自己的记忆情感,是完全私人化的事,可以一气呵成。可是我这个在外二十多年的游子要说说家乡话,简直就像班门弄斧了,毕竟那是父老乡亲的共同语言。我已经离开了这个语言的原生态土壤,现在不仅说得少了,也听不清了,只是凭借记忆在复原,也感谢我的家人和小同乡学弟给我很多补充和启发。我有自知之明,我不是学习语言专业的,没想写成论文,只是“趣说”。我知道不管我怎样认真,谬误和缺漏之处在所难免,那毕竟是一个古老的语言。我只是尽我所能把这些活生生的方言变成书面文字,还望求教于方家,共同发扬和继承天水话里的优良传统。
促使我这样认真地一改再改,不断梳理完善,把一时随性要变成力求准确的,还有一些原因。我上网搜索资料,但没有找到让我满意的表达。语言和文字之间的转换有时也像不同语言之间的翻译,我可能做不到“雅”的境界,只能力求“信”和“达”,还家乡话一些本来的面目,而不是只用语音来简单定论,一笑了之,不问出处。随着普通话的推广,方言面临的空间日渐狭小,我休假回家惊奇地发现,不仅我的同龄人已经不怎么说一些地道的家乡话,甚至上学的孩子也已经分不清方言和普通话的联系了。我大哥的14岁的孙女不知道李子就是天水话的“育黄子”,她也不知道我妈说的HUAMI;就是画眉鸟。我觉得自己既然引出了话头,就得把这团毛线缠出型。但愿我这只是抛砖引玉,让家乡话的记忆唤起我们人生记忆中最乡土、最柔软的一部分。
两只锦鸡的命运
五一假期回老家探亲,姐夫提回来一个编织袋扔到厨房。姐姐打开紧扎的袋口,提出两只已经僵硬的红腹锦鸡。我在旁边看着从脏不啦叽的袋子里出来这么两个宝物,差点惊呆了。哎,老天爷!这可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呀,竟然还是一双!姐姐被我这么大呼小叫,也觉得很难为情,这是姐夫驾校的学员当山珍野味向教练表示心意的,为得是能顺利拿到执照吧。送点烟酒也就罢了,查处酒驾以来连送礼都不兴送酒,变成野物了!猎杀保护动物是违法的,可是人家也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来的,东西已经送来了,那还能怎么办?总不能退回去,更不能转出去,姐姐只好硬着头皮让我妈收拾了做盘中餐。
我看着那两只硬邦邦的雄锦鸡实在是难受极了。多美的生灵啊,怎么会有人舍得朝它们下手开枪呢?“人想衣裳花想容”,大自然多么善于钟灵造化,雄锦鸡用那么绚丽的羽毛装点自己通体,浓妆艳抹,想博来异性的青睐,哪曾想它们过于耀眼的身躯在山野间却成了猎人最显而易见的目标。两只锦鸡长得一摸一样,头顶是金黄色丝状羽冠;后颈围着金棕色扇状羽形披肩;上背深绿,下背金黄,腰腹部羽毛更是鲜红夺目。拉起翅膀,飞羽和长长的尾羽黑褐色布满黄色斑点,真可以说五彩斑斓,这完全应该是入画的精灵啊。在古代用锦鸡的尾羽制成名贵的雉尾扇,只有公子皇孙才有资格享有啊。
难怪那位“不爱江山爱丹青”的皇帝赵佶会对这美丽的锦鸡情有独钟,挥洒笔墨留下传世珍品《芙蓉锦鸡图》,成为历代经典名画中的写生珍禽精品。那幅画的右上端有徽宗题诗“秋劲拒霜盛,峨冠锦羽鸡;已知全五德,安逸胜凫鹥。”据说古人称鸡有“五德”:“头上有冠是文,脚下雄健是武;临敌敢斗是勇;见食呼友是仁;按时报晓是信。”胸中溢满诗情画意的徽宗大概自诩为“五德”俱全的锦鸡,想求得安逸太平,哪知会有“靖康之难”,死无葬身之地!画面精心描绘出一只锦鸡蓦然飞临芙蓉枝头,两枝疏疏的芙蓉粉白半开,下端一枝上立着刚刚落脚的锦鸡,似乎有些摇摇欲坠。锦鸡飘逸的尾羽远远长于整个身躯,絮状的翎羽和斑斑花纹几乎触手可摸。在定格的那一瞬间,美丽的锦鸡正在回首翘望被花的芬芳招来的一对彩蝶。画中花鸟彩蝶的色彩、构图形成的静美意境多么让人神往啊!
真是可惜了,这么美的鸟怎么能用来饕餮?人真是残忍的动物,是大自然绝大多数动物的天敌啊。我不是动物保护组织成员,也不是素食主义者,可是这锦鸡褪掉长翎、锦羽,修长的身躯只剩不及鸽子大。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呀,与其享受那点可怜的口腹之欲,不如留在山野间给大自然增加一点亮色。哎,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仅仅满足于眼睛里虚幻的视觉盛宴,更多人是追求内心无尽的贪婪。扣下扳机的人自己也未必想吃锦鸡肉,只是作为猎物偷偷卖个好价钱吧。猎获一只野生动物不需要自己喂食一颗谷子,完全是无本之利。山珍野味在我们“好吃”的中国,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是有市场的。只要有人需求,就会有人想方设法提供,供需链条不会被执行并不严格的法律彻底斩断。
我小时候姑爷的儿子喜欢打猎,他经常去比我家更远的山村寻找野鸡、野兔的踪迹。我记得见过一次他猎获的雌锦鸡,羽毛当然比我妈家养的鸡好看多了,但没有雄锦鸡这么艳丽华美,似乎全身都是褐色的花纹。那时候野生动物还经常出没,我妈晚上常吓唬我们,“快别哭闹了,万一把山上的狼招来了。”姑爷家的叔叔在我家巷道外面拉一张网,去旁边麦地或者谷子地吆喝、追赶,竟然也可以捕获一些自投罗网的麻雀。红腹锦鸡分布在青海、甘肃、陕西、四川、贵州等省,栖息在海拔6001800米的多岩山坡,活动于竹灌丛地带。它们主要以蕨类、麦叶、草籽、大豆等为食,我老家的山里应该不显见,但我最早见到雄锦鸡是在动物园的围栏里。天水的公园以前只有猴子和锦鸡两个品种,也引得我们去看热闹。红腹锦鸡又叫金鸡;属鸟纲鸡形目、雉科、锦鸡属,是雉类中最为美丽漂亮的鸟类,也是我国独有的珍贵品种。
从网上查知,“锦鸡素来被人们视为名贵山珍,具有较高观赏和食用价值。经过多年的研究与驯化,锦鸡已实现了人工饲养及其繁衍,成为我国特有的,驰名于世的观赏珍禽,又是难得的山珍野味,普受人们喜爱。国内市场少有上市,沿海城市每只商品锦鸡价达150300元,而将锦鸡加工成标本后,市场售价每只达1000元,因此发展锦鸡养殖,填补市场空白,将是珍禽养殖业中又一新项目。”据说“锦鸡肉质鲜美,全身可药用,能止血解毒,主治血痔、痈疮、肿毒等”。
我看着两只无辜的锦鸡,倒真想把它们留下,做成标本永久观赏,无奈没有条件。我妈和姐姐人手一只,在厨房一点一点褪掉羽毛,我不忍在旁边看两个美丽的身躯如何在乱飞的羽毛中变成干瘦的肉体。估计它们倒在枪下已经有些时间了,我妈拔毛时小心翼翼,但也扯掉了好几处肉皮,真是惨不忍睹,还散发出阵阵臭味。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开膛破肚收拾的,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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