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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洞-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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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联播的聂大海有些惊讶地看着陆伯龄,“看你慌慌张张的,咋啦?有庞天岳行踪的消息吗?”
“说是去下边布置打拐工作去了。”陆伯龄在聂大海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喘着粗气说:“可聂书记,还有件大事,汪公来天都了!”
聂大海用遥控器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小,“汪公是谁?他是干什么的?”
“珠城的律师,来为刘振汉辩护!”陆伯龄抹抹脸上的汗,音调依然显得粗重。
“咳,不就是个律师么,把你紧张成这样!”聂大海面部紧绷的
肌肉松弛下来,对着卧室喊道:“老冯,伯龄来了,把冰箱里的西瓜拿出来给他解解渴。”
冯月梅答应一声从卧室里走出,满面笑容地同陆伯龄打了个招呼,从冰箱里取出切好的西瓜,放在陆伯龄手里,亲热地说:“伯龄,快吃吧,到这儿就跟自家一样,别客气。你们谈事吧,需要什么喊我一声!”
陆伯龄看着冯月梅走进内室,把咬了一口的西瓜放在茶几上的果盘里,“聂书记,原来你不知道汪公?他可不是一般的律师呀!”
聂大海“哦”了一声,“这个姓汪的有哪些不一般的地方?”
“他不仅以专门代理大案难案疑案著称,而且对冤假错案有特别的兴趣,他还是全国人大代表!”
聂大海听到这些,不能不认真起来。他关掉电视,把躺椅调高,直起了腰,“你详细给我讲讲他的情况。”
陆伯龄清清嗓子说道:“他是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首批获得律师资格的人,也是第一位当选为全国人大代表的律师。在人代会上他出尽了风头,海内外所有关心这次会议的报刊都在显著的位置报道了他。在人大闭幕会上的七次即席发言中,他一个人就占了四次,有几句话几乎是在高声呼喊。”
聂大海睁大眼睛,“几句什么话?”
陆伯龄压低嗓门,“民大还是官大?法大还是权大?我们的口号应该是人民万岁,宪法神圣,一切权力归人民……”
聂大海坐的躺椅发出“吱吱”的响声。
陆伯龄斜眼看看聂大海愈来愈阴沉的脸,不知自己是否还应该说下去。
“你接着讲!”聂大海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
“他常把白居易的诗我有鄙介性,好刚不好柔,勿轻直折剑,犹胜曲金钩挂在嘴边,自诩为血性律师。有人问他何谓血性,他解释道,阳刚正直的气质也。他说,近代资产阶级学者梁启超在他的政论中说过血性者,人类之所以生,世界之所以立也,无血性则是无人类无世界也,人生于天地之间,各有责任,一国之人各自放弃责任,则国必亡……”
“伯龄,这个汪公的确是来者不善,你是怎么打算的?”聂大海探了探身问。
陆伯龄凝神考虑了一会,说道:“我觉得最要紧的是尽快对刘振汉起诉判决,时间拖得越久,就会越麻烦。再说,也有个期限问题。其次是尽量把证据再搜集齐全一些,汪公是久经沙场很不好对付的,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抠出什么漏洞来!”
“嗯,你考虑得很全面。”聂大海双手使劲一撑躺椅站起来,在客厅里踱了一圈,然后站在陆伯龄面前,“法院检察院我来催他们,补充证据的事就由你办吧。看守所是不是能动员一下。多几个作证的。王明那里你再争取争取,可以跟他讲明,只要他能检举刘振汉,可以免除对他的处理,否则,刘振汉就是他的镜子。”说到这儿,他弯腰拿起茶几上的西瓜,递到陆伯龄手里。“现在形势对我们还是有利的,庞天岳极有可能在玩什么鬼花样,但他已是孤掌难鸣。
对汪公也不要太怯他。这里毕竟是我们的一亩三分地,他闹腾不出什么大浪花来。对他不妨先礼后兵,你以政法委的名义请他吃个饭,先摸摸他的底。”
陆伯龄一边啃着西瓜,一边频频点头。

海边。废旧的工棚里。聂明宇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走了进来,聂明宇的走路姿势很特别,他喜欢背着手,上身挺得很直,但是头微微低垂着,似乎永远在凝神思考着什么问题……
几个马仔纷纷退在一旁,他们对聂明宇有一种敬畏的感觉。
聂明宇微微点点头,马仔们退去的一瞬间,他在角落里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贺丹丹。她被绑着,脖子上有一道血痕,白皙的脸上是一道道污痕,眼睛都哭红了……
而贺清明则绑在贺丹丹旁边的柱子上。他眼睛中喷出怒火:
“聂明宇,我跟你拚命,天都市别人怕你我不怕……
几个马仔把贺清明死死地按住。
聂明宇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指着贺丹丹:“这是怎么回事?”肖云柱愣了:“这……这丫头不听话。”
聂明宇慢慢走到贺丹丹身旁,贺丹丹惊恐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贺清明吼着:“你想对我女儿怎么样?你要杀就杀我吧,她还是个孩子呀……”
聂明宇伸手解开贺丹丹身上的绳子,然后又把贺清明身上的绳子解开,贺清明搂住自己的女儿,吃惊地看着聂明宇。
聂明宇把手收了回来,站直身体,语调冷冷地问:“是谁干的?”
阿三看了肖云柱一眼,上前一步,“是我!”
肖云柱忙解释:“是我……”
“到底是谁干的?”聂明宇的声音突然提高,他的声音里压抑着巨大的愤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孕育着炙热的岩浆。
“是我……”肖云柱喃喃地,聂明宇慢慢走到肖云柱面前,他凝视着肖云柱,狠狠地甩了他两个嘴巴。肖云柱惊愕地捂住了脸。
聂明宇和颜悦色地看看贺清明和贺丹丹:“贺处长,这几个人原来都是跟着张峰干事的,所以,一身的毛病。希望你能原谅他们。我请你过来,不过是想告诉你,去英国看病的事情已经办好了。那边伦敦医学院的教授说,像丹丹这样的病人,在他们那里,一年就可以完全治愈。如果丹丹愿意的话,可以立即去英国大使馆签证,一周内就可以去英国了。我太太可以陪丹丹一起去。”
丹丹吃惊地看着聂明宇:“这是真的吗?”
聂明宇点点头:“我从来没有要伤害你父亲的意思。相信我,丹丹。你看,这是你的护照。”
聂明宇从口袋中拿出护照交给丹丹,丹丹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这份是医学院来的邀请函,我们和英国使馆有很好的关系,签证明天就可以去办……你看呢?”聂明宇盯着贺清明。
贺丹丹激动地摇着爸爸的手臂:“爸爸,爸爸,我想去英国……”
贺清明看女儿,嘴唇哆嗦着:“丹丹,丹丹……过两年再去吧……”
贺丹丹不高兴地说:“聂叔叔都安排好了,为什么过两年……
你还要我再坐两年轮椅吗?”
贺清明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重重地点点头:“好,丹丹,你去,爸爸同意你去了……”
狂喜的丹丹抱住爸爸,亲了亲他的面颊。
聂明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副书记室里,聂大海怒气冲冲地逼视着陆伯龄,郭万清胆战心惊地站在旁边陆伯龄眼睛睁得溜溜圆:“什么?庞天岳去北京了?他不是去……”
“去下边打拐是吧?”聂大海冷着脸:“那是他瞒天过海的诡计!你们居然被他骗了!今天中午,我接到了钱书记的电话,让我尽量回避刘振汉的案子,你们看,显然庞天岳是拿了黑材料去的北京!”
陆伯龄一惊:“他现在还在北京吗?”
聂大海脸色冷酷:“不,他今天一早就赶到了省公安厅,我的一个老战友给我打电话了,说省公安厅对庞天岳的汇报很重视,准备连夜召开党委会。现在,崔厅长很有可能要派员过来调查……这件事情,这两天就要定了!”
郭万清已经脸色苍白:“我说……聂书记,要不,咱们就把刘振汉放了吧……我也觉得他可能有冤屈……”
陆伯龄狠狠地瞪着郭万清:“这个时候,你还说这种话……”
聂大海道:“现在就算是错,也要错到底了!必须抓紧时间解决刘振汉的问题,不能再拖下去。只要起诉判决了,别说省公安厅,就是公安部来,也无可奈何!”
郭万清愁眉苦脸:“聂书记,检察院起诉了两次,都被法院退了卷,法院认为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我看,咱们是不是再议议……”
聂大海冷笑:“还议什么?我已经找了石院长,他已经答应我会尽快开庭!”
陆伯龄松了一口气。

刘振汉迈着沉稳的脚步走进座无虚席的法庭,走上被告席。
他神情自若,浓黑的胡须在瘦削的脸上如钢针般着。
他从容的目光巡视着旁听席。
王丽敏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面孔苍白,神情显得异常紧张。在与刘振汉目光接触的刹那间,她周身如电击般一阵颤抖,激动得几乎无法自持。刘振汉微微点了点头。她从他无声的目光里读懂了一切:思念、问候、信任,似乎还有些许的感激。
他看到了刑警支队的弟兄和局里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他看到了坐在后边不时站起向他张望的庞天岳,也是满脸胡须,但脸上却露出激奋人心的笑容。他不由得激动起来。
他还看到法庭门口有个身影晃过,似乎是蕾蕾,还有那些他虽然陌生但却都显得很关切的面孔。
他和坐在辩护人席上的汪公相视一笑,那种相互鼓励抱有必胜信心的默契是旁观者所无法窥探到的。
法庭里显得十分闷热,房顶的吊扇疯狂地旋转,发出嗡嗡地响声。
审判长宣布开庭。
坐在公诉人席上的一位年轻的检察官站起来,用不太清晰的言词和略显低沉的语调宣读起诉书,念到最后几句时才很艰涩地提高了声调:“……综上所述,被告人刘振汉的行为已构成伤害罪,触犯了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三款,特依法提起公诉,请法庭依法酌情判处。”
公诉人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如释重负地坐下,旁听席上的人交头接耳议论:“就这也能定罪,也太有点过分了吧!”“犯罪嫌疑人的指控怎么能证明他不是陷害?看守所那个姓曹的说不定是推脱责任。”
审判长用方木块敲着桌子,接连说了几声“肃静”后,宣布开始法庭调查。
刘振汉对法官的提问毫不迟疑地予以否认。王明和李冬也分别走上证人席,证明刘振汉从来没有对张峰使用刑讯逼供的手段。
曹大良终于出场了,他低垂着头,匆匆走过过道,站在证人席上。曹大良面对刘振汉咄咄逼人的目光,像站不稳似的晃了晃,头垂得更低了。法官开始提问:“你是什么时间看到被告殴打犯罪嫌疑人张峰的?”
“是在他死亡前一天下午四点多钟看到的。”
“当时有没有别的人和你在一起?”
“没有,就我一个人。”
“你是怎么看到的?”
“是从窗户看到的。”
“被告是如何殴打的?”
“他把张峰按倒在地上,拳打脚踢。”
“张峰当时是何种表现?”
“他抱着头求饶,喊爹叫娘的。”
“打了多长时间?”
“有……有十几分钟吧。”“你当时为什么不劝阻不制止?”
“我……我怕……怕得罪刘支队长。”
汪公在法官提问结束后,站了起来,他满头的白发在风扇强风的吹拂下飘动,极像一头挺立在山巅的狮子,凝止不动,两眼直视着曹大良,声若洪钟:
“请问证人,张峰被殴伤到什么程度?”
“这个……这个……被打得趴在地上不能动。”
“那张峰是谁送回号房的?”
“我……我……我忘了!”
汪公面向审判长,大声说道:“公诉人连如此简单的案情都没有调查清楚,就贸然起诉是不是太草率了?请法庭予以关注!”
坐在审判长旁边的书记员很认真地记录着。
汪公回过头来:“我还有几个问题询问证人。”
曹大良的脸上开始冒汗。
“请问证人,你在发现张峰被打得趴在地上不能动也就是生命垂危的情况下,为什么不向局领导汇报?为什么不送医院或采取其他抢救措施?”
曹大良结结巴巴,回答不出。
“再请问证人,你既然已知道张峰是被办案人殴打致死,为什么在发现张峰死后,还向值班人员和看守所的干部及武警战士询问张的死因?”
曹大良脸色蜡黄,惶恐和惊惧已在他慌乱的神情里表露无遗。
此时他连嘴也张不开了。
汪公举手:“请审判长允许我再向证人核实几个问题的细节。”
审判长:“同意。”
曹大良惊恐不安地看了看汪公。
汪公:“请问证人,张峰走出预审室的时候,你扶他了没有?”
曹大良:“没……没有,是刘支队长的人扶着张峰回去的……”汪公:“你看到张峰一瘸一拐对吗?”
曹大良点点头:“不仅仅是我,很多看守员都看见了!”
汪公出示照片:“但是,我从法医那里得到的资料是,张峰的两条腿上,并没有伤!他的致命伤是在头部,而且,法医鉴定张峰头部的钝伤足以使张峰当场毙命,他怎么可能挨打后走回房,然后半夜再死呢?”
听众席上哗然。
汪公面向审判长:“公诉人连如此简单的尸检报告都没有检查,就贸然起诉,是不是又太草率了?请法庭予以关注!”
书记员很认真地记录着。
汪公:“请问证人,据我所知,去年年初,市公安局就在预审室安装了闭路监视系统,对不对?”
曹大良点点头。
汪公:“按照要求,每次的预审都是要录像的,对不对?”
曹大良点点头。
汪公:“那么,很简单,只要把刘振汉审问张峰那天的录像拿出来便可以查清案情的真相……为什么这么重要的证据没有呈送检察部门?”
下面再次哗然,法官敲桌了:“安静,安静……”
“这……那天正好闭路系统出了故障,所以,那两天的录像都没有……”曹大良大汗淋漓。
汪公面露愤然之色:“录像系统坏了?就在刘振汉审问张峰的那天,市政法委书记陆伯龄和市局郭政委就去了你们的监控室看录像,我说的对吗?”
曹大良几乎要虚脱了:“对……对不起……我身体不好……”
曹大良晃了几晃,虚脱般瘫倒在证人席上。几名法警跑过去,把曹大良架出。
汪公待法庭平静下来,清了清嗓子,朗声地:“在法庭调查结束之前,本辩护人还有如下几个问题提请法庭查清:一是张峰的同号人犯是哪些人?为什么没有这些人犯的资料;二,根据看守所一名内部管理人员提供的情况表明,在张峰关入123号房后的当天晚上,便有一名神秘的犯罪嫌疑人也关入了同号的号房,而这名犯罪嫌疑人在张峰死后的当天下午,又被偷偷地释放了!我想请法庭调查一下这名神秘人的姓名,身份……三,从张峰的尸检报告中,发现其口腔内及嘴外部有损伤,咽喉有充血,胸腔内有粘液,说明他是被堵住嘴殴打所致,我的委托人既然是逼供,这显然和证人提供的听到张峰喊叫的说法不符合!我的问题完了!”
旁听席掌声如雷。
法官:“请辩护人作辩护发言……”
汪公眼清湿润:“诸位,我的当事人上有七十多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子,而他,为了我们的安宁,时时刻刻都要面对凶残罪犯的枪口利刃。可现在,他却要站在被告席上,接受他为之牺牲一切的法律的审判。不知诸位是否读过《门槛》这部名著,作为执法者,就像屠格涅夫笔下的女士,随时准备跨进地狱之门。而我的当事人是一位刑警,他在与妖魔鬼怪殊死搏杀的同时,也同样还要随时准备着,把高尚纯洁的灵魂,丢进溢满污浊的无底深渊之中,
承受着从肉体到精神的毁灭!每一个有良知的人都应该扪心自问,如何能无愧地面对站在被告席上,含垢忍辱刚直不阿的我的当事人,他的铮铮铁骨不应该被囚禁于冤狱中,他的一腔热血不应该冷却在被告席上!我希望人民的检察官能维护法律的神圣,有纠正错误的勇敢,不要让悲剧继续上演!”他转向审判长:“如果公诉人不撤诉,我请求法庭秉公执法,顶住压力,排除权力的干扰,公开宣布刘振汉无罪,并当庭释放,我的发言完了。”
旁听席上掀起了海啸般的欢呼声。
审判长没有再敲审判台。他那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此时也不禁露出些许激动。掌声平息之后,审判长站起作结案发言。他神态从容,语调平静,说从法庭调查已经得出了结论,刘振汉应是无罪的。但他又接着说因此案比较特殊,须经审判委员会合议后才能作出判决。最后宣布休庭。
虽然听众们等待的并不是最希望的结果,但他们从审判长的结案发言里已经得到了谁胜谁负的结论,他们不相信真有人敢逆人心而动,逆法律而行!

聂大海脸色阴沉,在办公室里围着沙发转圈子。陆伯龄站在旁边沮丧地直叹气。
“这就是你说的没有问题?你就是这样安排的?”聂大海愤愤地质问着陆伯龄。
“这个审判长太胆大了,竟然敢违背领导的指示临时变卦,简直让人不敢相信。”陆伯龄两眼发直。
聂大海以教训的口吻道:“这就是我常提醒你的,阴沟里翻船。
现在,我们陷人如此被动的局面中,你说该怎么办吧?”
陆伯龄眨眨眼睛:“这个审判长还算聪明,没把事情做绝。聂书记,你放心。只要法庭没宣判,我们就有余地。”
聂大海稍稍平定了些,在沙发上坐下,问:“石院长怎么讲?”
“他说马上采取补救措施,问判决的事能不能缓几天,走走过场。”
“两天!只能给他两天时间!”聂大海用不容商量的口吻,“你马上去找他,就说我讲的。等省里一来人,就全完了!”
陆伯龄点点头说:“我明白。我这就去找老石谈。”说完,匆匆走了出去。
聂大海双手抱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两天过去了,刘振汉一直没有等来那一纸宣告他无罪的判决书。但他坚信,法律会以事实为根据还他的清白,为他正名。坐在号房里的铁床上,他开始思索出去之后如何攻下聂明宇这个堡垒。
有人轻轻敲了几下铁门,刘振汉抬脸望去,一个看守民警从铁门上方的望风孔里丢进一个折叠起来的纸片。自从他们了解开庭的情况后,便弄清了刘振汉蒙冤受屈的真相,对他的监管就放松了。
刘振汉拾起纸片,展开一看,是王丽敏熟悉的字迹:
振汉:
亮亮很想你,我已经告诉他你就要回家了,这两天他就老是坐在门口等你,说要带你去理发去洗澡,闹着叫我去买肉,说要亲手包饺子给你吃。
振汉,有件事我不能不告诉你,我之所以给你写这个条子,就是让你回家时有个心理准备。娘从乡下来了,她老人家已经知道了。你想想,一开庭,就都传开了,没法瞒得住她。
娘来了后,只是一个劲地叹气,楼着亮亮流眼泪。她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我有时半夜起来看她,她还在抱着你跟明宇合影的大镜框摸来摸去。我劝她安慰她,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明
宇犯法了,聂叔和冯姨护着他,你是刑警支队长,又不能把法给卖了,所以,才闹成这样子。可娘不禁劝,我说着说着,她又流起了眼泪。
振汉啊,我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我就怕娘的身子骨撑不下去。你快点回来吧,咱俩一块好好给娘宽宽心,她这么大岁数了,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前天开庭,公理自在人心,你
也全都看到了,谁好谁孬,老百姓心里亮得很。我以前错怪了你,你一被抓走,我就什么都想清楚了,聂叔他们虽然为了儿子心里也很苦,但也不能一点道理不讲,一点法律不顾,使用这种狠毒的手段。别说你是我丈夫他们对你这样我想不通,就是别的民警受到这样整治,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跟他们聂家一刀两断!
振汉,快点回来吧,我也很想你!
丽敏字
刘振汉看着王丽敏的信,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娘终于知道了这件事。虽然他心里很清楚娘早晚都会知道,但他此时此刻心里还是像被扎了一刀般一阵剧痛。他知道娘在想些什么。她是无法把善与恶、美与丑这些截然相反的概念统一到聂明宇身上。所以,她那颗真诚慈善的心灵才如此地备受折磨。当那种在她心目中最美好的事物诸如关心爱护帮助他人和世上最珍贵的东西诸如友谊情义爱心被无情地摧毁时,娘的精神支柱就有可能轰然倒塌。
霎时,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外望去,目光越过铁门,越过高墙和高墙上的电网,穿过熟悉的家门,看到了正在暗自垂泪的老母亲。于是,渴盼尽快回家的愿望便无法抑制地急切起来。
突然,“哐当”一声,厚重的铁门被猛地打开了,刺眼的阳光一下子倾泻到他脸上,晃得他眼睛一阵发花。
他定了定神,这才看清站在面前的是两位身着制服的法官。
他的心里一阵激动,自由就要来临了!
刘振汉整整衣服,站了起来。
法官面无表情地宣读判决书:“刘振汉,男,天都市巴里县人……经审判委员会合议决定,以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如不服本判决,可于十日内上诉至……”
刘振汉如遭当头一棒般呆住了,他已听不清后边的宣判词,大脑里一片空白,只有法官头顶的国徽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亮闪闪的太阳悬挂在空中,灿烂的光芒犹如千万条银色的小蛇,在他面前蹿动着……
第二十五章

天都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汪公前来向庞天岳告别。全国人大即将在北京召开代表大会,他接到通知,即日赴会。
庞天岳面色凝重地说:“你在这种时候离开天都,虽然不太合适,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希望你能继续关注刘振汉一案。”
汪公怅然地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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