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无爱记-第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菀的性格里有太多她所不具有的东西。菀是热情的,她是冷淡的,菀是狡黠的,她是坦白的,菀是随机应变的,她是不谙世事的。她羡慕菀具备如此之多适合社会的特点,但她却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自己。菀无论如何都能适应这油滑的社会,她感慨地想,不知是羡慕还是忌妒,或者,还有隐约的不以为然。

来吧,来吧。菀转了两圈,又跳到了沙发上,咱们去看演出,要不,带啤酒一起去?啤酒是一只来自酒吧的猫呢。重回旧地一游,多有意思。她的目光四处搜索啤酒,试图再次调戏它,不过看见它在吃鱼还是作罢了,又看着四月,嗯,怎么样?

啤酒吧。这个地方四月曾路过许多次,但从来没有进去过,虽然很久前,她便有心要去玩。四月太习惯于蜗居家里,将世界都隔在自己之外。这就是她的生活态度,世界在自己之外,自己在世界之外。她永远都会是个局外人,与周围的喧哗、骚动、快乐都全无关系,格格不入。这种强烈的排斥与被排斥让她时时陷入忐忑不安,除了能自然地和菀或璀在一起,她似乎都极轻易地陷入那种局促不安、手足无措的被动情绪之中,觉得在这世界上进行的一切事,事后面的一切人,都是与自己全无关系的。

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她不知如何去改变,让自己成为世界的一部分。她觉得世界只是她眼中的一个极小部分,仅此而已。她是巨大而苍白的,世界只是这巨大和苍白里的微粒。她无法让微粒扩张到能够包纳巨大和苍白的地步。

商场拐弯处是一个极为阴暗的酒吧。她站在手扶电梯上慢慢地下去。

一排排深灰色的桌椅前坐满了人,一张张漠不相关的脸,或者欢笑,或者毫无表情。借着楼上餐厅的灯光,能清晰地看见巨大的大理石地面反射出来的稀薄影像。两面的墙上挂着种种照片,女人血红的唇,一朵鲜红而又透明的花朵覆盖在绝望的黑眼睛上,一只涂着绿色指甲油的手,光洁的小腿处裹缠着一条黑色花纹的丝袜,滑爽的背部上一条长长的青蛇,等等等等。她沿途漫不经心地看着,打发掉在路途中总纠缠不休的无所事事,直到在角落里坐下才将目光收回来,看着菀。

看着菀,她突然发觉,这些极为妖艳的照片,拼凑起来,便是她面前的这位女友。菀平日便是如此,涂着黑色的唇膏,绿色的指甲油,细长的眉线略带棕色,衣裳不是雪亮的紫色便是郁郁的黑色,略带几分休闲的贴身裁剪款式。在学校时,菀便享有女妖的美名,妖菀,和她的名字姚菀发音近似。她时常是喜欢菀的这种风格的,大胆而娇艳,触目惊心,这种美丽只属于不在乎别人目光的特别女子。她没有如此胆量,或者,是因为她也太过懒惰了,从不肯为了修饰自己而多花三分钟的时间。

#炫#菀将啤酒抱到桌上,摸了摸它毛茸茸的下巴。啤酒乖巧地蹲在桌子上,舔了舔自己的小腿,平静地看着她,一种安然的目光,全然没有在意轰鸣般的音乐。

#书#菀的目光停在舞台上。四月沿着她的目光,转过脸去看那支乐队。她已经看不出这些乐队都有什么区别了,都是穿着宽松T恤,用力地弹奏,直到最终砸烂乐器。声嘶力竭叫嚣,不得志的咆哮,无可追求的哭号。这些都是生活的常态,需找到一种出口来狂怒地排泄,否则就奄奄一息地隐忍着死去。前一种是菀,后一种是她。

#网#前面座位上站起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年轻男子,直直地朝她们这桌走过来,脸上还带着微弱的笑意。

菀朝边上挪了一下,嗯,我的朋友,也是个歌手,等会儿他也要演出的。四月并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但是凭着她的姿势和口型,她明白了菀认识这个年轻男子。或者,他是菀的新男友。

菀总是不断地换男友,甚至比换衣服还要勤。四月常常觉得她完全不能明白菀,倘若这样换下去,阅人无数,要是她,早就对这天下的男人都厌倦了。这就是视野开阔的好处,令人什么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什么都不会留在心上。

可是,菀却似乎仍然对此兴趣高昂,她就是喜欢用不同的男人来补充她的生活,毫不厌倦。

意识到将有个陌生人加入她们,四月顿时变得尴尬起来,她用手搭住啤酒的小爪子,无意识地摸它短短的毛,沉默不语。或者等一会儿,等他们谈一会儿自己便可以告辞,让他们自己度过这个晚上去罢。

四月不喜欢和陌生人坐在一起打发时间。太过无聊,无话可说,却必须要说些什么,这种感觉比吃鱼时鱼刺卡住喉咙还要难受。她浑身都跟着紧张起来,背不自觉地挺直了,手指不停地摸啤酒新长出来的爪子,尖尖的,却是软弱的。

啤酒最初到她家的时候,爪子也是被人剪过的,硬而钝,仿佛一根根细细的火柴梗子,但现在,它的爪子已经长好了,加上平时它在她的沙发上日日磨炼,已经尖锐得足以撕烂她的沙发套了。

那男人走到她们面前,略弯了弯腰,向她示意,便在菀旁边坐下,你好。

她笑笑,没有吭声。沉默的笑容已经足够表示友好了,无须浪费自己的言语。无话可说。

啤酒站了起来,围着黑啤瓶子转了几圈,然后走到他面前,仰着脸望他,仿佛早已经认识他的模样。男人伸出手来摸它的脑袋,它却以从未有过的敏锐态度闪避,一脚踩在他面前的小碟子里,将里面的烟灰全碰到了他裤子上,烟灰缸的颠覆导致啤酒更加的不安,它飞快地逃窜,一头撞倒了男人面前的杯子,里面的啤酒无声地奔涌出来,往男人的裤腿上迅速逃亡。

在菀的狂笑中,她慌乱地拽住啤酒,将它抱在怀里,站起身子尴尬地问男人,没事儿吧?

男人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了起来,双手高举做投降状,唉呀呀,啤酒!我的天,烟头还没有灭呢!他伸脚踩掉在地上的烟头,然后双手用力拍裤子上的烟灰,结果啤酒掺着烟灰,拍出一片混沌的灰色来,再也拍不干净了。男人费了半天劲,还是毫无用处,他懊恼地苦笑,看着四月,这只猫不大喜欢我。

四月尴尬得说不出话来,抱着啤酒便往门外走。啤酒在她怀里,眼睛却依然执着地望着那个男人,一往情深。它小小的三角脑袋在她的胳膊肘轻轻地摩擦,仿佛有所留恋般伸出红红的舌头,舔舔嘴唇。也不知道是想吃掉这个男人,还是想喝啤酒。四月逃跑般快步踏上电梯,突然看见乐队的主唱跳下舞台,拥抱台下的一个男人,他们一起激愤地吼叫起来,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好像有谁拿他们怎么样了。四月抱着猫想,其实,谁都不知道怎么样。正因为如此,所以,谁都没法怎么样。她吻了吻啤酒的胡子,顺着电梯走出大门。

啤酒吧的大门口拐一个弯,便是湖。沿着湖一直走,很快就会到家了。四月抱着啤酒,另一只手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烟,点上,慢慢地往下走。路可以漫长,可以短促,看她想怎么走。

水边的风很大,把她的头发掀得翻飞不止,啤酒安静地卧在她的臂弯,看着在夜色下泛起黑色波纹的湖面,身上的黑毛也不停地抖动。它渐渐地闭上了眼睛,好像要入睡了。四月把它抱紧了,怕它被风吹得冷。一只虚弱的猫,总是需要无尽的爱。四月的爱很多,没有地方可以寄存。

她突然听见鱼跳出水面的砸水声,〃哗、啪〃,然后,迅即消失,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仿佛刚才就没有过尖厉地打断。她停下脚步,将啤酒放在粗大的护栏上,看着它睁开眼睛,恢复了惰怠,完全丧失了刚才的敏锐。她俯下身子吻吻它,想吃鱼吗?

水面上的风都散出一股腥腥的鱼和水草味道,空气湿润而沉重。啤酒不安地挪了一步,犹豫地站住,看着底下幽深的湖面发呆,然后又回过头望着她,眼神安静而又警觉,喵,喵。然后,回过头依偎在她胳膊上,仰着脑袋蹲下了。

它不喜欢湖水。它喜欢酒吧。这是一只生长于酒吧的猫。四月想着,摸了摸它瘦小的脑袋,感觉到它的耳朵在不停地颤抖,仿佛有声音唤起了它的注意。她回过头,看见璀正朝她走过来,脸上绽满了笑容。

不停地打断与阻隔,没有什么可以被安排,没有什么不会被扰乱。她想着,对着璀画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她的笑总是刻意的。但她的刻意总被她安排得完美,不为人知,除非她希望他们能看出她的刻意来。

啤酒在她怀里抖动,仿佛毛发上沾染了不干净的气体。

十六死猪,不是死人

电梯门一开,便看见疙瘩那张滑稽的脸,古怪的笑意浮在眼里,他将电话塞进上衣口袋里,抬起眼睛看见她,嗯,正好,咱们一起,别出来了。

她又往后退,退到了电梯的角落里,疙瘩迈着他一贯的大步子走进来,按了一个键,电梯便一直往上升,一直没有停下的迹象。

四月探头看看,〃9〃字亮着。

她听见疙瘩在身旁发出奇怪的笑声,转脸看他,发现他一脸的不屑,你不是没有好奇心吗?其实,像每个中国人一样,你有充分的好奇心。

四月有些诧异,但她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扬扬眉毛,没有说话。或者她应该说点什么,她觉得理应如此。可是这样的话,她无以回答。

告诉他中国人没有好奇心,还是说她的确像抑或是不像中国人?这种无聊的话不言自明。他本来就该明白,她百分之一百的具有中国血统,像每一个纯正的中国人一样。

他说的是废话,那么,她所能回答的也只是废话。想到这里,她便不觉得需要说什么了。但是她还是看他,他是应该知道她眼光的意味的。至少,他得知道他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嗯哼。他不自然地将脸调转到一边,仅仅约莫一秒的时间,他又转过了脸看她,对不起。

她依然沉默,只是将目光收回了,注视着电梯门。他又开口了,对不起。我只是有点生气。

她依然沉默。对冒犯的最好还击,就是不屑的沉默。

疙瘩有些尴尬,脸涨红了,语气开始暴烈,你们中国人!总是有太强的好奇心!知道吗?我刚刚听说,到处都在传说,斯威克先生撞死了一个人,赔了三千块钱人民币。哪里有这种事情?这是诽谤!这是污蔑!这是造谣!

她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他,继续听他说,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噢,我不是说你!他的面部因为激动而使苍白消退,整个面部都被涌动的血液占据。似乎这还不够,他冲动得双手开始乱挥,几乎要把指尖戳到她脸上来,我告诉你!这不是事实!那天我和他在一起,我们撞死的是一头肥猪!立刻出来一大群农民,也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我们,叫我们掏钱。我们没有翻译,只好一张张地往外掏,直到赔了三千块钱,他们才满意,我们才脱身。我告诉你,我真觉得奇怪,中国人好像天生对别人的私生活极感兴趣!他们守在我们公寓门口看我们带不带姑娘进门,买一个VCD机,第二天就有人说我们看色情片。什么都要传,越传越假!拜托,我们都是成年人了!用不着你们管!有点头脑好不好?

他越说越激动,把四月逼到了角落里,拳头都快砸到她的脸上了,我快受不了啦!这个鬼地方!我恨这个地方!正在这时,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疙瘩愣了愣,突然发觉自己的失态,收回拳头看了她一眼,冷淡地说,对不起。转身大步地走了出去。

四月也跟着出了电梯门,看着他的侧影,突然就有点同情,我听说过了,真抱歉。

你听说了?撞死一个人的伟大故事?噢,你一定是公司里最后一个知道的。疙瘩回过头,耸耸肩看她,他脸上的血色已经淡了许多,只剩下了些许淡红的波浪,皱皱眉头,那张孩子脸突然舒展开,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太可笑了。喏,你也听说了。那么,就没人不知道啦!可算是出名了!

四月笑笑,注视着他皱成一条细缝的淡蓝色眼睛,算啦,别生气了。

她突然觉得开心了许多,原来这不过是个虚假流传的误会罢了。她的笑纹越发地深,从背后看着他脑后随着脚步颤动的金棕色头发。原来这个粗心的男人也有几分可爱之处,虽然他时常毫无理由地吼叫,动不动就发火,开关门时从不顾及身后的人进出,为人就像一个难缠也难解的疙瘩。但是,这种脾气,也是他直爽的一种。

直爽常常直达粗暴。她想。

十七也许是最后一次旅程

【疙瘩】:她低垂的眼里竟然满是惊慌。Tobekindtoyourself。Thatisthewayweexist。 ………疙瘩的信

疙瘩得意洋洋地将车门打开,看着已经在车里坐定的四月,嗯哼。他扬扬下巴,满心地欢喜与柔软。

四月莫名其妙地侧过脸,看看他,也扬了扬眉毛,算是打招呼。她显然没有领悟到他快乐的真意,眼里带了一丝惊讶的困惑。

她当然不会明白。疙瘩得意地想,发动了车子。她不会知道,自己为了能够将她带出去一起出差,争取那几张来回的飞机票,费了多少的口舌,一张破报告上面签了多少的垃圾签名,才算得到了这次机会。

当然,他绝不会告诉她的,这件事,只能是个秘密。

他快乐地吹口哨,问,你想听什么音乐?

许茹芸。她说。

什么玩意儿?中国的?我听不懂。他乐呵呵地瞅着她,心情出奇的好,竟然有了些对中国本地文化的耐心,换一个吧,中国人的也行,得唱英文歌。

那么,随便吧,你喜欢什么听什么。她注视着道路前方,表情萎靡,好像有些意,不想跟他聊下去了。

也是,才六点多钟,平时这时候,大家都还在睡觉呢。他随手放了盘CD,不想让她睡觉,就继续和她聊天,那么,为什么那么喜欢那个歌手?很好听?

嗯,不知道。这个问题似乎使她为难,她茫然地看着他,我只是想听听,昨天发现这个歌手长得很像我的好朋友,尤其是那头黄头发。她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关系很好。

好朋友,大学同学,哦,明白了,你的同性恋朋友。他微微一笑,俏皮地笑,你应该听听男歌手的歌。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望着前方略微抬了抬眉毛,笑了。

他看看她,也别过脸不再说话了。也许他的话的确有几分可笑,呵呵,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声跟着音乐唱歌,Notinggonnachangemyloveforyou。这首歌的调子轻快,容易上口,也是他为数极少能唱全的歌之一,虽然难免走调。平时他要唱歌,维罗总是尖声怪叫,笑得东倒西歪。但是,他又看了看四月,她竟然对他走调的歌毫无反应,只是注视着前方,一脸茫然,思维早就不知道走得多远了。

前方的路面有一摊血迹。鲜亮夺目。他立刻住口,将车速放慢,巨大的车身慢慢逼近那摊惨烈的血迹,血色却越发地被太阳照得发白,淡了下来。

他并没有提醒她注意。他也并不希望她注意到那摊残酷肮脏的血。但是,她已经注意到了。她突然坐直了身体,两眼盯着那摊血迹。

车子从血迹旁边绕开,驶过,两人都没有说话。

前面有一条白色的狗。躺在路中间,身体已经被前面驶过的车辆压得扁平,身上的白毛掺杂了已经变得灰暗的血迹,身体仿佛是一张肮脏的毛皮,平展地铺在路面上。

他将车缓缓地停在路边,就在这一瞬间,身后的车又已经从狗的身上轧过,飞驰而去。狗身轻轻地跳动,弹起,然后又安静地趴回了冰冷的路面上,再无声息,只有被扬起的灰尘又飘浮着落下,洒在它的身体上。

四月一直盯着看这只已经死去的狗。疙瘩同样也在注视着这条狗。他们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坐在车里,谁也没有说话,更没有动。

疙瘩惊讶而又痛心地注意到,四月几乎是毫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具已经不再有生命力的躯体被行过的车践踏,摧残,毫无生机地跳动。

他的心底仿佛在燃烧一般怒火汹涌,热辣辣的东西一直在往喉咙口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小瞧了她的冷漠,这种冷漠他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他觉得她几乎是残酷,麻木而又残酷,就这样看着一切发生。面无表情,仿佛一切都正常无比。而他,还曾觉得这是她身上的特点,她美丽的特别之处。

他的手开始冰冷,身体也颤抖了起来。他的脸越涨越红,越发地觉得不能承受这种对尊严的藐视。他忍无可忍地跳了出来,重重地甩上车门,冲到路中间,立刻将狗的尸体抱了起来,回过头往路边走,心里仿佛有飓风在咆哮,把灰尘全堵在了他的喉咙口。他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他已经不愿意去注意四月了,他怕这种注意会伤害自己。这种想法使他痛苦。他抬起眼睛,怀着最后的希望看看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气。

四月的目光略微有些柔软了,她仰着脸望着他,然后突兀地掩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他也转过脸,将狗抱到路旁,用杂草将它的身体稍加覆盖,便赶紧上了车重新发动。他们此行要去搭飞机,没有太多时间耗在路上。他甚至想,回来的时候,路过时,还要看看它,或者,帮它挖个坟埋了。它的身体也需要尊重。他这么想。

已经出城了,而四月却一直一言不发,她没有提起那只狗,也没有提起他将狗抱到路边这件事。她对此似乎完全没有留心。但是他知道,这并不是真的。他真切地记得她刚才掩上眼睛的那个动作,触动,抑或是悲伤?他并不明白。只是觉得,她仿佛受到了震动。

他实在太渴望了解她的漠然下掩藏着什么,她有什么样的看法,为什么会表现出如此的冷静与淡漠。同时,他的愤怒也没有完全消退。

他愤怒于她的漠不关心。他不敢相信,一个人的心要冷到何种程度才能对这样残酷的蔑视无动于衷。她缘何能做到这样的无动于衷。

怎么?他的眼角发现她的双手再一次掩住了脸,不由退缩了愤怒,将关切放在眼里,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她冷静地放下手来,转过脸看他,你有没有想过,这也许也是我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旅程?

他几乎是给她吓坏了,睁大眼睛惊讶地望着她。他从来都不是喜欢想着死亡的人,他甚至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和家人都会万寿无疆。死亡太过遥远太过悲伤,疙瘩不喜欢这样。任何悲伤的事情,不到眼前,他是绝不会愿意去面对的。谈这些为时过早。她还那么年轻,比他年轻,脸上光洁白嫩,连颗斑点也没有。她比他更不应该想到死亡,哪怕是刚刚目睹了生命的丧失,也不该这样。

几秒钟的时间,他的头脑已经百转千,将刚才的不快完全忘却,眼里只有她冷淡的眼睛,和她刚刚说出的骇人听闻的问话。可是,这几秒钟过了,他便立时清醒了起来,转眼去看面前的路,试图掩饰自己的震惊与苦痛。疯子,你为什么这么说?

迟早都是要死的,作好准备,不做好准备,都是这样。她几乎是急促地说完了这句话,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死后的践踏又算什么?死前也一样被践踏。

什么意思?他有些不解,或者说,他明白了,但是,他并不想明白。他仍然注视着前方,耳朵敏感地竖了起来,迫切地想捕捉到她的每一个词。他以前没有想过,原来她说的每一个字都会像生冷的砖头,砸得他的脑袋嗡嗡地响,完全丧失了反应能力。

我是说,有时我不在乎对肉体的践踏,虽然这很残忍。因为活着时也在被更加残酷地践踏,被生活本身践踏,被自己感受到的粗暴和残酷践踏。她一字一顿地说,目光里含了些刻意轻松的笑意,话却毫无遮拦地暴露着她的沉重,相比之下,我觉得,死后对身体的践踏,并不算什么。

你对生活很不满意?他侧了侧脸,但并没有看她。车子正要拐弯,然后,前面不远就是一个收费站,他将车速放慢,几乎是在滑行,慢慢地往前驶去。心仿佛在下沉,有些疼痛。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实在是非常不喜欢。他喜欢阳光。维罗就是这样,像阳光一样温暖,永远开心而热闹的维罗,一个人可以有十个人的热闹。

而四月却总使他感觉寒冷。

没什么。她突然变得警觉起来,不自觉地挺直身子,两只手习惯性地又开始互相交缠撕扯,没什么,很好,一切都好。

听着。他此时摇下车窗,将钱递给收费员,用蹩脚的中文催促那个手脚慢吞吞的男人,好啦,好啦,快点吧。然后又转过脸来盯着她,如果你觉得受到践踏,惟一要做的事情是反抗。OK?

她几乎要笑出声的模样,极为滑稽地瞅了他一眼,OK。我知道了。她故意拖长了语调,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了,你不懂。

我不懂什么?拜托。他将车窗摇回去,迅速地滑出了收费站,驶上了高速公路,你不会懂得比我多,我有生活经验,比你年长,可以给你忠告,如果你愿意的话。亲爱的朋友。他重重地强调着最后几个字,扫了她一眼。

她的脸依然极为平静,刚才的笑意还没有完全消散,眉眼间还有些细细的波纹在荡漾。

他忍不住又瞅了她一眼,用鼻子哼了一声,颇为怪罪地问,怎么?没话可说?

你想让我说什么?她的手不断交缠,仿佛极为紧张不安,但是神情却冷静,而且冷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1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