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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堂 作者:高和-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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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轱辘这段时间净熬自己那点烦心事了,哪里顾得上管别人的事,听到惊叹号也遇到了麻烦,有了五十步笑百步的机会,心里忽忽悠悠地有了点快意:“你怎么了?贪污、盗窃还是嫖娼了?”
惊叹号说:“我靠,别说那么难听,小小不然随地大小便的事儿谁能没有?可那也不至于笨蛋到让人家抓住。至于贪污盗窃嘛,我还真没有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子。你听我说啊,前段时间,我们车队可是出大事了……”接下来把他们车队出的那些事儿原原本本地给车轱辘讲述了一遍。
车轱辘半开玩笑地说:“怎么回事?你真的没有吃回扣啊?”
惊叹号拍打着干巴巴的鸡胸脯说:“我如果吃了回扣,能对得起我的老上司黄书记吗?黄书记在铜州的时候对我说过无数遍,只要进了政府大院,就别老瞅着院外面的百万富翁眼馋,其实进了政府大院比百万富翁更保险,活得更自在,为什么?看着每个月拿那几个有数的工资一把就攥没了,可是安稳、可靠,可以一直拿到死。别看百万富翁吃香的喝辣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成了穷光蛋跳楼自杀。如果想当百万富翁,就别进政府大院,进了政府大院还想着当百万富翁,别说这几个有数的工资拿不了多久,弄不好连命都得搭上。黄书记的谆谆教导我是牢牢记在心里啊。这一回我可品尝到了清廉的滋味,真好啊。事情出了,车队的维修店又是我定的,当时说啥的没有?人人都觉得我肯定从那家修理厂吃了不知道多少好处。那个时候我心里一点儿也不慌,反而希望赶紧调查,为什么?这就叫没吃冷年糕,不怕肚子疼。你想想,如果我真的从那家修理厂吃了好处,我现在是什么结果?现在呢,我说话谁敢不服?干什么事都理直气壮,腰杆挺得比电线杆子还直溜,多爽啊,我靠,真他妈爽透了。”
车轱辘酸溜溜地讥讽他:“咋地,市里把你树成廉洁自律的标兵了?”
惊叹号说:“那倒没有,不过话说回来,人啊,真的要知道什么事情能干,什么事情不能干。就拿你说吧,我实在想不通,你好好的副局长当着,你老要开那个破车干吗?看看满大街的老百姓,有几个日子能跟你比?真爱开车就当司机去,又要当官又要开车,人家又不让你开,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嘛。再退一万步说,实在爱车,狠狠心买一台,油啊什么的也用不着你自己掏腰包,谁也说不出什么大毛病来,比那些自己买车养车的老百姓还是强百倍。你看看现在闹的,整天像做噩梦似的,活得多累。”
车轱辘心烦,让他说得更烦,抓起桌上的啤酒瓶子咕嘟嘟灌了一气:“你真他妈的站着说话要不疼,我这么点事儿算个啥?比起那些狠捞猛捞的贪官污吏来我就够优秀了。算我倒霉,真应了那句话了,点子背的时候放个屁都砸后脚跟,喝口凉水都能塞牙。你要是有主意就帮我一把,没什么高招就回家睡觉去。”
惊叹号叹了一声:“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也不跟你一般见识,该做的你自然都会去做,也用不着我教你。既然你不愿意主动交代,那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跟交警队王队长穿好,该咋说咋办统一口径,这样也许能顶一阵子,要是纪委没憋劲要查你个底朝天,也不是没有过关的可能。还有,你那个司机也是个薄弱环节,该怎么做你想想,一定要封牢他的嘴,正常情况下人家肯定要维护你,维护你就是维护他自己嘛。可是如果纪委真的动了大干戈,人家能为你当殉葬品?好了,我不跟你再多说了,说多了你还烦,你慢慢喝吧,我家里还有事儿,先走一步。”说完,抓起桌布把油腻腻的嘴擦了又擦,扔下车轱辘扬长而去了。
车轱辘让惊叹号扔在包厢里,呆愣片刻之后觉得大伤自尊,喃喃地骂了起来:“狗屁样儿,什么东西,说到底不就是个车夫吗?装得跟市委书记似的,什么东西嘛,今后他妈的我再答理你我就是你孙子……”边骂边猛灌啤酒,命令服务员小姐去叫冯主管。
服务员小姐把冯主管叫来的时候,车轱辘已经喝成了一摊烂泥,身上让吐出来的污物弄得活像一个公共垃圾桶,包厢里沤烂了的食物和啤酒的味道令人作呕。服务员小姐为难地请示冯主管怎么办,冯主管捂着鼻子厌恶地说:“叫两个保安把他弄到休息室去,酒醒了埋完单再让他走。”说完急匆匆地就要离开,走到门口又想起来,回头吩咐小姐:“他酒醒了要是找我,就说我下班回家了。”
惊叹号虽然在级别上比车轱辘低了许多,可是获得别人尊重和礼遇的精神需求一点儿也不比车轱辘差,甚至比车轱辘更加强烈,因为跟车轱辘相比,他终究不过就是一个车队的队长。车轱辘觉得伤了自尊,惊叹号觉得被他伤得更严重。所以,惊叹号坐进自己车里的时候,也在喃喃地骂他:“我靠,狗屁样儿,什么东西,说到底不就是个破局长还是个副的吗?什么东西嘛,今后我他妈的再答理你我就是你孙子……”
第十六章 当官不好玩,当好官更不好玩
1
洪钟华来到了被老百姓称之为马屁滩的三顺滩,让司马达开着车绕着新开发区转了一圈之后,吩咐司马达把车停在了那块刻着“三顺滩”三个大字的花岗岩碑下面。这是一块高地,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开发区。洪钟华下车散步,看到石碑上面让他老脸丢尽的“马屁滩”三个大字已经被彻底清除掉了,“三顺滩”三个大字金光熠熠,石碑的下面四周围上了一圈栅栏,栅栏顶端镶上了尖刺,防止有人再攀爬上去搞破坏。洪钟华估计这是公安局的创意,想到自己在铜州市工作了这么多年,到头来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政绩”居然是“马屁滩”三个大字,而且这三个大字已经牢牢刻在了老百姓的心里,成为传世的笑柄,这让洪钟华黯然神伤,又啼笑皆非,还有些后悔莫及,各种情绪、各种感觉、各种念头活像夹带着暴雨的台风,在大脑里呼啸、冲撞,把大脑搅得一片狼藉,无法正常思维。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洪钟华又感到了那种锥心刺骨的隐痛,灰蒙蒙的心情无法引发登高检阅自己建设成果的潇洒和惬意,尽管那是一片生机勃勃、楼宇林立的新土地,却仍然无法让洪钟华产生哪怕一丝丝的成就感。他回到了车上,司马达马上发动汽车,扭转方向盘,向返回的路疾驶。洪钟华微感诧异,因为他并没有吩咐司马达上哪儿去,司马达的习惯是洪钟华一上车先请示上哪儿,今天这种做法有些不符合常规。蓦然间,洪钟华醒悟,今天上车后司马达自从问过那句“上哪儿”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司马达是个话少的人,但绝对不是没话的人。
“司马,有心事啊?”洪钟华问道。
司马达说:“没有啊。”
洪钟华长吁一口气说:“司马啊,你知道人跟其他动物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司马达说:“知道,人是直立行走身体无毛的哺乳动物。”
洪钟华说:“这是鲁迅说的,你还挺爱读书啊。”
司马达赧颜,这句话他并不知道是鲁迅说的,只知道是小燕说的,那天跟小燕闲聊的时候,觉得这句话觉得很精辟,就记了下来。
洪钟华接着说:“人跟其他动物最大的不同就是,其他动物依靠本能,人依靠思想。”
对洪钟华这句话,司马达并不认同,他觉得,动物到底有没有思想,只能说人不知道,而不能断定除了人别的动物就都没有思想。另外,人也不见得都有思想,大多数人还是依靠本能活着。当然,司马达绝对不会把这种不认同说出来,当面跟市委书记辩论,司马达还没傻到那个程度,也没有勇武到那个程度。司马达继续保持沉默,而洪钟华这个时候却特别需要有个人能跟他聊聊。如果这个时候司机换上了毛毛雨,洪钟华一定会很快活,可惜司马达不是一个很好的对话伙伴。
车子很快驶进了市区,洪钟华看着窗外的街景,意有所指的继续自己的话题:“因为有了思想,人就有了各种各样的内心活动,内心活动有的能够通过表情神态让别人感觉到,有的就不会让别人感觉到。”洪钟华感觉到了,司马达心里有事,所以才这么说。正说间,车被堵住了,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题,车流就像遇到了堤坝的洪水,涌在一起,动弹不得。
司马达眼见再往前面挤,很可能会进退不得,连忙扭转方向盘,把车开到了人行道上,跟着其他掉头另寻出路的车辆插进了一条岔道,插进去了才发现这是一条单向行使的路段,自己的车正在逆向行驶。道路很窄,前面的车缓缓行进,后面又有车辆跟了上来,此时想回头已经不可能了,司马达只好硬着头皮跟住前面的汽车往前闯,暗暗祈祷不要碰上警察就好。偏偏怕啥就碰上啥,快要出巷子口了,前面却来了一个警察,骑着摩托车,威风凛凛地把一串汽车按在了狭窄的巷道里。
司马达苦笑:“完了。”
洪钟华说:“看看这个警察有没有勇气处理你。”
那个警察从摩托车上下来,挨排没收驾驶员的驾照,收一台车开个小票就放行一台车,这些被收了驾照的驾驶员如果想要回驾照,就得到交警队去接受处理,交罚款,扣分,然后才能取回驾照。这是一个很精干的警察,动作规范麻利,前边十几台车的驾照很快就收完了,来到了洪钟华的车前,看到车牌,警察愣了,然后挥挥手,放行了。
洪钟华哧哧窃笑,自我解嘲:“唉!知道当市委书记的好处了吧?也可以想通为什么大家都愿意当领导了吧?”
司马达却觉得挺不是滋味的,他说不上应该为警察不敢开罚单而庆幸,还是为警察不敢开罚单而羞耻。
既然洪钟华的车放行了,后面的车警察也就不好意思再接着罚,再罚后面的驾驶员也不会答应,这是一个明智的警察,他转身骑上摩托车跑了。司马达开车上路,洪钟华又一次问他:“你今天有什么心事吗?怎么闷闷不乐的。”
司马达又一次回答:“没有,没什么事啊。”
其实司马达心里确实有事,而且不是一件事,是两件接踵而来的事,只是他不知道心里的事情能不能对洪钟华说。
前两天,市里着名的民营企业华丰集团的老板华建仁亲自打电话约司马达见面,司马达不知道这位民营老板找自己干吗,抽时间过去跟他会了一面。华丰集团是资产过亿的民营企业,经营范围扩展到了房地产、建材和宾馆酒店,在全省各地都有他们的业务。见面的时候,让司马达吃惊的是,华建仁的个头仅仅能够到司马达的肩膀头那儿,体重如果放在磅秤上称一下,可能还不到司马达的一半。司马达印象中,大富翁应该都是那种脑满肠肥、膘肥体壮的品种,万万想不到这个大名鼎鼎的华丰集团董事长居然是这种瘦小羸弱的黛玉型男人,看着他让人联想起拔光了鸡毛的瘦公鸡。
董事长华建仁没有直接说找他干吗,却东拉西扯地跟他聊起天来,询问了司马达的经历,也介绍了自己的经历。司马达由此得知,他并不是那种利用社会转轨时期出现的种种漏洞,游走于违法合法之间牟取暴利发财的土财主。他是六六年成都地质学院毕业的本科生,毕业后一直在地质勘探部门给国家找矿石,常年的野外艰苦生活把他的身体弄垮了,严重的胃溃疡让他无法继续在野外给国家效力,他曾经多次提出申请要求回到地矿局机关工作,却一直得不到批准。无可奈何,为了多活几年,他只好辞职,这一辞职,等于前半辈子白干了。辞职后,他开始经营石材和建材,积累了原始资本之后,又开始扩展经营范围,资产很快就滚雪球一样膨胀起来,现在成了省内数得着的着名民营企业家,省政协委员,市民营企业协会会长。
司马达当然明白,这位着名大老板找自己来绝对不会是没事聊天,真要聊天他也用不着找自己这样一个司机。找了个话缝儿直截了当地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儿。这位民营企业家说出来的话让司马达大吃一惊,他郑重其事地邀请司马达过来给他当“行政助理”,并且承诺如果司马达给他当“助理”,他每个月可以给司马达五千块钱的薪水,退休、医疗、公积“三金”按照处级干部的标准。五千块钱的薪水是司马达现在工资加所有补贴总收入的两倍!
那一瞬间,司马达真想过去在他那瘦骨嶙峋的脑门子上摸一把,看看他是不是在发烧。司马达到底是给洪钟华开车的人,人又天生稳重,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把他砸得脑袋嗡嗡鸣叫,心里翻江倒海,表面上却装得非常冷静:“我想问问您,为什么要雇我?助理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华建仁说:“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聘请你。因为你是最优秀的……”
司马达愕然:“我怎么敢承担最优秀的称号啊?我可不是。”
华建仁没有在意司马达打断了自己,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好像司马达根本就没有插过嘴:“能给市委书记洪钟华开车,而且深得洪钟华的器重,说明你起码在司机这个行当里是最优秀的。我说你优秀,并不是单单指你的驾驶技术,也不是指你当过武警全省格斗第二名,而是指除了这些宝贵资源以外,你还有一个好人品,这才是真正的优秀。”
司马达断定他说的不是真话,起码不是全部真话,因为,驾驶技术好而且人品好的司机远远不止他一个,如果说只有他一个的话,那么,只能说给市委书记当司机的目前只有他一个。想到这儿,司马达醒悟,看来自己真正的价值还是市委书记的司机这个身份:“你是不是让我辞职到你这边干?”
华建仁肯定地点点头:“那当然,我从来不用兼职的。好了,我接着给你说说你这个助理的工作内容。”他口气和神态中表现出来的那份过度的自信让司马达隐隐不快,好像司马达已经答应了他的条件,“助理嘛,还是要发挥你的特长,你的工作有三项:一是做我的专职司机,二是做我的事务助理,就像你们市委书记市长的事务秘书一样,第三就是做一些我随时交办的工作。我保证的一点就是,我让你做的绝对没有违反党纪国法的事情和你不会做的事情。对了,我再补充一句,刚才我说的报酬仅仅是你来第一年的标准,如果干得好,还有提职加薪和拿年终奖的机会。”
好事来得太突然了,诱惑力确实太强了,司马达有些发懵。他在市委市政府当专职司机,每个月连出车费、加班费和种种补贴加在一起,收入不过两千块钱。而且,责任重大,得处处小心谨慎,稍不留意就有可能下课换班。然而,司马达心里却有一个大大的疙瘩解不开,这个疙瘩解不开,他就不敢轻易答应到这边来,这个疙瘩就是:华建仁为什么要撬市委书记洪钟华的行。司马达谨慎地问道:“华老板,具备你那种条件的人有的是,你为什么偏偏要找我呢?”
华建仁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却撩起了自己的衣襟给他看:“看看这是什么?”
司马达看到,华建仁瘦骨嶙峋的搓衣板一样的肋条骨下面,有一条长长的刀疤,刀疤两旁有缝针的痕迹,活像他的腹部装了一条质量粗劣的拉链。
华建仁说:“看到了吧?我的胃因为癌变被割去了四分之三。过去我长期在野外工作,体质不好,胃常年有病,多次申请调回物探局机关工作都没有批准,为什么?就是因为我没有关系没有后台没有后门,后来,我辞职了,目的就是为了有个好一点儿的工作环境,可是已经晚了,这就是代价。”
司马达迷惑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说这段话和聘用他当司机有什么关系。
华建仁放下衣襟,接着说:“现在我什么都有了,却没了胃。我什么都有了,却仍然没有待遇,官方待遇,我前几十年的辛苦都白扔了。明白了吗?我就是要让你,市委书记的专车司机到我这儿来给我开车,也许这就是没有啥想啥的一种心理吧。当然,如果你的人品不好,或者驾驶技术不好,即便你是市委书记的司机我也不会聘你。”
司马达彻底听明白了,华建仁之所以要聘用他,不惜撬洪忠华的行,价值就在于要显示他的社会存在价值高于市委书记,就是要让市委书记低他一头。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理状态,也是一种只能意会难以言传的灰色幽默。所以,连华建仁本人也不好直截了当地说明白,司马达却听明白了。他跟了洪钟华很久,尽管工资不高,待遇也跟其他司机没有不同,但是洪忠华在他心目里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市委书记,也是一个很好的良师益友,如果他答应了华建仁,无疑是对洪钟华的背叛。
司马达口气非常谦和,但是态度非常坚决的回绝了华建仁:“谢谢华老板对我的信任,可是我不能辞职,洪书记是个好人,是个廉洁勤政的好领导,而且对我也很好,我不能做这种见利忘义的事情,如果那样我不就成了小人吗?对不起了华老板。”
华建仁愣了,他没有想到那么优厚的待遇竟然遭到了拒绝。司马达见他的脸板得活像一块生锈的烂铁皮,心里也有些不忍,不管怎么说,人家这也是看得起他,便带了歉意起身告辞:“对不起啊华老板,您别生气,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好意思把洪书记闪了。没有别的事我就不打扰您了,今后你有别的需要我做的事情,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尽心尽力。”
华建仁起身送他,用鸡爪子一样的手拍打着司马达的后背,摇头叹息:“小伙子,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说实话,如果你马上答应我,你在我心里的分量可能反而会变轻,你这么做,我能理解,如果放在几千年前,你不就是关云长吗?好吧,这样,我的大门随时为你开着,条件不变,你只要想通了,愿意来,电话都不用打,直接来上班就行了。”
这件事情对司马达来说当然不可能像过耳清风一样过去了就无影无踪。过后,他的心里偶尔也会起一丝波澜,如果自己真的去给华建仁当“助理”,每个月拿五千块钱工资,那日子过得该是什么感觉?这件事情他实在把握不准能不能给洪钟华说。他却给李桂香说了。在司马达的心目里,李桂香真的成了可以和她说说家长里短的姐姐,也许他在这座城市里社会关系和人情往来太少了,所以一旦结识了李桂香和小燕,就本能地有了一种家庭的归属感,有什么话不能给同事、领导说,却可以到这里来说。因为,潜意识里,司马达把自己和李桂香母女归类为同一个阶层,同一个阶层的人们在一起交流沟通不需要那么多的顾忌和戒备,也不需要有太多的掩饰和伪装。
李桂香听了司马达经历的事情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告诉洪钟华:“你想一想,既然你已经拒绝了那个老板,再给洪书记说有什么意思呢?弄不好洪书记反而会怀疑你故意想要什么。再说了,那个华老板对你也没什么恶意,你一给洪书记说了,那不等于挑拨他们的关系吗?”李桂香的话让司马达彻底打消了把此事告诉洪钟华的冲动。
闲聊中,李桂香讲述了她在美能达大厦遇到车局长和万市长的事情。同样,李桂香也把司马达认作了可以互相倾诉的亲人,虽然她有小燕,但是小燕却不适合倾诉,她还太小。司马达被李桂香讲述的事实惊呆了,如果不是李桂香亲眼所见又亲口所说,司马达根本不会相信堂堂市长万鲁生竟然有那么一副恶心嘴脸。他也实在难以想象,堂堂的局级领导干部也会躲在阴暗角落里订立攻守同盟对付市纪委。虽然深信李桂香绝对不会杜撰和造谣,他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真的?”
李桂香说:“这种事情我编也编不出来,碰到这种事情真倒霉。”
司马达受到的教育和简单的人生经历,让他对人生存在着的另外一个层面,尤其是丑恶的层面很难坦然接受。他本能的反应就是要把市长万鲁生和车轱辘等人的那些丑事告诉洪钟华。然而,真的和洪钟华在一起的时候,他又迟疑不决,不知道该怎么样张口把这些话说出来。纯朴的灵魂本能地抗拒“打小报告”这种行为的玷污,而他跟洪钟华的距离感也让他怯于向洪钟华谈这种涉及政治层面的问题,司机尽管跟领导挨得很近,心理上、精神上的落差并不比普通人小。
几天来连续发生的两件事情,成了生活内容非常单纯的司马达心里头沉甸甸的冰块,冰块梗在胸腔里的滋味很不好受,整得司马达整天委靡不振,连话都懒得说。
“洪书记还回机关吗?”
洪钟华回答:“算了,快到点了,直接回家吧。”
司马达扫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十一点三十分,正常情况下这个时间洪钟华是不会回家的。司马达从后视镜上看了洪钟华一眼,洪忠华脸色阴沉沉的,显得心事重重。司马达忽然想起了在老家看的《铡美案》里的一句戏词儿,包拯受到皇太后的压制,无奈欲放陈世美一马的时候,嘱咐秦香莲:“给你白银三百两,教你儿女把书念,读书千万莫做官。”看样子,老包深知当官并不好玩,想当好官就更不好玩,弄不好连自己都得玩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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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天风平浪静,纪委再没有什么新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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