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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堂 作者:高和-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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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禄蹦了起来:“咳,这天下还有没有道理可讲了?你的车超速,惹了那么大的祸,车毁人亡,还有功了?在座的哪一个心里没数?那车到底是谁开的还有一说呢。”
车轱辘让人家揭了短处,恼羞成怒也蹦了起来:“你给我说清楚,你说车是谁开的?说啊,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就跟你没完……”
看到两个人闹得实在不像样子,何茂泰连忙劝架:“别激动,都别激动,有什么话好好说。”
郭小梅也说:“都是领导干部,这样吵吵闹闹的影响不好,有志不在年高,有理不在声高,有话慢慢说不行吗?这哪里像在开会研究问题,简直就是家属娘们骂大街嘛……”不屑的表情再配上她说出来的话,总算像一把隐形的铡刀铡断了车轱辘和李有禄的争吵。终究,让一个女人用那种不屑的眼神和语言表达蔑视,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滋味都不好受。
五把手周锐添阴沉沉地说:“没必要,不就一辆车吗?想买就买呗,讨论什么?买吧,买吧,我可得下班了。”说着居然抬屁股走了。他这一走,剩下的人都非常尴尬,跟着走不是,不跟着走也难受,车轱辘尤其恼火,却又没法发作,发作也没用,人家已经拂袖而去了。
何茂泰说:“就这样吧,不讨论了,只要是政策范围内的事情,该办的就办,不符合政策的想办也办不了。”
郭小梅说:“我同意,先打报告办手续吧,车进来了以后再说。”
散会了,车轱辘憋了一肚子气,虽然买新车的事总算勉强通过了,可是从李有禄、郭小梅、周锐添的表现可以预料,车买进来了,不经过一番明争暗斗,他也难以顺顺当当地弄到手。
2
司马达在送洪钟华上班的途中,把下岗女工李桂香的事情告诉了洪钟华,洪钟华大吃一惊,如果真的是因为那天送女孩到医院车里的空调把李桂香给吹出了病,那就真是太讽刺了。他心里明明知道事情八成就是这样,还是忍不住问:“真的吗?怎么可能?”
司马达说了一句颇带哲理的话:“现在,老百姓享受不了当领导的待遇,当领导的也适应不了老百姓的生活。”
洪钟华听了这话没有吭声,他也没办法吭声,他想起最近一段时间铜州市老百姓手机中流传的短信息:“赤日炎炎似火烧,下岗失业真难熬,百姓心内如汤煮,政府官员吹空调。”不知道哪位好事者把这个信息发到了他的手机上,他看了以后没有删除,现在还保留着。
司马达见他没吭声,有些胆怯,担心自己说话放肆引得书记不高兴,便不敢再说什么,开着车小心翼翼地在凝滞的车流中游动。洪钟华看着窗外的街景,虽然尚是清晨,火辣辣的太阳已经开始烧烤城市,行人中女人们打着遮阳伞,徒劳地遮挡着无处不在的阳光,男人不好意思打伞,只得利用树阴、电线杆子甚至身旁路人的身影,徒劳地躲避着酷热,人们一律大汗淋淋,身上单薄的衣裳紧紧溻在身上,让人觉得整座城市都浸泡在热汗之中。虽然身处凉爽的空调车内,外面的情景还是让洪钟华觉得燥热难当。他不能不承认,司马达说得有道理,他难以想象,如果现在让他离开这辆凉爽的轿车到外面和老百姓一样顶着烈日酷暑去上班,他会怎么样。
“司马,你把我送到以后就去办李桂香的事情,一定要让医院拿出一个确切的结论,看看李桂香的病到底跟我们有没有关系,病情是不是严重,如果真的跟我们有关系,不管当时我们出于什么目的,我们也不能放弃自己的责任。”洪钟华吩咐道。
司马达吞吞吐吐地问了一声:“如果跟我们没有关系呢?”
洪钟华说:“如果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也要根据情况给她们一些必要的帮助,既然碰上了,该做的我们就做。还有,你这件事情做得很好,很好。”
到了市府大楼前面,司马达抢先下车给洪钟华打开车门,用手护住车门的顶部以防洪钟华的脑袋撞上门框。这是他在武警部队给部队首长开车的时候养成的习惯,洪钟华刚开始很不习惯,常常让他别这样,说他根本不会拿自己的脑袋撞铁门框子。可是司马达一直坚持这样,洪钟华逐渐也就习惯了。司马达的做法让别的领导看到之后羡慕不已,明里暗里的让其他司机仿效,机关事务处为此还专门对市府车队的司机进行了培训,现在市府车队的司机都学会了这一招,司机为领导开车门、用手遮挡门框子蔚然成风,领导们很开心,表扬车队的精神文明建设有成效。
3
车轱辘的专车毁了以后,每天上下班由局里的值班车负责接送,轮到谁的班就坐谁的车,好在局里除了几个领导配的专车外,还有好几台杂车作为公用车,两台面包,两台旧轿车,还有一台北京切诺基。今天晚上等他的是一台普桑,这让他心里很是不爽,乘车的舒适度尚在其次,看着那几个位置排在他后面的家伙分头钻进自己的本田、奥迪、别克,就连身份地位最低的卫骏也有一台新桑塔纳2000,车轱辘的心情格外郁闷。
这时候突然从黑黢黢的门廊后面钻出一个人来,把他吓了一跳,虽然正在盛夏,仍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车局长,是我。”
车轱辘看到是葫芦,惊讶地问他:“你啊,干吗?吓我一跳。”
葫芦把他朝边上拉了一把,远远避开了停在门外等车轱辘的车,然后惊惶不安地说:“车局长,今天下午交警队又把我叫去了。”
车轱辘不解地问:“又叫你干吗?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车祸出了以后,交警队经过调查得出的结论是:由于他们的车速太快,遇到紧急情况紧急刹车,导致车辆失控撞上护栏发生翻车,魏奎杨的奥迪紧急刹车,造成后面的集装箱车追尾。所以,他们自己的车翻了,主要责任在他们自己,而魏奎杨的车祸直接责任是那台集装箱车,他们只负有间接责任。事故责任分清楚了,该处理的也都处理了,交警队却又再次找葫芦,这让车轱辘紧张不安:“他们又找你干吗?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了?”
葫芦说:“他们一个劲儿盯着问我出事的时候到底是谁在开车,我一口咬定是我,他们收了我的驾驶证。看来这件事情没有完,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弄的,好像知道了什么,起码现在有怀疑了。”
车轱辘手心出汗了,如果这件事情的真相揭出来,那他就完了,违反纪委关于处级以上干部不准驾驶公车的规定,私驾公车造成重大恶性交通事故,不但在仕途的跋涉马上到达终点站,很可能还会追究他的刑事责任,身败名裂是摆在面前可以看见的结果。他问葫芦的时候,声音不知不觉中就开始发颤,活像突然学会了花腔女高音的发声技能:“你、你、你估计他们掌握到什么确实的证据没有……”
葫芦说:“我从交警队回来以后仔细琢磨过了,好像不应该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里,可能他们也仅仅就是怀疑吧。”
车轱辘却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如果仅仅是怀疑,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交警队怎么会又来追究?
原来,魏奎杨的司机被带回交警队接受调查的时候,说出了出事的时候看到车轱辘从车里爬出来,而且是从驾驶员的位置上爬出来的,这立刻引起了交警队的高度重视,他们又对车轱辘的车作了认真勘察,从方向盘、档杆等部位提取到了大量指纹。他们把葫芦叫去其中一个重要内容就是核对指纹。葫芦刚开始没敢给车轱辘说核对指纹的问题,转念想了想,这件事情如果真的揭穿了,车轱辘倒霉他可能更倒霉。实话实说了,车轱辘终究还是当官的,关系多,能量大,事先做做工作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不然两个人就都死定了。想到这些,葫芦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嗫嚅道:“车局长,我从他们的话里分析,估计他们可能从魏奎杨的司机那里听到了什么,他们今天把我叫去让我留下了指纹。”
车轱辘大惊:“你留了吗?”
葫芦说:“那能不留吗,不留我就回不来呀。”
车轱辘不说话了,葫芦也不敢说话,怔怔地等他拿主意。车轱辘的脑浆子沸腾着翻滚着盘算利害得失,预测着事情可能发展的前景。想来想去,觉得问题不管严重不严重,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要稳住葫芦,只要他不缴械投降,谁也没办法:“我想了一下,这件事情没那么严重。即便在方向盘、档杆上留下了我的指纹又能说明什么问题?能说明当时是我开的车吗?可能魏奎杨的司机说了什么,那也没关系,他一个人说的没有证据等于白说,必要的时候我想办法封封他的嘴,你放心,只要你一口咬定就啥事没有,如果你松了口,我们就都完蛋了。”
葫芦说:“我的驾照让他们扣了怎么办啊?”
车轱辘说:“那有什么?只要你没事他们还不得还给你,你要是松了口,那就永远拿不到驾照了。再说你现在要驾照也没用,反正也没车开,今天会上已经定了,马上就要进新车,你琢磨一下买什么车好,排量最好不要超过2。4,太豪华了显眼。新车进来了还是你开,到时候如果驾照还没要回来,我去给你要。”
葫芦闻听这话顿时高兴了,连连说:“车局长你放心,我明白这里头的轻重,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推卸责任的,车就是我开的,你没开过。这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你放心吧。”
车轱辘说:“你也该放心,有事没事都在你的嘴上,走吧,陪我吃晚饭去。”
葫芦谢绝:“算了吧,我不去了,你坐小沈的车我跟着不太好。”小沈是开值班车的司机,这会儿正在那台桑塔纳里眼巴巴地等车轱辘。
车轱辘也就是客气一下,听他谢绝便也顺水推舟:“那也好,我得吃点饭去了,开会开到现在真饿了,有什么事及时沟通啊。”
两个人分手后,车轱辘钻进那台让他郁闷的桑塔纳,问司机小沈:“你吃饭了没有?”
小沈说:“没有,送完您回家再吃,不着急。”
车轱辘说:“你这是为了等我才耽误了吃饭啊,走,陪我到海鲜舫吃去。”
小沈也不跟他客气,知道他吃什么也用不着自己掏腰包,在我们国家,混到局处级一般就可以进入吃饭不用花钱的层次了。局里的司机都知道他爱飙车的毛病,小沈请示了一句:“车局长,你开还是我开?”
车轱辘说:“我开什么?我什么时候开过车了?你开。”
于是小沈开了车朝海鲜舫驶去,路上看到市长万鲁生的夜景工程把城市搞得五颜六色、光怪陆离,车轱辘忽然想起了在泰国考察的时候偷偷跑到红灯区开眼界的情景,蓦然发现眼前的铜州市像极了灯红酒绿的超级红灯区。他猜想,可能市长万鲁生也到外国的红灯区开过眼,不然不会花大价钱把整个一座城市装饰得跟红灯区一样浮华、俗艳。
4
铜州市委和市政府同在一座大楼里办公,正是上班时间,各种车辆就像洪水破闸一样朝机关大院里涌,车辆发动机的轰鸣和车辆空调散热形成的热浪搅和在一起,政府大院的气温起码比外面高出两三度。洪钟华急忙避开这让他心烦的场景进了大楼朝电梯口走,电梯口聚了一大帮人等电梯,电梯来了,人们纷纷避让,请洪钟华先上,洪钟华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加塞儿,让大家按照先后次序上电梯,可是谁也不敢抢先,都等着他先上,眼看电梯设定的时间到了,门忽闪闪地自动关闭了好几次,都让手疾眼快的机关干部拦住了。洪钟华眼见着这样僵持下去不是个办法,只好连连道谢进了电梯。正在这个时候,另一部电梯也到了,跟洪钟华僵持半会儿的机关干部纷纷涌向新到的电梯,倒把洪钟华一个人晾在了电梯里头。
电梯门关上了,载着洪钟华一个人上楼,他暗暗苦笑,承认自己关于电梯平等乘坐的决策错了。过去市府大楼专门有一部电梯供副市长以上级别的领导干部乘坐,机关干部都称那部电梯为高干梯。洪钟华到任以后,下令取消干部乘坐电梯分级制,没想到制度上解决了的问题观念上仍然没有办法解决,尤其是像他这样的一把手上了电梯之后,其他人跟他同乘电梯心理上就像是经受了一次严格的干部考查,压力之大不下于学生参加高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人一旦进入了政府机关,不管愿意不愿意,承认不承认,都得逐渐被异化,老百姓的俗话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不同的是,有的是主动异化,有的是被动异化,有的是自己能感觉到的异化,有的是自己感觉不到的异化,包括洪钟华自己,也在不断地被异化,他自己也承认,现在的他,绝对不是本质的原来的他,他记得一位哲人说过,一个商场,一个官场,人要活出本色来,比活着本身更难。
手机铃声打断了洪钟华因为乘坐电梯受到高规格待遇或者说受到高规格冷遇而引发的思考,电话是省纪委书记孙世超来的。洪钟华边接听电话边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孙世超询问洪钟华:“洪书记,最近我们收到了一些群众来信,既有直接寄给我们的,也有省委领导转给我们的,这些信件都谈到了你们市政管理局局长魏奎杨的问题,这件事情我们一直没有得到市委和市纪委的准确信息啊,省委责成我们了解一下这件事情。”
洪钟华非常尴尬,孙世超说得客气,实际上是对铜州市在魏奎杨这件事情上的处理方式提出了委婉的批评。作为上级领导,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够重了,潜台词就是:你们铜州市眼里还有没有省委、省纪委。洪钟华这几天内心深处也有隐隐的不安,觉得对魏奎杨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有问题,不管魏奎杨是不是死了,那笔巨款是客观存在,魏奎杨不可能通过正当手段挣到那么多钱也是客观事实,仅仅因为人死了就不了了之,即不展开调查,也不向上级报告,事情绝对不会这么轻松了结。但是省委张书记马上就要来视察了,当务之急就是做好迎接省委书记的准备工作,既要让省委书记充分了解铜州市各项工作取得的成绩,也要让省委书记充分理解铜州市面临的发展难题,争取向省里要一些宽松的优惠政策。接待省委书记绝对不是说几声“欢迎光临”、“欢迎再来”那么简单。真正要做的准备工作是大量的、具体的、繁杂的,需要集中精力全力以赴地做好。近几天,光是为省委张书记准备的汇报提纲就在市委市政府联席会议上讨论了多次,现在还没有最后定稿。魏奎杨那件事情倒不是有意要欺上瞒下,但是作为铜州市一把手,出了这样的丑闻,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造成太大的影响才好,这毕竟不是什么可值得炫耀的政绩。
洪钟华半是解释半是辩解:“孙书记,实在对不起啊,让省委操心了。我们绝对没有有意向上级隐瞒的意思,想隐瞒也隐瞒不了啊。我们最近在接待省委张书记的准备工作上投入的精力多一些,我们的想法是,等到接待完省委张书记,领导班子坐下来,认真讨论研究一下,形成一个书面的正式报告后再向省委、省纪委汇报。魏奎杨反正已经死了,早点搞晚点搞都影响不了大局,请省委、省纪委理解我们啊。”洪钟华边说边走,来到办公室门前掏出钥匙开门,却怎么也打不开门。背后一个干部拎着暖水瓶过来,怯生生地问洪钟华:“洪书记,您要做什么?”
洪钟华回头,问话的是市委办公室秘书科的一个秘书,就说:“这门怎么打不开了?是不是锁坏了?”
秘书笑了,对洪钟华说:“洪书记,您走错门了。”
洪钟华抬头看看,才知道这是秘书科值班室,自己的办公室在走廊的最里边,还要再朝里走两个门,光顾着应付省纪委孙书记,结果走错了。真应了那句话,只顾埋头拉车,不知抬头看路。洪钟华笑笑:“光顾接电话了,走错了,没事,没事。”然后朝自己的办公室走。
电话里孙书记还在说:“洪书记啊,你们忙,我们理解。但是终究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不管人死了还是活着,问题是客观存在的,总不能就这样不吭不哈不了了之吧?根据省委和省纪委常委会议的意见,还是请你们尽快将事情的经过拿出一个调查报告直接上报省纪委,抄报省委。”
洪钟华听懂了他这话的潜台词、话外音:这件事情省委、省纪委非常不满,铜州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起码要有一个明确的态度,不能就这样蒙混过去。在官场上混,一定要善于听懂领导的潜台词、话外音,领导没有说出来的话往往比说出来的话更加要紧。如果善于领会领导的潜台词,又能用适当的态度来回应这些潜台词,那你在官场上就成功了一半。
洪钟华连忙做补救工作:“孙书记,实在对不起,我马上让市纪委老单直接到省上跑一趟,先把情况口头向纪委汇报一下,省委张书记到铜州时候,如果有时间,我当面再向他汇报一下。接待完张书记以后,再抓紧把正式报告报上去。作为领导班子的班长,我首先承担领导责任,我也会专门向省委、省纪委做检讨的。”老单叫单立人,是市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
孙书记马上说:“书面的检讨就不必了,我今天给你说的这些都是省委、省纪委的意见,我也只是奉命跟你通气,省委、省纪委没有要求你个人承担什么责任,也没有要求你作书面检讨。目前说什么都为时过早,省委张书记让我转告你,省委对你是信任的,也相信你能圆满处理好这件事情,确保铜州市的经济社会建设不受影响和干扰。好了,打搅你了,到省上来别忘了给我打个招呼,我请你喝西湖龙井,正宗的。”
洪钟华应承着:“没问题,到了省上还敢不去看望你孙书记啊?你有时间也到我们铜州来看看,指导我们的工作啊,我请你吃正宗铜州江鱼面,保你吃过以后就不想回省城了。”
孙世超说完了正经事,语气也轻松起来:“哈哈哈,好啊,我对你们铜州市的江鱼面早有耳闻,下次去一定要品尝一下,不过可得你埋单啊!”
洪钟华也打着哈哈:“哈哈,那还用说,这种单我埋得起,保证不公款消费,自己掏腰包,哈哈哈……”
放下电话,洪钟华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这一回他没走错门,门顺利地打开了。进到里面,他第一件事情就是拿起电话找市纪委书记单立人:“单书记吗?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好吗?”
在等纪委单书记的时候,洪钟华来到了窗前,他的办公室在九层,俯视下去,外面的街道车水马龙,双层玻璃窗阻隔了噪音,外面生动活泼的景致好像上演的默片。对面市中心广场的草坪仿佛翠绿的地毯,花坛里各种花朵竞相开放姹紫嫣红,翠绿的草坪和锦簇一般盛开的花朵交相辉映,赏心悦目。可能因为天气太热,平常在广场上空盘旋的鸽群此时不知待在什么地方歇凉,一只也看不见。人也和鸽子一样不知道都躲到了什么地方,既没有鸽群也没有人群的广场略显冷清。洪钟华看着窗外的世界,蓦然又想起了司马达今天上午要去完成的使命,如果李桂香真的是因为乘坐了他的车而坐下了病,那可就是莫大的讽刺。由此又想到了司马达说的那句话:老百姓享受不了这种待遇,当领导的也适应不了老百姓的生活。他不能不承认,这句话非常精辟。
有人敲门,进来的是市纪委书记单立人,随身带进来一股难闻的烟油子气味。单立人有个毛病,不抽香烟,专门抽卷烟,而且整天卷烟不离嘴,卷烟烟油子大,抽得他浑身上下一股难闻的烟油味儿,一到哪儿哪儿就变成了积年未加清理的大烟灰缸。这人邋里邋遢却又最爱跳舞,舞场上女人见了他避之不及,他却自我感觉良好,好像以他那个身份地位跟谁跳舞就是给谁赏脸,邀请舞伴的时候对着人家女同志勾手指头,活像耍流氓。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正地级城市的副地级领导,女同志不好意思当面拒绝他,只好忍辱负重,勉为其难。一般情况下女同志跟他跳完舞以后,都得让他熏得马上跑到卫生间干呕一阵儿,洗刷一番。
洪钟华回到座位开始向他转达省纪委孙书记的电话精神,让他明天到省纪委跑一趟,把魏奎杨的事情向省纪委作个口头汇报。单立人毛病多,优点也不少,工作极为认真踏实,原则性非常强,该说的话他一句也不会少说,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会多说。听洪钟华介绍完情况,单立人只说了一句:“我明天就去。”
洪钟华说:“那就辛苦你了。”
单立人说:“魏奎杨死了,扔下麻烦事一大堆。这人蔫不唧唧的心里道道儿比谁都多,六百万藏在家里,他一死了之,上级肯定得向我们讨个说法。还有,就那个收停车年费的事情漏洞太大了,政府下文件,企业收钱,别说老百姓,就是我都想不明白。我建议对宏发建设开发总公司进行审计。”宏发建设开发总公司就是市政府授权代收城市停车年费的那家国有企业,法人代表和总经理是市长万鲁生的老婆李芳。
洪钟华说:“这件事情等你给省纪委汇报过以后再说吧,听听省纪委的意见。”
单立人告辞走了,洪钟华回到办公桌前,下决心静下心来再认真看一遍给省委张书记准备的汇报材料。他却万万想不到,正是省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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