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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克里斯朵夫-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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钉着他,便是睁开眼睛的时候也不能免;尖锐的痛苦象刀子一般直刺他的心窝。他半夜里醒来,悲痛绝望,差点儿要叫了;他把被单堵着嘴巴,怕人听见,自以为发疯了。他坐在床上,点着灯,浑身是汗,起来打开箱子找一方手帕,无意中摸到了母亲放在他衣服中间的一本破旧的圣经。克利斯朵夫从来没怎么看过这部书;但这时候,他真感到说不出的安慰。那是祖父的,祖父的父亲的遗物。书末有一页空白,前人都在上面鉴着名,记着一生的大事:结婚,死亡,生儿育女等等的日子。祖父还拿铅笔用那种粗大的字体,记录他披览或重读某章某节的年月;书中到处夹着颜色发黄的纸片,写着老人天真的感想。当初这部书一向放在他床高头的搁板上;夜里大半的时候他都醒着,把圣经捧在手里,与其说是念,还不如说是和它谈天。它跟他做伴,直到他老死,正如从前陪着他的父亲一样。从这本书里,可以闻到家中一百年来悲欢离合的气息。有了它,克利斯朵夫就不太孤独了。

    他打开圣经,正翻到最沉痛的几段:1

    1下列各节,见旧约约伯记。约伯为古代长老,以隐忍与坚信著称。

    “人在这个世界上的生活是一场连续不断的战争,他过的日子就象雇佣兵的日子一样“我睡下去的时候就说:我什么时候能起来呢起来之后,我又烦躁的等着天黑,我不胜苦恼的直到夜里“我说:我的床可以给我安慰,休息可以苏解我的怨叹;可是你又拿梦来吓我,把幻境来惊扰我“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肯放松我呢你竟不能让我喘口气吗我犯了罪吗我冒犯了你什么呢,噢,你这人类的守护者“结果都是一样:上帝使善人和恶人一样的受苦“啊,由他把我处死罢我永远对他存着希望”

    庸俗的心灵,决不能了解这种无边的哀伤对一个受难的人的安慰。只要是庄严伟大的,都是对人有益的,痛苦的极致便是解脱。压抑心灵,打击心灵,致心灵于万劫不复之地的,莫如平庸的痛苦,平庸的欢乐,自私的猥琐的烦恼,没有勇气割舍过去的欢娱,为了博取新的欢娱而自甘堕落。克利斯朵夫被圣经中那股肃杀之气鼓舞起来了:西乃山上的,无垠的荒漠中的,汪洋大海中的狂风,把乌烟瘴气一扫1而空。克利斯朵夫身上的热度退净了。他安安静静的睡下,直睡到明天。等到他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大亮。室内的丑恶看得更清楚了;他感到自己困苦,孤独;但他敢于正视了。消沉的心绪没有了,只剩下一股英气勃勃的凄凉情味。他又念着约伯的那句话:

    1圣经载,上帝于西乃山上授律于摩西。

    “神要把我处死就处死罢,我永远对他存着希望”于是他就起床,非常沉着的开始奋斗。

    当天早上他就预备作初步的奔走。他在巴黎只认识两个人,都是年轻的同乡:一个是他从前的朋友奥多狄哀纳,跟他的叔父在玛伊区合开着布店;一个是玛扬斯地方的犹太人,叫做西尔伐高恩,在一家大书起里做事,但克利斯朵夫不知道他的地址。

    他十四五岁的时候曾经跟狄哀纳非常亲密,对他有过1那种爱情前期的童年的友谊,其实已经是爱情了。当时狄哀纳也很喜欢他。这个羞答答的呆板的大孩子,受着克利斯朵夫犷野不羁的性格诱惑,很可笑的摹仿他,使克利斯朵夫又气恼又得意。那时他们有过惊天动地的计划。后来,狄哀纳为了学生意而出门了,从此两人没再见过;但克利斯朵夫常常从当地和狄哀纳通信的人那儿听到他的消息。

    1参看卷二:清晨。原注

    至于和西尔伐高恩的关系,又是另外一种了。他们是从小在学校里认识的。小猢狲似的家伙老是耍弄克利斯朵夫,克利斯朵夫上了当就揍他一顿。高恩毫不抵抗,让他打倒在地下,把脸揿在土里;他假哭了一阵,过后又立刻再来,刁钻古怪的玩艺儿简直没有完,直到有一天克利斯朵夫非常当真的说要杀死他方始害了怕。

    克利斯朵夫那天清早就出门了,路上在一家咖啡店里用了早餐。他压着自尊心,决不放过**语的机会。既然他得住在巴黎,也许要住几年,自然应当赶快适应巴黎生活,消灭自己那种厌恶的心理。所以尽管侍者带着嘲笑的态度听着他不成腔的法国话,使他非常难受,他还是硬要自己不以为意,并且毫不灰心的花了很大的劲造出一些四不象的句子,翻来覆去的说,直说到别人听懂为止。

    吃过早点,他就去找狄哀纳。照例,他有了一个念头,对周围的一切都会看不见的。根据这第一次散步所得的印象,他觉得巴黎是一个市容不整的旧城;克利斯朵夫看惯了新兴的德意志帝国的城市,它们很古老同时又很年轻,因为有股新生的力量而很骄傲;如今看到巴黎残破的市街,泥泞的路面,行人的拥挤,车马的混乱,有古老的驾着马匹的街车,有用蒸汽的街车,用电气的街车,形形色色,不一而足,人行道上搭着板屋,广场上堆满着穿礼服的塑像,放着给人起着玩的旋转的木马,总而言之,克利斯朵夫看见这个受着民主洗礼而始终没有脱掉破烂衣衫的中世纪城市,不由得诧异不置。昨夜的雾到今天变了濛濛的细雨。虽然时间已经过十点,多数的铺子还点着煤气灯。

    克利斯朵夫在胜利广场四周迷宫似的街道中摸索了一阵,终于找到了那个银行街上的铺子。一进门,他仿佛瞧见狄哀纳和几个职员在很深很黑的铺子的尽里头整理布匹。但他有些近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它们的直觉难得错误。克利斯朵夫对招待他的店员报了姓名,里头的人忽然骚动了一下;他们交头接耳的商量过后,人堆里走出一个青年来,用德语说:“狄哀纳先生出去了。”

    “出去了要好久才回来吗”

    “大概是罢。他才出门。”

    克利斯朵夫想了想,说:“好。我等着罢。”

    店员不禁呆了一呆,赶紧补充:“也许他要过两三个钟点才回来呢。”

    “噢没关系,”克利斯朵夫不慌不忙的回答,”反正我在巴黎没事,哪怕等上一天也行。”

    那青年望着他愣住了,以为他开玩笑。可是克利斯朵夫已经把他忘了,消消停停的拣着一个角落坐下,背对着街,似乎准备老呆在那里了。

    店员回到铺子的尽里头,和同事们轻轻的说着话;慌张的神气非常可笑,他们商量用什么方法把这个讨厌家伙打发走。

    大家含糊了一会,办公室的门开了。狄哀纳先生出现了。宽大红润的脸盘,腮帮和下巴上有个紫色的伤疤,淡黄的胡子,紧贴在脑壳上的头发在旁边分开,戴着金丝眼镜,衬衫的胸部扣着金钮子,肥胖的手指上戴着几只戒指。他拿着帽子和雨伞,若无其事的向克利斯朵夫走过来。坐在椅上胡思乱想的克利斯朵夫冷不防吃了一惊,马上抓着狄哀纳的手粗声大片的表示亲热,使店员们暗笑,使狄哀纳脸红。这个庄严的人物自有不愿意与克利斯朵夫重续旧交的理由;他决心第一次相见就拿出威严来不让克利斯朵夫亲近。可是一接触克利斯朵夫的目光,他觉得自己仍旧是个小孩子,不由得羞愤交集,赶紧嘟嘟囔囔的说:“到我办公室去罢说话方便些。”

    克利斯朵夫又看出了他谨慎小心的老习惯。

    进了办公室,把门关严了,狄哀纳并不忙着招呼他坐,只是站着,很笨拙的解释:

    “高兴得很我本来要出去人家以为我已经走了可是我非出去不可咱们只能谈一分钟我有个紧急的约会”

    克利斯朵夫这才明白刚才店员是扯谎,而那个谎是和狄哀纳商量好了把他拒之门外的。他不由得冒了火,可是还按捺着,冷冷的回答说:“忙什么”

    狄哀纳把身子往后一仰,对这种放肆的态度非常愤慨。“怎么不忙有桩买卖”

    克利斯朵夫直瞪着他又说了声:“不忙”

    大孩子把眼睛低了下去。他恨克利斯朵夫,因为自己在他面前这样没用。他支吾其辞的说着。克利斯朵夫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

    一听到这个你字,狄哀纳就心中有气;他一开头便用了客套的您字,表示疏远,不料竟是白费。

    “你知道我为什么到这儿来的”

    “是的,我知道。”

    本国的来信已经把克利斯朵夫出了乱子而被通缉的事告诉狄哀纳。

    “那末,”克利斯朵夫接着说,”你知道我不是来玩儿,而是亡命。我一无所有,得想法子生活。”

    狄哀纳等他提出要求。他一边接见他,一边觉得又得意又难堪:得意,因为可以在克利斯朵夫面前显出自己的优越;难堪,因为不敢称心象意的教克利斯朵夫感觉到他的优越。

    “啊”他神气俨然的说,”那可是糟啦,太糟啦。这儿生活艰难,百物昂贵。我们开支浩大,再加这么多的店员”

    克利斯朵夫觉得他可鄙,截住了他的话:“放心,我不问你要钱。”

    狄哀纳着了慌。克利斯朵夫接着又说:“你生意好吗主顾不少吗”

    “是的,还不坏,托上帝的福”狄哀纳很小心的回答。他提防着。

    克利斯朵夫愤愤的瞪了他一眼,又道:“这儿的德国人中间,你熟人很多罢”

    “是的。”

    “那末,你给我说说。他们大概都喜欢音乐罢。他们有孩子。我可以找些教课的事。”

    狄哀纳神气很为难。

    “怎么呢”克利斯朵夫问。”难道你不放心,认为我不够资格教人吗”

    他要人帮忙,倒象是他帮人家的忙。而狄哀纳倘使不能教克利斯朵夫觉得欠了自己的情,是永远不肯出一分力的;所以他打定主意不为克利斯朵夫高抬贵手。

    “怎么不够你真是大才小用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事情很难,很难,你不明白吗,为了你的处境”

    “我的处境”

    “是啊那件事,那个案子要是大家知道的话我可为难了,那对我是很不利的。”

    他看见克利斯朵夫脸色变了,便赶紧声明:“并不是为了我我并不怕啊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就好办了可是为了我的叔叔你知道铺子是他的,没有他,我就毫无办法”

    克利斯朵夫的脸色和快要发作的怒迫使他越来越害怕,他急忙补上一句他心并不坏;吝啬和要面子的心理在他胸中交战:他很愿意帮助克利斯朵夫,可是要用惠而不费的办法:“我给你五十法郎怎么样”

    克利斯朵夫脸发了紫。他向着狄哀纳走过去的神气,使狄哀纳马上退到门口,开着门预备叫人了。但克利斯朵夫只是满面通红的凑近去,大叫一声:“畜牲”

    他一手推开了他,从许多店员中间出去了。走到门口,他不胜厌恶的吐了一口唾沫。

    他大踏步在街上走着,气得发了昏,直到淋着雨才醒过来。上哪儿去呢他不知道。他一个人也不认识。走过一家书店,他停着脚步预备想一想,茫然望着橱窗里陈列的书。忽然一本书的封面上有个出版家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不懂为什么要注意。过了一会,他才记起那是西尔伐高恩办事的一家书店,便把地址记了下来记了有什么用呢他又不会去的为什么不去狄哀纳那个混蛋当初还是他的好朋友,尚且这样;现在对这个从前受过他糟蹋而势必恨他的家伙,又有什么可希望再去受不必要的羞辱吗一想到这个,他心火就上来了。但大概是从基督教教育来的悲观主义,反而使他想把一般人的卑鄙彻底领教一下。

    “我不能再拿什么架子了。要饿死,也先得把所有的路都走完了。”

    他心里又补上一句:“并且我也决不会饿死的。”

    他把地址复看了一遍,找高恩去了。他决意只要高恩有一点儿傲慢的神气,就打烂他的脸。

    那家出版公司在玛特兰纳区;克利斯朵夫走上二楼的客厅,说要找西尔伐高恩。一个穿制服的仆人回答说”没有这个人”。克利斯朵夫诧异之下,以为自己读音不清,便又说了一遍,那仆人留神细听以后,说公司里的确没有这个姓名的人。克利斯朵夫狼狈不堪,道了歉,预备走了,不料走廊尽头的门打开了,出来的便是高恩,送着一位女客。克利斯朵夫才碰了狄哀纳的钉子,便以为大家都在耍弄他。他一转念当作高恩在他进门的时候已经看见了,特意吩咐仆人挡驾的。这种岂有此理的举动使他气都喘不过来。他愤愤的已经望外走了,忽然听见人家跟他招呼。原来高恩尖利的目光老远就把他认出了,堆着笑容奔过来,伸着手,亲热得不得了。

    西尔伐高恩是个矮胖子,胡子剃得精光,完全是美国式,起色太红了一点,头发太黑了一点,一张又阔又大的脸,肥头胖耳,打皱的小眼睛老在那里东张西望,嘴巴稍微有点歪,挂着一副呆板而狡猾的笑容。他穿得非常讲究,尽量要掩饰身段的缺陷,把太高的肩膀和太粗的腰身给遮起来。他觉得美中不足的就只有这儿点;要是身体能再高二三寸,腰围再细几分,他哪怕给人踢几脚也是愿意的。至于别的部分,他自己非常满意,以为别人一看见他就会着迷的。而妙就妙在果真如此。这矮小的德国犹太人,这个伧夫俗物,居然做着巴黎的时装记者与时装批评家。他写一些无聊的,把肉麻当有趣的通讯。他是鼓吹法国风格,法国风雅,法国风流,法国精神的人,脑子里全是摄政王时代,红靴根,洛尚那一类的玩艺儿。大家嘲笑他,但他照旧很出锋头。凡是说1“在巴黎,可笑是你的致命伤”的人,其实是不认识巴黎:“可笑”非但没有害死人,并且还有人靠它过活;在巴黎,“可笑”能使你获得一切:光荣,艳福,都不成问题。所以西尔伐高恩对每天气着装腔作势的肉麻话得来的钦慕已经不希罕了。

    1摄政王时代指路易十五未成年时由菲力气特奥莱昂摄辅的时代17151723,以风气**著称。红靴根为君主时代出入宫廷的贵族所穿的。洛尚为路易十四、十五两朝的幸臣。此处所用三典故,系泛指法国十八世纪的轻浮佻挞的习气。

    他口音重浊,逼尖着喉咙,完全用假嗓子说话。

    “啊真想不到”他一边高高兴兴的喊着,一边用皮肤绷紧,指头短而臃肿的手抓着克利斯朵夫的手拚命的摇。仿佛遇到了最知己的朋友似的,他竟舍不得放下克利斯朵夫。克利斯朵夫愣住了,心里想高恩是不是跟他开玩笑。可是并不。或者即使他存心嘲弄,也不超过他平时的分量。高恩太聪明了,决不作睚眦必报的打算。克利斯朵夫当年的欺侮早已被置之脑后;便是想起,他也不大在乎,倒很高兴教从前的同伴看看他现在的地位和典雅的巴黎风度。他所表示的惊讶也是真的;他万万想不到克利斯朵夫这个突如其来的访问。而且他虽然那么机灵,立刻猜到克利斯朵夫此来必有目的,也极愿意招待他,因为克利斯朵夫的有求于他,就等于对他的权势表示敬意。

    “你从家乡来吗妈妈身体怎么样”那种亲昵的口吻,克利斯朵夫平时听了也许会讨厌,但此刻在一个外国的城里听到,他的确非常快慰。

    “可是,”克利斯朵夫心里还有点儿猜疑,”怎么刚才人家回答我说这里没有高恩先生呢”

    “这里的确没有高恩先生,”西尔伐高恩笑着说。”我改姓哈密尔顿了。”

    他忽然说了声”对不起”,把话打住了。

    有位女太太在旁边过,高恩笑脸相迎的上去跟她握了握手。然后他回来,说那是一个以写肉感小说写得火剌剌出名的女作家。这位现代的萨福胸口缀着紫色丝带,身材肥胖,12淡黄头发带点儿红色,涂脂抹粉的脸大有志得意满之概;她用那种男性的嗓子,带看法国东部的乡音说些夸口的话。

    1萨福为公元前七世纪至六世纪时希腊女诗人,相传其私生活极为风流。

    2丝带为得最低级荣誉团勋章的标识,紫色的属于大学院即教育界范围的,男子系于左衣襟上角的纽孔内,女子则佩于胸前。

    高恩又向克利斯朵夫问长问短,提到一切家乡的人,打听这个,打听那个,故意表示对谁都没忘记。克利斯朵夫忘了自己的反感,又感激又诚恳的告诉他许多细节,都是跟高恩渺不相关的。而高恩又说了声”对不起”,打断了克利斯朵夫的话,去招呼另外一个女客。

    “啊”克利斯朵夫问,”难道法国只有女人会写文章吗”

    高恩听着笑了,神气俨然的回答说:“告诉你,好朋友,法国是女性的。你要想成功,就得走女人的路子。”

    克利斯朵夫根本不听对方的解释,只顾说自己的话。高恩为结束他的谈话起见,便问:“可是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呢”

    “嘿”克利斯朵夫心里想,”他还没知道呢。怪不得这么亲热。事情揭穿了,他要不改变态度才怪”

    他可觉得为了自己的面子,非把跟大兵的打架,当局的通缉,自己的逃亡等等一起说出来不可。

    高恩听着
………………………………

第61节

    笑弯了腰,嚷着:“妙啊妙啊真够劲儿”

    他热烈的握着克利斯朵夫的手。只要是跟官方开玩笑,他听了就乐不可支;何况这一次的许多角色是他认识的,事情更显得滑稽而有趣了。

    “听我说,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你赏个脸罢咱们一起吃饭去。”

    克利斯朵夫感激不尽的接受了,暗暗的想:“倒是个好人。我把他看错了。”

    他们一同出去。克利斯朵夫一路走一路说出了他的来意:

    “现在你知道我的处境了。我到这儿来想找些工作,在大家还没知道我的时候先教教音乐。你能替我介绍吗”

    “怎么不能你要我介绍哪一个都可以。这儿我全是熟人。只要你吩咐就得了。”

    他很高兴能表示自己多么有声望。

    克利斯朵夫慌忙道谢,觉得心上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在饭桌上狼吞虎咽,十足表现他两天没吃过东西。他把饭巾扣在脖子里,把刀伸到嘴边,那种贪嘴和土气十足的举动使高恩哈密尔顿讨厌极了。克利斯朵夫却并没注意到高恩信口雌黄的可厌。高恩竭力想夸耀自己的交游和艳遇,可是白费:克利斯朵夫根本没听,还随便把他的话扯开去。此刻他也打开了话匣子,非常亲狎。感激之余,他很天真的把自己的计划噜噜嗦嗦的说给高恩听。高恩尤其头疼的是克利斯朵夫时时刻刻非常感动的从桌上伸过手去握他的手。他还要来一下德国式的碰杯,说着多情的话祝福故乡的人,祝福莱茵河;那简直是火上加油,使朋友气恼到极点。高恩一看他要唱起歌来了,更为之骇然。邻桌的人正用着讥讽的目光瞅看他们。高恩急忙推说有件要紧事儿,站了起来。克利斯朵夫却死抓着他,要知道什么时候能介绍他去见什么人,什么时候能开始授课。

    “我一定想办法,白天不去,晚上准去,”高恩回答。”你放心,等会我就去找人。”

    克利斯朵夫紧钉着问:“什么时候可以有回音呢”

    “明天明天或是后天。”

    “好罢。我明天再来。”

    “不用,不用,”高恩抢着说。”我会通知你的,你不必劳驾。”

    “噢跑一趟算得什么反正我眼前没事。”

    “见鬼”高恩心里想着,又高声说:“不,我宁可写信给你。这几天你找不到我的。把你的地址告诉我罢。”

    克利斯朵夫告诉了他。

    “好极了,我明儿写信给你。”

    “明儿吗”

    “明儿,一定的。”

    他挣脱了克利斯朵夫的手,急急忙忙溜了。

    “嘿”他对自己说,”讨厌死了”

    他回去吩咐办公室的仆役,下次那”德国人”再来,就得挡驾。再过十分钟,他把克利斯朵夫完全忘了。

    克利斯朵夫回到小旅馆里,非常感动。

    “真是个好人”他心里想。“我小时候给他受了多少委屈,他居然不恨我”

    他为此责备自己,想写信给高恩,说从前对他误会了,觉得很难过;凡是得罪他的地方,务请原谅。他想到这些,眼泪都冒上来了。但他写信远不及写整本的乐谱容易;所以他把旅馆里那些要不得的笔跟墨水咒骂了一顿,涂来涂去,撕掉了四五张信纸以后,终于不耐烦了,把一切都扔了。

    这一天余下的时间过得真慢;但克利斯朵夫因为昨夜没睡好,当天又奔了一个早晨,疲倦不堪,在椅子上打盹了。他睡到傍晚才醒,醒后就上床睡觉,一口气睡了十二小时。

    明天从八点起,他已经开始等回音了。他相信高恩决不会失约,唯恐他去办公以前会来看他,便守在房里寸步不移,中午教楼下的小饭铺把中饭端上来。饭后他又等着,以为高恩会从饭店里出来看他的。他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一忽儿坐下,一忽儿站起来踱步,楼梯上一有脚声立刻打开房门。他根本不想到巴黎城中去遛遛,免得心焦。他躺在床上,一刻不停的想着母亲;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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