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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妙锦传-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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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怎样?”

    周嬷嬷吞吞吐吐:“老身是想说,夫人仅凭个相貌相似……万一弄错了人……”

    “何止如此?那聂无羿当年就是在五郎关设伏,而依家弟所说,那孩子就是在那关外的观音岩下捡的,时候和地界都对。再者……”孙氏又朝前后顾看一眼,“今儿燕王妃眼我讲,说老爷临死前交给她一幅画儿,说是依梦境所绘。”

    “画的何物?”

    “说是悬崖上的一棵古树,还说那孩子襁褓就衔在那棵树上。她派人照那画去寻了,那树果然就长在观音岩上。”孙氏说得目露惶恐。

    周婆子听得瞠目结舌,硬是摽着口齿吞吐:“这……真真儿的是个邪门种子。”说着,便掂起手来,急得直叼促,“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怕个什么?一个黄毛丫头,还能叫她吃了不成?”

    “老身倒不是怕她如何。”

    “那是什么?”

    “老身是说,方才那女人,该不会就是贾氏吧?”

    “我说,您老许是惊糊涂了。那贾氏若是活着,不早就找回来了?那是个罪举子的婆娘,夫家姓景。”

    “这么说,那贾氏应是死了?”

    “依我看,必死无疑。”

    “那就好,那就好……夫人后头作何打算?要不再使唤个人……?”周嬷嬷比划着,意思是要斩草除根。

    孙氏忙回应:“不到万不得已,断不可轻举妄动。要是派去的腿子被人拿了,指不定会引火烧身。况且那聂无羿至今未见死活,叫人始终难得安生……后头的事,一面先观瞧燕王妃那儿的动作,一面使人留心盯着这头儿,伺机而动吧。”

    “如今看来,眼下也只能如此了。老身回头就去吩咐个可信的腿子来盯着。”

    “不用,眼前儿就有现成的。”孙氏说着,已将眉目挑向了天界寺。

    周婆子当下领会,“明白,老身这就进去将他寻来。”说着,便抬起脚,筛着胯骨去了。

    再说另一头,多栽轩,园内班舍。

    萧氏正坐在坐墩上,手里正掂量着此前燕王妃送与妙锦的玉珠坠,朝对面站立的妙锦厉目问:“老实交待,这珠坠是打哪儿弄来的?”

    妙锦一脸无辜地说:“娘,锦儿没有说谎,这东西真是一位姐姐送的。”

    萧氏眼神瞟着她,一面托那物件儿朝她比划,一面对她说:“这话儿说破大天儿去,娘也不信。那姐姐与你素不相识的,却为何要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莫不是……?”萧氏话到嘴边,又怕伤了孩子心,因此便生生咽了回去。

    可妙锦早就猜出下话之意,问道:“娘,您该不是怀疑这珠坠是锦儿偷来的?”

    萧氏一撇嘴巴,将眉眼朝别处一转,“娘可没说。”

    “您虽没说,可我猜您就是这个意思。”说着,转身走向床榻,并打枕边摸起一本书来,又朝萧氏抛来一句“您若不信,直管去问智聪和慧聪二位哥哥。反正本姑娘行得端,坐得正……躺得也安稳。”接着,便一头仰在榻上看起书来。

    萧氏眼珠子一转,顿将话风一转问去:“原来,你又上庙里野去了。近日,我就瞧着隔三差五地往那跑,也不知你捣得哪门子精怪。”说着,便起身朝她故意提起腔门,“问就问,我这就去到那庙里叫智聪给我好好念叨念叨。”说着,便缓缓出了门去。

    “坏了,娘这一去,智聪哥哥说不定又会乱嚼舌头。到时,我乔装混进府学的事儿,定然要露出汤水来……”妙锦这般想着,便“腾”地翻身下床,连跑带唤:“娘,您等等。”

    妙锦追来时,萧氏已行至园中。她耳朵拿着妙锦的步子,又故意快走了两步,直引得妙锦追上前来,一面拉她一面央求:“娘,您就别去了,锦儿饿了。”

    萧氏故作气恼,指着她额头说:“你少跟我这儿打碴子,可是你心虚胆怵了不成?”

    妙锦松开她的胳膊,撅嘴道:“好好好。那珠坠是我捡来的成吗?”

    她这一说,萧氏当即假气变作真火,正欲斥责于他,回头又见园丁役婢正在眼前来往,便又压下声来:“末了你还是说了谎话。”说着,便拎了她的胳膊,望园外走去。

    妙锦执执拗拗被萧氏拉出门来。萧氏便俯身对她说:“娘自小到大,莫说这名金贵玉的,就是人家针头线脑的也从未碰过。你倒好……”

    妙锦急了,立马抽出手来,抱起怀说:“士可杀,不可辱!没偷就是没偷!”说着,自顾撅起嘴巴不理她。

    萧氏瞧她那模样,顿又哭笑不得,笑骂道:“唉……一个毛丫头,还‘士可杀,不可辱’。既然你跟娘卖斯文,那娘就送你句俗套子——没做亏心事,莫怕鬼敲门。”话刚出口又觉刮连了自个儿,于是便又改了口,“不对,是‘没做亏心事,莫怕人敲门!’”说完,一转身大步流星地去了。

    妙锦原本还抱着膀子端着架儿,回头却见萧氏当真朝天界寺去了,便连呼带唤地追了过去。

    这母女二人一路上拉拉扯扯,拖拖拽拽,没消一盏茶的工夫便来到了天界寺。欲进门时,正赶上寺中击起茶鼓。隔着门槛望去,又见各路僧者纷纷朝法堂而去。

    因生怕扰了寺中佛事,萧氏迟疑片刻,还是决定离去。于是便拉着妙锦欲行返回,正巧回身时竟见那智聪刚送别孙氏回来。三个人相遇时,妙锦顿觉事情不妙,于是忙笑盈盈朝他寒暄买好。智聪抬头见萧氏也跟了来,手里还拿着那副珠坠,一时也猜出几分来意。表面上,便也煞有介事地还了礼。

    “景内人可是有事讨教?”智聪明知故问,眼神里却不怀好意地瞧着妙锦。

    妙锦生怕智聪那舌头翻覆弄人,却也暗以眼色拜托。

    “莫要递那眼色!”萧氏低声喝向妙锦,转而又攥起珠坠,将手背向身后,朝智聪笑问,“智聪师傅,奴家想问问,先前这寺中可是来了一家贵人进香?”

    智聪见萧氏刻意匿了珠坠,便猜出那萧氏定是疑心孩子偷了东西,因此前来对质。却又生怕所疑之事一旦做实,又觉母女面上难堪。

    心下这般揣度,便顿使心尖上冒出一点坏水儿来。于是,便挠搔光头,又皱眉头,佯装糊涂问:“贵人?还是一家子?”

    “正是。”萧氏亡望他那般犯难的形容,心里已急不可待,便又和言催促道:“还请小师傅如实相告。”

    智聪听言,又刻意作势窥瞧妙锦给萧氏看。

    这会儿但听妙锦开了口:“智……”

    “不准你说话。”

    妙锦话未出口,便被萧氏压了回去。待萧氏转向智聪时,智聪又故作会意妙锦苦楚,信口开了河:“小僧午后一直在禅房里打坐。因而,对于景内人所问之事,并不知晓。”

    “坏了,到了又被他施了绊子。”妙锦心里想着,转头看时,又瞧见萧氏正气冲冲地盯着她。那目光之尖锐,似是立马要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这时,又见智聪满面和煦,明里乐善,暗里放箭地问:“不知景内人所问为何?可是疑心妙锦又闯了祸?”他一面说,一面步上前来,佯作夸赞,“这孩子如今长大了,也日见越发懂事了,那淘气的野气儿也没了,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萧氏听他这般美言,竟觉汗颜。因而,那面上也渐渐挂不住笑意,便僵作苦笑回说:“智聪师傅谬赞……”随后,略欠身施了别礼。手里却紧攥妙锦腕子,对她冷令一声“跟我回去!”说着,便欲抽身望回去。

    这节骨眼儿上,却听妙锦嚷道:“智聪哥哥,你为何说谎来害我?”

    智聪一听,却故作一脸的懵态,万分无辜嗔说:“嘿……你这孩子,贫僧替你说了好话儿,你反倒怪起我了?”

    妙锦一面望拖着萧氏,一面冲他唤道:“你若当真为我好,就快对我娘说实话!”

    “快走!”萧氏生拖硬拽,不肯松手。妙锦泣泪相加,寸步不让。

    可那智聪却故意朝萧氏扬声问道:“景内人,到底出了何事?真真是把小僧人弄糊涂了。”

    “小师傅莫管,这孩子不教训不成了。”听腔气,萧氏明显是在颤抖。

    “智聪哥哥,你快说实话,救我呀!”

    智聪瞧着妙锦那副可怜的模样,非但未有同情,反倒一丝坏笑。旋即,又赶忙追上前去,假意劝阻萧氏:“景内人,凡事好说,莫要动肝火。定是小僧说错了话儿,使您多心了。”

    “小师傅莫要再替她敷衍。”转头,自对妙锦喝令,“锦儿,还不快跟娘回去?”

    妙锦哀求:“娘,锦儿真的没有说谎……”

    “你是否说了谎,你心最知。既然犯了错,就当甘心受罚。”

    “娘……”妙锦哭诉,“锦儿真的冤枉。”他央求着,回眸却见智聪在暗笑,便当即明白了何事,“智聪哥哥,你当真是存心害我!”

    “你……”智故作叹气,表面真心合什双手,一本正经地求情,“景内人,求您放过她这次吧。今日确实有金贵之人前来庙里进香。”

    萧氏听闻,当下怔了神。因而问说:“小师傅方才不是说并未所见,这会子如何又反了口?”

    “这……”智聪故作为难,不知如何作答。

    “许是你又来为她帮腔?”

    “景内人,你看这……”智聪甩手叹息,惺惺自苦,“这叫小僧如何是好啊?”

    “小师傅,你的好意奴家心领了。但这孩子必须得吃些苦头,方能长些记性。莫要护着她。”说着,又欲拖行妙锦。却不料,竟被妙锦趁势甩了手,一面哭泣一面冲着智聪嚷道:“你是个坏人!看我告诉方丈去!”

    “住口!不知好歹的东西!”妙锦那话刚落地,竟冷不防招来萧氏一计耳光。

    “娘,你打我?”妙锦捂着火辣的脸蛋,委屈得心都碎了。

    “景内人,你看这……”

    萧氏顿觉失了手,草草看过自己那只正在发麻的手掌,抬头又望向妙锦,亦是心疼得落下泪来。正欲抻手去抱那孩子时,却见她怯怯退后,随即转身朝冶山下跑去。

    “妙锦!”萧氏哭唤,再触旧疾,顿觉心头一阵剧痛,当即瘫倒在地……

    这正是:

    欲寻真相问禅僧,

    偏逢那僧是邪僧。

    道是有冤冤难诉,

    众朝佛门气不公!
………………………………

第〇三八回 萧氏妙锦泪解冤屈 代姑鷝鴋痛说悲苦

    书接上回。

    正说到妙锦不堪冤屈,转身朝冶山下跑去。萧氏急火攻心,一时竟瘫倒在地。

    却说妙锦刚离不远,竟听闻智聪忙扶着萧氏叫唤起来:“景家内人!你可莫要吓贫僧!这可如何是好啊?”

    妙锦回身看时,但见萧氏手捂胸口瘫在地上,一副痛苦难当之状,便知她定是因一时气怒而触了旧疾,瞬间又将满心委屈丢向了九霄云外,忙不迭又朝萧氏哭喊着奔去。

    “娘,您莫要生气,都是锦儿不好,都是锦儿不好……娘,锦儿错了……”妙锦怀抱萧氏痛哭认错。

    那悲唤之声也着实搅了寺内佛事,直引得数十僧者倾巢而出。

    众僧打一出寺门,迎面见的就是智聪那和尚。于是,便纷纷问他究竟出了何事。

    智聪支吾半晌,却也没说实情,最终也只落个“那孩子气了她娘”。回身时,又自怯眉怯眼地暗瞄萧氏母女二人,躲躲闪闪退至一旁。

    众僧顾不得多想,只顾围上前去援手搭救。一时间,这母女二人被僧者围个水泄不通,正当众僧眼睁睁目睹这母女之状不知所措之时,但见慧聪引宗泐来至此处,众僧才纷纷让出路来。

    “景家内人,您这是……?”宗泐急切关问,接着又是一声叹息。

    萧氏面色惨白,紧倒气息,欲作言语,都又心痛难耐。

    妙锦在侧,早已哭作泪人,连连望向宗泐自责:“高僧爷爷,都是锦儿不好,都是锦儿不好……”

    宗泐听罢,忙回头吩咐手下僧者:“速抬缚辇来。”

    一帮小僧闻声,转身匆忙跑回寺内。这时,只见萧氏微抬右手,指向左边衣袖,更以一缕游丝之气对妙锦指引:“药……药……”

    见她这一指,妙锦这才想起,母亲袖袋里尚有每日备服的“救心丹”。于是,便慌手毛脚地将那药取了出来,又匆忙为她送入口中。其间还不住抹着泪水,喃喃认错:“娘,您别生气了。都是锦儿不好,锦儿往后再也不气娘了……”

    萧氏听闻,自顾闭目不去瞧她。少时,众僧已七手八脚地抬了缚辇来至面前。宗泐便吩咐将萧氏担在上头,速去山下问医。

    这时,却见萧氏摇头摆手,示意毋庸劳废周折。随后回手指向多栽轩方向,宗泐会意,又再三询问,待认定其确无大碍,便又吩咐众僧暂且先将其抬回舍中静养。

    此事,宗泐交待与慧聪前去张罗,便携众僧入了寺去。

    却说那智聪素日对慧聪纠缠惯了,又兼着顾虑今日之事多少因他而起,生怕容了空子,使萧氏把那珠坠之事问出个原委来,以致自个儿又落进夹缝里招人奚落,于是便忙主动请缨前去帮忙打理。

    为此,宗泐竟准了。

    慧聪见他这等殷勤,也猜出他半个心思来。但出于为萧氏病情着想,便也没做言语。只管一面吩咐几个抬着缚辇的师兄弟举动轻缓些,一面以那正渗凉气的后背度量分寸。

    这一路上,妙锦自是悲伤不已,可萧氏却闭了双眼不与瞧看,只是打那眼角里默然流下两行泪来。而智聪却一面偷瞄着这母女情态,一面暗窥师兄背影,似个猫儿似地赘在后头。

    众人入了多栽轩园门,慧聪打班舍里寻了一大一小两位官婢帮忙照料。

    这年长的官婢家姓代氏,人唤代姑姑,年岁与萧氏相仿;年幼的不过十一二岁,名唤鷝鴋。二人皆是打宫中司苑局遣来的罪奴。因萧氏母女已在这多栽轩住了六年有余,故此与这二人自然熟识得很。

    但说,未进班舍,众僧便于屋外住了脚,将萧氏转交两位婢女搀扶。慧聪又做了细细的交待,方欲离去。

    萧氏自顾对诸僧致了谢,临进屋前,竟手指石阶下方,对妙锦冷言说:“搁这儿跪着。”说话,又将手中珠坠丢与妙锦怀里,随后方缓缓进了屋去,闭了屋门。

    “娘……”妙锦满眼的委屈,然又怕再多言语,加剧萧氏心疾。便甘认含冤受屈,依令跪了。

    慧聪见了,便问:“锦儿,究竟是为何事?”

    妙锦捧起珠坠,打量了一眼智聪,却故意扬声对慧聪说:“慧聪哥哥,烦你代劳将此物送还给那位姐姐吧。”

    慧聪见妙锦对智聪那般眼神,便顿知定是他又在萧氏面前作了梗子,于是便也放声道:“燕王妃不是已将此物赠与了你吗?”

    智聪自知先前行径已是无法掩盖,于是也忙抻着细柳脖子倒打一耙:“你这丫头,若是因这事,你何不早作言语?误导我钻了你的迷魂帐子不说,竟还把你娘亲气出了好歹。”其间,又假意叹息,“我当何事呢。”说着,又拉起慧聪臂弯,一通叫苦,“这知我的自然好说,倘若换作那不明就理的,岂不当我是故意挑唆?”话儿到此时,但将慧聪胳膊搂得更紧了。

    他这一番阴阳怪气的言行,直引得余外两个小僧窥眉窃笑。

    而慧聪猛抽了手臂,急赤白脸质问道:“方才做甚去了?”

    智聪故作无辜之相,“那会子,我满脑子都在寻思为这丫头掩过儿开脱,谁曾想竟是这等原委。再说,我方才也道了实情,可景家内人非未置信,反倒怪我帮她敷衍……”

    “够了。”慧聪道,“谁知你安的哪门歪心。”

    “唉,师兄,你这话是成心想冤死我呀。不过好心成了坏事,偏在你这儿就落了个驴肝马肺的下场。”智聪一面辩解着,一面还抬手抹出一道泪沟子来。回头,又作出非把这事弄出个水落石出,以证清白之态。当即抬起脚冲上石阶,欲进门去拉那萧氏来对质。

    却未想到,正欲叩门时,那扇门反倒自个儿开了。只见萧氏被代姑姑扶着,不等他开口就先朝妙锦唤了一句:“锦儿,跟娘进来。”

    妙锦未敢起身,只是望着她流泪,“娘,锦儿知错了。”

    萧氏眼含泪花,倍觉心疼与自责:“不怪你,都是娘的错。快到娘儿这来……”

    “景家内人,你说……”智聪刚开口,欲寻证言,反倒被萧氏搁话儿摽了舌头。

    萧氏并未瞧他,目光只是一味盯在妙锦脸上,“有劳智聪师傅费心了,都怪奴家不明就理,以致小师傅受了奇冤……也害得我儿不明不白招来掌掴。”

    智聪打这头得了便宜,便立马到慧聪那卖乖叫屈:“师兄,你可都听清了?不是我说你……”

    慧聪没等他说完,便朝萧氏合掌话别:“内人好生静养,小僧等就此告退。”说罢,甩袖而去。

    “师兄!师兄……”智聪扯开喉咙,一面呼唤,一面撒腿欲追过去。却忘了此时已在石阶上头,一脚踏了空涧,当即扑了个啪嚓。

    这下摔得他连连叫苦,那厢惊得屋内三人随他愣眉怔眼。这档口,妙锦忙起身去扶。

    “走开!”只见他突推一臂,硬是把妙锦栽倒在地。

    “哎,你……”萧氏当即目现气急之色。鷝鴋见状,忙迈出门去,搀扶妙锦起来。

    这时,又听智聪哭哭咧咧:“都是因为你。”怨罢,自顾撑起身来,一面咧开嘴巴号作个悲妇人,一面紧揉胯骨,拖拖耢耢地去了。

    “这算什么人呐?”代姑姑一脸气不公。

    妙锦被鷝鴋扶了起来,萧氏力撑身骨迈出门来,欲问妙锦是否伤到。话未出口,但听妙锦说:“娘,您慢着点儿,注意身子!”她顾不得何事,忙迎上前去搀扶。

    “可有伤着?”萧氏忙不迭上下一通细看,其间又为其掸去身上尘土。

    妙锦释然一笑,摇头回应:“娘,锦儿没事。”

    “你这孩子,都快把娘疼死了……”萧氏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不觉又落下泪来。

    这会子,竟又听闻园门外传来那智聪的哭嚷,那声气儿似是失了夫婿一般,一句句“师兄”唤得如泣如诉,哀怨百转。

    众人举目望时,代姑姑一声气骂:“何家养了这么个下流种子?”

    鷝鴋着呶嘴巴,啐道:“就是。这几年,我睁眼儿也没瞧出个公母来。”

    萧氏一声轻叹。

    妙锦却为他开解说:“代姑姑、鷝鴋姐姐,其实智聪哥哥也挺可怜的。打小没了娘亲,家中兄弟姐妹又没个亲近的……孤苦惯了,难免有些偏僻性子。”

    鷝鴋辣声辣气呛说:“我看你那好心怕是糊了糨子了。这几年,他那弯弯绕儿,我可见得多了。我劝你今后离那邪蛊远着点儿,保不齐哪日又扯出一根花花肠子来绊你一跤呢。”

    却说随后,三人将萧氏搀进屋去。一番精心照料,更是不在话下。

    不知不觉,已到晚饭时分。

    妙锦刚刚洗过巾子,为榻上的萧氏抹脸擦手地服侍着。

    此时,鷝鴋提着灯笼进了门,后头跟着代姑姑。但瞧她手中端来一只托盘,里头盛的是两碟小菜、一只陶罐、四只黑釉碗、四支榆木匙子。她一面朝里头来,一面笑盈盈地说:“本想着单送了你们娘儿俩的饭菜来,可鷝鴋偏嚷嚷说夫人这屋子舒适,索性就把俺们那份也端了来,巴望搁这儿凑个趣儿。”说罢,已将托盘撂桌上,一一往外摆。

    萧氏笑应:“代姑姑,有劳了。”

    鷝鴋在后头吹了灯笼,一面来帮妙锦搀扶萧氏,一面莺雀儿似的笑道:“夫人莫听姑姑打碴子。她但凡有事尽拿我打幌子。方才还一个劲地跟我念叨呢……”

    说话间,萧氏已落了坐墩,笑问:“念叨什么?”

    “代姑姑说,整个多栽轩,多半都是粗笨爷们儿,独有个把女眷,偏又是些专爱滥嚼舌头的婆娘,比不得夫人和小姐这般慈悲体面。自见了夫人,便觉着好似家里人那般投缘。因此她还说……”鷝鴋说着,已掩嘴咯咯笑出了声来。

    妙锦一面接过代姑姑手中的粥碗,递与萧氏,一面好奇地笑问:“鷝鴋姐姐,代姑姑说什么?”

    “他老人家说,巴不得甘为夫人做个蹄子使唤呢。”说罢,又仰面笑起来。

    代姑姑在她太阳上一戳,笑骂:“死丫头,你笑个什么?掏了心窝子给你瞧,你反倒拿来取乐?”

    萧氏忙作回应:“代姐姐,这可使不得。”

    代姑姑手里分派着汤匙,嘴里却笑问:“如何使不得?夫人是嫌弃我们娘儿们不成?”

    萧氏听闻,忙搭过她手,亲切地说:“妹妹并无那个意思。只是……”

    代姑姑知她要说什么,于是掇了坐墩就近坐了,推心置腹地问:“哎呀,不就是景解元尚在劳役吗?”

    萧氏点头:“正是。”

    “那又何妨?依我看,展翼飞黄那是迟早的事儿。”

    萧氏一声叹息:“如若那般自然是好,可这来日之事,许又多舛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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