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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策[重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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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大先生没有吃夜食的习惯,必定有客来访。
这个时节,习惯吃鱼和新鲜菜蔬,还在偏冷的山上找冰吃的人,应该平常生活在东南地区。那边常年温热,物产丰饶,一年四季翻着花样地吃。
假装不在往来居,却不想让风雅惊动太多人,说明来客的身份非常特殊。
急着摆脱风雅,一点时间都耽搁不得,来客的身份比他高。以左大先生的地位,朝中有不少臣子要称他一声先生。让他忌讳的人,实在不多。
风雅回来时被人跟踪,而且还是练家子,甚至刻意隐藏行踪,非常谨慎。
来客非富即贵,起居精细,家底丰厚,谨慎小心,还与左大先生有密切往来。
上巳雅集第二天,就能突破清江郡守的人马到访的人,肯定不是兴起而至,必定是精打细算过后,才上山来的。而左大先生给他们的一天假期,也肯定不是出于体谅他们的心思。
他也没想到,再世为人,他能在这么近的地方,遇到让他恨入骨髓的人。
谢归笑了,另取一张纸写了两个字,打开窗子,在窗棱上敲了三长两短,清咳三声,两道黑影便落叶似的飘到他面前。
借刀杀人,他只是暂时没能力做,不代表他不会做。
单薄少年眼神如鬼火,让两个黑衣人也诧异一下。
“你们主上派的事,我还没做完,但今天晚上,我另有一份大礼送给他。”
…
意外收获让谢归前半夜没睡好,后半夜好不容易挣扎一阵子,就到该起的时辰。
风雅昨晚沾了露水,路上着了风寒,早上精神不太好,谢归便让他休息,自行洗漱后,预备慢慢踱到往来居去。哪知道一出门就被人撞个满怀,异常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令他忍不住倒退几步。
撞上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同院的卫初。
大概是最近在书院待得多,他黝黑的肤色有些转白,变成较深的蜜色。卫初低着头,没注意到露出了脖子上的伤痕。
见是谢归,卫初瞥一眼他的脚,低着头转身就走,被谢归一把拽住。
“卫兄在躲我?”
卫初僵硬地转过身去,冷哼一声,“你也忒看得起自己了。先生有事,我先走了。”
谢归不依不饶,逮着他衣袖不放,一边盯着他的伤痕仔细看,“这个伤应该就是这两天留下的,你得罪谁了?”
卫初露出一丝诧异,却还是犟,“问这做什么?”
谢归仔细瞧着伤口,“应该是被木头或竹子划的,大先生爱惜竹子,有专人看护――那就是木头了。这么细的木头不多见,也没有出脓,该不会……是笔?”
卫初瞪大眼睛,跟见鬼似的,猛地推开他就走。谢归连忙追上去叫道:“卫兄你慢点,我腿脚不快,走不动!”
前面的人影一顿,不情不愿地慢下来。谢归好不容易追上去,“答论前有人捣乱,是卫兄你出手,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究竟是谁动的手?卫兄你告诉我,我去与大先生说说,也许能帮上忙。”
卫初猛地转身,谢归停不住,又险些撞到他身上。
“你可少说两句。要不是因为你,他们何必找到我头上?”
………………………………
8。何必当初
谢归怔住。
卫初不分青红皂白地发了通火,冷静下来,又觉得不好意思。
气氛非常尴尬,谢归叹了口气:“卫兄还是先让我看看伤口,有什么话,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
能猛地说出那么一大段,卫初也是头一回。他被谢归拉回院子里,谢归仔细查看他伤口,点点头,“幸好伤得不重,不过,料他们也不敢动太重的手。卫兄找过大夫了么?”
卫初摇头,“不曾。”
书院里有几个老大夫,听说是在外面得罪了人,到书院里养老的。老大夫们医术不错,对学生们也乐呵呵的,学生们有什么头疼脑热,不用下山,去他们那里看看就行。
卫初不愿看大夫的原因,谢归很清楚。大夫一眼就能看出是别人刻意造成的外伤,追究起来,肯定要抓出动手的人。
左先生喜欢和高位者往来,却不代表他是无能之辈。书院里出了欺凌学生的事情,传出去对他只有坏处。
谢归劝道:“你别怕得罪人,说出去总比闷着好。就算动手的是钱易之,你也不用怕。”
“你怎么……”
卫初惊愕无比,谢归瞟他一眼,“换做别人你可能直说了,只有钱易之这种走门路进来的人,你才会顾忌。你以为他是左大先生放进来的,大先生就会维护他?”
卫初冷冷地哼一声。
“正因为他是大先生放的,大先生才更不会放过他。实不相瞒,这段日子,大先生对钱易之很不满。说不定你的事情一出,大先生一怒之下,就直接把他逐出书院了呢?”
他表情略有松动,显然是被谢归说动了。谢归看见他这副似懂非懂的表情,一时感慨,似是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卫初显然有几分来路,天资也好,如果是乡野少年,不可能学会这么好的机关术。书院里都是聪明人,他不说,谁也不会问。谢归知道,这类人常常沉浸于自己擅长的世界中,不通人情世故,遇到事情,都是能忍就忍,反正也遇不上杀人放火的事,忍忍就过去了。
“趁着伤还没消失,卫兄你与我一起去往来居,把事情告诉大先生吧。”
…
魏峻站在往来居门口,说大先生身体不适,将前来听课的学生打发回去,才仔细关好门,进了往来居后院。
后院里弥漫着浓烈的酒香,玉泉酒清甜的香气聚在一起,弥久不散,熏得魏峻有点头晕。
上巳雅集中,左先生没有喝醉,反倒是一个人躲在房里,喝得酩酊大醉。魏峻没有使唤书童,自己亲手煮了几碗醒酒汤,等左先生清醒。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左先生勉勉强强清醒,眼睛还染着一片红血丝。魏峻端来两碗醒酒汤,看着他喝掉,不咸不淡地道:“先生,你不该喝醉。”
他的语气完全不似学生对先生。左先生毫不在意,仿佛与朋友说话:“事情多,你还小,不懂我多难自处。”
“那都是你自找的。”
左大先生猛咳两声,汤水都吐了回来,瞪眼指着他:“有你这么说话的?”
魏峻冷笑:“早就说了,我那表兄,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想要什么,你还不知道?他要什么让他自己去拿,父亲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插手他的事情,你倒好,见竿子就爬!”
左大先生老脸一红,哼哼半晌,“你当谁都有你的身份……”
魏峻的亲姑姑早年进了宫,现在坐稳了贵妃之位。先皇后去后,皇帝未再立后,魏贵妃便执掌六宫,直至如今。
这么一算,凤渊正是魏峻说的那位表兄。
有个贵妃亲姑母,皇子表兄,魏家在京城虽然不算最最炙手可热,却也是数得出来的簪缨世家。
这么个大族的长房嫡次子,地位能低到哪儿去?
“正因为我有这身份,才要明明白白告诉你,这趟浑水,不是你有资格搅的!你当表兄为了你亲自来一趟清江郡?你有那能耐?那都是为了东南的盐铁!”
正如谢归所料,昨日在往来居的,确实有三个人。
一个是谢归恨之入骨的三皇子凤渊。
一个是他的恩师左大先生。
一个是最为富庶的南越郡的郡守。
南越郡海岸漫长,有数量惊人的盐场。盐是国之命脉,敢把手伸到盐场,都是要掉脑袋的。
而同时,南越郡又是朝廷与外域往来的门户。航线与港口众多,也养着众多手艺精湛的工匠。这些工匠打制的兵器精湛耐用,常有令人惊艳的样式,很多人慕名往南越郡学艺。
试问朝中诸多皇子,谁不想将南越郡收为己有呢?
要想收南越郡,先要收住郡守。
前一世凤渊若是没有谢归相助,绝不会那么快收住南越郡。
魏峻和凤渊的相处不如长兄那么多,心思却比长兄细,看得出凤渊收拢人心的本事不算特别大。因而之前左先生提出要帮凤渊,魏峻极力反对。
在魏峻看来,凤渊坐上皇位,对魏家不一定是好事。
这时候说这些,都已经晚了,左先生已经一脚趟在里面,洗不干净。魏峻懒得说他,转而将今天早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几个学生前来求问的暂且按下不提,说到钱易之,左先生头疼不已,恼怒地一拍桌子:“这混账真是……”
还好只是伤着了,要是钱易之再愣一点,不小心伤得重了残了,再传出去,说他破格收了个酒囊饭袋,他左铭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书院还要不要办了?他可不想为了一点钱,就把往上爬的本钱弄没了。
魏峻皱眉:“说来也怪,这两日我觉得姓钱的小子不太对头。”
“怎么说?”
“往日他都喜欢寻谢归的晦气,这两天却锁在院子里,连艳情书也不看了,像只被猫吓过的耗子。我让书童进去看过,里面乱得狗窝似的,就怕……”魏峻似乎连说都觉得恶心,“他吃喝拉撒都在里面。”
这话一出,左先生也直犯恶心。忽而他心念一动,问魏峻:“我且问你,你觉得谢归这小子,如何?”
两人都没说话,但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答案。
有古怪。
“谢归答论上着实让我惊艳,我有心栽培他,却觉得这小子在藏拙,也像在躲着我。”
魏峻颔首,“那时我见到他的书童被赶出来,又拿到他胡乱写的纸团子,以为他是表现不好,暗自伤神。后面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可也说不上来。”
左铭嘶了一声,点头,“我与你感觉差不多。这小子的眼神,哪里像十四岁?换做咱们那位殿下……”
后面一句心知肚明,魏峻又说:“而且你不觉得,昨天他的书童出现得太是时候了?”
左先生点头,“确实有古怪,但谢归才十四岁,总不可能是为谁打探消息来的。”
魏峻提醒他:“你难道忘了昨晚的消息?我表兄刚出书院就被人盯上,也不知是哪方人马,要说巧,也太巧了点。而且表兄来书院的事情,就连姑母也不知道,又是谁走漏的消息?”
左先生不安,“那……”
魏峻冷冷地道:“依我说,这小子留着就是祸害,不如趁早除掉。恰好你还有个看不顺眼的,也一并除了吧。”说罢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左先生欲言又止,可看见魏峻眼底的不屑,又把脖子缩了回去。
…
把卫初送到大夫那里后,谢归想起自己院子里还躺着一个,就回去把风雅也劝了过去。
风雅心疼谢归的腿脚,虽然脸皮薄,还是没有推拒。老大夫们一如既往的和蔼,诊过脉之后,觉得风雅该静养,谢归便索性将他留了下来。
次日大先生还是没有开课,学生们都有些失望,谢归去往来居走了一圈,没见到大先生,便自己先回了院子。
过了一阵,有个小书童敲门。谢归看他眼熟,问他:“是大先生让你来的?”
小书童怯生生点头,“先生……先生有东西……要你转交给……钱……公子……”
谢归一愣,“钱易之?”
小书童忙不迭地点头。
他和钱易之不和是整个书院都知道的事情,左先生答论就在场,更是看得一清二楚,怎么会让他给钱易之送东西。
谢归沉吟片刻,点头,“行,你先等我一会儿,我换件衣裳就来。”
衣裳换完,小书童却不见了,门口只留了一个包袱。谢归环视一周,笑了笑,抱起包袱往钱易之的院子走去。
春风暖然,谢归一手拎着包袱,敲了敲门,大声叫道:“钱公子,你在不在?”
里面无人应答,谢归将门推开一条缝,闻见里面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奇特气味,一怔,旋即又叹气。
这个气味他很熟悉,昨天刚刚在卫初身上闻到,是钱易之拿来捉弄卫初的刺鼻药粉,对人无害,却因为味道太难闻,让人避若蛇蝎。
与此同时,谢归还闻见一丝极为微弱的血腥味。
他的脚步一顿,当即想往回走,可身后平白起了阵山风,让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前面是个局,后面还有招。倒是没想到,他们会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
谢归惋惜地轻轻摇头,似是无意地看了身后一眼,随即推门走了进去。
不消片刻,院门前响起极为可怕的一声尖叫:
“出人命了――――!”
………………………………
9。人命关天
往来居里聚集了所有学生,先生们也悉数到场,或坐或站,将谢归留在中间。
这场景和答论当天何其相似,只不过周围人眼中不再是惊艳佩服,转而充满了疑惧。
几个须发花白的老先生匆匆进来,身后跟着惊慌失措的风雅。风雅看见谢归,叫了一声“公子”,立刻扑上去不撒手。
所有人都看向几个老先生,他们叹了气,摇头。
意思是钱易之真的没命了。
厅堂内顿时响起嗡嗡议论,魏峻呵斥好久,才让他们安静下来。谢归静静地注视着主座,不放过左先生任何一个表情。
上一世死的是韩先生门下学生,这一世,居然换成了钱易之。而且,这一天还来得这么快。
莫非是他的重生,给这一世带来了不小的变化?
“怎么办啊公子,你要有个万一,我怎么向家里交待……”
风雅从没见过这阵仗,何况人命关天,他也吓得不轻。谢归轻拍他脸颊表示安慰,一边仔细回想刚才见到的场景。
左右躲不过,他索性在钱易之房里仔细查看一番。人确实死了,死状凄惨,仰躺在一堆艳情书里,脖子被横割一刀,血喷在书册上,十分可怖。
一看就知道动手的是行家,谢归猜测是魏家养的死士。那些世家大族,每家都养些人手,倒不足为奇。
谢归思忖间,左先生咳了两声,发话了:“谢归,你可有话要说?”
谢归摇头:“人不是我杀的。”
左先生叹气:“先生也想信你,但纵观书院上下,只有你和钱易之有过节。先生信你,也得仵作和官衙信你才行啊……”
他言辞恳切,摆足了恩师的派头。其余学生纷纷点头,又开始议论。
左先生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谢归便愈发笃定了他和这事有关。
左铭最在乎书院名声,因为书院名声越大,他得的好处越多。前一世出了命案,他想方设法挽回,最后查出不是书院学生动手时,他不知有多高兴。
刚刚出事,他就忙着让谢归承认罪行,还急着下山报官,让他越想越不对劲。
望着慷慨激昂的左先生,谢归心底生出无端的疲惫感。
上一世他急于平步青云,究竟看岔了多少人?
谢归没再辩解,左先生见他没反应,也不好再多说,以免显得咄咄逼人。左右官府还没来人,他便让人把谢归送到空置院子里,暂时看管起来。等官府来了人,再做定夺。
风雅早就被吓蒙了,直到主仆两人关在空院子里,他才勉强回过神来。
“不必担心,没事的,就当在这里住两日。”
谢归淡然处之,甚至打算找个地方先睡一觉。风雅急得跳脚,“公子,你怎么还睡得着?要是被官府当犯人捉了,别说入朝为官,能不能回谢家都是问题啊!”
谢归凉凉地回了一句:“谁说我要回去了?”
风雅被他一句噎死,知道犯了他忌讳,惴惴地道:“我只是担心公子……”
谢归摇头一笑,却听见墙头有窸窣声。转头看去,只见一根纤细的竹竿颤悠悠地从墙外探出头,在墙头点了两下,似乎在试探是否牢固。
主仆俩愣愣地看着那根竹竿四处敲打,过了一阵子,似乎是找到合适的位置了,随即两三根竹竿迅速跟着摆上来,墙外响起竹竿摩擦的吱嘎声,一只手颤颤地扒在了墙头。
手呈现出偏黑的蜜色,一看就知道是谁。谢归走到墙边,恰好卫初翻越墙头跳下。
卫初拿着个黑色的长木盒子,四角各伸出一条木腿,还没来得及收起。
谢归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卫初不好意思地挠头:“这东西是在韩先生私藏的书里看来的,叫‘登云梯’,刚试着做了一个,不太稳,还得借力。”
他在盒子边伸进手指转动,盒子里响起齿轮声,几条木腿慢慢收了回去。
卫初把盒子扔给风雅玩,皱眉问谢归:“你怎么杀人了?”
“我手无缚鸡之力,哪来的力气杀人?”
谢归好笑地看他,卫初挠挠头,“这些门门道道的,我弄不太清。”
他在房里闷头干活,外头忽然有人大叫杀人了。他吓了一跳,出门去看,第一眼注意到谢归的房门没关。
“没关门?”
谢归深深皱眉,卫初点头,“的确没关门,我觉得奇怪,因为你一向会把门锁好再走,就进去看看。里面很乱,遭了贼似的,我就帮你理了一会儿,找到这些东西。”
他把东西递给谢归,又补充道:“当时我没想那么多,你别怪我翻了你的东西……”
听见自己房里乱七八糟,谢归就有不好的感觉,一看卫初递来的东西,他更是恼了。
一张白帕子里包了一把短刀,上面全是血,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另外还有个锦囊,里面装了一把镶满宝石的小巧金刀。
谢归不动声色地收起锦囊金刀,另用白帕子拎着短刀看了半天。
如果卫初没注意到,让居心叵测的人当众翻出来,这一次他谢归就吃不了兜着走。
谢归冷笑不止,卫初被他笑得发毛。
眼前人虽然是少年模样,行事却异常稳重。想起师父常常语重心长地叮嘱他,在外要多多注意,他不免有些沮丧。
这般年轻,大祸临头依然不惧,世上能有几人?
他自省时,谢归忽然问他:“卫兄,我有一事交托给你,我的身家性命,也一并托付给你了。”
卫初吓一跳,黝黑的脸都惨白了,“这怎么……”
谢归笑了笑,“家父常教导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对朋友亦如此。我信你,自然无二话,事关重大,不知你能不能帮我?”
卫初心里顿时涌上一股热血,拍拍胸脯:“行!有你这话,我卫初上刀山下火海,就算豁了这条命,也在所不辞!”
…
深夜月牙初露,夜风和缓。
风雅白天惊吓过度,风寒还没痊愈,被谢归哄了几句先睡下了。他独自坐在院里,闭目养神。
“心情倒好,本王这回是不该来的。”
这句话浅淡中带着轻微的愉快,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谢归将外袍拢紧,淡淡地道:“殿下,来者是客,不如坐下说话?”
凤璋看他一眼,还是依他说的,坐在他对面。
虽然只有他一人现身,谢归知道,在暗处还藏着不少人。他将破旧的茶碗往凤璋面前送去,“殿下请用。”
凤璋看了一眼,手指在碗边碰了一下,没喝。
“殿下行事太急,逼得对方跳脚,把我也一起搅进来。这件祸事,该由殿下帮谢某解决。”
看着凤璋微变的脸色,谢归丝毫不惧,甚至还微笑着把茶一饮而尽。
风雅花了一个下午找出来的茶具,可不能浪费了。
凤璋这回是真诧异了。
谢归居然还敢和自己谈条件,甚至说是他搞砸了事情,得负责收拾烂摊子。不知说英雄出少年好,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收到属下传来的消息时,本来想让谢归自生自灭,但少年明亮的眼神在他心底辗转不灭,他犹豫一阵,还是来了。
他屈起手指轻叩桌面,玉扳指幽幽映出月光,“将要身陷囹圄的人是你,与本王何干?再说,三哥的行踪确是你透露的,你那晚就决意拜入本王麾下,这些后果,该由你一力承当才是。”
谢归笑得平和,“殿下真不想知道左铭的来历了?”
凤璋冷笑,“本王只想要你的命,如今倒省得出手了。”
能轻易看破他的身份,立场不明、心机诡谲的小子,留着也是祸害。
他起身要走,三五个黑衣人自黑暗里幽幽浮现。谢归惋惜道:“殿下,你养在身边的人,来路不明啊。”
凤璋霍然回头,身形不动。
谢归讥讽道:“你做事常常力不从心,手下也不省心。你以为是命运造化?你知不知道你那些兄友弟恭,在你身边安插了多少人?”
凤璋挑眉。
“你若不信,只管看看他们背后,是否纹了个‘鬼’字。那都是魏家的‘鬼影’,养好了特意送来的。”
宁王凤璋出身太高,招不少人妒忌。前世他拜入凤渊府中,亲眼见过凤渊派人就有两次,遑论之前派的了。
院子里一片死寂,凤璋神色微变,再次将谢归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他生母是先皇后,在世时宠冠后宫。他自己在一众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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