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大帝-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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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我不和您开玩笑，”女人正色道，“我的意思是，您确实需要做好这样的思想准备。对于您这样的人来说，海的那一边也许是比帝国本土更为广阔的天地呢！”

　　　　“更广阔的天地？”殷戍一下子被搞糊涂了，“这个和你说的一辈子无法回到埃及，又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的，安虎老爷……伊辛距离美索不达米亚很近很近……您应该知道，我们将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那些强大而古老的国家——赫梯、米坦尼、亚述、巴比伦……那些强国一点都不比我们的帝国差，甚至还要更加古老，更加强盛……强国之间的复杂关系是如此精彩纷呈，真的，我的安虎，那必定是一片无比广阔的舞台，那将比帝国本身精彩得多得多，在帝国是永远接触不到那样的精彩的……”公主重新转向了大海，突然发出了无限神往的感慨之声，“唉……如果注定回不到埃及，那也是因为您——我敢断言——更愿意在一个更加巨大的世界之中游戏人生，或者建功立业……可惜我只是一名女人，如果我是一名强健聪慧的男子该有多好，那也将是属于我的美好舞台……”

　　　　殷戍有些怦然心动。

　　　　是的，图雅公主说得对。美索不达米亚，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一个浸透了历史的酱汁的膏腴之地，一个比埃及帝国更加古老、也更加广大的世界，即将在他的面前铺陈而开了。

　　　　“您无法将帝国和美索不达米亚切割开来……正是因为帝国本身，那样的一个世界才有可能对我们打开大门，”思忖良久，他沉声说道，“您是一名埃及的公主，而我则是一名埃及的贵族……帝国赋予了我们至关重要的身份和地位；没有帝国，我们将什么都不是。我们不可能一无所有、赤手空拳地去闯荡那样的一个世界……图雅公主殿下，您看我说的对吗？”

　　　　这家伙言辞之间突然对公主毕恭毕敬，这使得她不由得有些诧异。

　　　　“对，您说的完全对，”她对他微微笑了一下，轻声说道，“还有，安虎老爷，您又忘记了，在抵达‘渔夫’州之前，我一直都是您忠心耿耿的侍女，图雅。”

　　　　殷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只有尽快回到帝国本土，我们才有存在的价值，”他突然喃喃自语道，“我给自己的期限是，半年。”

　　　　“我突然想问您一个问题，我的老爷，”公主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按照帝国官员上任的程序，如果您在规定的期限内不能出现在您的府中，而又没有任何您的报告、请示或者其他什么解释文书送达神圣国王陛下的宫廷之中……也就是说，在帝国政府的记录中，您将是一名‘失踪’的州长……”

　　　　“……？”

　　　　“到了那个时候，您又将怎么办呢？”女人柔声问道，“到了那个时候，您将无家可归了……您一定非常清楚，安虎家族在阿玛尔纳的宫殿，您肯定是回不去了。而布巴斯提斯，将会出现一名新的州长取代您的位置。如果不幸出现了那样的情况，您又该怎么办呢？”

　　　　殷戍一愣，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失踪’的州长？……呵呵呵，那样的话，也许就能遂了底比斯那位辛希布大人的心愿了吧……”转眼之间，他又变得有些伤感了，“也许更能遂我的父亲，亲爱的泰菲比大人的心愿吧……他们不就是希望我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吗？他们不就是希望我，和我那该死的维吉尔长子的身份，不要干扰到他们攫取权力的步伐吗？瞧呀……这也许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如果真的那样的话，”公主不动声色，执拗地重复着她的问题，“您又该怎么办呢？”

　　　　“你应该比我更急，我的图雅，”殷戍突然有些吊儿郎当地说道，“你不是早就和我说过，你看中了我的什么‘野心’嘛……如果我不能在州长的位置上建功立业，甚至我都没能出现在帝国宫廷‘州长’的花名册上……谁最着急呢？是你，图雅。”

　　　　那女人一愣，突然之间也笑了起来。

　　　　“您好像变了，我的安虎老爷，”她笑眯眯地说道，“自从您收下了这十个蓬特的孩子，我感觉您突然之间就像变了一个人……”

　　　　“我急什么呀？大不了我就在这美索不达米亚游荡一辈子嘛……”殷戍并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您瞧呀，您刚刚不是说过，这里的几个强国之间的关系精彩纷呈嘛？这里不是一个更加宽广的人生舞台嘛！这里不是一个比帝国本土有趣得多得多的美好之地嘛……”

　　　　“您越来越有意思了，安虎老爷，”公主轻轻拍起了手，“前程的艰难困苦被您说的如此轻松惬意，真的，我都想和您一起在新的人生舞台上起舞了呢！”

　　　　殷戍有些得意忘形地扭起了身体，干脆来了一段“社会摇”——这是他在一个名叫“快手”的短视频软件上学来的。

　　　　图雅公主冷哼一声，别过了脸不再理他。

　　　　“半年，我的图雅，就是半年，”他赶忙凑上前去，庄重地握住了公主的手，“不管我在这大海对面的异国土地上发生了什么，半年之内，我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平安抵达布巴斯提斯。如果真的有人夺去了‘渔夫州’州长的位置，我也将把它重新夺回来！”

　　　　“那您靠什么？”女人热切地看着他。

　　　　“正像你说的，我不再是一无所有了，”他坚定地说道，“我现在有了点钱，也有了几个人……也许我有了巨大的野心，也许我有了深思熟虑的计划……您不是说过吗，这片土地能够提供更加广阔的、精彩纷呈的舞台！也许在这片土地上，我能够产生什么奇迹呢！”

　　　　“……奇迹？”

　　　　“是的，我的公主！我还有最最最重要的，那就是你的支持……你会像现在这样，一直支持我吗？”

　　　　“会。”女人笃定地点了点头。

　　　　“那么，合作愉快。”殷戍微笑着，竟然给她来了一个标准的中世纪的吻手礼。

　　　　公主突然有些害羞地将手抽了回去。

　　　　……

　　　　不知不觉间，整个船队已经将速度降低到了几乎无法察觉的地步。密密麻麻的“螃蟹船”在此起彼伏的号角声中纷纷落下了风帆，开始随着波涛静静地起伏。

　　　　越接近东方，越感觉空气不再像红海西岸那样燥热——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酷热——而是似乎带足了充沛的水汽。西南风也转成了温和的南风，下午的阳光晒在身上不再是火辣辣的疼痛，而是带了一丝春天的柔和与清丽，使得人昏昏欲睡。

　　　　殷戍和他的两个女人一直坐在船舷边，遥望着远方的海平线不停地闲聊打发时间。他们不知道为何亚摩力人要在接近伊辛的时候停下来——难道要举行一场盛大的入港仪式？

　　　　“洪巴巴老爷要来船上！”船头的几个亚摩力人突然叫了起来，“洪巴巴老爷要来看您，安虎老爷！”

　　　　殷戍“霍”的一下站起了身，小小的“鸬鹚号”上顿时骚动起来。他亲自指挥着新收的“蓬特十塔”用最快的速度将这艘漂亮的双桅帆船收拾一新，而图雅公主则指挥着船上的亚摩力武士将每一个角落都恢复成典型的“亚摩力风格”——他们可不想让那位惹不起的女魔头产生一丁点不适感。

　　　　一艘小舢板很快就靠在船帮上了。一袭黑衣的“洪巴巴老爷”在她那位形影不离的紫袍亚摩力人的陪伴下，神采奕奕地登船了。

　　　　“啊，‘鸬鹚号’在您的指挥下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这位黑衣女子看上去心情极好，走路的姿势似乎都要飞上天了，“您还敢说您不懂航海，安虎老爷？”

　　　　“这都是您的亚摩力小伙子的功劳，”殷戍毕恭毕敬地说道，“我只不过斗胆代为行使了一下您的职责而已。”

　　　　“啊，您的嘴巴似乎变得很甜，”她笑眯眯地说，“我想，您可能和我一样快乐，因为我们就要踏上家乡坚实的土地啦！”

　　　　殷戍赶忙笑了笑，同两个女人陪伴着她一直溜达到船头的甲板上。

　　　　“瞧呀，那就是伊辛，”“洪巴巴老爷”遥指东方，快活地叫喊道，“美丽的伊辛，红海上最耀眼的珍珠！”

　　　　殷戍眯起眼睛朝着那边看去——海平线上还是那一抹昏黄，只不过其中似乎增添了许多绿色，好像有一座连绵不断的深绿色山脉横贯南北。

　　　　绿色的山？

　　　　他突然意识到那一片绿色，应该是植物的颜色……是的，丰茂的地表植被！

　　　　殷戍顿时觉得极其古怪。在他的全部认知中，这片大海东西两岸的颜色应该是极为单一的——沙漠的黄色。干燥，酷热，荒凉，无边无尽的萧索才应是这里的主题。

　　　　他在记忆深处搜索着曾经看过的有关中、近东历史、地理方面的文章。他想起来了，在一篇探讨上古西亚文明的论文中曾经提到过，古代的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同现代那一片不毛之地大大不同，那是一片“温和、湿润、水草丰沛”的地区，底格里斯河与幼法拉底河送来了充足的水，无数的河网与沼泽星罗棋布，而在现代只是一片滚滚黄沙的地区，在古时却是茂密的、连绵不绝的原始森林……简直难以想象，出现在中东沙漠之中的原始森林！

　　　　没错，天边的那一抹绿色正是绵密的森林地带！

　　　　怪不得那一片地区出现了人类文明最早的曙光，怪不得那一片地区在《圣经》中被称之为“流淌着奶与蜜”的天堂福地！

　　　　殷戍猛然意识到他将踏上这样一块土地——它正处在三大洲交汇之处，从古至今都是无数文明碰撞融合的舞台，激烈冲突的焦点；它在无数历史教科书中出现过，曾经哺育出数个如雷贯耳的古老文明，而它们却已经古老得无法想象，纷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它饱经沧桑，沉默而又无奈地注视着无数重大历史事件在它宽广的胸怀之中发生，无数威震天下的英雄人物在荡气回肠的史诗中浮浮沉沉……它是整个人类文明的源头，是无数古老而又伟大文明的滥觞；在它的庇佑之下所产生的文学、艺术、美术……乃至价值观，搭建了整个人类文明最基本的框架，一直到今天还在深刻地影响着我们生活的每一个方面。

　　　　他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历史纵深感从胸中喷薄而出——正如同他第一次远眺阿玛尔纳古城的夜色时那般。苏美尔、亚述、埃兰、巴比伦、吉尔伽美什、伊什塔尔……一个又一个威震天下的大名海潮一般涌入脑海，使得他激动地透不过气来。

　　　　而他，真的就要亲身接触到这一切了。
………………………………

第九十七章　伊南娜公主

　　　　“安虎老爷，”黑衣女子欢乐的叫喊声一下子便将殷戍拉回了现实，“您觉得怎么样？”

　　　　殷戍顿时哑然——“洪巴巴老爷”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自己竟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您在想什么？”她似乎对这家伙的无礼并不以为意，“安虎老爷，您是不是从没有到过伊辛？您从没有领略过伊辛醉人的美景吧？我跟您讲，这座美丽的港口同萨瓦瓦可绝不一样……我甚至胆敢向您夸口，就连贵国最壮丽的阿玛尔纳也比不上我们可爱的伊辛……”

　　　　眼看着这个曾经冷酷无情的女子突然像小姑娘一样叽叽喳喳兴奋地夸耀自己的家乡，殷戍突然有一丝想笑的感觉。

　　　　“我已经向伊辛派出了快船，”倏忽之间她又飞快地转变了话题，“我已经叫伊辛马上准备好您用得着的东西……”

　　　　“我？”他莫名其妙地问道，“我用得着的东西？”

　　　　“是呀！”“洪巴巴老爷”快活地说道，“最好的木料，最充足的马鬃和牛筋，还有最心灵手巧的匠人……伊辛什么都有，伊辛是一座富足的城市，比萨瓦瓦富足得多，安虎老爷！”

　　　　“您这是……”

　　　　“‘蝎子炮’啊！”她眨巴着美丽的双眼，“我，需要300台蝎子炮，300台，安虎老爷！3天，您说3天时间就可以全部做出来，是吗？”

　　　　殷戍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300台蝎子炮！”他和两个女人同时惊呼一声！

　　　　“这可是一股令人恐怖的力量！”他急急说道，“洪巴巴老爷，您，您竟然要300台蝎子炮！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呢？”女子的眼神变得极为俏皮可爱。

　　　　“如果完全按照我的设计，这300台蝎子炮需要至少2000人来操纵它们！”殷戍解释道，“2000人，洪巴巴老爷！这可是一支中等规模的军队了……而且，训练这些人需要漫长的时间和巨大的开支……”

　　　　“人，我当然有的是，”黑衣女子无所谓地说道，“金子，或者银子？这个您大可不必操心……至于对人的训练嘛……您先回答我，3天之内，您能否完成300台蝎子炮？”

　　　　殷戍沉默了。

　　　　“如果您真的能够提供近乎无限的原材料、人力和金钱支撑的话，从理论上讲应该是可以的，”他沉吟着说道，“不过，我需要亲眼看到您在伊辛的铜匠和木匠工场的规模大小之后，我才能最终答复您。”

　　　　“洪巴巴老爷”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而是望向了船舷之外。

　　　　南风一直在轻轻吹拂，那女子沉重的黑色包头也被风吹得散了几个角儿，柔软的纱制材料和包头下露出的几缕褐色秀发一同在风中轻轻飘荡；而她脸上的黑色面罩也被风吹得紧贴于肌肤表面，完美地勾勒出鼻梁高挺的轮廓；她眨了几下眼，长长的睫毛几乎将下眼睑完全盖住，深凹的眼窝同凸起的腮部一道组成了美丽的腭线……

　　　　真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呵！殷戍再一次怦然心动。

　　　　“洪巴巴老爷，”沉吟良久，他突然问道，“您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制作如此巨大数量的蝎子炮……您打算用来对付谁呢？”

　　　　黑衣女子一下子愣住了。

　　　　“而且，蝎子炮虽然威力巨大，但它最好在防御作战中才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殷戍急急补充道，“如果您用来进攻，效果其实并不显著。”

　　　　“进攻的效果不显著？”女子立即反驳道，“阔阔塔的船上不是装备了这种利器了吗？他们不正是在海上的进攻作战中将库纳人打得落花流水了吗？”

　　　　“这是不一样的，”他正色道，“如果想要在船上装备这种武器，必须有足够的大船……而且，必须集中使用才能发挥出最大效果。仅仅靠几艘双桅帆船，是装不下300门蝎子炮的。”

　　　　他已经有意无意地嘲讽了“洪巴巴老爷”船队的实力——全都是些轻快的“螃蟹船”，却严重缺乏大船！

　　　　“您在质疑我的实力，是吗？”这位黑衣女子顿时有些发恼了，“您认为，我的那些小船，只是依靠了庞大的数量将蓬特人的船队淹没，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本事，是吧？”

　　　　“不不，岂敢，岂敢！”殷戍连忙谦卑地鞠了一躬。

　　　　“……我正是要用它们来进行防御，”“洪巴巴老爷”哼了一声，“300门蝎子炮，将向我的敌人头上倾泻复仇的烈焰！”

　　　　殷戍看了一眼塔蒙和图雅，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正在这时，前方的船队中突然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急促而又惊慌，听上去让人感觉焦躁不堪！

　　　　“洪巴巴老爷”勃然变色，大步流星朝着船尾走去，紫袍亚摩力人急忙跟了过去。

　　　　只见三艘小舢板从船队中划出，飞快地朝着“鸬鹚号”开了过来！

　　　　“怎么回事？”殷戍轻轻叫了一声，连忙拽着两个女人也跟上前去。

　　　　很快，几名舢板上的亚摩力人登船了，开始朝着黑衣女子情绪激动地大喊大叫着；而她竟也跳着脚争吵，发出了女人尖细的嘶叫！

　　　　“到底怎么回事？”殷戍一下子扯住了公主的罩袍，“快，把他们的话翻译给我听，快！”

　　　　在激烈的争吵声中，“洪巴巴老爷”突然抽出一把尖利的短剑，砰的一下子砍在一根木桩上，竟将它生生削掉一截！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他们说，”公主紧张地翻译着，“他们说，伊辛现在突然不让船队进港……啊，我听出来了，是一名叫做‘萨尔贡’的人阻止他们靠岸……”

　　　　萨尔贡？这是什么人？

　　　　“听名字，似乎是一名亚述人……”公主一下子脸色铁青，“是的，肯定是一名亚述人……”

　　　　殷戍顿时愣住了——是的，他想起来了，在那个神秘而又古老的王国历史之中，确实有几名叫做“萨尔贡”的大王！

　　　　难道亚述帝国的萨尔贡大王亲自来到了红海岸边亚摩力人的地盘？……在他的记忆之中，亚述人和巴比伦人（亚摩力人的前身）可是相互纠缠了数百年、相爱相杀的一对上古好基友啊……

　　　　正在这时，“鸬鹚号”的甲板上竟已是乱成了一团！那位“洪巴巴老爷”神情激动地走来走去，似乎在向所有的亚摩力人高声下达着命令；而那些武士们神情变得极为慌乱，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乱窜！

　　　　“‘洪巴巴老爷’要开船了！”公主突然对着殷戍大喊起来，“‘鸬鹚号’好像要离开伊辛！”

　　　　殷戍一下子急了，赶忙朝着那位正在大喊大叫的黑衣女人跑了过去。

　　　　“洪巴巴老爷！”他大声叫着，“您这是要干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洪巴巴老爷”转过头死死盯住了他，使得他顿觉毛骨悚然——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黑色面罩之上那双美丽、多情、好似一潭深水一般的眼睛不见了，呈现在他面前的，则是一双犀利、狠毒、阴鸷的眼睛，是豺狼一般冰冷无情的双眼！

　　　　“‘鸬鹚号’现在归我指挥！”她咬牙切齿地叫道，“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到底出什么事了？”殷戍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小心翼翼问道。

　　　　“伊辛回不去了！”那女子突然有些失控地大喊起来，“是的，安虎老爷，我们回不去了！”

　　　　殷戍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情不自禁紧紧握住了塔蒙的手。而那位姑娘的全身都在轻轻颤抖着，要不是自己的主子用力托着她，她立刻就能瘫软在甲板上。

　　　　很快，“鸬鹚号”重新升起了两面风帆，开始朝着北方缓缓前进——这使得它在一大片落下风帆随波逐流的“螃蟹船”中央显得极为显眼。

　　　　“安虎老爷，”黑衣女子似乎平静了一些，突然急促地说道，“……我的名字叫做‘伊南娜’，‘洪巴巴老爷’只是亚摩力人给我起的绰号……我其实是一名来自米坦尼的公主，赫梯人正在联合亚述人进攻我的国家……为了保全米坦尼王室的血脉，我们这些人不得不嫁往许多国家……其中一些姑娘嫁到了您的帝国……啊，安虎老爷，我，我却嫁到了亚摩力的伊辛……”

　　　　怎么？威名赫赫的“洪巴巴老爷”竟然还是一名米坦尼（两河流域上游地区的一个古老王国）的公主？

　　　　殷戍的大脑一直在轰轰作响——这女人的话虽然有些语无伦次，但一时透露出大量的、超级重大的信息，他根本就接受不了！

　　　　“米坦尼的伊南娜公主，”图雅公主突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屈膝礼，颤声问道，“那么，现在您为何如此慌张？您为什么要急着离开伊辛？”

　　　　“亚述的萨尔贡王子肯定勾结了伊辛的列利利大王——啊，那就是我的丈夫……我告诉你们，亚述正在崛起，亚述正在四处扩张；我告诉你们，红海岸边的亚摩力诸城邦肯定是他们的首选。是的，安虎老爷，我敢断定，亚述人必定拿下了伊辛！”伊南娜恨恨地说道，双眼中竟迸出了泪花，“是的，我告诉你们，那些万恶的亚述人趁我离开伊辛的时候，趁我不在的时候趁火打劫！”

　　　　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大海之上的战斗如火如荼的时候，在那片遥远的土地上，竟然也发生了几乎一模一样的事情！

　　　　殷戍知道“近东五强”——赫梯、埃及、米坦尼、亚述和巴比伦，知道这五个古老而又强盛的帝国在千年的时间内不停地打来打去（也许还要加上勃然而兴、疏忽间灭亡的乌尔、乌鲁克、埃兰诸文明），势力此消彼长；尤其是沿着两河流域从上游到下游一线排开的三个国家（米坦尼、亚述、巴比伦），其极端复杂的相互关系、其纠结缠绕的恩怨情仇简直可以写出一本厚厚的专著……他还知道，这片广袤的土地上除了“近东五强”，还有数百个大小城邦星罗棋布，在“列强”的夹缝之中艰难生存。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猛然闯入到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上一团乱麻的关系之中了——而这种迷宫一般关系，可比他的埃及帝国要复杂得多得多，其烈度，也要残酷得多得多！

　　　　“伊辛的列利利大王很早就同亚摩力人勾结起来了吗？”图雅公主诧异地问道，“您……您可是伊辛的王后，您竟然一点察觉也没有？您竟然放心大胆地带着您的舰队离开了伊辛？”

　　　　“啊……伊辛的列利利，那个胆小、无能、懦弱却又残暴的亚摩力山猪！”伊南娜并不正面回答，却一直在痛心疾首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