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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煞 作者:叶兆言-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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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煞》作者:叶兆言

目 录

自序
卷一:胡天胡地诞生
卷二:被绑架的浦鲁修教士或葬礼辉煌
卷三:梅城的哈莫斯

自序

叶兆言
我很喜欢周作人的散文。枕头边胡乱放几本,睡觉前翻一翻,困意朦胧进入梦乡,醒来时,天已亮了。枕书而眠是件美好的事情。〃花煞〃这两个字,就是我在周作人的作品中,无意翻到的,我喜欢这两个字。
对这两个字的解释,好像周作人自己也没有说清楚。似乎还展开了一番讨论,一会说是神,一会说是鬼,反正和结婚与性有关,和某种禁忌有关。像周作人这样有学问的人,都说不清楚的话题,我自然也不想去把它搞明白。搞明白〃花煞〃两个字的确切含义,那是民俗学家的任务,而且最终究竟能不能搞明白,也很值得怀疑。难怪周作人在他的考证文章结尾处说,关于这些缘起和传说,最好还是去问三埭街的老媪,虽然附会传讹免不了,多少还可以得到一些线索。
按照周作人的意思,花煞只是一种喜欢在结婚时,捉弄人的凶鬼。在文化幼稚的时代,鬼和神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据说从前有一个新娘在轿子里用剪刀自杀了,于是就成了花煞神。所以有的地方结婚忌见铁,凡门上的铁环,壁上的铁钉之类,都要用红纸蒙住。我想新娘子要穿大红大绿,恐怕也源于避邪,喜气洋洋那是后来的事。天下事无奇不有,在浙江绍兴的某些地方,新娘子要借穿别人的〃寿衣〃,而在欧洲的希腊,新娘的服色和沐浴涂膏等仪式都和死人入殓时相同,这些惊人的相似之处,实在可以做为我们茶余饭后清谈的资本。
我很早就准备用〃花煞〃来写一部长篇小说。这其实是我的惯伎,因为我通常都是先有小说的名字,然后才慢慢吞吞地构思小说。一个必要的呼名字,通常是一部好小说的前奏。《花煞》这个长篇写了整整十个月,写完以后,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写长篇总让人有一种既庄严地敲出了〃花煞〃两个字以后,因为害怕,我的脑子里竟然一片空白。
这无疑这是我近年来,最用心的一部作品。我决心写一部让新派的人看起来太老,而老派的人又嫌太新的小说。我不会为怀旧而怀旧,也不知道什么叫为怀旧而怀旧,事实上,以我幼稚的看法,大部分的读者既不新潮,也不古板。读者自有读者的高明之处,我想也许该写一部普通读者乐意接受的东西。当我们在写作时,常常被告诫不要迎合读者,其既然说到了迎合,就应该明白真正的迎合,谈何容易。我试图写出一本能反射出汉语小说演变的书,我想从话本小说切入,笔调越来越现代,最后以随笔结束,形式追求是不可避免的,我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太做作,我只是希望能博得读者阅读时的会心一笑。
《花煞》中我虚构了一个叫梅城的城市,这个城市是中西文化大碰撞产生的结晶。它是一个泡在酒精瓶里的怪胎,是一个被钉子戳在墙上正逐渐风干的标本,当然也可以说是一个作家辛苦培育出来的盆景。今天的中国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自然有它形成的道理,一篇小说就想把这道理说清楚是不可能的。一百多年前,一位仕宦数十年的安徽人夏燮,有感于外国资本主义的入侵,有感于大清王朝的衰落,〃蒿目增伤,裂眦怀愤〃,撰写了一本有趣的书《中西纪事》。在这本记载中外关系史的书里,夏燮秉笔直书,录存了大量的原始资料,这些资料对我构思《花煞》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我作为一个用电脑写作的现代作家,不可能用清朝士大夫的目光去回顾历史,一想到倔强的前辈们,试图用精神去战胜西方的物质,我就觉得好笑。同样更好笑的,是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这个比喻,我们总是羞答答地处于摇摆中心,怨天尤人,总觉得今天的现状是别人的过错,《花煞》一边写,一边就在《钟山》杂志上连载了,写完了以后,又给出版者,一切都很快,第一版印了许多册,据说销路还可以。初版时,在我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出版经营者急就章地用一篇报纸上捧场的文章代序。这显然是不合适的。此外,在第七页上,删去了几个字,删就删吧,却故意用引人注目的方诓代替,仿佛我是存心在学一本火爆的畅销书一样。这些都是不大不小的遗憾,出版经营者想的更多的是如何有利于销售,书稿交给他们了,也没办法,这次借再版之际,重新补上这篇小序。亡羊补牢,不知道是否来得及。
《花煞》将是一系列作品的开始,既然已经杜撰出梅城这座城市,便有义务使它繁荣昌盛起来,尽量使它成为一座有血有肉的城市,我已写好了一些短篇小说,如果可能,我打算写一本新书叫《梅城的演义》。一个作家总是有许多美好的愿望,这些愿望能不能实现。完全看他的运气,看他能不能吃得了这份苦。
1995年10月

卷一:胡天胡地诞生

列位乡邻,信听好言。我中国人用心为好,名正言顺。天朝国衰败,洋鬼子来者不少,奸淫坏事太多。鬼子其形,与中国人大有不同,羊眼猴面,淫心兽行,非人也。口说入教行善,嘴说邪礼,脸面无耻,身穿人衣,行狗事,专门奸淫妇女,人人可恨。小孩子用蒙汗药迷心,再用小孩子眼心配蒙汗药迷人。见鬼子面,蒙汗药入心,男女不古,羞耻以为美事。坏事不可说也。
约初十日烧教堂,杀洋人,并打教民,务须同心戮力,群起攻之,一言既出,决不停留。各铺各户执棒一根,来者君子,不来者男盗妇娼。
小西门东头人首事告白

第一章
1
一座华贵的紫呢大轿由八位轿夫抬着,在一群看热闹的老百姓簇拥下,声势浩大耀武扬威地来到了县衙门口。紧跟在八抬紫呢大轿后面的是一座两人抬的小轿子,因为没有门帘遮着,坐在小轿子上那位尖嘴猴腮的家伙,正回过头来,用傲气十足的目光和神情,打量追在后面看热闹的人群。紫呢大轿是省级行政大员出来巡视时才能享受的规格,因此这时候正在公案上打着瞌睡的董知事,被手下冲进来报讯的声音,吓得触电一般地惊跳起来。一位衙役连滚带爬地跌进了大堂,由于紧张,口吃了大半天,才哆哆嗦嗦把话说清楚。
〃老爷,省城来了大——官了,〃衙役跪在地上,手往外面指了指,〃都——都到了门、门口。〃
董知县慌忙整理了一下衣冠,率领手下诚惶诚恐地去迎接。紫呢大轿的出现可不是一件闹着玩的事。董知县不知上峰何故突然光临梅城,他忐忑不安地到了县衙门口,看见紫呢大轿放着门帘已歇在那里,坐后面小轿子上那位尖嘴猴腮的家伙,已经跳了下来,正神气活现对着守县衙门的衙役吆喝。那些衙役吃不准坐紫呢大轿里的人的来头,然而对于眼前的这位却早已熟悉,也不太把他放在眼里。尖嘴猴腮的家伙是本县有名的无赖,绰号叫地老鼠,偷吃扒拿嫖赌,无一不沾无一不精。半年前城东赵老爷家的当铺失窃,都怀疑是地老鼠所为,赵家报了官,县里派人去捉他,竟没有捉到。谁想到士别三日,地老鼠居然敢人五人六地在县衙门门口耍起威风。
〃文大人来了,你们还不赶快叫县大爷出来迎接。〃地老鼠板着脸,转身跑到紫呢大轿面前,把瘦骨嶙嶙的手从门帘里伸了进去,缓缓地抽出一个偌大的封筒来,对衙役们扬了扬那封筒,指着封筒盖上鲜红的官印说,〃看见没有,这是道台的印子,看清楚了。〃他的动作有些夸张,脖子上缠着的那根又粗又黑油光光的辫子滑落下来,他随手抓住辫梢,十分麻利地一甩,脑袋一拧,辫子又缠在了脖子上。这时候,他看到了急忙奔出来的董知县,腿肚子便软了,非凡的得意一下子都从脚底下溜走了,仿佛老鼠见了猫,威风顿时矮下去一大截。地老鼠吓唬吓唬衙役还可以,见了官还是情不自禁的怕和心虚,毕竟县太爷狠狠打过他的板子。他突然有了些畏惧,眼睛不敢再看董知县,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紫呢大轿的门帘终于掀开,一个金头发蓝眼睛的洋人探出头来,对外面看了看,下了轿子,向董知县走过去。围观的人群立刻议论纷纷,群情激愤。自从梅城建了教堂和来了一对能替人治病的传教士夫妇以后,大家见了洋人己不是太吃惊,然而洋人耀武扬威地和道台大人一样坐紫呢大轿,这到底还是头一遭见到。董知县也有些忿忿不平,觉得这事太荒唐了,脸色陡然从恐慌变成了不高兴。洋人自然是惹不起的,可董知县怎么说也是一县之长,他知道自己刚才的恐慌有失身份。
董知县站在台阶上不说话,那洋人走到他面前,手放在胸口,深深鞠了一躬。围观的人群一阵哗然。董知县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向洋人还礼,呆呆地怔在那里,心里有些满足,他觉得洋人乖乖地向他鞠躬,自己已经挽回了面子。地老鼠见董知县和文森特面对面站着不说话,只得顾不上冒昧,斗胆上前介绍。
〃冬大人,〃洋人听了地老鼠的介绍,手放在胸口又鞠了一躬,他的中国话口齿不清,把董念成了冬。然而这时候他的态度已经不是太客气,他不屑一顾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发呆的董知县。
围观的人群只顾自己看热闹,有知道和了解地老鼠底细的,便远远地起着哄,大声叫:〃地老鼠,你他娘怎么给洋人干起事来了?〃
〃喂,你小子是不是吃了洋人的蒙汗药?〃
〃地老鼠,你给洋人干事,不得好死。〃
那洋人显然是懂中国话的,回过头来,看了看他身后起哄的人群,很不友好地白了白眼睛。他感到有些恼火,因为他和董知县面对面已站了好一会儿,可对方却还没有邀请他到衙门里去做客的意思。他又往前走了一步,突然想到在地老鼠手上捧着的那个偌大的封筒,回过身来,从地老鼠手上拿过封筒,微笑着看了看封筒上的大红官印,再把它往董知县面前一递。
董知县仍然云里雾里,呆呆地想伸手去接,又不知道该不该从洋人手上去接,正犹豫着,跟在他身后的朱师爷是个老公事,一看这情景不对头,连忙弯下腰行了一个礼。他这一行礼提醒了董知县,董知县光想着不能在洋人面前丢了面子,竟忘了自己如此傲慢,便是对道台大人的大不恭敬,于是手忙脚乱地赶紧还礼,还了礼,手一摊,说了声:〃请〃。
那洋人生得人高马大,站在台阶下,看上去和生得矮小的董知县一般高,一旦他走上台阶,与董知县并排,作为一县之父母官的董知县,便显得像个大孩子。董知县不得不抬头仰起脖子,才能和那洋人说话。
董知县又说了一声:〃请。〃
那洋人也笑了,用生硬的中国话回了一句:〃请。〃
地老鼠屁颠颠地跟在后面。哗然的人群开始向地老鼠发出一连串的咒骂,大家纷纷捡起路边的泥块和石子,接二连三地向地老鼠扔过去。有个无赖趁乱从一小贩的竹篮里抢了几枚鸡蛋,他的举动立刻有人仿效。小贩的哭声和围观者的哄笑声响成一片。雨点似的泥块石子落在了衙门口。地老鼠回头看了一眼,一枚鸡蛋正朝他面门飞来,他连忙蹲下,躲过了那来势汹汹的鸡蛋。紧接着是来势更凶猛的第二枚,正好砸在了一名衙役的后背上,衙役莫名其妙遭殃,大怒,一手护着脸,大叫着向人群扑过去。
地老鼠脖子上那根辫子又一次滑了下来,他不敢再怠慢自己,只当什么也听不见也没看见,手拎住了辫梢,脑袋很僵直地晃了晃,手用力一甩,将辫子绕在了脖子上,大步往衙门里跑。
2
反洋教的激烈情绪在梅城中徘徊,一场久已盼望的熊熊燃烧的大火,正在人们的心头酝酿。文森特教士坐着紫呢大轿来到梅城的消息,当天就在梅城的角落里传开了,仿佛干柴遇到了火星子,到处议论纷纷义愤填膺,添油加醋地诉说着文森特教士的种种不是。
矮脚虎香云闲着没事,也在街面上听男人们议论。她生得十分矮,肥肥的一身肉,一张很俏的脸蛋,是梅城大名鼎鼎的风骚女人。因为自己没有亲眼见到文森特教士,她很好奇地追着别人问新来的洋人究竟什么模样。几个男人正眉飞色舞地说着,被她追问得有些不耐烦,笑着说:〃什么样,说给你听了都不会相信,不信你问刘奎,总有你两个人那么高吧。〃
矮脚虎不相信天下当真会有那么高的人,吃准了是在哄她,眼睛一瞪说:〃瞎说什么,别以为老娘没见着,就来瞎蒙我。一个人,怎么高,总不会有两个人那么高的。〃
〃洋人又不是人,〃被问的男人一本正经地说,〃连县大爷他老人家,也只到那洋人的肚脐眼那里,你矮脚虎吗,能到那洋人的裤裆处,就不错了。〃
矮脚虎笑起来,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极难听的话。她是个敢说敢当的泼辣女人,什么话也说得出口。
男人们一向和矮脚虎调笑惯了,一看她有些发急,都来了精神,索性拿她开起心来。〃你矮脚虎再厉害,遇上了洋人,还不成了矮脚猫。告诉你了,总当着是在哄你。〃矮脚虎知道这帮男人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翻了翻眼白,刚想说出几句骂他们的话,那位被叫做刘奎的已接着话茬引申下去。刘奎说得有声有色,几个男人都为这丰富的想象力引得哈哈大笑。
矮脚虎面红耳赤地正准备开骂,一眼看见胡大少踌躇满志地正从街那边走过来,眼睛顿时就亮了,她无心再和身边的男人纠缠,似恨带怨打情骂俏地大声说:〃乖乖,不得了,如今见了老娘,就好像不认识一样,这眼睛呢,仿佛老鼠见了猫,要紧躲开了。好你个无情无义的东西,你躲着我干什么,老娘又不是在痴等着你娶我呢!〃
胡大少一路正有滋有味地想着他的大事,被矮脚虎这么当头一吆喝,不由地吓了一大跳。他走到了这几个人面前,很不满意地白了矮脚虎一眼。矮脚虎不当一回事地笑着,继续挑逗他:〃你别跟老娘白什么眼睛,我矮脚虎不吃你这一套,有本事,你和洋人赌狠去。〃
〃难道我胡大少还会怕洋人,〃胡大少让她一激,顿时急了,〃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是什么人?〃
那几位和矮脚虎说笑的男人,对胡大少都有几分敬佩,搭讪着向他问好请安,连声说胡大少在梅城中是最不怕洋人的大英雄。〃你胡大少若怕了洋人,那还不成了笑话,〃刘奎十分肉麻地捧了胡大少一句。
胡大少被夸得有些得意,咽了口唾沫在喉咙口,润了润嗓子,问道:〃都在说什么呢?又是在谈洋人是不是,娘的,光是嘴上说说又有什么鸟用。〃
刘奎呵呵傻笑了几声,又拿矮脚虎寻开心:〃是啊,光嘴上说说有什么用,像人家矮脚虎,就想货真价实地开个洋荤,尝尝洋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你娘才想开洋荤呢,〃矮脚虎怒不可遏,胡大少对她爱理不理的态度已让她不高兴,跳起来在刘奎的后脑勺上就是一记,又一把揽住了他头上的辫子,跺着脚恶狠狠地拉了几下。刘奎被她拉得哇哇直叫,一旁看笑话的男人,除了胡大少都起哄,乐不可支。刘奎终于挣脱开了,摸着一阵阵发麻的头皮,自嘲着说:〃活该,真正是活该,说这样的话不该打,还有什么样的话才该打。谁不知道矮脚虎是个贞节的女子,对咱中国的男人,个个肯的,两扇大门朝外开,只要有钱请进来,对那洋鬼子自然不一样了,即使是用了蒙汗药,矮脚虎也不开门的。〃
〃真要是中了蒙汗药,那也由不得人了,〃一个男人的脸上显出一种见多识广的表情,〃到那时候,再贞节也没用了,只要你中了洋人的蒙汗药,便是在劫难逃。要知道那蒙汗药其实就是一种媚药,只要吃了,那念头马上就上来,熬都熬不住,不要说是拒绝洋人,到那时候是一点脸面也顾不上,自己保证会不要脸地凑上去。没听说杨希伯的老太婆,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又是吃素念过佛的人,一入了那什么天猪叫,让那神父用水往那玩意上一喷,不得了,一下子就变成了如狼似虎的骚婊子,做出的那媚态来,连她那年轻的媳妇都没办法跟她比。因此,你矮脚虎只要中了那洋人的蒙汗药,想不开门,也由不得你,欲火中烧,不开也只好开了。〃
矮脚虎龇牙咧嘴地又要发急,说话的人怕被打着,连忙笑着往后退缩。胡大少还有大事等着他去商量,不屑于参加这种无聊的调笑,他突然板起脸来,很严肃地说道:〃初十那天打教民烧教堂,一个个都知道了吧,娘的,到时候谁敢不去,就不是人日出来的,听见没有。〃
〃只要你胡大少领头,我们哪敢不去,〃立刻有人呼应他的号召。
〃那洋人的教堂,早就他娘的该烧了。〃
〃不光是烧教堂,〃刘奎十分卖力地说着,〃这一次,非得把那帮教民,好好地收拾一番。这帮狗杂种,平日里仗着有洋人撑腰,连县太爷都不放在眼里,实在是大猖狂了。〃刘奎的对门住着一个叫小七子的癞痢头,平日里见了刘奎一向有几分畏惧,自从入了教以后,骂还口打还手,刘奎已经有些奈何他不得,所以一提到打教民,刘奎便首先想到要好好教训教训小七子。
〃这会儿不要说狠话,到时候多拿点胆子出来,才是真的。〃胡大少说完便想走,矮脚虎一把拉住了他,直往他怀里钻,她缠着他,非要胡大少爷答应了初十那天带着她一起去烧教堂,才肯撒手。胡大少有些嫌烦,白她一眼,说:〃你一个女流之辈,凑什么热闹起什么哄。〃
〃你娘也是女的,〃矮脚虎对胡大少一向是另眼相看,可今天已是第二次遭受胡大少的白眼,一股怒火直冲了上来,她不甘示弱地说:〃老娘偏要去,你又能怎么样,天要浇雨娘要嫁,老娘我高兴,难道你还能用手捏着我下面的玩意,不让老娘撒尿不成。〃
3
文森特下榻在安教士的家里。安教士的家就在教堂旁边,是一幢中西合壁式的房子,安教士带着妻子和妻子的外甥女沃安娜,来到梅城已经好几年。这位来自荷兰的乡间医生,出于对传播上帝福音的热爱,在四十岁那一年,毅然放弃了舒适安定的生活,不远万里一路颠簸,来到贫穷落后的中国行医传教。安教士既不是一名出色的医生,也算不上是称职的传教士。虽然医疗是免费的,然而中国人强烈的反洋教心理,使得人们宁愿病死,也坚决拒绝洋人的医治。事实上,在梅城除了替教民治病之外,安教士的医术几乎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安教士和文森特的叔叔文森特神父成了好朋友。文森特神父创建了梅城的第一座教堂。在一次对文森特神父的造访中,安教士对梅城的宁静和纯朴留下了极好印象,正是因为这一难忘的美好印象,安教士在第二年把妻子和沃安娜带来定居,他自己没有小孩,沃安娜从小就和他们在一起生活,跟自己的亲女儿一样。
文森特神父死于一年前的春天。由于他的努力,不仅在梅城里发展了二十几名教民,而且在四郊的乡下也建立了两座小教堂。文森特死了以后,因为一时派不出新的神职人员来,教堂的具体工作都由文森特当年的中国仆人洪顺主持。洪顺在文森特神父的影响下,对教堂的一套已经很熟悉。由于面对的是中国的教民,这中间有虔诚的教徒,更有蹭吃教饭的混子和无赖,作为一名称职的神父,洪顺干得似乎比死去的文森特神父更出色。
年轻的文森特教士这一次来到梅城,不是出于对已故叔叔的怀念,也不是想成为梅城新的神父。他来到梅城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为了再一次看望漂亮的沃安娜小姐。沃安娜小姐已到了接近出嫁的年龄,而文森特对放荡的单身汉生活,也早就开始感到厌倦。他来到梅城只是为了结束或者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
今年刚刚三十七岁的文森特,已经有了一番很不平常的经历。这位出生于英国的意大利人的后裔,早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因为在家乡斗殴出了人命,四处逃命躲藏。他的传奇故事可以写一本很厚的书。他当过水手,当过走私贩,去过澳大利亚,甚至在军队里混了两年。他声名狼籍臭名昭著,到处遭人咒骂,他杀过人也不止一次差一点被杀。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只跟鸦片和妓女打交道。所不同的是,对于鸦片,他始终是不小的卖主,而对于妓女,他只是买主。对鸦片和妓女的一度执迷不误,为他带来了两种严重不同的后果,前者使他大发横财,后者却让他染上了梅毒。
在做神父的叔叔的引导下,文森特也成了一名传教士。他戒了鸦片,治好了梅毒,开始改邪归正。但是他注定不是一名虔诚的教徒,因为他当传教士的目的,不过是考虑到有了传教士的身份。更有利于他在中国的旅行。他穿着黑颜色的长布袍到处招摇。文森特是那个年代里,在中国跑的地方最多的外国人。他整日游山玩水四处考察,打算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旅行家。文森特计划好好地享受享受自己聚敛的钱财,他新近的宏伟理想,是订做一条豪华的木船,沿江而上,一直到达长江的源头。他的旅行计划对于没见过世面的沃安娜,是一个不得了的诱惑,自从第一次见过文森特,沃安娜就盼着自己能嫁给他。
文森特领着漂亮的沃安娜小姐参观他的紫呢大轿,坐着紫呢大轿周游中国,是文森特在一次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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