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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煞 作者:叶兆言-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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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胡地的威严使他没胆子说出一个不字。他跟着胡地的手下,忐忑不安地进了警察局。胖胖的警察局长一本正经地看了看名片,胡地的手下又趴在他耳朵边说了几句话,他二话不说,立刻喊人将无赖抓起来,以勒索罪关进大牢。
当哈莫斯站起来打算告辞的时候,胡地的手下办完了事,已经从警察局长那里回来。〃其实哈先生早就可以来找我了,对付这样的下流坯,根本用不到客气。〃胡地起身送客,眼光落在了那本《玉房秘诀》上面,〃这本书,哈先生还是带回去,一来我胡某人替朋友办事,从来不图回报,二来呢,不瞒你哈先生了,我恐怕也不是读书人。〃
哈莫斯书呆子气地又一次坐了下来,尽管客厅里还有别的人,他兴致勃勃地向胡地大谈这本书的妙处。哈莫斯丝毫没有避讳的介绍,显然引起了胡地的强烈兴趣,他似信非信地看着哈莫斯,脸上带着几丝尴尬的微笑。哈莫斯谈了一阵,怕胡地不相信,随手翻开《玉房秘诀》,指着其中的一段,一边念,一边解释。胡地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退出去。一直到天黑下来,哈莫斯仍然还留在客厅里和胡地谈那本《玉房秘诀》,最后,被这本奇妙的房中术著作迷上的胡地,依依不舍地说:〃书既是这么有趣,哈先生就把它留在这吧,看完了,胡某人保证完璧归赵。〃
哈莫斯用学者的热情,收集了大量的中国古典性学著作。他曾经打算写一本有关中国房中术研究的专著。由于《忏悔》一书已经使他声名狼藉,他一直没有勇气开始着手这本很有学术价值的书。另一方面,随着他所收集到的淫书越来越多,各种互相冲突的观点打着架,不同的性行为方式和性学思想规范,在哈莫斯的脑海里搅成一团。他曾写了许多信出去咨询,试图以小册子的形式,在西方出一本能赚钱的书。但是没有一家出版商,敢冒风险出这种肯定会遭禁的小册子。胡地对《玉房秘诀》的浓厚兴趣,突然让哈莫斯明白,他完全有机会利用自己的藏书,从财产多得连自己也弄不清楚的胡地那里,狠狠地宰上一刀。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哈莫斯正式和年轻的女仆同居。女仆姓陈,她渐渐获得了一个固定的称号,这就是无论是哈莫斯,还是家中的其他仆人,以及街面上遇到的熟人,都清一色地叫她陈妈。陈妈成了家中的唯一女主人,随着哈莫斯越来越离不开她,她的地位也越来越不可侵犯,哈莫斯的年龄大得足以做陈妈的父亲,为了不让她在性方面感到失望,他开始利用自己的性学著作,来提高自己的实际作战能力。哈莫斯从来就不是一个性欲亢奋的人,他已经习惯于压抑自己对异性的欲念。多少年的独身生活,他已经习惯于运用读书来代替男欢女爱。他决定每一个月过三次性生活,并且把日子定在和七连着的这一天。他告诉陈妈,七是一个古利的数字,在逢七的日子里做爱,有利于阴阳之间的交流。
虽然他决定每个月只过三次性生活,可是就连这一个月三次的性生活,也过得十分糟糕。哈莫斯从来不曾正式拥有过一个女人。因此一旦他得到年轻的陈妈以后,他发现自己确实已经老了。在胡地面前,哈莫斯把自己吹嘘成做爱的老手。他把自己在《忏悔》一书中滥用过的想象力,又一次说给胡地听。哈莫斯成了胡地家最受欢迎的座上客,他们在客厅里没完没了地说着话,所有的话题都和性有关。胡地被哈莫斯拥有的关于中国房中术的知识,以及他传奇的艳遇,震惊得目瞪口呆。山外有山楼外有楼,胡地一向自恃技艺高强,经他之手的女人,没有不俯首称臣的。妓院里那些身经百战的妓女,送给他的绰号就叫〃红粉魔头〃。
〃如果你是男人,来这的嫖客中,便再没什么男人了,〃一个久经沙场的妓女又惊又喜,像发现了新大陆那样宣布,〃如果来的嫖客都是男人的活,那么真见了鬼,你可能就不是男人。〃
哈莫斯为自己的藏书,同样编织了弥天大谎。他夸大了自己所藏图书的价值,并为自己如何得到这些藏书,制造了一个个天方夜谭似的故事。一本在地摊上购买的《肉蒲团》,被哈莫斯描写成是一位清朝王公的的镇房之宝。由于收藏着这样一本淫秽的禁书,王爷的对头偷偷向朝廷告发了,于是王爷不得不匆匆割爱,把它出让给哈莫斯。而那两本《鸳鸯秘谱》和《夜夜欢》,则是一名大胆的窃贼,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从南京的一个世家中盗来的,胡地很快对哈莫斯的藏书入了迷,他成了一条吞食了鱼饵的大鱼,既身不由己,又心甘情愿。哈莫斯开始给那些已快遗忘的朋友写信,让他们寄一些无关紧要的旧书来,然后神色紧张地跑到胡地那里,以一种绝对不合理的价格,向他说明某人由于什么原因,不得不出卖一本以为已经失传的古典性学著作。
由于胡地的旧学功底几乎等于零,哈莫斯用重金收买了胡地的古文先生。当哈莫斯收藏的性学著作全卖过一遍以后,他便让古文先生参照这些著作,重新伪造一些新的性学著作。哈莫斯的造假天才,和古文先生的纯正逼真的桐城笔法,水乳交融天衣无缝。他们说好了五五分成,从富得流油的胡地那里,痛痛快快捞足了钱。胡地从来没有怀疑过后来的这些文章都是假的,对于他来说,真也好,假也好,有实用价值就是最好的。哈莫斯和古文先生已吃透了房中术的精神实质,人依照葫芦画瓢,伪造起来没有任何难度。不仅没有难度,而且通过伪造,哈莫斯和古文先生明白了书摊上的那些所谓孤本绝版书,很可能也是运用同样的办法炮制出来。
不可一世的胡天的土匪被官军剿灭以后,洋人不可冒犯的地位,重新得到了恢复。陈妈带来的丑闻很快被人淡忘,随着锡克教士兵开始在别墅区巡逻,哈莫斯又一次大出了一回风头。作为洋人的代表,鉴于在以往的和鼠疫的斗争中的突出贡献,他成为一所新创办的平民医院挂名的名誉院长。创办这所医院的经费,就是那笔准备拯救浦鲁修教士,最终却没有派上用场的赎金。用这笔赎金办的医院的名誉院长,自然只有请一名外国人来担当才最为合适。哈莫斯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晚年会如此宁静祥和,虽然谈不上富裕,但是因为小城的生活水平很低,加上陈妈善于精打细算,哈莫斯发现自己过得非常幸福。他已经完全成为梅城的一位普通公民。他已经完全中国化了,他的黄头发几乎全部变白了,蓝眼睛也失去光彩,他说着中国话,读着中国的古书,穿着对襟的中式棉袄,和梅城的绅士们交往,爱喝很稠的本地产大米熬成的白粥。童年在英国的生活,青年时代周游中国的冒险经历,对于他来说,遥远得仿佛已经是别人的故事。
〃这座城市将是我最后的归宿,〃平民医院开始接待第一位病人的时候,在接受采访时,哈莫斯对本地一家报纸的记者这么说着。他本来想说。这座城市将是自己的坟墓,然而话到嘴边,他意识到公众可能不喜欢这样的比喻,便笑着把话咽了回去。
哈莫斯的最后结局
哈莫斯晚年的最大遗憾,就是自己毕竟不是中国人。他常常忘了自己的来历,成了真正的读书人,成了真正的读中国书的人,和胡地成为好朋友以后,哈莫斯时不时地为自己欺骗了胡地,感到于心不忍和深深内疚,沉溺于房事的胡地变得无可救药,哈莫斯不得不从自己的藏书中,搜罗一些有关禁欲养生的书来,对执迷不悟的胡地进行规劝。然而只要一提到禁欲的主张,胡地便把那些书扔到了一旁。
胡地显然不是中国真正的读书人。读书人永远是有智慧的人,哈莫斯把胡地的无可救药,而且最终在壮年时,就因为过分沉浸于色欲中一命呜呼,看作是一种没有文化的暴发户的必然下场。哈莫斯曾经想到过学习中国的书法,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和这门古老的中国艺术无缘,竹杆与狼毫制成的毛笔他无论如何也控制不好,他已经习惯于用那种又粗又大的自来水笔,并且对竖着书写汉字感到别扭。〃罗袜一弯,金莲三寸,是砌坟时破土的锹锄。〃他用自来水笔在宣纸上写下了那句摘自《原本金瓶梅》的警世格言,然后把这句装在镜框里,挂在自己的书房。让哈莫斯感到不能理解的是,在一本更好的版本万历四十五年的《金瓶梅词话》上,却没有这句充满了哲理的话。
在哈莫斯看来,真正的中国读书人,就是那种既能纵情声色,又能及时悬崖勒马的智者。好色为人之天性,所以中国读书人的祖师爷孔夫子,在几千年前会感叹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禁欲和好色两种形同水火的主张,只有在真正的中国读书人那里,才能得到最完好的结合。哈莫斯感到悲哀的,是当他开始对中国的房中术,产生了浓厚兴趣的时候,他已经令人遗憾地衰老了。从一开始,他就不相信采阴补阳能够返老还童的邪说。关于采战之术的记载,一度曾经使他走火入魔,他唯一的一段让人想起来就脸红的经历,就是为了治疗自己的阳凄和早泄,他指示陈妈为他准备了一小袋米,吊在书房里,然后像练习拳击一样,每天用自己的阴茎对米袋撞击一百五十次。练习的结果,一周以后,他的睾丸肿了起来,阴茎该勃起的时候不奋起,不该勃起的时候,却像根棍子似的竖在那,连小便都困难。
哈莫斯并没有在邪路上走得很远,陈妈的爱情拯救了他。这位不同寻常的女人,发现了他的秘密,毫不客气地把米袋里的米倒出来喂鸡。她要他向她发誓,再也不去搞那些邪门歪道的玩意,否则将一把火,烧掉哈莫斯引以为自豪的所有藏书。陈妈从来就是一位说到做到的女人,她虽然没有和哈莫斯正式结婚,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女主人的地位不仅不容置疑,而且哈莫斯事实上对她的话,已是言听计从不敢有半点违抗。越是接近垂暮之年,哈莫斯的行为举止越是像一个小孩子。在陈妈的要求下,哈莫斯又开始去江边钓鱼,胡地去世以后,在江边钓鱼成了哈莫斯晚年的唯一消遣。
在哈莫斯的晚年,梅城的人常常看到哈莫斯和陈妈,手拉着手十分招摇地从大街上走过。虽然年龄确实不小了,在大街上,哈莫斯很少表现出老态龙钟的样子。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哈莫斯的举动,仍然像教养十足的绅士。晚年宁静的爱情生活,使得哈莫斯保养得越来越好,越活越精神。梅城仍然在发生着悄悄的变化,生活在其中的人也许还感觉不出来,但是,如果谁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再来到梅城的话,便会非常吃惊地发现,梅城正在逐渐变为一座陌生的城市。属于胡天胡地时代的故事,除了继续在人们的口头流传,属于那个时代的许多流行风尚,仿佛过了时女人,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辉,小小的梅城和古老的中国一样,进入了短暂的民国盛世。
第一位通过县长考试的新县长,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正式走马上任。新上任的县长掀起的第一股热潮,就是声势浩大的新生活运动。妓女必须改良,嫖客一经发现,便大张旗鼓地登报批评。性病的危害性被几十倍地夸大了,娶妾也被认定是违法的。新县长提高了梅城中文化人的待遇,他亲自出面给县中学的教师涨薪水,特邀县中学的校长为县政府参议。年老的哈莫斯也被当作隐居在梅城的大学者,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陈妈的搀扶下,请出来亮相,为大家作了一次〃中西文化之消长〃的即兴演讲。哈莫斯对于中国文化渊博的知识,让所有听演讲的中国人目瞪口呆。人们不敢相信从一个洋人的嘴里,自己古老的文化积淀中,有那么多美妙的东西。对于听演讲的人来说,通过聆听哈莫斯的一席话,无疑是接受了一场最好的爱国主义教育。
梅城昌盛的赌风也得到了遏制,新县长不仅下令禁止推牌九,而且也不许打麻将。唯一可以玩的娱乐项目是扑克牌。商店里的扑克牌被一抢而空,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是识数的,就都对一种叫作二十四点的游戏,产生了强烈的兴趣。这种利用加减乘除,将几张扑克牌算成二十四点的游戏规则,疯迷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学生在课堂上,茶客在茶馆里,夫妻在上床前,都兴致勃勃地玩这种游戏。游戏的高手们,往往在牌刚翻开来的时候,便能算出二十四点来。游戏刚开始风行之际,一道难题曾经使很多人束手无策,这就是如何将五张五,换算成二十四点。一段时间内,这几乎是一个死题。然而一名小学生在上厕所的时候,突然令人难以置信地算了出来。三十年以后,这位只有四年级的小学生,成为全国著名的数学家。
新县长不许嫖娼不许纳妾的主张,似乎压抑了梅城里人们的性能力。由于新生活运动来势凶猛,不安分的男人不得不采取别的通融办法,大家注意到新县长的太太,是新县长和农村的黄脸婆分了手以后新娶的。这个了不得的发现顿时被男人们加以合理利用,新生活运动开展了三个月以后,一场新的声势浩大的离婚热潮,像瘟疫一样在梅城里流行。人老珠黄的女人们,纷纷在解除包办婚姻的幌子下,从家里被撵了出去。而被逼改良的妓女,却打着恋爱自由的招牌,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寻常百姓家。新生活运动还没到半年,新县长成了梅城中弃妇们唾骂的对象,这些弃妇中,既有被迫离婚的女人,也有因为找不到男人,生活没有了经济来源的妓女。在一次公众集会上,正演讲着的新县长,突然被一群冲上主席台的弃妇们揪住了。她们大喊大叫,揪着新县长的头发,拉掉了他的金丝眼镜,扯去了他第一次上身的新外套。一位刁的妓女,趁乱在新县长的下身狠狠地踢了一脚,等到警察吹着哨子赶到主席台上,新县长像一只虾子那样哈着腰,正捂着自己的要害在讲台下面打滚。
从这以后,无论新县长出现在什么地方,他的身边,总是像狗一样地跟着几名警察。当人们私下里议论新县长的睾丸很可能破裂的时候,他已经又一次出现在周末的舞会上。全民大跳舞,是新县长提倡新生活运动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本地乡间流行着一种小秧歌,这种逢年过节在街头自发表演的舞蹈,被新县长赋予了新的寓教于乐的意义。提倡全民大跳舞的本义,是为了提高大家的身体素质。中日的军事对抗已经不可避免,作为地方官员,新县长觉得自己有义务,让所管辖的老百姓一个个都像牛一样结实,以便于在即将来临的抗战中,穿上军装便可能成为战士。每到周末,大街上拉着以往只有过春节才会有的彩灯,万人空巷。人们踩着锣鼓点子,兴高采烈地跳到半夜。
步入晚年的哈莫斯常常产生一种隔世的感叹,这是典型的老年人的心态。在年轻时,所有发生在中国的巨大变化,他似乎还能预料一些,可是到了风烛残年的垂老之际,他的思维开始跟不上社会发展的节拍,他的思路开始混乱,不止一次把已经过去了的历史事件混淆在一起。梅城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哈莫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城市的时候,不过只有一条肮脏不堪的街道。那时候的梅城和中国其他的南方小城没有二样,落后保守充满着强烈的排外情绪,男人们的脑袋后面拖着一根辫子,这辫子曾经被西方人讥笑为猪尾巴,女人们则一律三寸金莲的小脚。跑起路来,像风摆荷叶一样晃个不停。几十年过去以后,哈莫斯重新走在梅城的大街上,他根本无法相信这座喧嚣的城市,确实就是过去的那座城市,小伙子在街上骑着租来的自行车,戴着小墨镜,小分头抹得油光锃亮,后面载着女学生一样的年轻姑娘。传统的旗袍两侧的开衩越来越高,用陈妈的话来说,就是高得露出了屁股才好。
保守这样的字眼已经不适合形容梅城人,离婚早已不是丑闻,改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由恋爱成了一句口头禅。大街上,从沿街的窗口里,用竹竿挑出了红红绿绿的女人内裤,肆无忌惮地晒着太阳。从女人的内裤下走过会不吉利的忌讳已不复存在,轻薄的男人们常常停下步来,仿佛看西洋镜一样,昂首注视那些红的绿的内裤,然后窃笑着议论一番。落伍的哈莫斯也失去了继续写书的兴趣,他陶醉于自己的藏书中,对梅城所发生的日新月异的变化越来越难理解。在大街上漫步的哈莫斯,和在书房里读着中国古书的哈莫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他们分别生活在中国的现实和历史两种不同的空间里。大街上的哈莫斯对梅城的现实充满了不理解和怀疑,而书房中的哈莫斯却对中国的历史五体投地,敬佩到了极致。从大街上走过的时候,哈莫斯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样一座城市里,会出现胡大少这样的历史人物,会出现胡天和胡地,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这定居,最终也成为这座城市历史的一部分。
战争说爆发就爆发了,日本人先是在华北,然后在上海,和中国的军队展开激战。很快华北沦陷了,上海沦陷,首都南京也让日本人占领。小小的梅城和大上海的租界一样,成了处于沦陷区中四面被日本人包围着的孤岛。由于梅城的别墅区住着不少西方人,有许多属于外国人的财产,日本人对梅城网开一面,一直让它处于十分奇怪的中立状态。提倡新生活运动的县长带着一帮游击队,沿着胡天当年逃窜的路线,和日本人顽强地周旋着,终于在两年以后,在狮峰山下,在日军和伪军的合围中,全军覆没,县长本人壮烈牺牲。
大量难民像饥馑的年代那样涌向梅城,结果梅城的物价在短期内,迅速飞涨,涨到了让穷人都快活不下去的地步。教堂门口,又一次架起了熬粥的大铁锅。为数众多的汉奸也跟着混入了梅城,他们到处煽风点火造谣惑众,结果本来就陷于混乱之中的梅城,变得更加混乱不堪,当对日本人就要入城的谣言开始感到厌倦的时候,物极必反的老百姓,干脆打心眼里希望日本人进城拉倒。人们开始像当年风闻日本人要来时,仿佛没头苍蝇涌向梅城那样,毫不犹豫地又一次逃向城外,日本人占领区的物价大大低于梅城,这一被广泛证实了的消息,严重地动摇了困守在梅城中义民们的心。本地居民和外来的难民越来越敌对,由于县政府已经不复存在,梅城的行政管理处于瘫痪状态,地痞流氓趁机滋事,他们趁火打劫,为抢占地盘一次又一次的火并。
在汉奸的操纵下,梅城中的自治会开始成立。哈莫斯拒绝了要他在自治会挂名的建议,他让陈妈将送来的钱,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日本人用那种纯系和平的方式向梅城中渗透,他们脱去了军装,不带任何武器,像观光客一样偷偷地进入这座不设防的城市。为了消除梅城居民可能产生的恐慌,日本人为此做了大量细致的工作,他们拆除了设在这座城市外围的封锁线,鼓励城里和城外的中国人之间进行贸易往来。一张由日本人出资所办的小报,以免费的方式向人们赠送。在报上,大肆宣传一种大东方主义的思想,同时不遗余力地煽动人们的仇西方情结。这些小报,尽管只是被人们拿回家包东西,或者当草纸擦屁股,然而对日本人有好感的情绪,正在潜移默化地产生着。
与世隔绝的哈莫斯,不明白世界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他拒绝接受朋友们让他再也不要离开别墅区的请求。说实话,他并没有把日本人成在眼里。自从南京沦陷,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好几年都过去了,日本军队迟迟不敢开进梅城,被哈莫斯认为是对西方神话的惧怕,甚至当太平洋战争已经打响,他还认为那不过是日本人在吹牛。劈里啪啦的爆竹声也没有把哈莫斯震醒,当全副武装的日本兵开进梅城的时候,哈莫斯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一直高喊着抗日救亡的中国人,会打着纸糊的彩色小三角旗,夹道欢迎日本人的进城。哈莫斯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被挤得喘不过气来,临了不得不在别人的帮助下,退到人群的后面,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用拳头捶击自己的胸脯。陈妈一边拍他的后背,一边埋怨他不该出来起哄:〃你都是快入土的人了,一把老骨头,也不怕让人给挤断了。〃
三名锡克教士兵被解除了武装,日本兵不仅横冲直撞冲进了别墅区,而且堂而皇之地宣布,将没收别墅区中一切属于协约国公民的财产。梅城中仇视西方人的情绪,令人难以置信地又一次被引发了,人们在自治会的率领下,失去理智地再次去放火焚烧教堂。日本人扮演着主持公道的救世主的角色,好像正是因为有了他们,中国人让西方人夺去的神圣领土,才得到了无条件的归还。为了庆祝别墅区重新归为梅城人所有,梅城的老百姓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游行,学校的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第一次意气奋发地走进近在咫尺,却从来没有参观过的别墅区。享有着特权的别墅区,长期以来都是梅城人的心病,人们既羡慕,同时又是非常地嫉妒它的存在,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子捡起一块砖头,扔向哈莫斯书房侧面的一块彩色的窗玻璃,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试一试那红红绿绿的玻璃,是不是能打碎。
哈莫斯的最后结局,是病死在离梅城不远的一个集中营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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