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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freedom)-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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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尔的嘴巴不停地说着那些康妮不会去说的事情,然后康妮默默地和乔伊做着那些卡罗尔不能去做的事情,而乔伊则会在半夜惊醒,感觉自己陷入了某个不对劲的圈套。我愿意上的妈妈。

“那么我该做些什么呢?”

“这个嘛,首先,我希望你做个更负责任的男朋友。”

“我不是她的男朋友。我们处于中断期。”

“什么叫中断期?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正在尝试分开。”

“康妮可不是这样告诉我的。康妮说你希望她回学校,那样她就可以学习管理技能,将来在你拼搏创业的时候做你的助手。”

“听我说,卡罗尔,”乔伊说,“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并不清醒。我错误地说了不应该说的话,因为康妮买来的大麻太够劲了,我那会儿还处在迷糊状态。”

“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吸大麻?你以为我和布莱克都没长鼻子?你现在告诉我的事没有一件是我不知道的。你这样打康妮的小报告只会让你像个卑鄙的男朋友。”

“我的重点是,我说错话了。而我也一直没能有机会去纠正,因为我们说好这阵子不通电话。”

“那是谁的责任呢?你知道你就像是康妮的一尊神。真的就像是一尊神,乔伊。你让她屏住呼吸,她就会一直坚持到自己昏过去。你让她坐在角落里,她就会一直坐在那里,直到自己饿得倒下去。”

“这个嘛,那这又是谁的错呢?”乔伊说。

“你的错。”

“不,卡罗尔,这是你的错。你是她的家长。她住在你的房子里。我当时不过是跟着过去。”

“是的,而现在你要扔下责任去走你自己的路了。在和她几乎像夫妻一样共同生活之后。在成为我们家的一分子之后。”

“哇,哇,卡罗尔。我是一名大一学生。你明白吗?我是说,甚至连进行这样的对话就已经够古怪了。”

“在比现在的你大一岁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这样的古怪情形了。我生了个女孩,不得不自己想办法在这个世界上安身立命。”

“那么你的成绩如何呢?”

“不坏,事实上。我本来不准备告诉你这个消息的,因为还太早,不过既然你问了,我和布莱克将要有个小宝宝了。我们的小家庭要多一口人了。”

乔伊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卡罗尔是在告诉他她怀孕了。

“听我说,”他说,“我还在工作。我是说,恭喜你了。只是这会儿我正忙着。”

“忙。好。”

“我发誓明天下午会打电话给她。”

“不行,对不起,”卡罗尔说,“那不够。你需要立刻回来,陪她一段时间。”

“这不可能。”

“那么,感恩节的时候回来住一周。我们一家人可以好好聚一聚,我们四个。这会给她点儿盼头,而你可以亲眼看看她有多抑郁。”

乔伊早就计划和室友乔纳森在华盛顿过感恩节,后者的姐姐,杜克大学的三年级学生,要么是照片的效果好得出奇,要么就是个一定要见上一面的人。她的名字叫詹娜,在乔伊的脑子里,这把她和布什家的那对双胞胎,和布什这个名字意味着的狂欢派对及松散的道德观联系在了一起。

“我没钱买机票。”他说。

“你可以像康妮一样坐长途车,还是说长途车配不上乔伊·伯格伦德?”

“我也还有其他计划。”

“那么,你最好改改你的计划,”卡罗尔说,“你交往了四年的女友现在严重抑郁。一哭就是好几个小时,还不吃饭。为了不让她被炒掉,我不得不跟弗罗斯特餐厅的老板求情,因为她记不住客人点的菜,时常弄混,还从来不笑。就算她在上班的时候吸大麻,我都不会感到意外。回到家,她直接上床,然后就一直待在那里。该去上下午班的时候,因为她不肯接电话,我不得不在午餐时间大老远地开车回家,看着她起床,穿好衣服。然后我开车送她去弗罗斯特餐厅,看着她走进去。我试图让布莱克替我去做这件事,可她不再愿意和他说话,也不肯按他说的去做。有时候,我会想她是要故意搞垮我和布莱克的关系,以发泄她内心的愤恨,因为你离开了。我让她去看医生,她说她不需要。我问她她想证明什么,她的人生计划又是什么,她说她的计划就是和你在一起。那是她唯一的计划。所以,无论你有怎样的感恩节小计划,你都最好改变它。”

“我说了我明天会打电话给她。”

“你真以为你可以把我的女儿当性玩具玩了四年,然后在你觉得合适的时候一走了之?你真是这么想的吗?你开始和她发生关系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

乔伊想起了那个重要的日子,在他的老树屋里,康妮摩擦着她那条剪短了的短裤的裆部,然后拉着他那双小一些的手,向他示范去摸她的什么部位:他是多么禁不住诱惑呀。“那时我也是个孩子,当然。”他说。

“亲爱的,你从来都不是个孩子,”卡罗尔说,“你一向都这么冷静,这么沉着。别以为你还是个婴儿的时候我不认识你。你甚至从来都不哭!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甚至脚趾踢到了什么东西你都不会哭。你的小脸会皱起来,可你就是不出声。”

“不,我哭过。我确定地记得我哭过。”

“你利用了她,利用了我,利用了布莱克。现在你以为你可以不睬我们,扭头就走?你以为这就是世界的运作方式?你以为我们所有人的存在就是为了满足你的个人享受?”

“我会试着劝她看医生,吃药。但是,卡罗尔,你知道,我们正在进行的这种谈话实在荒诞。这不是什么有益的谈话。”

“那么,你最好习惯它,因为我明天还要和你说这事,还有后天,后天的后天,直到我听到你答应回来过感恩节为止。”

“我不会回去过感恩节的。”

“好吧,那么,你最好习惯接到我的电话。”

图书馆闭馆后,他走进凉飕飕的夜晚,然后在宿舍外面的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摸着他的手机,想着可以打给谁。在圣保罗,他已经明白地告诉他所有的朋友,他和康妮的事不在可谈论的话题范围之内,而在弗吉尼亚,他一直把这当成秘密来保守。他宿舍楼里的几乎所有人,如果不是每个小时,那也是天天和父母通电话。尽管这使他对父母意外地抱有了某种感激之情——他们一向都表现得够酷,够尊重他的意愿,不过只要住在他们隔壁,他就体会不到这点——但也触发了某种类似恐慌的感受。九一一之后,有一阵他接到不少家人的电话,可谈话内容多数与个人无关,他的妈妈好笑地唠叨着她如何无法停止观看N的节目,尽管她确信看这么多的N节目正在给她带去伤害,他的爸爸抓住机会发泄着他压抑了很久的对有组织宗教的敌意,而杰西卡炫耀着她对非西方文化的了解,解释着它们和美国的帝国主义发生矛盾的合理性。在乔伊沮丧时可能会打去电话的对象名单上,杰西卡排在最末尾。或许,如果他在朝鲜被捕,而且愿意忍受一番严厉的教训,而杰西卡是他所认识的人当中唯一一个还在人世的:或许,要等到那个时候吧。

仿佛是为了向自己证明卡罗尔对他的看法是错误的,黑暗中的乔伊在长椅上稍稍哭了一会儿。为处境悲惨的康妮而哭,为把她丢给卡罗尔而哭——为没有成为那个能解救她的人而哭。然后,他擦干眼泪,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如果此刻卡罗尔站在窗户附近仔细听,她会听到乔伊家里的电话铃声。

“约瑟夫·伯格伦德,”他的妈妈说,“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名字。”

“嗨,妈妈。”

立刻没有了声音。

“抱歉这段时间我没有打电话。”他说。

“哦,好吧,”她说,“其实除去炭疽热的威胁、一个非常离谱的房产经纪人正试着卖掉我们的房子、你爸爸在家和华盛顿之间飞来飞去之外,家里也没发生什么事。你知道在着陆之前,他们让每个坐飞机进入华盛顿的人都要在原位待上一个小时吗?这似乎是条有些荒谬的规定。我是说,他们想什么呢?恐怖分子会因为安全带指示灯是亮的就取消他们的邪恶计划吗?你爸爸说,飞机还没开始降落,空姐们就开始提醒大家请立刻使用洗手间,不然就来不及了。可然后,她们开始发放整罐整罐的饮料。”

她听上去像个唠唠叨叨的老女人,而不是那个当他允许自己想她的时候,他依然会想象成的活力十足的人。他不得不紧闭上眼睛,以免再次哭起来。过去三年里他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终止在他更年轻的时候他们之间进行的那种极其私人的谈话:为了让她闭嘴,为了训练她控制她自己,为了让她不再用她那满溢的爱和毫无保留的自我来烦他。现在,他的训练完成了,她顺从地只和他说些不相干的闲话,可他又觉得失去她了,想要回到从前。

“我能问问你过得怎么样吗?”她说。

“我过得很好。”

“在前蓄奴州的日子不错?”

“非常好。美好的天气。”

“对,这就是在明尼苏达长大的好处。无论你后来去哪儿,天气都只会更好。”

“嗯。”

“你交了很多新朋友吗?认识了很多人?”

“嗯。”

“那么,好啊,好啊,好啊。好好好。乔伊,你肯打电话回来,真好。我是说,我知道你不是非打不可,所以你打这个电话,真好。在家这边你可是有几个忠实粉丝呢。”

一群大一男生从宿舍楼里涌了出来,来到草地上,啤酒放大了他们的声音。“乔伊——伊,乔伊——伊。”他们亲热地喊道。他酷酷地对他们点点头,以示回应。

“听上去你在那边也有些粉丝啊。”他的妈妈说。

“嗯。”

“我受欢迎的孩子。”

“嗯。”

当那群男生向下一处喝酒的地方进发时,母子之间又是一阵沉默。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了,乔伊感到一阵身处劣势的痛苦。他秋季学期的生活费是提前预算好的,他差不多已经把下个月的钱都用掉了。他不想做那个穷孩子,在别人都喝六瓶啤酒的时候,他只能喝一瓶,但他也不想看上去像个吃白食的。他希望他是重要的、大方的;而这需要资金。

“爸爸喜欢他的新工作吗?”他吃力地问道。

“我觉得他还算喜欢吧。这份新工作有点要让他失去理智了。你知道的,突然之间,有人给他很多钱,让他去修理他认为这个世界上所有出了毛病的地方。过去,他还可以抱怨没有人去做这些事。可现在,他不得不亲自试着去整治这些问题了,当然,那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为我们只会一起下地狱。他会半夜三点给我发电子邮件。我看他没怎么好好睡觉。”

“那你怎么样?你好吗?”

“哦,这个,谢谢你的问候,可你并不是真的想知道。”

“我当然想知道。”

“不,相信我,你不想。别担心,我不是在说气话。不是在指责你。你有你的生活,而我有我的。这很好,很好,很好。”

“不,可是,比如说,你每天都做些什么呢?”

“事实上,这么说吧,”他的妈妈说道,“这会是个有些令人难堪的问题。就像问一对没有孩子的夫妻为什么没有孩子,或者问没有结婚的人为什么没有结婚。问某些特定类型的问题,某些在你看来或许全然无害的问题时,你一定要小心。”

“嗯。”

“我现在处于某种过渡阶段,”她说,“在知道自己就快要搬家的时候,我很难作出什么重大的人生改变。不过,我开始实施了一项小小的创意写作计划,作为一种个人消遣。我还得让家里看上去总是像简易旅馆一样整洁,以防房产中介带着潜在的客户来看房。我花了不少时间才把杂志摆成漂亮的扇形。”

此刻,对乔伊而言,失去妈妈的感觉又让位给了厌烦,因为,无论她怎样否认,她似乎就是忍不住要指责他。这些妈妈和她们的指责,没完没了。他打电话给她,想得到一点点支持,可他知道的下一件事却是,他没能给她提供足够的支持。

“那么钱方面怎么样?”她问道,像是感觉到了他的厌烦,“你的钱够用吗?”

“有些紧张。”他承认道。

“我就知道!”

“一旦我成了这里的居民,学费会降低很多。就是这第一年很困难。”

“你想要我寄些钱给你吗?”

他在黑暗中笑了。不管怎么说,他喜欢她;他控制不住。“我以为爸爸说过,家里不会给我钱了。”

“爸爸不必知道每一件小事。”

“好吧,可如果我从你那里拿钱,学校不会把我看成本州居民的。”

“学校也不必知道每一件事。我可以给你寄一张现金支票,如果这样对你有帮助。”

“呃,然后呢?”

“没有然后。我保证。没有附加条件。我是说,你已经向爸爸证明了你自己。没必要仅仅为了继续证明而背上可怕的高利贷。”

“让我考虑一下。”

“我干脆把支票夹在信里寄给你。然后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去兑现它。到时你不必征求我的意见。”

他又笑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知道,乔伊,信不信由你,我希望你过上你想过的生活。我在茶几上把杂志摆成扇形,或者做其他类似的事的时候,会有些闲心来问我自己一些问题。比如,要是你告诉我和你爸爸,在今后的人生当中,你再也不想和我们见面,我是否仍会希望你幸福呢?”

“这是个奇怪的假设问题。我绝对不会说那样的话。”

“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不过这不是重点,我想说的是,我们都以为我们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父母理应不计回报地把最好的东西给自己的孩子。爱就应该是这样,对吗?但事实上,如果你仔细想一想,这样的观念其实有些奇怪。因为我们都知道人的本性是怎样的。自私,不知足,目光短浅,以自我为中心。为什么成为父母,仅仅是成为父母,就会赋予每个尝试成为父母的人更好的人格呢?显然不会。我告诉过你一些关于我父母的事,比如……”

“你没说过多少。”乔伊说。

“好吧,或许以后我会多告诉你一些,如果你友好地来问我的话。不过,我想说的是,我仔细地思考了这个关于爱、关于你的问题。我已经决定……”

“妈妈,你介意我们换个话题吗?”

“我已经决定……”

“或者,其实,要不换个时间再聊?下周什么的?睡觉前我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

一阵受伤后的沉默降临在圣保罗。

“对不起,”他说,“只不过真的很晚了,而且我累了,而且我还有事情要做。”

“我只是在解释,”他的妈妈用低了很多的声音说,“我为什么要寄支票给你。”

“好的,谢谢你。你真好。我想。”

她用更细小、更受伤的声音感谢他打来电话,挂断了。

乔伊扫视着草坪四周,想找一处灌木丛或者建筑物的缝隙,以避开过路人好好地哭一场。没看到合适的地方,他就跑进宿舍楼,装作要呕吐一样,没头没脑地拐进他撞到的第一个洗手间,把自己锁在一个小隔间里,满怀对他妈妈的恨意哭了起来。有人在淋浴,一股除臭皂和霉菌的味道。小隔间锈迹斑斑的门上,有一幅用记号笔画的大大的带着笑脸的勃起图案,像超人一样高耸着,喷射出点点液体。图案下面写着:得手最好趁早,否则拿筹等候。

就性质而言,他妈妈的指责可不像卡罗尔·莫纳汉的指责那么简单。和她的女儿不同,卡罗尔不怎么聪明。康妮有着一种讽刺的、紧凑的智慧,她的洞察力和敏感度就像她那小而坚实的阴蒂,只有在关着的房门背后才会让乔伊见识。过去,在她和卡罗尔、布莱克、乔伊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她的眼睛总是看着下面,仿佛迷失在她那些古怪的念头里,但之后,当她和乔伊回到卧室独处时,她总是能够再现晚餐桌旁卡罗尔和布莱克言谈举止中的每一个可悲细节。有一次,她问乔伊是否注意到布莱克说过的每句话几乎都是关于其他人如何的愚蠢,而他,布莱克,是如何的优秀却总被人占便宜。依布莱克看,第五频道的早间天气预报是愚蠢的,保尔森夫妇把他们的回收桶放在了一个愚蠢的地方,他卡车里的安全带蜂鸣器六十秒后不自动停止鸣叫是愚蠢的,萨米特大街上开车上下班的人遵守限速行驶是愚蠢的,萨米特大街和列克星敦大桥之间的交通灯的定时方式是愚蠢的,他的老板是愚蠢的,城市建筑法则是愚蠢的。乔伊笑了起来,而康妮则不依不饶地回忆着,继续举出例子:新电视遥控器的设计是愚蠢的,美国全国广播公司重新安排的黄金时段节目表是愚蠢的,全国棒球联盟不采用指定打击手的规则是愚蠢的,维京人队放过布拉德·约翰逊和杰夫·乔治'29'是愚蠢的,总统竞选第二轮辩论的主持人不向阿尔·戈尔施压以揭露他这个大骗子的真实面目是愚蠢的,明尼苏达让它勤劳工作的市民为墨西哥非法移民和骗取福利金的人支付免费的顶级医疗保障是愚蠢的,免费的顶级医疗保障……

“还有,你知道吗?”康妮最后问道。

“知道什么?”乔伊说。

“你从不这样说话。你确实比其他人聪明,所以你从不需要说他们愚蠢。”

乔伊不怎么舒服地接受了她的称赞。首先,从她对他和布莱克这样直接的比较中,他闻到了浓浓的竞争味道——他不安地感觉到,他成了某种复杂的母女斗争中的一项抵押或说奖品。尽管在搬去和莫纳汉一家人住的时候,他确实停止了很多评判,但之前,他也曾指出过形形色色的事物的愚蠢性,尤其是他的妈妈,在他看来,她就是无休无止、无比烦人的愚蠢的源泉。而现在康妮似乎是在暗示,人们会抱怨其他事物的愚蠢,原因恰恰在于他们自己是愚蠢的。

事实上,他妈妈在愚蠢方面犯下的唯一一桩罪过就是她对待乔伊的方式。的确,在其他一些事上她也相当愚蠢,比如,她百般嘲笑图帕克'30',而乔伊认为图帕克最出色的那些作品毫无疑问是天才水准的,再比如,她对电视剧《奉子成婚》满怀敌意,但其实它能把愚蠢表现得如此精确和极致,恰恰说明它是相当聪明的。事实上,如果乔伊没有那么痴迷地追看《奉子成婚》,她也就绝不会攻击它;而如果乔伊没有那么崇拜图帕克,她也永远不会自贬身份地去模仿他,滑稽到让人难堪。她愚蠢的根本原因其实在于,她希望乔伊永远做她的小男朋友:继续认为他的妈妈比了不起的电视剧、比名副其实的说唱明星更有趣,更让他着迷。这就是她的愚蠢那个病态的核心:她在竞争。

最终他走投无路,只好清楚地让她明白,他不再想做她的小男朋友了。这甚至都不是出于他有意的计划,而更像是他对他那假道学的姐姐长期厌恶造成的附带结果。当他的父母去大急流城陪伴病倒的奶奶时,他邀请一群朋友来到家里,喝占边威士忌喝到大醉——他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方法来激怒和震惊他的姐姐了——然后,第二天晚上,背靠着他的卧室和杰西卡的卧室共用的那堵墙,他格外吵闹地和康妮做爱,激得杰西卡把她那烦人的美人与塞巴斯蒂安乐队的歌放大到夜总会里的音乐那么响,之后,过了午夜,她用她那正直到发白的指节猛敲乔伊上了锁的房门——

“该死的,乔伊!你马上停止!马上,听到了吗?”

“嘿,哇,我这是在帮你的忙呢。”

“什么?”

“难道你还没有受够不去告发我吗?我在帮你忙!我在给你机会!”

“我现在就告发你。我这就给爸爸打电话。”

“打吧!难道你没有听到我刚说的话吗?我说过了,我在帮你忙。”

“你个浑蛋。自以为是的小浑蛋。我现在就给爸爸打电话……”一丝不挂的康妮,嘴唇和乳头一样鲜红,屏住呼吸坐在一旁,用混杂着害怕、惊奇、兴奋、忠诚、高兴的表情看着乔伊,这让他确信——之前没有任何事,之后也没有任何事能让他如此确信,对康妮来说,什么规则,什么得体,什么道德法则,都及不上成为他选定的女孩和共犯的千分之一那么重要。

他没想到他奶奶会在那个星期过世——她还没有那么老。她去世的前一天,他还在那里放肆胡言,这真是大错特错。之后甚至没有人来对他吼叫,可见他错到了什么地步。在希宾市奶奶的葬礼上,他的父母索性完全不理他,把他排除在外。他独自一人被他的内疚感折磨着,家人们则一起沉浸在悲痛当中,而他本应和他们一起感受这份悲痛。多萝西是他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当中唯一出现在他生活中的人,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她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让他触摸她那只残疾的手,让他明白那依然是一只人的手,没什么可怕的。之后,在多萝西来访的时候,无论父母让他帮奶奶做什么事,他都从没有拒绝过。她是一个,或许是唯一一个他用百分之百的善意去对待的人。可现在,她突然间就去世了。

葬礼后是几个星期的解脱,几个星期受欢迎的冷淡,可渐渐地,他妈妈又追着他不放了。她用他对康妮这件事的坦率作借口,竟也反过来不合身份地与他坦率相见。她试图把他打造成她的知心人,事实证明,这个角色甚至要比做她的小男朋友还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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