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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freedom)-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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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好了,简直不可思议。”

“也别高兴得太早。我有时觉得,与其说布什娶的人是劳拉,还不如说他和罗夫更像两口子呢,想必你也不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

“可为什么要选择蔚蓝莺呢?”

“我喜欢这种鸟。这是一种美丽的小型鸟。都没有我拇指的第一截关节重,每年都飞到南美再飞回来。这是件美妙的事。一个人,一个物种。难道这还不够吗?如果我们能再召集六百二十个人,那么在北美繁殖的所有鸟类都会被照顾到。而如果你够好运,分配到知更鸟,那你连一分钱都不用花就可以保护好它。可是,我喜欢挑战。阿巴拉契亚煤田是个天大的挑战。如果你要为我经营这件事,就必须接受这一点。你得用开放的心态去看待山顶剥离开采。”

维恩·黑文经营着一家名叫派力肯油业的公司,已经在天然气、石油业界滚打了四十年,几乎和得克萨斯州每一位值得结识的人都搭上了关系,从肯·莱'42'到拉斯提·罗斯'43',从安·理查兹'44'到汤姆·平切利神父——那位里奥格兰德峡谷中的“观鸟神父”。他和LBI的人关系尤其铁,LBI是一家油田服务巨头,和它主要的竞争对手哈里伯顿一样,在里根政府和老布什政府期间已发展成为主要的国防承包商之一。黑文正是求助于LBI来解决科伊尔·马西斯这个难题的。LBI和哈里伯顿不同,哈里伯顿的前CEO正在掌管这个国家,而LBI仍在想办法打通和新政府的关系,因此他们格外愿意帮乔治和劳拉的私交好友一个忙。

随着自制炸弹开始在伊拉克遍地开花,美国部队很快就发现他们急需高品质的防护服,而LBI的一家子公司阿尔第,最近就拿到了一单生产这样的防护服的大合同。西弗吉尼亚不仅拥有廉价的劳动力和宽松的法律环境,还出人意料地成为布什切尼政府二○○○年取得险胜的关键州——自尼克松一九七二年取得压例性大胜以来,西弗吉尼亚这还是第一次站在了共和党这边,在维恩·黑文的活动圈子里,这些都被看作是极有利的因素。阿尔第公司正在惠特曼赶建一家防护服工厂,黑文赶在工厂招聘工作开始之前就和阿尔第达成协议,为福斯特洼地的居民们留出一百二十个固定工作岗位,而交换条件也非常优厚,可以说阿尔第实际上是获得了免费的劳动力。通过拉丽莎传话,黑文向科伊尔·马西斯承诺,为他及其他福斯特洼地的住户提供免费的高品质住宅和职业培训,并一次性支付给阿尔第公司一大笔款项,足够为所有这些员工在未来二十年中购买医疗保险和参加退休计划。至于这个饭碗的牢固程度,听听布什政府诸位成员的演说就会知道,美国未来的好几代人都将在中东地区为保卫祖国而战。反恐战争一眼望不到尽头,因此,对防护服的需求也是没有尽头的。

沃尔特本人对布什切尼政府在伊拉克的作为评价不高,对国防承包商的道德清白度就更是不屑一顾,因此对于和LBI联手,为西弗吉尼亚与他作对的左翼环保人士提供更多攻击自己的依据,他深感不安。但是,拉丽莎非常乐观。“太完美了,”她对沃尔特说,“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只会成为科学进行森林复植的典范,还会成为富有同情心的搬迁典范,成为为因保护濒危物种而失去家园的人提供再就业培训的典范。”

“当然了,那些一早就卖掉土地的人运气就不太好了。”沃尔特说。

“如果他们还在贫困中挣扎,我们也可以给他们提供工作。”

“那就不知道要再花上几千万了。”

“而且这项工作也是一种爱国的表现,这也很完美!”拉丽莎说,“在战争时期,人们愿意为自己的国家尽一份力。”

“我看那些人可不怎么会因为想要报效祖国而夜不能寐。”

“不,沃尔特,你错了。鲁安妮·科菲有两个儿子在伊拉克。她痛恨政府不多做些事去保护他们。我和她聊起过这个。她痛恨政府,但她更痛恨恐怖分子。这很完美。”

于是,十二月,维恩·黑文乘他的私人飞机来到查尔斯顿,亲自陪拉丽莎重返福斯特洼地,而沃尔特则留在贝克利的一家汽车旅馆里,在愤怒和耻辱中备受煎熬。当拉丽莎告诉他,科伊尔·马西斯还是在反反复复地骂着她的上司是个多么愚蠢、自负而又缩手缩脚的浑蛋,他并没有感到意外。她完全地扮演了白脸的角色;而颇具亲和力的维恩·黑文(他和乔治·W。布什的友谊就可以证明这一点)显然也在福斯特洼地受到了合理的接待。这次会面在当地那所规模很小的小学进行,当从九英里河山谷外赶来的一小队抗议示威的人在疯子乔丝琳·佐恩的带领下,举着 “不要相信这家基金”的标语牌在小学外游行时,洼地的八十户人家通通签了协议,当场接受了八十张大大的开在基金华盛顿账户下的保付支票。

现在,九十天后,福斯特洼地即将成为基金名下的一个鬼魂,明早六点就要被炸毁。沃尔特看不到任何要去参加第一个早上爆破作业的理由,倒是看到了好几个不去的理由,但是拉丽莎却异常兴奋,因为蔚蓝莺公园中的最后一个钉子马上就要被拔掉。他在雇用她的时候,用一百平方英里无人迹污染的土地这样的图景诱惑她,而她对此也非常买账。她是将这个想法推进到实现边缘的大功臣,他无法不满足她想去福斯特洼地看看的心愿。而又因为他无法给予她他的爱,他想在这样的小事上尽力弥补她。他宠爱她,曾经,他常常想去这样宠爱杰西卡,但为了做个好家长,他大多时候都克制住了自己。

拉丽莎开着租来的车到达贝克利时,雨下得更大了,她身子前倾,满怀期待。

“明天那条路会很不好走。”沃尔特说,他看着车窗外的雨,不快地注意到他的语气中有种不再年轻的人的苦涩。

“我们四点就起身,可以慢慢开。”拉丽莎说。

“哈,那可是破天荒的事。我什么时候见你开过慢车?”

“我太激动了,沃尔特!”

“我根本就不应该在这里,”他闷闷地说,“我应该在明天早上召开记者招待会。”

“辛西娅说,在新闻圈,星期一是个更好的时间。”拉丽莎说,她指的是基金的新闻发布人,到目前为止,后者的工作主要在于避开和媒体的接触。

“我不知道我更害怕哪个,”沃尔特说,“是没人愿意来,还是房间里坐满了记者。”

“哦,我们当然希望坐满了。如果你作出合理的解释,这肯定是条令人惊叹的新闻。”

“我只知道我害怕。”

和拉丽莎一起住旅馆或许已经成为他们的工作关系中最困难的一部分。在华盛顿时,虽然她就住在楼上,但至少那是不同的楼层,而且画面里通常都有帕蒂存在。而在贝克利的天天旅馆,仅隔着十五英尺,他们将一样的房卡插入一样的房门,然后各自走进房间,室内那一样可怕的单调乏味似乎只有一场热烈的偷情才可以消除。沃尔特忍不住去想待在同样房间里的拉丽莎是多么孤单。他那低人一等的感觉中包含有直截了当的忌妒——忌妒她的年轻,忌妒她那天真的理想主义,忌妒和他自己这水深火热的处境相比,她的处境是多么简单——在他看来,她的房间尽管表面上和他的一模一样,却似乎是那个充实的房间,那个还可以拥有美好渴望的房间,而他的房间则是那个空虚的、装满了毫无生气的禁忌的房间。为了房间里能有点声响,他打开N,看了看关于伊拉克大屠杀的最新报道,一边脱掉衣服,准备洗一个孤单的淋浴。

头天早晨,在他动身去机场前,帕蒂出现在他们的卧室门口。“我尽可能说得明白些吧,”她说,“你得到我的许可了。”

“什么许可?”

“你知道什么许可。我是说,你可以做那件事。”

他几乎要相信她是说真的,如果她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是那么疲惫,双手也没有那样可怜巴巴地拧在一起。

“无论你在说什么,”他说,“我不要你的许可。”

她看着他,先是恳求地,之后是绝望地,然后走了。半小时后,出去的路上,沃尔特敲了敲小房间的门,这是帕蒂写东西和发电子邮件的地方,最近,也越来越频繁地成了她睡觉的地方。“亲爱的,”他在门口说,“周四晚上见。”她没有回应,他再次敲门,然后走了进去。她坐在折叠沙发上,一只手紧攥着另一只手的手指,脸通红,烂醉,满是泪痕。他在她的脚边蹲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比她身体的其他部位老得更快,皮肤很薄,摸上去全是骨头。“我爱你,”他说,“你明白吗?”

她迅速地点点头,咬着嘴唇,感激却并不相信。“好的,”她轻轻地尖声说道,“你得走了。”

下楼到基金办公室的途中,他心里想着:我还要让这个女人在我心口捅几千次?

可怜的帕蒂,好胜而迷失了方向的帕蒂,在华盛顿没有做着任何与勇敢或值得钦佩沾边的事情的帕蒂,忍不住会注意到他对拉丽莎的赞赏。爱上拉丽莎是一件他甚至不容许自己去想,更不要说采取什么行动的事情,原因就在于帕蒂。并不仅仅是因为他遵守婚姻法的字面条文,也因为他不忍让帕蒂知道,他对另外一个女人的评价高过对她的评价。拉丽莎比帕蒂好。这是事实。但沃尔特觉得他宁愿死,也不能向帕蒂承认这个明显的事实,因为,无论他或许会多么地爱拉丽莎,也无论他和帕蒂的婚姻生活已变得多么无法持续,他仍然以一种全然不同的方式爱着帕蒂,更广泛,更抽象,但也更实在,这和一生的责任有关,和做一个好人有关。如果他炒掉拉丽莎,字面义或象征义,又或二者兼有,她会哭上几个月,然后继续她的生活,和其他人一起做很多好事。拉丽莎还年轻,而且幸运地拥有一个清晰的大脑。可是帕蒂,虽然她经常冷酷地对待他,最近越来越多地回避他的爱抚,但她却仍然需要他的重视。他知道这点,因为否则,她为什么没有离开他呢?他非常,非常清楚地知道这点。帕蒂的心中有一处空虚,而尽他所能,用爱填满它就是他今生的命运。她内心闪烁着的那一点点希望之光,只有他才能守护。所以,尽管他的处境已经变得难以忍受,而且每一天都在变得更加难以忍受,但除了坚守,他别无选择。

从旅馆淋浴间出来,他刻意没有去打量镜子里那个白白的、不像样的中年人的身体。他查看了他的黑莓手机,看到理查德·卡茨发来一封信。

嗨,老友,我这里的工作结束了。我们现在在华盛顿碰头还是怎么样?我是住酒店还是睡你家的沙发?我需要一些这样的额外津贴,这可是我应得的。

问你的美女们好。理查德

沃尔特反复看着这封邮件,心里有种来源不明的不安。这或许只是输入错误,因为理查德向来粗心大意,可是,这也有可能是两周前他们在曼哈顿那次会面的后遗症。虽然沃尔特当时非常高兴再次见到他的老友,可是事后,理查德在酒吧一再要求拉丽莎重复他妈的这个词的情景,他后来对她口交兴趣的暗示,以及他自己在佩恩车站的酒吧里竟说起了帕蒂的坏话的行径——他原本从不允许自己在任何人面前做这样的事,这一幕幕都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四十七岁了,却还在大学舍友面前贬低自己的妻子,吐露那最好不要吐露的私房话:多么可悲。虽然理查德看上去也很高兴见到他,但沃尔特还是无法摆脱过往那个熟悉的感觉,那就是理查德试图把他的卡茨式世界观强加于他,并由此,打败他。分手前,理查德答应把他的名字和肖像借给反人口过剩运动,沃尔特喜出望外,立刻打电话告诉了拉丽莎。然而,也就只有她能够满心热忱地品味这个好消息。沃尔特在登上去往华盛顿的快车后,一直在思考他是否做了对的事。

理查德为什么在他的邮件里提起拉丽莎和帕蒂两个人的美?为什么要问她们好,却不问他好?只是另一次粗心疏忽吗?沃尔特不以为然。

顺着天天旅馆所在的那条路走下去有家牛排馆,里里外外的摆设都是塑料的,不过倒是配有一个摆得满满的酒柜。沃尔特和拉丽莎都不吃牛肉,所以去牛排馆就餐多少有些可笑,但旅馆职员没有其他更好的地方可推荐。坐在隔间里的塑料椅子上,沃尔特用他的啤酒杯杯沿碰了碰拉丽莎的马丁尼,她一饮而尽。他示意女侍应再来一杯,然后开始痛苦地研究菜单。想到牛群排放的大量甲烷对环境的巨大威胁,养猪场、养鸡场产生的一池一池的粪水,海洋渔业灾难性的过度捕捞,人工养殖虾和三文鱼带来的生态噩梦,奶牛场对抗生素的滥用,以及农产品全球化运输造成的能源浪费,通常,他只有点土豆、豆子和淡水养殖的罗非鱼才不会觉得良心上过不去。

“去他妈的,”他说,合上菜单,“我点肉眼排。”

“好极了,完美的庆祝,”她说,脸已经红了,“我要儿童菜单上那个美味的烤奶酪三明治。”

啤酒有些意思。有些出乎意料的酸,不好喝,如果生面团可以喝,应该就是这个味道。不过喝了三四口,沃尔特脑袋里那些很少被留意到的血管就开始令人不安地跳动起来。

“理查德发来封电子邮件,”他说,“他愿意过来和我们一起研究策略。我让他周末过来。”

“哈!我没说错吧?你还觉得连费事问问他都不值得呢。”

“是的,没错,你是对的。”

拉丽莎在他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难道你不高兴吗?”

“不,当然高兴,”他说,“理论上。只是我对某些事有点儿……信不过。我猜从根本上说,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愿意这么做。”

“因为我们太有说服力了!”

“是吧,也许吧。不然就是因为你太漂亮了。”

这句话让她看上去既高兴又困惑。“他是你非常要好的朋友,对吗?”

“曾经是,但后来他出名了。现在在他身上我只能看到那些我无法信任的部分。”

“你不信任他什么?”

沃尔特摇摇头,不想说。

“你不信任他和我一起工作吗?”

“不,那太傻了,不是吗?我是说,你做什么我有什么好在意的呢?你是个成年人,你能照顾好自己。”

拉丽莎看着他笑了,脸上只剩下高兴,一点儿也不困惑了。

“我觉得他非常有趣,也非常有魅力,”她说,“但主要还是觉得他可怜。你知道我的意思吗?他似乎是那种把所有时间都花费在保持某种姿态上面的人,因为他们的内在是脆弱的。他根本就不能和你这样的男人相提并论。我们聊天的时候,我只看到他有多敬佩你,以及他有多不想把这一点表露得过多。难道你看不出吗?”

这番话带给沃尔特的快乐都到了让他觉得危险的程度。他想要相信,但又无法确信,因为他知道理查德一定会以他自己的方式达到目的。

“说真的,沃尔特,那种男人非常初级。他所拥有的不过是尊严、自制和姿态。他只拥有一点点东西,而你拥有其他一切。”

“可他拥有的东西才是这个世界想要的,”沃尔特说,“你读过奈克斯数据库里关于他的那些文章,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这个世界欣赏的不是思想和激情,而是纯粹和酷。这就是我不信任他的原因。他已经设置好游戏规则,所以他总是会赢。私下里,他或许会佩服我们正在做的事,但他永远不会公开承认这点,因为他要保持他的姿态,因为那才是我们这个世界想要的,而他对此心知肚明。”

“是这样没错,可正因为如此,他和我们合作才会是件大好事。我不希望你酷,我不喜欢酷的人。我喜欢你这样的男人。但是理查德可以帮我们传递理念。”

女侍应过来为他们点菜,终止了沃尔特听拉丽莎说她为什么喜欢他的快乐,他松了口气。但是,等她喝下第二杯马丁尼,危险反而更近了一步。

“我能问你个私人问题吗?”

“呃,可以。”

“问题是:你觉得我应该去做输卵管结扎手术吗?”

她的声音很大,足以让其他桌的客人听到,沃尔特条件反射式地将手指竖在嘴前。和一个不同种族的女孩坐在西弗吉尼亚的两类乡下人——超重的和皮包骨的——中间,他已经觉得自己够显眼、够都市的了。

“那样似乎更合逻辑,”她压低了声音说,“因为我知道我不想要小孩。”

“这个,”沃尔特说,“我不……我不……”他想说的是,因为拉丽莎很少见到她那位交往了好几年的男友杰拉姆,怀孕似乎不是什么迫切需要担心的问题,而且,就算她意外怀孕了,她也总还是可以去做堕胎手术。可是,讨论助手的输卵管似乎是个相当不得体的行为。她微笑着看着他,带着一种微醉的腼腆,仿佛在征求他的许可,又或者是在担心他会不赞同。“我猜从根本上讲,”他说,“理查德的看法是对的,如果你还记得他说了什么。他说人们对这种事的看法会变。或许为自己保留选择的余地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可是如果我知道今天的我才是对的,而将来的那个我是我不信任的呢?”

“这个,等到了将来,你就不再是过去的你了,你会成为那个新的你。而你那个新的自我或许想要不同的东西。”

“那就让那个未来的我见鬼去吧,”拉丽莎说,俯身向前,“如果她想要生孩子,那么我已经对她不屑一顾了。”

沃尔特迫使自己不去注意周围的就餐者。“为什么要现在提出这个问题呢?你几乎都没机会和杰拉姆见面。”

“因为杰拉姆想要孩子,这就是原因。他不相信我真的不想要孩子。我需要让他看到我的决心,这样他就不会再来烦我了。我不想做他的女朋友了。”

“我真的不确定我们是否应该讨论这类事。”

“好吧,那我还能和谁说呢?你是唯一了解我的人。”

“哦,老天,拉丽莎。”因为啤酒的缘故,沃尔特的脑袋晕乎乎的,“我很抱歉。很抱歉。我觉得我好像引你去了一个我从来没想要引你去的地方。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我觉得我好像误导了你。”

这番话听上去完全不对头。他想说的其实是某个具体的、狭义的东西,关于世界人口过剩这个问题的,可他的说法使这番话听上去像是在说他们俩。似乎是在排除一个他还没有准备好要去排除的大大的可能性,尽管他知道这个可能性事实上并不存在。

“这些是我自己的想法,不是你的,”拉丽莎说,“你又没把它们塞进我的脑袋。我只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哦,那我的意见就是不要那么做。”

“好的,那么我要再来一杯了。还是你建议我不要再喝了?”

“我确实建议你不要再喝了。”

“还是请帮我再要一杯吧。”

沃尔特的面前有个正在裂开的深渊,随时可以跳进去的深渊。这样一种东西如此快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深感震惊。唯一的另外一次——哦,不,不,不,是唯一的一次——他爱上一个女人,他用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才采取行动,而即便如此,最终还是帕蒂主动的地方多。可现在,这种事似乎可以在几分钟内被搞定。只要再说几句大胆的话,再喝一大口啤酒,那就只有上帝知道……

“我的意思仅仅是,”他说,“我或许使你对人口过剩这个问题过于着迷了,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用我自己那愚蠢的愤怒,用我自己的那些问题。仅此而已,别无他意。”

她点点头。小小的泪珠挂在睫毛上。

“我对你有种父亲般的感觉。”他含混地说。

“我懂。”

可是父亲般这个说法也不对,它排除了那种他永远都不会允许自己去拥有的爱,但现在就承认这点未免太过痛苦。

“当然,”他说,“我的年龄还不够做你的父亲,或者说还不怎么够,再者,不管怎样,你有你自己的父亲。我刚才那样说,是因为你要求我给你些父亲般的建议。作为你的上司,一个年长你许多的人,我对你有着某种……关怀。‘父亲般’指的就是这个方面。而不是指禁忌什么的。”

就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它听上去都像是一派胡言。他所有的问题就是他妈的禁忌。拉丽莎似乎知道这点,她抬起她那可爱的眼睛,直视着他。“你不必非得爱我,沃尔特。我爱着你就够了。好吗?你不能阻止我爱你。”

深渊裂得更宽了,令人晕眩。

“我当然爱你!”他说,“我是说——某种意义上。某种非常确定的意义上。我确实爱你。很爱。非常爱,事实上。好吗?我只是看不出我们能有什么发展。我是说,如果我们还要继续共事,我们绝不能像现在这样说话。这已经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糟糕了。”

“是,我知道。”她垂下眼睛,“而且你有妻子。”

“对,一点儿不错!一点儿不错!所以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是的。”

“我帮你点酒吧。”

爱已告白过了,灾难避免了,他起身找到他们的女侍应,点了第三杯加了很多苦艾酒的马丁尼。在他一生中不断来来去去的脸红,这一次来了却不肯离去。他的脸发烫,跌跌撞撞地进了洗手间,想要小便。感觉很急但又尿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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