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水浒传 全集完整版-第2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天色却早未牌时分。武大挑了担儿归来推门,那妇人慌忙开门。武大
进来歇了担儿,随到厨下,见老婆双眼哭得红红打的。武大道:“你和谁闹
来?”那妇人道:“都是你不争气,教外人来欺负我!”武大道:“谁人敢来
欺负你!”妇人道:“情知是有谁!争奈武二那厮,我见他大雪里归来,连忙
安排酒,请他吃;他见前後没人,便把言语来调戏我!”武大道:“我的兄弟
不是这等人,从来老实。休要高做声,吃邻舍家笑话。”武大撇了老婆,来
到武松房里,叫道:“二哥,你不曾吃点心,我和你吃些酒。”武松只不做声,
寻思了半晌,再脱了丝鞋,依旧穿上油膀鞋,着了上盖,带上毡笠儿,一头
系缠袋,一面出门。武大叫道:“二哥,那里去?”也不应,一直地只顾去
了。
武大回到厨下来问老婆道:“我叫他又不应,只顾望县前这条路走了
去,正是不知怎地了!”那妇人骂道:“糊突桶!有甚麽难见处!那厮羞了,
没脸儿见你,走了出去!我也不再许你留这厮在家里宿歇!”武大道:“他搬
出去须吃别人笑话。”那妇人道:“混沌魍魉!他来调戏我,倒不吃别人笑!
你要便自和他道话,我却做不得这样的人!你还了我一纸休书来,你自留他
便了!”武大那里敢再开口。
正在家中两口儿絮聒,只见武松引了一个土兵,拿着一条匾担,迳来
房里收拾了行李,便出门去。武大赶出来叫道:“二哥,做甚麽便搬了去?”
武松道:“哥哥,不要问;说起来,装你的幌子。你只由我自去便了。”武大
那里敢再开口,由武松搬了去。那妇人在里面喃喃呐呐的骂道:“却也好!
人只道一个亲兄弟做都头,怎地养活了哥嫂,却不知反来嚼咬人!正是 ‘花
木瓜,空好看’!你搬了去,倒谢天谢地!且得冤家离眼前!”武大见老婆这
等骂,正不知怎地,心中只是咄咄不乐,放他不下。
自从武松搬了去县衙里宿歇,武大自依然每日上街,挑卖炊饼。本待
要去县里寻兄弟说话,却被这婆娘千叮万嘱分付,教不要去兜揽他;因此,
武大不敢去寻武松。
捻指间,岁月如流,不觉雪晴。过了十数日,却说本县知县自到任已
来,却得二年半多了;赚得好些金银,欲待要使人送上东京去与亲眷处收贮
使用,谋个升转;却怕路上被人劫了去,须得一个有本事的心腹人去,便好;
猛可想起武松来,“须是此人可去。……有这等英雄了得!”当日便唤武松到
衙内商议道:“我有一个亲戚在东京城里住;欲要送一担礼物去,就捎封书
问安则个。只恐途中不好行,须是得你这等英雄好汉方去得。你可休辞辛苦,
与我去走一遭。回来我自重重赏你。”武松应道:“小人得蒙恩相抬举,安敢
推故。既蒙差遣,只得便去。小人也自来不曾到东京,就那里观看光景一遭。
相公,明日打点端正了便行。”知县大喜,赏了三杯,不在话下。
且说武松领下知县言语,出县门来。到得下处,取了些银两,叫了个
土兵,却上街来买了一瓶酒并鱼肉果品之类,一迳投紫石街来,直到武大家
Page 143
里。武大恰好卖炊饼了回来,见武松在门前坐地,叫土兵去厨下安排。那妇
人馀情不断,见武松把将酒食来,心中自想道:“莫不这厮思量我了,却又
回来?……那厮一定强不过我!且慢慢地相问他。”那妇人便上楼去重匀粉
面,再整云鬟,换些艳色衣服穿了,来到门前,迎接武松。那妇人拜道:“叔
叔,不知怎地错见了?好几日并不上门,教奴心里没理会处。每日叫你哥哥
来县里寻叔叔陪话,归来只说道:‘没处寻。’今日且喜得叔叔家来。没事坏
钱做甚麽?”武松答道:“武二有句话,特来要和哥哥嫂嫂说知则个。”那妇
人道:“既是如此,楼上去坐地。”三个人来到楼上客位里,武松让哥嫂上首
坐了。武松掇个杌子,横投坐了。土兵搬将酒肉上楼来摆在桌子上。武松劝
哥哥嫂嫂吃酒。那妇人只顾把眼来睃武松。武松只顾吃酒。
酒至五巡,武松讨个劝杯,叫土兵筛了一杯酒,拿在手里,看着武大,
道:“大哥在上,今日武二蒙知县相公差往东京干事,明日便要起程。多是
两个月,少是四五十日便回。
有句话特来和你说知,你从来为人懦弱,我不在家,恐怕被外人来欺
负。假如你每日卖十扇笼炊饼,你从明日为始,只做五扇笼出去卖;每日迟
出早归,不要和人吃酒;归到家里,便下了帘子,早闭上门,省了多少是非
口舌。如若有人欺负你,不要和他争执,待我回来自和他理论。大哥依我时,
满饮此杯。”武大接了酒道:“我兄弟见得是,我都依你说。”吃过了一杯酒,
武松再筛第二杯酒对那妇人说道:“嫂嫂是个精细的人,不必武松多说。我
哥哥为人质朴,全靠嫂嫂做主看待他。常言道:‘表壮不如里壮。’嫂嫂把得
家定,我哥哥烦恼做甚麽?岂不闻古人言:‘蓠劳犬不入’?”那妇人被武
松说了这一篇,一点红从耳朵边起,紫涨了面皮;指着武大,便骂道:“你
这个腌□【音“匝”,字形左“月”右“赞”】混沌!有甚麽言语在外人处说
来,欺负老娘!我是一个不戴头巾男子汉,叮叮当当响的婆娘!拳头上立得
人,胳膊上走得马,人面上行得人!不是那等搠不出的鳖老婆!自从嫁了武
大,真个蝼蚁也不敢入屋里来!有甚麽篱笆不牢,犬儿钻得入来?你胡言乱
语,一句句都要下落!丢下砖头瓦儿,一个个要着地!”武松笑道:“若得嫂
嫂这般做主,最好;只要心口相应,却不要 ‘心头不似口头’。既然如此,
武二都记得嫂嫂说的话了,请饮过此杯。”那妇人推开酒盏,一直跑下楼来;
走到半扶梯上,发话道:“你既是聪明伶俐,却不道‘长嫂为母’?我当初
嫁武大时,不曾听说有甚麽阿叔!那里走得来‘是亲不是亲,便要做乔家公’!
自是老娘晦气了,鸟撞着许多事!”哭下楼去了。那妇人自妆许多奸伪张致。
那武大、武松——弟兄——自再吃了几杯。武松拜辞哥哥。武大道:“兄
弟,去了?早早回来,和你相见!”口里说,不觉眼中堕泪。武松见武大眼
中垂泪,便说道:“哥哥便不做得买卖也罢,只在家里坐地;盘缠兄弟自送
将来。”武大送武松下楼来。临出门,武松又道:“大哥,我的言语休要忘了。”
武松带了土兵自回县前来收拾。次日早起来,拴束了包裹,来见知县。那知
县已自先差下一辆车儿,把箱笼都装载车子上;点两个精壮土兵,县衙里拨
两个心腹伴当,都分付了。
那四个跟了武松就厅前拜辞了知县,拽扎起,提了朴刀,监押车子,
一行五人离了阳谷县,取路望东京去了。
话分两头。只说武大郎自从武松说了去,整整的吃那婆娘骂了三四日。
武大忍气吞声,由他自骂,心里只依着兄弟的言语,真个每日只做一半炊饼
出去卖,未晚便归,一脚歇了担儿,便去除了帘子,关上大门,却来家里坐
Page 144
地。
那妇人看了这般,心内焦躁,指着武大脸上骂道:“混沌浊物,我倒不
曾见日头在半天里,便把着丧门关了,也须吃别人道我家怎地禁鬼!听你那
兄弟鸟嘴,也不怕别人笑耻!”武大道:“由他们笑话我家禁鬼。我的兄弟说
的是好话,省了多少是非。”那妇人道:“呸!浊物!你是个男子汉,自不做
主,却听别人调遣!”武大摇手道:“由他。我的兄弟是金子言语!”自武松
去了十数日,武大每日只是晏出早归;归到家里便关了门。那妇人也和他闹
了几场;向後弄惯了,不以为事。自此,这妇人约莫到武大归时先自去收了
帘儿,关上大门。武大见了,自心里也喜,寻思道:“恁地时却好!……”
又过了三二日,冬已将残,天色回阳微暖。当日武大将次归来。那妇人惯了,
自先向门前来叉那帘子。也是合当有事,却好一个人从帘子边走过。自古道:
“没巧不成话。”这妇人正手里拿叉竿不牢,失手滑将倒去,不端不正,却
好打在那人头巾上。那人立住了脚,意思要发作;回过脸来看时,却是一个
妖娆的妇人,先自酥了半边,那怒气直钻过“爪哇国”去了,变坐笑吟吟的
脸儿。这妇人见不相怪,便叉手深深地道个万福,说道:“奴家一时失手。
官人疼了?”那人一头把把手整顿头巾,一面把腰曲着地还礼,道:“不妨
事。娘子闪了手?”却被这间壁的王婆正在茶局子里水帘底下看见了,笑道:
“兀!谁教大官人打这屋檐边过?打得正好!”那人笑道:“这是小人不是。
冲撞娘子,休怪。”那妇人也笑道:“官人恕奴些个。”那人又笑着,大大地
唱个肥喏,道:“小人不敢。”那一双眼都只在这妇人身上,也回了七八遍头,
自摇摇摆摆,踏着八字脚去了。这妇人自收了帘子叉竿入去,掩上大门,等
武大归来。
你道那人姓甚名谁?那里居住?原来只是阳谷县一个破落户财主,就
县前开着个生药铺。从小也是一个奸诈的人,使得些好拳棒;近来暴发迹,
专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放刁把滥,说事过钱,排陷官吏。因此,满县人都
饶让他些个。那人覆姓西门单讳一个庆字,排行第一,人都唤他做西门大郎。
——近来发迹有钱,人都称他做西门大官人。
不多时,只见那西门庆一转,踅入王婆茶坊里来,去里边水帘下坐了。
王婆笑道:“大官人,却才唱得好个大肥喏!”西门庆也笑道:“乾娘,你且
来,我问你:间壁这个雌儿是谁的老小?”王婆道:“他是阎罗大王的妹子!
五道将军的女儿!问他怎的?”西门庆道:“我和你说正话,休要取笑。”王
婆道:“大官人怎麽不认得,他老公便是每日在县前卖熟食的。……”西门
庆道:“莫非是卖枣糕徐三的老婆?”王婆摇手道:“不是;若是他的,正是
一对儿。大官人再猜。”西门庆道:“可是银担子李二哥的老婆?”王婆摇头
道:“不是!若是他的时,也倒是一双。”西门庆道:“倒敢是花胳膊陆小乙
的妻子?”王婆大笑道:“不是!若是他的时,也又是好一对儿!大官人再
猜一猜。”西门庆道:“乾娘,我其实猜不着。”王婆哈哈笑道:“好教大官人
得知了笑一声。他的盖老便是街上卖炊饼的武大郎。”西门庆跌脚笑道:“莫
不是人叫他三寸丁谷树皮的武大郎?”王婆道:“正是他。”西门庆听了,叫
起苦来,说道:“好块羊肉,怎地落在狗口里!”王婆道:“便是这般苦事!
自古道:‘骏马却驮痴汉走,巧妇常伴拙夫眠。’月下老偏生要是这般配合!”
西门庆道:“王乾娘,我少你多少茶钱?”王婆道:“不多,由他,歇些时却
算。”西门庆又道:“你儿子跟谁出去?”王婆道:“说不得。跟一个客人淮
上去,至今不归,又不知死活。”西门庆道:“却不叫他跟我?”王婆笑道:
Page 145
“若得大官人抬举他,十分之好。”西门庆道:“等他归来,却再计较。”再
说了几句闲话,相谢起身去了。
约莫未及半个时辰,又踅将来王婆店门口帘边坐地,朝着武大门前半
歇。王婆出来道:“大官人,吃个‘梅汤’?”西门庆道:“最好,多加些酸。”
王婆做了一个梅汤,双手递与西门庆。西门庆慢慢地吃了,盏托放在桌上。
西门庆道:“王乾娘,你这梅汤做得好,有多少在屋里?”王婆笑道:“老身
做了一世媒,那讨一个在屋里。”西门庆道:“我问你梅汤,你却说做媒,差
了多少?”王婆道:“老身只听的大官人问这‘媒’做得好,老身只道说做
媒。”西门庆道:“乾娘,你既是撮合山,也与我做头媒,说头好亲事。我自
重重谢你。”王婆道:“大官人,你宅上大娘子得知时,婆子这脸怎吃得耳刮
子?”西门庆道:“我家大娘子最好,极是容得人。见今也讨几个身边人在
家里,只是没一个中得我意的。你有这般好的与我主张一个,便来说不妨。
——就是 ‘回头人’也好,只要中得我意。”王婆道:“前日有一个倒好,只
怕大官人不要。”西门庆道:“若好时,你与我说成了,我自谢你。”王婆道:
“生得十二分人物,只是年纪大些。”西门庆道:“便差一两岁,也不打紧。
真个几岁?”王婆道:“那娘子戊寅生,属虎的,新年恰好九十三岁。”西门
庆笑道:“你看这风婆子!只要扯着风脸取笑!”西门庆笑了起身去。
看看天色黑了,王婆却才点上灯来,正要关门,只见西门庆又踅将来,
迳去帘底下那座头上坐了,朝着武大门前只顾望。王婆道:“大官人,吃个
‘和合汤’如何?”西门庆道:“最好,乾娘,放甜些。”王婆点一盏和合汤,
递与西门庆吃。坐个一歇,起身道:“乾娘记了帐目,明日一发还钱。”王婆
道:“不妨。伏惟安置,来日早请过访。”西门庆又笑了去。当晚无事。
次日,清早,王婆却才开门,把眼看门外时,只见这西门庆又在门前
两头来往踅。王婆见了道:“这个刷子踅得紧!你看我着些甜糖抹在这厮鼻
子上,只叫他舔不着。那厮会讨县里人便宜,且教他来老娘手里纳些败缺!”
王婆开了门,正在茶局子里生炭,整理茶锅。西门庆一迳奔入茶房里,来水
帘底下,望着武大门前帘子里坐了看。王婆只做不看见,只顾在茶局里煽风
炉子,不出来问茶。西门庆叫道:“乾娘,点两盏茶来。”王婆笑道:“大官
人,来了?连日少见。且请坐。”便浓浓的点两盏姜茶,将来放在桌上。西
门庆道:“乾娘,相陪我吃个茶。”王婆哈哈笑道:“我又不是‘影射’的!”
西门庆也笑了一回,问道:“乾娘,间壁卖甚麽!”王婆道:“他家卖拖蒸河
漏子热烫温和大辣酥。”西门庆笑道:“你看!这婆子只是风!”王婆笑道:“我
不风,他家自有亲老公!”西门庆道:“乾娘,和你说正经话:说他家如法做
得好炊饼,我要问他做三五十个,不知出去在家?”王婆道:“若要买炊饼,
少间等他街上回来买,何消得上门上户?”西门庆道:“乾娘说的是。”吃了
茶,坐了一回,起身道:“乾娘,记了帐目。”王婆道:“不妨事。老娘牢牢
写在帐上。”西门庆笑了去。
王婆只在茶局里张时,冷眼睃见西门庆又在门前踅过东去又看一看;
走过西来又睃一睃;走了七八遍;迳踅入茶房里来。王婆道:“大官人稀行!
好几时不见面!”西门庆笑将起来,去身边摸出一两来银子递与王婆,说道:
“乾娘,权收了做茶钱。”婆子笑道:“何消得许多?”西门庆道:“只顾放
着。”婆子暗暗地欢喜,道:“来了!这刷子当败!”且把银两来藏了,便道:
“老身看大官人有些渴,吃个‘宽煎叶儿茶’,如何?”西门庆道:“乾娘如
何便猜得着?”婆子道:“有甚麽难猜。自古道:‘入门休问荣枯事,观看容
Page 146
颜便得知。’老身异样跷蹊作怪的事都猜得着。”西门庆道:“我有一件心上
的事,乾娘猜得着时,与你五两银子。”王婆笑道:“老娘也不消三智五猜,
只一智便猜个十分。大官人,你把耳朵来。……你这两日脚步紧,赶趁得频,
一定是记挂着隔壁那个人。——我猜得如何?”西门庆笑将起来道:“乾娘,
你端的智赛隋何,机强陆贾!不瞒乾娘说:我不知怎地吃他那日叉帘子时,
见了这一面,却似收了我三魂七魄的一般。只是没做个道理入脚处。不知你
会弄手段麽?”王婆哈哈的笑将起来道:“老身不瞒大官人说。我家卖茶,
叫做 ‘鬼打更’!三年前六月初三下雪的那一日,卖了一个泡茶,直到如今
不发市。专一靠些 ‘杂趁’养口。”西门庆问道:“怎地叫做‘杂趁’?”王
婆笑道:“老身为头是做媒;又会做牙婆;也会抱腰,也会收小的,也会说
风情,也会做 ‘马泊六’。”西门庆道:“乾娘,端的与我说得成时,便送十
两银子与你做棺材本。”王婆道:“大官人,你听我说:但凡捱光的,两个字
最难,要五件事俱全,方才行得。
第一件,潘安的貌;第二件,驴儿大的行货;第三件,要似邓通有钱;
第四件,小就要棉里针忍耐;第五件,要闲工夫:——这五件,唤作 ‘潘、
驴、邓、小、闲’。五件俱全,此事便获着。”西门庆道:“实不瞒你说,这
五件事我都有些:第一,我的面儿虽比不得潘安,也充得过;第二,我小时
也曾养得好大龟;第三,我家里也颇有贯百钱财,虽不及邓通,也得过;第
四,我最耐得,他便打我四百顿,休想我回他一下;第五,我最有闲工夫,
不然,如何来的恁频?乾娘,你只作成我!完备了时,我自重重的谢你。”
王婆道:“大官人,虽然你说五件事都全,我知道还有一件事打搅;也多是
扎的不得。”西门庆说:“你且道甚麽一件事打搅?”王婆道:“大官人,休
怪老身直言:但凡捱光最难,十分光时,使钱到九分九厘,也有难成就处。
我知你从来悭吝,不肯胡乱便使钱,只这一件打搅。”西门庆道:“这个极容
易医治,我只听你的言语便了。”王婆道:“若是大官人肯使钱时,老身有一
条计,便教大官人和这雌儿会一面。只不知官人肯依我麽?”西门庆道:“不
拣怎地,我都依你。乾娘有甚妙计?”王婆笑道:“今日晚了,且回去。过
半年三个月却来商量。”西门庆便跪下道:“乾娘!休要撒科,你作成我则个!”
王婆笑道:“大官人却又慌了;老身那条计是个上着,虽然入不得武成王庙,
端的强似孙武子教女兵,十捉九着!大官人,我今日对你说:这个人原是清
河县大户人家讨来的养女,却做得一手好针线。大官人,你便买一匹白绫,
一匹蓝绣,一匹白绢,再用十两好绵,都把来与老身。我却走过去,问他讨
个茶吃,却与这雌儿说道:‘有个施主官人与我一套送终衣料,特来借历头。
央及娘子与老身拣个好日,去请个裁缝来做。’他若见我这般说,不睬我时,
此事便休了。他若说,‘我替你做,’不要我叫裁缝时,这便有一分光了。我
便请他家来做。他若说,‘将来我家里做,’不肯过来,此事便休了。他若欢
天喜地地说,‘我来做,就替你裁。’这光便有二分了。若是肯来我这里做时,
却要安排些酒食点心请他。第一日,你也不要来。第二日,他若说不便当时,
定要将家去做,此事便休了。他若依前肯过我家做时,这光便有三分了。这
一日,你也不要来。到第三日晌午前後,你整整齐齐打扮了来,咳嗽为号。
你便在门前说道:‘怎地连日不见王乾娘?’我便出来,请你入房里来。若
是他见你来,便起身跑了归去,难道我拖住他?此事便休了。他若见你入来,
不动身时,这光便有四分了。坐下时,便对雌儿说道:‘这个便是与我衣料
的施主官人,亏杀他!’我夸大官人许多好处,你便卖弄他的针线。若是他
Page 147
不来兜揽答应,此事便休了。他若口里答应说话时,这光便有五分了。我却
说道:‘难得这个娘子与我作成出手做。亏杀你两个施主:一个出钱的,一
个出力的。不是老身路歧相央,难得这个娘子在这里,官人好做个主人,替
老身与娘子浇手。’你便取出银子来央我买。若是他抽身便走时,不成扯住
他?此事便休了。
他若是不动身时,这光便有六分了。我却拿了银子,临出门,对他道:
‘有劳娘子相待大官人坐一坐。’他若也起身走了家去时,我也难道阻挡他?
此事便休了。若是他不起身走动时,此事又好了,这光便有七分了。等我买
得东西来,摆在桌上时,我便道:‘娘子且收拾生活,吃一杯儿,难得这位
官人坏钞。’他若不肯和你同桌吃时,走了回去,此事便休了。
若是他只口里说要去,却不动身,这事又好了。这光便有八分了。待
他吃的酒浓时,正说得入港,我便推道没了酒,再叫你买,你便又央我去买。
我只做去买酒,把门拽上,关你和他两个在里面。他若焦躁,跑了归去,此
事便休了。他若由我拽上门,不焦躁时,这光便有九分了。——只欠一分光
了便完就。这一分倒难。大官人,你在房里,着几句甜净的话说将入去;你
却不可躁暴;便去动手动脚,打搅了事,那时我不管你。先假做把袖子在桌
上拂落一双箸去,你只做去地下拾箸,将手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