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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阳光下晾晒-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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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的,我爱你,不信你也失踪一次。”
电话那边突然静止了,半天没有声音,我焦急地说:“哎,你说话呀?你现在别失踪,等帮我找到杨洋再失踪,你这人,说话呀?”
“我听你说话哩。”好半天,亚玲才用低沉的声音说。
她的心绪不太好,可惜我当时只想着杨洋的事,没有在意她的情绪变化。
我在土默特右旗焦虑地等待着杨洋的消息,这期间我已经把杨洋的事情告诉了曹姐,曹姐就陪着我一起焦急。这里的天气冷起来,夜里已是零下十度了,还落了一些碎雪。院子里的黄芪都加工成了半成品,因为不够一卡车的货,黑蛋就让我从火车站托运回去了,说已经联系了一家制药厂,可以定期给制药厂送货。黑蛋从邮局给我汇来三万块钱,让我去准格尔旗收购甘草,说制药厂需要上等的甘草,再三嘱咐我要细心,把住质量。黑蛋这么信任我,很让我感动,他能把三万块钱直接交给我,是需要一些勇气的,就连曹姐都说,“你黑蛋哥已经把你当成自己人了。”这种情况下,我虽然心里惦着杨洋的事,但是却不能不去准格尔旗寻找甘草货源。准格尔旗那里的一些偏远小镇,根本收不到传呼信号,所以我不敢在那里久待,常常是去个三五天,就赶快跑回土默特右旗,问曹姐,亚玲有没有给我来电话,得到的总是曹姐的摇头。
一次,我从土默特右旗准备回到准格尔旗的前一天晚上,大约到后半夜,我听到一阵敲门声,打开门,看到曹姐披着大衣站在外面。我有些吃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说:“曹姐,怎么了……你?”
曹姐走进屋子,坐在沙发上说:“没事儿,就是睡不着,一个人在屋里胡思乱想,有些害怕了。”
我看到她紧紧地裹着大衣,有些冷,就让她坐到床上,把被子围在身上。她并不推辞,就坐上了床,把我的被子拉到身上。
“你怕什么?”我问她。
她想了想,说自己不敢闭眼,不敢关灯,一闭上眼睛,就好像掉进了黑黑的无底洞,有时想到人将来总要死的,就觉得头脑发胀,头发都竖了起来,而且总是看到屋子角落的什么地方,蹲着一个索命鬼……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曹姐,她的这种恐惧是我不能理解的,我问她:“你现在还怕吗?跟我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怕。”
“黑蛋也这么说,你们男人都会这么说。”曹姐似乎对我的话不满意,垂着头。
“黑蛋哥过去经常陪你?”我问。
曹姐点点头,说:“黑蛋是个好人。”
“谁是坏人?”
曹姐听出我的话中有话,就故意说:“你就是坏人!”
她说完,拍了拍床,说:“你别在沙发上猫着,上来吧。”我说:“没事,身子结实着哩。”灯光把她的影子投在白墙壁上,我突然觉得她那缩着身子的影子,有些孤单,她是应该再找一个男人一起生活了,起码可以给她做个伴儿。她和黑蛋这样的活法,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黑蛋不可能和白猫分开的,这一点她应该清楚。但是,我又不知道如何提醒曹姐,我总不能让她离开黑蛋吧?
“曹姐,我觉得像你这种情况,身边经常要有一个人。”我停顿了一下,观察了她的表情,继续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找一个男人很容易,黑蛋哥是不错,可是黑蛋哥不能一直在你身边,你说呢?”
“按说,我是应该找一个,只是没有什么兴趣,还是一个人好。”
“一个人就容易孤单,容易胡思乱想。”
“也许吧,你这么大的人儿,好像什么都懂了,说话像大人。”
“我本来就是大人了,你说多大才算大?”
她愣了愣,说:“结了婚吧。”
“那么一辈子不结婚的人,就永远也长不大了?”
“不结婚就不能算成年人。”
这个晚上,我和曹姐漫无边际地闲聊,我们说到了她死去的男人和儿子。她在向我讲述男人和儿子撞死的时候,表情麻木,仿佛讲的别人家的男人和孩子的遭遇。她现在还经常梦见她男人和孩子,觉得他们并没有走远,就在她的身边。“我给你的那双皮凉鞋,就是他的。”她说着,看了看我的脚,我脚上的皮凉鞋早已丢在黑蛋家,现在穿的是一双黄色翻皮子鞋,但是她还是瞅着我的脚看了半天。“黑蛋身上的那件体恤衫也是。”她说着,又拍了拍床,示意我坐过去,而且似乎不能拒绝,我只好坐到床上,她就把一个被角盖到我腿上。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肩上,看着看着伸出手,在我肩上比划了一下。
“你穿着一定合适,他的一件羊绒毛衣。”她说。
“也不一定,我的肩宽……”我急忙说。
我有些害怕了,从心里不想要什么羊绒毛衣。我看到曹姐的眼神里闪烁着喜悦的光,很温暖地欣赏着我。一个女人只有看自己心爱的人时,才会使用这种目光。
“你和他有些像,和他。”她说,“那双皮凉鞋我放了几年了,穿在你脚上正合适,好像就是给你准备的,他一次也没有穿过,那是我专门给他买的。”
我犹豫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外面起风了,内蒙古的风很硬朗很粗野,呜呜叫着从窗户前刮过,屋里的灯光在风声里显得苍白而遥远,使整个空间存在得很不真实。灯影里的曹姐,宛如一尊塑像,静止着。我想打破这种朦胧的氛围,说,“天开始冷了。”
她仍旧一动不动地说:“有羊绒毛衣,你明天就穿上。”她似乎一直在琢磨那件毛衣。
天快亮的时候,曹姐实在困乏了,身子一歪倒在床上睡了。我也在一边迷糊了一会儿,听到院子里有了说话声,那声音在刚刚苏醒的早晨里穿得格外清晰。我起身擦了一把脸,悄悄地走出屋。
45
这个季节,旅馆的生意不好,没有几个人住店,一楼服务室的那个女孩子还没有起床,整个旅馆就这么一个服务员,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负责看守旅馆大门,清扫院子和旅馆内的厕所卫生。老头正在清扫院子,有一个昨天住店的男人站在一边,问老头哪儿有吃饭的地方。我走过去,对那男人说,“你跟我走吧。”估计今天早晨曹姐不能起床准备早饭了,我也要去对面的小饭店吃早饭,就把那住店的男人一起带上。“这旅馆,他妈的连吃饭的地方也没有!”男人抱怨着,听他的口音,应该是东北人,哈尔滨一带的。哈尔滨的制药厂最多,有许多从那边来的人,到这儿收购药材。
“旅馆里没有的东西多着哩,什么都有的,你能住得起?”我瞅了男人一眼。
“也是,长期住的话,就要找这种便宜的店,你到这儿出差还是……”男人听我的口气挺硬,就收起了自己的那种骄横,低声说。
“出差。”我说。
在小饭店吃了早饭,我给曹姐带回一份。回到屋子后,发现曹姐还没有起床,我就坐在沙发上等她醒来,心里琢磨什么时间动身去准格尔旗。楼下的女服务员不知有什么事情,去曹姐屋子敲门,敲了半天没有动静,嘴里就说,没见出去呀?我很想告诉服务员,曹姐在我屋子,却又怕有什么误会,就忍住了。这时候,我瞅了曹姐一眼,发现她的脸膛烧红,有些不太正常,就走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烧烫,于是就慌张地叫:“曹姐、曹姐,你还睡呀?没事吧?”
曹姐动了动身子,吃力地睁开眼睛说:“给我倒杯水,渴。”
我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不停地吹着,她似乎等不及了,不耐烦地说:“你就不会两个杯子倒一下?”
按照她说的,我用两个杯子来回倒腾了几次,用嘴不停地尝试了,直到可以喝了才递给她。我手忙脚乱的时候,她半眯着眼睛看着,接过了水杯后,对我说了声谢谢,说:“一杯水快让你尝完了。”
她喝完水,说有些头昏脑胀的。我说:“是不是发烧了?你的脑门很烫。”她点点头,又卧倒在床上。我知道她屋子里有温度表,就去取过来给她量了体温,三十九度一。我问她需要不需要去医院,她摇摇头,让我去她屋子的抽屉里找来备用药吃了,然后又睡。
我暂时取消了去准格尔旗的计划,留下来照料她,估计明天就会退烧的。中午的时候她爬起来,说身上轻松多了,大概是昨天晚上受了凉。她披着大衣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担心有什么电话打过来,屋子里没有人接。回到屋子,她蒸了一锅米饭,做了两个菜,自己吃的却不多。我知道她是做给我吃的,她一个劲地咳嗽着,最后咳得肚子疼。
到了傍晚,她又躺下了,浑身更加烧烫。晚上我不敢离开她,就在沙发上睡下,她叮嘱我不要感冒了,说:“你就到床上睡吧,我能吃了你?”
我仍旧躺在沙发上,到了八九点钟,她烧得迷糊起来,我觉得必须把她送到医院了。我到街上雇了出租车,让出租车开进旅馆的院子里,尽管她一再反抗,我还是硬把她背上了出租车。
在医院急诊室检查,医生说她得了肺炎,当即安排了病房住下来,给她打吊水,三瓶吊水一直打到凌晨两点。这当中,她去厕所解了两次小便,最初我想找同屋里的女病人帮帮忙,可以屋子里的人都睡了,我不便打搅别人。好在夜深人静,女厕所没有一个人,我就举着吊瓶走进去。人有了病,也就不讲究什么礼节了和脸面,曹姐走进厕所,不等我找个地方把吊瓶挂起来,她就蹲下小解,完事后还说,“你帮我一下我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打完吊水,我才放心地趴在床边上睡了。
天不太亮,病房里就热闹起来。这是一间很大的病房,住了五个女病人,还有一个像我这样陪床的女孩子,昨晚在地板上铺了床棉被睡觉的。我醒过来,睁开困倦的眼睛使劲摇头,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曹姐咳嗽着,伸手抚摸了我的头,说,“你再趴一会儿吧?”
我站起来伸了伸腰,考虑给曹姐准备什么吃的。医院的条件比较差,我想还是回到曹姐屋子里做饭提来,或者去饭店买饭。“你自己待一会儿,我回去一趟,把你的洗刷用具拿来,你想吃点什么?”我问。
“随便吧,回去把我的拖鞋拿来。”
我转身要走的时候,她又叫住了我,说:“你不要告诉黑蛋,他知道了会马上赶过来的。”
我点点头。
大街上的行人穿着厚重的衣服,嘴里仍稀啦稀啦地呼吸着冷气,远处的树木梢上,缠绕了一团团白色的雾气,太阳已经从东边升起来,这些雾气正在抽身溜走,有些溃不成军的样子。路边的小吃店里,溢出羊肉包子的气味,有几个穿着黑棉衣的本地人,已经坐在小店内吃早餐了。我看着从身边走过的一个个陌生人,突然很想念杨洋了,不知道杨洋现在究竟在哪里。
等到我再返回病房的时候,护士已经又给曹姐挂上吊水了。见我走来,曹姐就问:“没有什么电话吧?”
我愣了一下,说:“会有什么电话?”
曹姐的眼神扑闪了一下,眸子里的一丝亮光熄灭了,我突然明白,她心里一直在等黑蛋的电话。黑蛋也真怪,虽然对曹姐很好,但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很少给曹姐来电话,大概是怕引起白猫的怀疑吧?这种男人!
我给曹姐带来了稀粥,她说不想喝,我却不听她的,硬是用勺子喂她。旁边病床上的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不停地观察着我给曹姐喂饭的举动,判断我属于曹姐的什么人,却一直没有判断出来。从年龄上看,曹姐明显比我大,不像一对夫妻,从长相上,我们也不像兄妹,曹姐是典型的蒙古族,我是汉族,况且我说得一口外地话。中年妇女终于忍不住了,当我端着饭碗出去洗刷的时候,问曹姐:“这娃是你……”
曹姐没有丝毫犹豫,说:“汉子,像娃呀?”
中年妇女脸上的阴云立即消散,说:“这汉子,细心哩细心哩。”
住了五天院,曹姐的病情稳定了,炎症得到了控制,身上的烧烫退去,咳嗽也不那么剧烈了,但是医生说还要住一些日子的医院。曹姐已经住的心烦了,中午阳光温暖的那一小会儿,我就陪着她在医院的院子里走走。一天中午正和她走着,我的呼机叫了,摘下看后,是亚玲呼我,说杨洋可能回了宁夏老家。
我对曹姐说:“要回个电话,我出去一下。”
曹姐拦着我,问:“谁呼你?黑蛋吧?有急事?”
我说不是黑蛋,是别人。她不相信,抓过我的呼机仔细看了,才松了一口气,放我出去。
亚玲在电话里说,她跑了几个洗脚屋,都没有见到杨洋,据说是回了宁夏老家,好像是石嘴山市。
“怕是找不到了,你什么时间回来?”亚玲问。
“谢谢你,再说了,回去后我会给你电话的。”我没有过多地跟亚玲说话,沉闷地扣了电话。
曹姐已经走出医院,跟在我后面,她说:“要去找她?我没事了。”
曹姐真是敏感,她只看了看我的脸色,就知道我心里想了些什么。想归想,但我不能立即走开,我不能把她丢在医院不管了。她没有过多地推辞,见我留下继续照顾她,只说,“等我出院了和你一起去找那女孩子。”
46
我一直在医院陪了曹姐十一天,她出院后,我才给黑蛋打了电话,告诉他曹姐住院的事情,他立即给曹姐打电话,说要赶过来看她,尽管曹姐一再说不用,但是黑蛋还是来了。这家伙还真讲感情,看他刚进旅馆的疲惫样子,路上一定赶得慌慌张张,受了不少罪。
曹姐感动得哭了。据说黑蛋刚答应给一家制药厂送货,接到我的电话,就把生意的事全丢了,撒丫子跑来了,你说这样的男人能不让女人感动吗?
黑蛋来了,曹姐这边就用不着我关心,我决定去宁夏寻找杨洋。黑蛋还是同意的,说:“既然你对她有这个心情,你就去找找,找不到心里也就踏实了。”
“找不到早些回来,不可能找到的,实话说吧。”黑蛋说。
“要注意身体,别太折腾了,你自己的身体更重要,能不能找到另说了,只要你去找过了就行。”曹姐叮嘱我。
我明白曹姐的话,她只是让我像公事公办似的去找一找,这样我内心就能平静下来。其实谁都看得出,我去寻找杨洋就像大海捞针,不会有什么结果。你可以说我太愚蠢,也可以说我太痴情,不过你要理解我当时的心情,一个热血青年对一个女孩子急于表达的一种爱。这爱似乎没有什么缘由,没什么道理,但是我就这么认真,这么执着。
曹姐没有忘记把那件羊绒毛衣穿在我身上,尽管我实在不想穿。
47
寻找杨洋的过程不要说了,无非是在石嘴山市游荡了十几天,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杨洋的具体家址,只知道她的养父养母在法院工作。我去了派出所和街道居委会,告诉他们我要寻找的杨洋,是我的亲姐姐,多年前被父亲遗弃在这里。他们都很热情地接待了我,有一个派出所还招待我吃了一次饭,一个居委会的老太太把我带回家里住了一夜,多亏老太太家里没有像我这样年龄的女孩子,看她热情的样子,恨不得把家里的姑娘嫁给我。
天气很冷了,我游荡在寒冷的天气里,渐渐支撑不住了,最初的满腔豪情被寒冷一点点地吞噬着,剩下的不多了。我接触的人当中,像居委会那个老太太一样热情的人毕竟是极个别的,所以许多个晚上我只能蜷缩在简陋的旅店里,想着明天极渺茫的事情。
最后我逃离了石嘴山市,去了银川,然后乘火车返回内蒙古。这时候,我的心情是灰暗的,目光从窗口投出去,浏览着起伏的沙漠。我想到了死亡,是那种为了爱情而壮烈的死,我开始设想死亡的方式,假设杨洋得知我死亡的情形,以及她哭泣的死去活来的样子。到后来,我被杨洋真情的哭泣感动了,自己的眼角不知不觉地流出了眼泪。火车在沙漠中穿行,像一条毛毛虫缓慢地蠕动。我的对面坐着一对西北青年男女,像甘肃人,喋喋不休地说着鼻音很重的情话。一侧有位抱孩子的妇女,总把孩子弄得哇哇哭叫,而她却不怎么理会孩子的哭声,很有兴趣地跟一个男人说笑着。我正想站起来去车厢的连接处躲避一会儿眼前杂乱的景象,火车开始减速了。
我从窗口探头朝前边眺望一眼,看到一个很小的镇子,孤零零地漂泊在沙漠之中。列车服务员开始报出站名,火车停留一分钟。我几乎没有考虑,拎着自己的小包就下车了。一个事情考虑的太久,就会改变初衷的,而那思索的结果也未必就是真理,人生的某些选择,很需要删繁就简。后来证实,我这次草率地下车,对我今后的人生道路很有启迪。
火车从我面前远去,扬起的尘沙迷蒙了我的视线,等到一切平静下来,我才看清了前面的小镇和周边一望无际的沙漠。小镇像沙海里泊着的一条小船,上面有白色的蒙古包,有红砖红瓦的房子,稀稀落落地分布在一条柏油路两边。这条公路从呼和浩特延伸过来,通往银川和兰州。公路两端消失在沙漠里,远看像一条流动的河。
我朝小镇走的时候,首先想到居住的问题,看样子这儿不可能有旅店。不过我并不慌张,只要这儿有人烟就有我栖身之地,像我一个无牵无挂的人,随便躺倒在哪里,都会打发了一个晚上的时光。前方,无遮无拦的风绕着小镇盘旋,茫茫的沙漠铺上了夕阳的余晖,一起一伏的沙丘金光流泻。
这样的小镇,为何在这里落脚,从什么年代开始落脚的?四周的沙漠竟没有把它埋没,就算是一个奇迹了。我现在已经忘记小镇的名字,当时我下了火车,还特意看了看站台旁的站牌,好像叫什么图之类的。不过,如果你乘坐银川到呼和浩特的列车,在内蒙古和宁夏交界的地方注意一下那些只停留一分钟的小站,你一定会看到我所描述的这个小镇。
傍晚时分,街面上没有一个人,我走向最近的一个蒙古包,询问小镇是否有住宿的地方,肥胖的蒙古族女人指了指公路边,告诉我那里有一个旅店。我立即朝那个方向奔去,很容易地找到了小镇惟一的旅店,它靠近公路一侧,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内有两排红砖建筑的平房,像单人宿舍那样的十几间屋子,每个屋子里面有两张单人床。房间很整洁,花床单花被子,像不曾用过似的。
开店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汉子,住在最外面的套间平房内,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还看了看我的身份证,才朝里屋喊了一嗓子,里屋就蹦跳出个姑娘,手里拎着一串叮当响的钥匙。姑娘也就我这个年龄,长得并不亮丽,却有一种独到的美,这种美与水灵灵的截然相反,虽然粗糙却轮廓分明,身段韧实而有弹性,如同生存在沙漠里的植物,被风沙打磨去娇气,留下了比较实用的女性风韵。
姑娘给我打开房间之后,那个汉子便跟过来,站在门外问我:
“你住几天?”
“几天都行。”我说。
汉子被我的回答弄得莫名其妙,犹豫了一下又问:“做什么事?”
这会儿轮到我犹豫了,想了想,说:“看沙漠。”
汉子就瞟了姑娘一眼,露出疑惑的神色,然后很小心地走开了。
旅馆很静,好像只有我一个客人,我纳闷这旅店靠什么维系下去,如此偏远僻静的沙漠深处,有谁会在这里落脚呢?不过我刚住下来,就喜欢这地方了,甚至想一直住下去。房间很便宜,每个床位一天十块钱,我兜里的钱可以供我住一年多。
我惬意地躺在干爽的床铺上,突然觉得身边如果有个伴儿就好了,这个人是杨洋或者别的什么女孩子都行,我们在这世界上的来源生活,一定会很快乐。正想着,旅店的姑娘端着一盆热水走来,招呼我烫一下脚,她拎着毛巾站在一边。我竟然有些感动了,洗完脚后觉得应该对她表示点儿什么,就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她,算是小费了。我没想到她惊恐地看着递到她眼前的五十块钱,向后退却两步,摇头说:“不、不,我不。”
她的神态告诉我,她误解了我的举动。其实我只想大大方方充当一次男人,并没有其他非分之想。我觉得好笑,这儿还是一片没有受到污染的沙漠。
旅店没有吃饭的地方,汉子告诉我,在前面的公路旁,有几家餐馆。晚饭的时候,我就沿着公路走去,看到几个蒙古包外有一块多余的木板,或者是纸箱板之类的东西,上面写着几个菜名,有手扒羊肉、鱼香肉丝、鸡蛋炒西红柿、孜然羊肉……我猜想这就是餐馆了。
撩开一个蒙古包,里面坐着一个蒙古女人,见我后站起来问:“吃饭?”
我点点头,要了一碗米饭、一个孜然羊肉和鸡蛋西红柿。这时候,从里面的屋子走出一个蒙古族男人,女人就用蒙语对男人说了我所点的食物,那男人又回到里屋了。女人让我坐在沙发上,给我倒了奶茶,虽然我喝不习惯,但没有拒绝。喝着奶茶,我打量了蒙古包内的设施,其实就是一个圆形的房子,里面也分了几个房间。我坐着的沙发旁边,有卷起的毛毯和被子,显然到了晚上,他们就把卷在四周的铺盖在我坐着的地方展开。其实这是地地道道的卧室,白天作了餐馆。
蒙古女人手里拎着铁壶给我加了奶茶,里面的男人就把做好的菜端出来。米饭在电饭锅里,早已煮好的。我不知道这地方的蔬菜从哪里运来的,肯定不贵,因为我的一顿晚饭,他们只收了十二块钱。
走出蒙古包,小镇上的许多灯都亮起来,我还听到街道上有摩托车的声音。
回到旅店不久,我就听到院子里响起了隆隆的卡车声,打开房门一看,一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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