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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样年华:海上女星罗曼史-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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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上海(序)

夜上海(序)

——陶方宣

“夜上海”是一个特别词组,是三个很特别的字,不但特别,而且非常和谐、非常默契、非常的美。它是独一无二的,你不可以说“夜北平”或“夜长安”,没有这种说法,也没有这个事实。而且,你这样说也显得非常生硬,也不美。“夜上海”三个字完美无缺,它严丝合缝、纸醉金迷——它是妖媚的、迷离的、狂欢的、**的,是中国土地上前所未有的民国之夜、炫幻之夜。

这样的“夜”与其说是“夜”还不如说是“昼”,这其实不是我们印象中的农耕之夜,不是杜甫的“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中的那个“夜”,它是现代的文明的都会的夜晚,是柳亚子的“火树银花不夜天,弟兄姐妹舞翩跹”的“夜”。农耕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它是没有夜生活的,秫秸杆、竹笆片插成的窗户外是亘古无边的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偶然有几盏桐油灯、菜油灯、棉油灯,乃至后来的煤油灯,灯芯摇摇晃晃忽闪忽灭如鬼火,呼啸而过的寒风亦如鬼叫。所以鬼与神总是出没在农耕的夜晚,漆黑一片的夜晚,长夜漫漫,中国人只好闷头睡觉。昏头昏脑睡了五千年,这一觉睡得太漫长了。只有到了“夜上海”时代,中国人才猛然惊醒。一种全新的现代的文明的新生活把中国漆黑如墨的长夜点亮了,霓虹闪闪照亮了大都会之夜,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广播电台的女歌手娇语莺莺,爵士乐声中,交际花与老克腊们粉墨登场,在百乐门与大世界夜夜狂欢,是周璇还是姚莉在唱?其实周璇、姚莉们都在唱:“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

夜生活的兴起是新生活开始的标志。中国开始与欧美同步、与国际接轨,汽车、洋房、舞厅、酒吧、报馆、影院,这些从前在中国闻所未闻的东西如风吹桃花,一夜之间开遍上海滩。所以海派作家王安忆说:“上海是中国唯一一个像城市的城市。”说的是啊,从前中国的城市其实就是稍大一点的村镇,后来的城市居民其实也就是住进了楼房的农民,有哪一座城市像上海滩这样经过一轮又一轮欧风美雨的现代文明的洗礼?欧风美雨不是和风细雨,它是一场接一场狂风暴雨,经过它的洗礼,站出来一群又一群全新的新人类,如花似玉的女明星们就是其中耀眼的一群,她们像笋尖一样冒出来,像草莓一样红起来。一夜之间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的红明星啊?她们就是上海滩夜生活孕育的妖艳之花,从杨耐梅、殷明珠到叶秋心、舒绣文,从艾霞、张织云到阮玲玉、李香兰,数不清的女明星如满天繁星闪烁,你越数越多,数到最后眼花缭乱,她们亮闪闪照亮夜上海的天空,成为一条灿烂的河。多年以后,香港导演关锦鹏说:“老上海的女明星,在我眼里就是女神。”少年关锦鹏不能理解,作为祖籍广东的富家子弟,即便家中雕栏玉砌,他的母亲照样衣着随便,一身睡衣睡裤就上街买菜,这是暴富的家庭无法更改的底色。而他认识的一个过气多年、贫穷潦倒的老上海女星,对生活却从不肯有丝毫马虎:她会用装满开水的茶缸将衣服烫得没有一丝皱褶;她用烧热的火钳将头发烫出卷曲波浪;她用燃过的火柴梗子,将眉毛描得细细弯弯。这似乎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生活细节,但它更代表一种生活态度,意味着对生活的珍视和对生命的尊重。我这本《花样年华》,就瞄准这特立独行的一群人,她们是老上海女明星,是貌美如花的一群人,是沐浴着欧风美雨成长起来的一群人,生活在镁光灯下、大银幕上,被名利扭曲,被情欲煎熬,有着不同于一般人的人生跌宕与命运起伏,她们是老上海的见证。或者这样说,她们就是老上海的一部分,像朱砂痣又似鹤顶红,扭着腰肢、抛着媚眼,深情款款淡入老上海风情。

一定要记住老上海,记住这群谜一样的女明星,记住这一片谜一般的夜上海,记住这个资产阶级的、殖民主义的夜晚。

 1。她是一部电影

杨耐梅

她是一部电影

杨耐梅:她是一部电影花样年华·00··00·油头粉面的上海小开

杨耐梅本名杨丽珠,父亲是广东闯上海的富商,她从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娇生惯养到十六,就养成了大小姐热情奔放、我行我素的个性,一帮小姐妹成天在上海滩追逐时髦。当时正值民国风气渐开,上海流行烫发,杨耐梅带头烫发,烫得出奇地高,像个公鸡冠,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少女时代的杨耐梅她目不侧视谈笑自如。还穿着高开衩旗袍去卡尔登跳舞,甚至为了跳舞专门设计了一条裙子,缀满闪光的珠片,进入舞池被灯光映射,她马上化身一条鳞片闪闪美女蛇,令人目眩神迷。很快,杨耐梅走红上海滩。当时上海影视公司遍地开花,许多公司追逐杨耐梅,一部《玉梨魂》、一部《诱婚》很快让她红得发紫,一只大头苍蝇闻香而至,他是上海油头粉面的小开——王吉亭。

杨耐梅在电影《诱婚》中王吉亭的父亲在上海开洋行,家庭富得流油,少年时他春风得意,早早学会开车,嗜好赌马、爱逛**院,是个闻名海上的浪荡公子。电影传入上海后,一时成为各方追逐的新时髦,王吉亭心痒如猫抓,涉足其中并非玩票,更多的时候也亲自出马,把一些花天酒地、吟风弄月的情痴色魔表演得淋漓尽致,他哪里是在演别人,他其实是演他自己,一张帅得有点痞气的脸,一张贫得有点邪门的嘴,把片场的女演员哄得神魂颠倒,杨耐梅就是其中的一个。有一天,剧组散场后杨耐梅不知何故落了后,王吉亭油头粉面尾随其后,经过她身边时,停了车,嘀嘀按了几声喇叭。杨耐梅不明就里,王吉亭睃了她一眼:“傻站着干吗?进来呀?人家专门来接你。”久经风月的杨耐梅无师自通,回了他一句:“来接我?鬼才相信,拿我当替补吧?”嘴上这样说,架不住上海小开主动开门躬身相迎,脸上笑得像一朵花。

那天晚上在爱多亚路那幢红顶小洋楼,在《路边的野花不要采》的歌声中,王吉亭带着酒后的微醺抱住了杨耐梅。他的面孔像细瓷一样白净,他的嘴唇像涂抹了来自巴黎的桑子红胭脂——猩红的、妖艳的、像草莓一样的红润,带着火一样的灼热,令久经情场的杨耐梅不能拒绝也不忍拒绝,红唇吻到哪里,哪里就像着了火一样。杨耐梅以为在表演,以为重演《玉梨魂》,王吉亭也以为在演戏,他入戏太深不能自拔,好像在排练《诱婚》,确实在“诱婚”,上海小开引诱一位海上艳星,共赴情场。而他们所历经的情场就如同战场,随时都在兵荒马乱。

两个人就这样同居了,第二天春风满面一同出现在片场,即便是瞎子也看出来,但是爱出风头的杨耐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拍戏之余在她与王吉亭同居的小红楼大宴宾客。无聊时就跑到永安百货公司的丝袜部买玻璃丝袜,并且让男售货员帮她试穿,漂亮的长腿一露到底,令男售货员脸红耳热,而她却开心地大笑。如此花边新闻次日便出现在上海各大报纸娱乐版,令杨耐梅成为上海人茶余饭后的消遣。

半月后,杨耐梅开拍《湖边春梦》,镜头前正卖弄风情,突然父亲杨易初冲进来,劈头盖脸打了她几巴掌,将她拖走,边拖一边骂:“左一部右一部拍影戏,把杨家脸丢尽了。”正在片场的王吉亭上前挡住了他:“想干啥,现在是文明社会,容不得你胡来!”杨易初气疯了:“我打我女儿,教她做人,关你小子屁事?”王吉亭和剧组几个人一拥而上“抢”回杨耐梅:“是你女儿也不行,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什么时候,这在什么地方!”杨易初气得说不出话,直逼着问杨耐梅:“你到底回不回家?你若不回家,就永远不要回。”杨耐梅喘着气说:“你那个妻妾成群的家,我早不想回了。”

杨易初转身就走,杨耐梅也不甘示弱,当天将父亲起的名字杨丽珠更名为杨耐梅。·0·杀人如麻的混世魔王

杨耐梅在上海滩大红大紫,走到哪儿都众星捧月,渐渐地就有了贪心,想另立山头。在王吉亭帮助下,耐梅公司开张,第一部影片马上开机。公司是开起来了,剧组也成立了,一旦当起老板才知道,这老板当起来有多难,积攒下的几个钱还以为用不完,谁知道一个月不到就花得精光。去哪里再筹一笔巨资?公司不能刚开张就关门。杨耐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也巧,有冤大头看上杨耐梅了。原来大明星艳名远播,远在山东的军阀张宗昌派专使来请杨小姐北上一聚。杀人如麻、粗鲁无知的张宗昌谁都知道,他是有名的“三不知”,不知道兵有多少,不知道钱有多少,不知道妾有多少,他派人来请杨小姐一聚,说白了就是看上杨小姐了。闺中密友纷纷劝阻,这家伙就是一头狼,你主动送货上门,一定是凶多吉少,色字头上一把刀啊!可杨耐梅想钱想疯了,决定单刀赴会赌一把。

在济南张府,张宗昌以礼相待,一连三天,他放着千军万马不管不问,陪着杨小姐在府上听曲喝酒,此时的张宗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笑眯眯地和杨耐梅拉家常:“你的电影我都看过,杨小姐才情过人,你一个女子拍电影,肯定不易,我张宗昌帮过多少人?那么多人帮过了,怎么可能对你杨小姐不管不问?我早闻小姐芳名,激情如火,敢作敢当,我爱的就是这样的人。”始终斯斯文文,始终含情脉脉,顶多也就是酒热耳酣之时,伸出握枪拿刀的大手,牵起杨耐梅雪白如玉的纤纤小手,递到嘴边亲了一下,然后说:“你要多少,你尽管开口,我张宗昌没别的本事,钱多的是。”

上海的女友们急得头顶冒火,以为杨耐梅虎口拔牙,丢了卿卿性命,可杨耐梅却打电话回来,活色生香地告诉她们:“我遇到财神菩萨了,你想象不出他有多斯文,多礼貌,他才不是土匪强盗呢,他就是上海老克腊。”杨耐梅过头话说得早了点,她不知道海水有多深,更不知道狐狸有多狡猾,就在杨耐梅在济南吃好玩好准备起程时,张宗昌拿出了空头支票,数字由她填。杨耐梅心花怒放,填了个吓死人的数字,放下笔,张宗昌再次牵起她的手,半是动情半是威逼地说:“帮我解衣。”

·0·最后的三天,杨耐梅基本就陪着张宗昌在床上度过,原来这家伙是猎艳高手,他玩厌了北方女郎,对来自上海的女星,他一反常态,玩的是欲擒故纵的新游戏。果然,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在床上身体巧盈如小鸟,三天漫长如同三年,不过还是情有所值,杨小姐三天赚了三十年的薪水,回到上海绝口不提三天的暗无天日,轰轰烈烈开拍新片《奇女子》。她自己就是奇女子,上海多少影人等着看她关门歇业,她却东山再起,同时购买洋楼豪宅高级轿车,添雇了男仆与女佣,养起了骏马和狼狗,一派豪门富婆的做派。她的眼里,再也容不下王吉亭,自然,王吉亭也早有所察觉。他忍了多日,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也是该有个了断的时候了。

那天杨耐梅的豪宅曲尽人散,王吉亭留下来,空旷的客厅里只有这一对心猿意马、同床异梦的男女。两人面面相觑,再难找到共同的话题,王吉亭坐了片刻,起身到房间去睡觉。杨耐梅叫住了他:“从今晚起,你不能再睡这里。”王吉亭说:“行,自从你去了张宗昌那里,我就等着你说这句话,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要我走,行,不能打发我就像打发要饭的。告诉你,我王吉亭现在虽说日头往西,好歹也演过《火烧红莲寺》里的甘瘤子。”杨耐梅说:“那你想怎么样?”王吉亭说:“你客气一点,我也给你面子,我本是上海滩流氓,大不了,再回头做流氓。”杨耐梅不耐烦起来:“我问你,你想怎么样?”王吉亭说:“你走,把这房子给我,我们好合好散。”

杨耐梅不说话,她后来不声不响把房子让给了王吉亭,她红得如同火上浇油,她相信傍上张宗昌,她无所不能。

香港街头的丐妇

“人能不如命运”,这句俗话一针见血。杨耐梅再能,也能不过命运。有声片的崛起,给国语不好的杨耐梅和王吉亭致命打击,事业失败无以谋生,让一对男女走上同一条路:吸毒与豪赌。犹如雪上加霜,两个人先后败光家产生活难以为继,年过三十的杨耐梅不得不考虑退路,趁着还有点徐娘半老,她嫁给了孙中山同僚陈少白之子陈君景。

陈君景清秀脱俗风度翩翩,曾经留学美国,获经济学硕士学位。杨耐梅在朋友婚礼上与他一见钟情。第二天,陈君景就持一枝玫瑰花来访她,杨耐梅接过那枝玫瑰,感动得声泪俱下,她觉得自己久经欢场,身体已脏,不配与纯情书生陈君景相爱。她说:“你送我玫瑰,你好好想过没有?”陈君景点点头,向她露出略带羞怯的微笑:“我来的时候都想好了,我想了好几天了,我决定送你玫瑰花。”杨耐梅说:“我的过去,你都知道吗?”陈君景说:“你是大明星,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没事,我是从美国回来的,不会计较那些,你放心好了。”杨耐梅仍然不放心,说:“即便你不计较,你家里人也会有看法的。”陈君景说:“没关系,我不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我过我的,他们无权干涉。”杨耐梅抱着陈君景再度痛哭,几天后她与陈君景悄悄举办了低调得不能再低调的婚礼。但是陈家仍然知道了这件事,派人上门要将陈君景劝回,陈君景不为所动,但是陈家人不断上门,烦不胜烦的陈君景带着杨耐梅搬到了香港。

那是一段令杨耐梅痴情难忘的恩爱岁月,陈君景在外工作挣钱养家,杨耐梅谢绝一切新朋老友,布衣素颜在家伺候丈夫。她最拿手的就是做菜,会做湘菜和川菜,从前和王吉亭一起生活时,她常常下厨露一手,招待那些狐朋狗友。现在,她精心钻研厨艺,只为一个人——最亲密的爱人陈君景。陈君景也挺满足,只要有空就闭门不出,在家陪伴杨耐梅,风风火火打拼了那么多年,似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是最后遇上最爱她的爱人陈君景,她才觉得一生没有虚度。这样幸福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年。

十年后的一九五六年,生意失败的陈君景与杨耐梅劳燕分飞。尽管杨耐梅哭过闹过,但是陈君景去意已决,两人只得离婚。这时候杨耐梅只身一人在香港,年老色衰一无所有,在矛盾了许久之后,她最终耐不过饥饿,以破围巾遮住颜面,上街乞讨。为防止有人认出,她绝不在闹市区出现,并且不管天气多么炎热,她从不除去遮面的破围巾。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大半年,竟然无一人认出。也许她从前那些红尘往事早已被人淡忘,这里是香港,又不是上海,何况沪港两地阻隔多年,谁还记得几十年前上海滩那些风花雪月?有一天拄着拐杖的她讨了一上午,吃饱喝足,并且得到一个文雅先生给的面包,连晚饭也解决了,她十分高兴,准备早点回到山坡上那个棚屋休息,毕竟年纪大了,有点累,她坐在一处花坛旁打算歇一会儿。天气实在太热,她看看四周无人,解开围巾打算就着水池里的喷泉洗个脸,就在她刚刚弯下腰面对着晃动的水面时,水里同时映出一个人影,她抬头一看,惊呆了,就是刚才给她面包的那个老先生,原来他一直在跟踪她,并且终于发现了她的庐山真面目。她慢慢地包上围巾,老先生阻止了她,说:“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就是老上海红极一时的大明星杨耐梅。”她站起来要走:“你认错人了。”老先生大声说:“不,我没有认错,你的电影我全看过,你再化妆打扮我也认得出来,你就是杨耐梅,杨耐梅!”更多的人围上来,香港无处不在的记者也围上来,杨耐梅就像几十年前在上海拍电影时那样,她再一次曝光在镁光灯下。

在台北,一脸沧桑的杨耐梅在台湾的女儿看到妈妈在香港做了乞丐,泪水涌流,将她接到台北共同生活。五年后,她病逝于台北。临死前,她喃喃地说:“余终想前事,如春梦一场。”而这个时候,当年的上海小开王吉亭,也早在三年前就潦倒而亡。

 2。飘零的叶子,秋天的心

叶秋心

飘零的叶子,秋天的心

叶秋心:飘零的叶子,秋天的心花样年华·0··0·独立旅长的掌中宝

当红明星叶秋心楚楚动人叶秋心生于湖北黄冈一个叫仓埠的小镇,因为靠近汉口,所以少女时代就迷上了电影。汉口、汉阳每有新片上映,叶秋心总会第一个赶到,并且连看几场。几年后,汉口也像上海滩那样冒出了几家电影公司,叶秋心从报上看到消息,尖叫起来,把兄弟姐妹吓得不轻。大家得知原因后,都支持她前去应聘,高挑的身材,甜美的长相,再加上对电影如痴似狂的热爱,几家公司都录用了她。叶秋心不知该选哪家,有一家马上开拍《什刹海》,并让她来演女二号,毫无疑问,叶秋心就选中了这一家。

《什刹海》上映后,武汉三镇都知道仓埠有个美女,她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叶秋心,飘零的叶子秋天的心。这名字太诗意也太文艺了,就像仓埠小镇这个文弱的少女叶秋心。从此叶秋心就失去了自由,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会上门来围着她指指点点评头论足,更有汉口的粉丝登门拜访索取签名。终于有一天,一个着军装的传令兵带着两个挑夫来到叶家,他是武汉某独立旅旅长万倚吾的贴身警卫,两个挑夫挑着绫罗绸缎金银财宝,传令兵递上万旅长的名片,叶家父母立马喜上眉梢。人一走,叶秋心当下黑了脸:“妈,你收下这些彩礼,你想办法找人嫁他啊,我是不可能和这种人在一起的。万倚吾,武汉三镇谁不知道啊,大太太小老婆好几房。”叶母当即笑起来:“你傻呀,你到底想嫁什么样的人?街坊邻居兜,这旅长马上要提拔当师长了,这种人不嫁你要嫁什么样的人?”叶秋心说:“妈,你这么糊涂,我嫁过去,就是妾呀!”叶母紧贴着女儿坐下来,哄劝说:“这还要妈劝你吗,咱家虽说有两个钱,可也就是个小康人家吧,你不想想,傍上这个大人物,那可不得了啊!你看看人家这见面礼,吓死人的,做小妾有什么?又不是做娼,就是做娼,现在人也是笑贫不笑娼呢。”

叶秋心气得一夜未眠,第二天去汉口看电影解闷,正欲出门,一辆小轿车停在自家门前,万倚吾旅长威风八面地出现在叶秋心面前:“叶小姐,我是万倚吾,久闻小姐芳名,今朝一睹芳容,实属三生有幸。”叶秋心抬眼一看,惊呆了,万倚吾原来是个仪表堂堂的男子,身材高大挺拔,与她想象中粗鲁的样子相差甚远,令她有一见倾心之感。在叶家略坐片刻,叶秋心坐着万旅长的专车来到万府,几乎从进入室内那一刻开始,万旅长的痴情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其实那天叶秋心的衣着很简单,就是一件碎花布旗袍,乌黑的头发随随便便挽在脑后。万倚吾看着她,痴痴地说:“和《什刹海》中的那个美女一模一样,是她走下银幕了。我也是黄冈人,真没有想到,我们黄冈仓埠小镇,也能出上海大明星。”叶秋心并不害怕,回复他说:“旅长,你说错了,我只是小演员,不是什么大明星。”万倚吾说:“不,在我眼里,你一点不比上海滩上那些大明星差。”那天万倚吾喝了很多酒,然后突然伸手抱住了娇小玲珑的叶秋心。叶秋心吓得缩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而万倚吾却不声不响地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用粗大的手抚摸着叶秋心细腻的手臂,然后将脸凑近她,说:“小叶,嫁给我,嫁给我。”

叶秋心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而万倚吾从此将叶家当成他上班的地方,每日坐车过来找叶秋心谈心,甚至特地给电影公司老板打电话,由他出钱来捧红叶秋心。所到之处全是劝嫁的人,叶秋心无路可逃,最后眼一闭跳进了咸菜缸——她做了万倚吾第五房小妾。但是,这段婚姻只维持了不到两年,渴望自由的叶秋心无法忍受一成不变的大宅门内的生活,她最后撕毁婚约沿长江一路东去,去了她最向往的都市:上海。

陈玉梅第一和第二

叶秋心只身一人来到上海,马上来到她一直向往的天一电影公司,找到大名鼎鼎的老板邵醉翁毛遂自荐。她对自己的美貌十分自信,自信邵醉翁一定会慧眼识珠。然后,邵醉翁在办公室里问了她几个问题之后,便摇头拒绝。叶秋心初入上海遭到如此打击,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最后在工作人员提醒下,才慌慌张张离开。一下楼她就站在街口失声痛哭,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刚才那位工作人员又尾随而上,说:“叶小姐,我们老板让我叫你回去,说他又决定录取你。”

天一公司当时是上海三大公司之一,实行“女明星中心制”,女明星的票房号召力在影迷中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当时的联华公司女星是阮玲玉,明星公司是胡蝶,而天一的女明星就是邵醉翁的夫人陈玉梅。作为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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