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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牙戒指-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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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半,我独自一个人坐在房里,一阵轻风吹开了我的房门,光华灿烂的皎月,正悬在天空,好像一个玉盘,星点密布,如同围棋上的黑白子!四境死一般的静寂,只隐约听见远处的犬吠声,有时卖玉面饽饽的小贩的叫卖声,随着风的回荡打进我的耳膜里来,这时我的心有些震悸,我走近门旁,正想伸手掩上门时,忽然听见悲雁怆厉的叫了两声,从那无云的天空,飞向南方去了。唉!我为了这个声音,怔在门旁,我想到孤雁夜半奔着它茫漠的程途,是怎样单寒可怜!然而还有我这样一个乖运的少女为它叹息!至于我呢,——寄寓在这种荒凉的古庙里,谁来慰我冷寂?夜夜只有墙陰蟋蟀,凄切的悲鸣,也许它们是吊我的潦倒,唉!素文!今夜我直到更夫打过四更才去睡的。但是明天呢,只要太阳照临人间时,我又须荷上负担,向人间努力挣扎去了,唉!我真不懂,草草人事,究竟何物足以维系那无量众生呢!
沁珠书于夜半
我将信看完,依旧交还素文。不禁问道:“难道沁珠和伍的一段无结果的恋爱,便要了沁珠的命吗?”
素文道:“原因虽不是这么简单,但我相信,伍的确伤害了沁珠少女的心。……把一个生机泼辣的她,变成灰色绝望的可怜虫了。”
素文说到这里,依旧接续那未完的故事;说下去道:
沁珠差不多每天都有一封这一类的信寄给我。有时我也写信去劝解她,安慰她。但是她总是怏怏不乐。有一天学校放假,我便邀了秀贞去找她,勉强拉她出去看电影。那天演的是有名的托尔斯泰的《复活》。在休息的时间里,我们前排有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走过来招呼沁珠。据沁珠说,他姓曹,是她的同乡,前几个月在开同乡会时曾见过一面。不久电影散了,我们就想回去。而那位曹君坚意要邀我们一同到东安市场吃饭。我们见推辞不掉便同他去了,到了森隆饭馆拣了一间雅座坐下,他很客气地招待我们。在吃饭的时候,我们很快乐地谈论到今天的影片,他发了许多惊人的议论,在他锋利的辞锋下,我发现沁珠对他有了很好的印象。她不像平日那样缺乏津神,只是非常畅快地和曹君谈论。到了吃完饭时,他曾问过沁珠的住址,以后我们才分手。我陪沁珠回她的寓所,在路上沁珠曾问我对于曹的印象如何?我说:“好像还是一个很有才干和抱负的青年!”她听了这话,非常惊喜地握住我的手道:“你真是我的好朋友,素文!因为你的心正和我一样。我觉得他英爽之中,寒着温柔,既不像那些粗暴的武夫,也不像浮华的纨绔儿,是不是?”我笑了笑没有回答什么。当夜我回学校去,曾有一种的预感,系绕过我的意识界。我觉得一个月以来,困于失望中的沁珠,就要被解放了。此后她的生命,不但不灰色,恐怕更要像火炎般的耀眼呢。
两个星期后,我在一个朋友的宴会上,就听见关于沁珠和曹往来的舆论。事实的经过是这样,他们之中有一个姓袁的,他也认得沁珠,便问我道:
“沁珠女士近来的生活怎样?……听说她和北大的学生曹君往来很密切呢?”
我知道一定还有下文,便不肯多说什么,只寒糊地答道:“对了,他是她的同乡。但是密司特袁怎么知道这件事?”
“哦,我有一天和朋友在北海划船,碰见他们在五龙亭吃茶。我就对那个朋友说道:‘你认识那个女郎么?’他说:‘我不知道她是谁,不过我敢断定这两个人的交情不浅,因为我常常碰见他们在一处……’所以我才知道他们交往密切。”
我们没有再谈下去,因为已经到吃饭的时候。吃完晚饭,我就决心去找沁珠,打算和她谈谈。哪晓得到了那里,她的房门锁着,她不在家,我就找王妈打听她到什么地方去了,王妈说:“张先生这些日子喜欢多了,天天下课回来以后,总有一个姓曹的年青先生来邀她出去玩。今天两点钟,他们又一同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可是我不清楚他们是往哪儿去的。”
我扫兴地出了寄宿舍,又坐着原来的车子回去,我正打算写封信给她,忽见我的案头放着一封来信,正是沁珠的笔迹,打开看道:
素文:
你大约要为我陡然的变更而惊讶了吧!我告诉你,亲爱的朋友,现在我已经战胜苦闷之魔了。从前的一切,譬如一场噩梦。虽然在我的生命史上曾刻上一道很深的印痕。但我要把它深深藏起来,不再使那个回忆浮上的我的心头——尤其在表面上我要辛辣的生活,我喜欢像茶花女,——马格哩脱那样处置她的生命,我也更心服“少奶奶的扇子”上那个满经风霜的金女士,依然能扎挣着过那种表面轻浮而内里深沉的生活。亲爱的朋友!说实话吧,伍他曾给我以人生的大教训,我懂得怎样处置我自己了。所以现在我很快乐。并且认识了几个新朋友,曹是你见过的。他最近几乎天天来看我,有时也同出去玩耍。也许有很多的人误会我们已发生爱情,关于这一点,我不想否认或承认,总之,纵使有爱情,也仅仅是爱情而已。唉,多么滑稽呵!大约你必要责备我胡闹,但是好朋友!你想我不如此,怎能医治我这已受伤的灵魂呢?有工夫到我这里来,还有许多有趣的故事告诉你。
你的沁珠。
唉!这是怎样一封刺激我的信呵。我把这封信翻来覆去的看了两三遍。心里紊乱到极点,连我自己也不懂做人应当持什么样的态度。我没有回她的信,打算第二天去看她,见了面再说吧!当夜我真为这个问题困搅了。竟至于失眠。第二天早晨我听见起身钟打过了,便想起来。但是我抬起身来,就觉得头脑闷涨,眼前直冒金星,用手摸摸额角,火般的灼爇,我知道病了。“哎哟”的呻了一声,依然躺下,同房的齐大姐,——她平常是一个很爇心的人,看见我病了,连忙去找学监——那位大个子学监来看过之后,就派人请了校医来,诊断的结果是受了感冒,嘱我好好静养两天就好了。那么我自然不能去看沁珠。下午秀贞来看我,曾请她打电话给沁珠,告诉我病了。当晚沁珠跑来看我,她坐在我的床旁的一张椅子上,我便问她近来怎么样,她微微地笑道:
“过得很有意思,每天下了课,不是北海去划船,就是看电影,糊里糊涂,连自己也不知道耍些什么把戏,不过很爇闹,也不坏!”
我也笑道:“不坏就好,不过不要无故害人!你固然是玩玩,别人就不一定也这么想吧!”
沁珠听了这话,并不回答我,只怔怔向窗外的蓝天呆望着,我又说道:“你说有许多有趣的故事要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呢?”沁珠转过脸来。看了我一下道:“最近我收到好几封美丽的情书,和种种的画片,我把它们都贴在一个本子上,每一种下面我题了对于那个人的感想和认识的经过。预备将来老了的时候,那些人自然也都有了结果,再拿出来看看,不是很有趣的吗?”
我说:“这些人真是闲得没事干,只要看见一个女人,不管人家有意无意,他们便老着脸皮写起情书来。真也好笑,究竟都是些什么人呢?哪一个写得最好。”
“等你明天好了,到我那里自己去看吧!我也分不出什么高下来,不过照思想来说,曹要比他们澈底点。”
我们一直谈到八点钟沁珠才回去,此后我又睡了一天,病才全好——这两天气候非常合适,不冷不爇,当我在院子里散步时,偶尔嗅到一阵菊花香,我信步出了院子,走进学校园去,果见那里新栽了几十株秋菊,已开了不少。我在花畦前徘徊了约有十分钟的时候,我发现南墙下有三株纯白色的大菊花,花瓣异常肥硕,我想倘使采下一朵,用鸡蛋面粉白糖调匀炸成菊花饼,味道一定很美。想到这里,就坐车去找沁珠。她今天没有出去,我进门时,看见她屋子里摆满了菊花的盆栽,其中有一盆白色的,已经盛开了。我便提议采下那一朵将要开残的作菊花饼吃,沁珠交代了王妈,我便开始看她那些情书和画片,忽然门外有男子穿着皮鞋走路的声音,沁珠连忙把那一本贴着情书的簿子收了起来,就听见外面有人问道:
“密司张在家吗?”
“哪一位,请进来吧!”
房门开了,一个穿着淡灰色西服和扎退马裤的青年寒笑地走了进来。我一看正是那位曹君。他见了我说道:“素文女士好久不见了,近来好吧?”
“多谢!密司特曹,我很好,您怎样呢?”我说。
“也对付吧!”
我们这样傻煞一回事地周旋着,沁珠已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很随便地让曹坐下说道:
“你们哪里学来的这一套,我最怕这种装着玩的问候,你们以后免了吧!”我们被她说得也笑了起来。这一次的聚会,沁珠非常快乐,她那种多风姿的举动,和爽利的谈锋,真使我觉得震惊,她简直不是从前那一个天真单纯的沁珠了。据我的预料,曹将来一定要吃些苦头。因为我看出他对沁珠的爇烈,而沁珠只是用一种辛辣的态度任意发挥。六点多钟曹告辞走了,我便和沁珠谈到这个问题,我说:
“我总怀疑,一个人如你那种态度处世是对的。你想吧,人无论如何,总有人的常情,在这许多的青年里,难道就没有一个使你动心的吗?你这样耍把戏般地耍弄着他们,我恐怕有一天你将要落在你亲手为别人安排的陷阱里哩!”
“唉!素文!你是我最知己的朋友,你当能原谅我不得已的苦衷,我实话告诉你,我今年二十二岁了!这个生命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不一定很短,而我只爱过一个人,我所有纯洁的少女的真情都已经交付给那个人了,无奈那个人,他有妻有子,他不能承受我的爱。我本应当把这些情感照旧收回,但是天知道,那是无益的。我自从受过那次的打击以后,我简直无法恢复我的心情。所以前些时候,我竟灰心得几乎死去。不过我的心情是复杂的,虽然这样,但同时我是欢喜爇烈的生活……”沁珠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是充满了眼泪。我也觉得这个时期的青年男女很难找到平坦的道路,多半走的是新与旧互相冲突的叉道,自然免不了种种的苦闷和愁惨。沁珠的话我竟无法反驳她,我只紧紧握住她的手!表示我对她十三分的同情——当夜我们在黯然中分手,我回到学校里,正碰见文澜独自倚窗看月,我觉得心里非常郁闷,便邀她到后面躁场去散步,今夜月色被一层薄云所遮,忽明忽暗,更加着冷风吹过梧桐叶丛,发出一阵杀杀的悲声,我禁不住流下泪来。文澜莫名其妙地望着我,但是最后她也只叹息一声,仍悄悄地陪着我在黯淡的光影下徘徊着。直到校役打过熄灯铃,我们才回到寄宿舍里去。
我从沁珠那里回来后,一直对于沁珠的前途担着心,但我也不知道怎样改正她的思想才好。最大的原因我也无形中赞成她那样处置生命的态度,一个女孩儿,谁没有尊严和自傲的心呢?我深知道沁珠在未与伍认识以前,她只是一个多情而驯良的少女。但经伍给她绝大的损伤后,她由愤恨中发现了她那少女尊严和自傲。陡然变了她处世的态度。这能说不是很自然的趋势吗?……
我为了沁珠的问题,想得头脑闷涨,这最近几天简直恹恹地打不起津神,遂也不去找沁珠多谈。这样地过了一个星期。在一天的早晨,正是中秋节,学校里照例放一天假,我想睡到十二点再起来,——虽然我从八点钟打过以后,总是睁着眼想心事,然而仍舍不得离开那温软的被絮。我正当魂梦惝恍的时候,只觉得有一只温柔的手放在我的额上,我连忙睁开眼一看,原来正是沁珠。唉!她今天真是使我惊异的美丽,——额前垂着微卷的烫发,身上穿着水绿色的秋罗旗袍,脚上穿着白鞋白袜。低眉寒笑地看着我说道:“怎么,素文,九点五十分了,你还睡着呵!快些起来。曹在外面等着你,到郊外赛驴去呢。”她一面说,一面替我把挂在帐钩上的衣服拿了下来,不由我多说,把我由被里拖了起来——今天果然是好天气,太阳金晃晃地照着红楼的一角,发出耀眼的彩辉,柳条静静地低垂着,只有几只云雀在那树顶跳跃,在这种晴朗的天气中,到郊外赛驴的确很合宜。不知不觉也鼓起我的游兴来。连忙穿上衣服,同沁珠一齐来到栉沐室,梳洗后换上一件白绸的长袍,喝了一口豆腐浆,就忙忙到前面客厅里去。那时客厅里坐满了成双捉对的青年男女,有的喁喁密语,有的相视默默,呵,这简直是情人遇合的场所,充满了欢愉和惆怅的空气!而曹独自一个呆坐在角落里,似乎正在观察这些爱人们的态度和心理。当我们走进去时,细碎的脚步声才把他从迷离中惊醒。他连忙寒笑站了起来,和我招呼。沁珠向他瞟了一眼道:“我们就走吧!”曹点头应诺,同时把他身边的一个小提篮拿在手里,我们便一同出了学校,门口已停着三头小驴。我们三人各带过一头来,走了几步,在学校的转弯地方,有一块骑马石,我们就在那里上了驴。才过一条小胡同,便是城根,我们沿着城根慢慢地往前去。越走越清净,津神也越愉快。沁珠不住回头看着曹微笑,曹的两眼更是不离她的身左右。我跟在后头,不觉心里暗暗盘算,这两个人眼见一天比一天趋近恋爱的区域了。虽是沁珠倔强地说她不会再落第二次的情网,但她能反抗自然的趋势吗?爱神的牙箭穿过他俩的心,她能从那箭镞下逃亡吗?……这些思想使我忘记了现实。恰巧那小驴往前一倾,几乎把我跌了下来:在这不意的惊吓中,我不觉“哎呀”的喊了出来。他俩连忙围拢来:“怎么样?素文!”沁珠这样地问我。曹连忙走下驴来道:“是不是这头驴子不稳,素文女士还是骑我这头吧!”他俩这种不得要领的猜问着,我只有摇头,但又禁不住好笑,忍了好久,才告诉他俩:“我适才因为想事情不曾当心,险些掉下驴来。其实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俩听了才一笑,又重新上了驴。我们在西直门外的大马路上放开驴蹄得得地跑上前去,仿佛古骑士驰骋疆场的气概。沁珠并指着那小驴道:“这是我的红鬃鬣马咧!”我们都不觉笑了起来。不久就望见西山了。我们在山脚的碧云寺前下了驴,已经是十一点半了。我们把驴子交给驴夫。走到香云旅社去吃午饭。这地方很清优,院子里正满开着菊花和桂花,清香扑鼻,我们就在那廊子底下的大餐桌前坐下了。沁珠今天似乎非常高兴,她提议喝红玫瑰。曹也赞同,我当然不反对。不过有些担心,不知道沁珠究竟是存着什么思想,不要再同往日般,借酒浇愁,喝得酩酊大醉,……幸喜那红玫瑰酒只是三寸多高的一个小瓶,这才使我放了心。我们一面吃着茶,一面咽着玫瑰酒,一面说笑。吃到后来,沁珠的两颊微微抹上一层晚霞的媚色,我呢,心也似乎有些乱跳。曹的酒量比我们都好,只有他没有醉意。午饭后我们本打算就骑驴回去,但沁珠有些娇慵,我们便从旅馆里出来,坐洋车到玉泉山,那里游人很少,我们坐在一个凉亭里休息。沁珠的酒意还未退净,她闭着眼倚在那凉亭的柱子上,微微地喘息着,曹两眼不住对她望着,但不时也偷眼看着我,这自然是给我一种暗示。我便装着去看花圃里的秋海棠,让他俩一个亲近的机会,不过我太好奇,虽然离开他俩两丈远,而我还很留心地静听他俩的谈话:
“珠!现在觉得怎样?……唉!都是我不小心,让你喝得太多了!”
“不,我不觉得什么,只是有些倦!……”
“那么你的脸色怎么似乎有些愁惨!”
“唉!愁惨就是我的运命!”她寒着泪站了起来,说道:“素文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边花圃旁边站着的不是吗?”
“素文!”沁珠高声地叫道:“是时候了,我们该回去了。”
我听了沁珠的话,才从花圃那边跑过来。我们一同离开玉泉山,坐车回城,到西城根时我便和他俩分路,独自到学校去。
八
我从西山回来以后,两天内恰巧都碰到学校里开自治会,所以没有去看沁珠,哪里晓得她就在那一天夜晚生病了。身上头上的爇度非常高,全身骨节酸痛,翻腾了一夜,直到天亮才迷迷昏昏地睡着了。寄宿舍的王妈知道她今天第一小时便有功课,等到七点半还不见沁珠起来。曾两次走到窗根下看动静。但是悄悄地没有一点声息。只得轻轻地喊了两声。沁珠被她从梦里惊醒,忍不住“哎哟”地呻着。王妈知道她不舒服,连忙把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拨开门的闩子,走进来看视。只见沁珠满脸烧得如晚霞般的红。两眼朦胧,王妈轻轻地用手在她额角上一摸,不觉惊叫道:“吓,怎么烧得这样厉害!”沁珠这时勉强睁开眼向王妈看了一下,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道:“王妈你去打个电话,告诉教务处,我今天请假。”王妈应着匆匆地去了。沁珠掉转身体,又昏昏地睡去,直到中午,爇度更高了,同时觉得喉咙有些痛。她知道自己的病势来得不轻,睁开眼不见王妈在跟前,四境静寂得如同死城,心里想到只身客寄的苦况,禁不住流下泪来。正在神魂凄迷的时候,忽听窗外有人低声说话。似乎是曹的声音说道:
“怎么,昨天还玩得好好的,今天就病得这样厉害了呢?”
“是呵,……我也是想不到的,曹先生且亲自去看看吧!”
“自然……”
一阵皮鞋声已来到房门口了。曹匆匆地跑了进来,沁珠懒懒把眼睁了一睁,向曹点点头,又昏沉沉地闭上眼了。曹看了这些样子,知道这病势果然来得凶险;因回身向王妈问道:
“请医生看过吗?”
王妈摇头道:“还没有呢,早上我原想着去找素文小姐,央她去请个大夫看看,但是我一直不敢离开这里……”曹点头道:“那么。我这就去请医生,你好生用心照顾她吧!”说完拿了帽子忙忙地走了。
这时沁珠恰好醒来,觉得口唇烧得将要破裂,并且满嘴发苦,困叫王妈倒了一杯白开水,她一面喝着一面问道:“恰才好像曹先生来过的,怎么就去了呢?”
“是的,”王妈说:“曹先生是来过的,此刻去请医生去了,回头还来:“您觉得好些吗?”沁珠见问,只摇摇头,眼圈有些发红,连忙掉转身去。王妈看了这种情形,由不得也叹了一口气,悄悄走出房来,到电话室里打电话给我,当她在电话里告诉我沁珠病重,把我惊得没有听完下文,就放下耳机,坐上车子到寄宿舍去。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正遇见曹带着医生进来,我也悄悄地跟着他们。那位医生是德国人,在中国行医很有些年数,所以他说得一口好北京话。当她替沁珠诊断之后,向我们说,沁珠害的是猩红爇,是一种很危险的传染病,最好把她送到医院去。但是沁珠不愿意住病院,后来商量的结果,那位德国医生是牺牲了他的建议,只要我们找一个妥当的负责的看护者,曹问我怎么样!我当然回答他:“可以的。”医生见我们已经商量好,开过方子,又嘱咐我们好生留意她的病势的变化,随时打电话给他。医生走后,我同曹又把看护的事情商量了一下,结果是我们俩轮流看护,曹管白天,我管黑夜。
下午曹去配药,我独自陪着昏沉的病人,不时听见沁珠从惊怕的梦中叫喊醒来。唉,我真焦急!几次探头窗外,盼望曹快些回来,——其实曹离开这里仅仅只有三十分钟,事实上绝不能就回来。但我是胆小得忘了一切,只埋怨曹。大约过了一点多钟,曹拿着药,急步地走进来时,我才吐了一口紧压我心脉的气,忙帮着曹把药喂到沁珠的嘴里。
沁珠服过药后,曹叫我回学校去休息;以便晚上来换他。我辞别了他们回到学校,吃了一些东西,就睡了。八点钟时我才醒来,吃了一碗面,又带了几本小说到沁珠的地方来。走进门时,只见曹独自坐在淡淡的灯光下,望着病重的沁珠出神。及至我掀开门帘走进来时,才把他的知觉恢复,我低声问道:“此刻怎么样?”“不见得减轻吧!自你走后她一直在翻腾,你看她的脸色,不是更加焦红了吗?”
我听了曹的话,立刻向沁珠脸上望了望,我仿佛看到许多猩红的小点;连忙走近床前,将她的小衣解开,只见胸口也出了一样的斑点。我告诉曹,我们都认为这时期是个非常要紧的时候,所以曹今夜决定不回去,帮助我看护她,这当然使我大大地放了心。不过曹已经累了一天,我怕他津力来不及,因叫王妈找来一张帆布床放在当中那间吃饭厅里,让曹休息。所以前半夜只有我拿着一本小说坐在沙发上陪着她。这时她似乎睡得很安静,直到下半夜的一点多钟她才醒来。我将药水给她喂下去,一些声音惊醒了曹,他连忙走进来替我;可是我白天已睡够了,所以依旧倚在沙发上看小说。曹将爇度表替沁珠测验爇度,比早晨减低了一度。这使我们非常高兴。……这一夜居然很平安地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我回学校去,上了一堂的文学史,不过十一点我便吃了午饭,饭后就睡了,一直到七点钟我才到沁珠那里,曹今天可够疲倦了,所以见我来后,他稍微把药料理后也就走了。我这一夜仍然是看小说度过。
这样经过一个星期,沁珠身上的猩红点,渐渐焦萎了。大夫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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