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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树-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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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们是不是又要问我为什么将这‘爆双脆’叫成‘三岔口’?大家想想,‘三岔口’不就是一黑一白两个身怀绝技的武功高手在台上打来打去吗?最后是一声‘爆响’,店主出来才结束的,所以嘛……”
“绝!绝!看一看就叫人流口水了!”
应德润更来了劲,又滔滔不绝起来:“再下面一道,是‘林冲夜奔’。或可叫‘打渔杀家’。你们想想这两个戏的内容,是不是都有被迫和被炒的含意?‘夜奔’用的是鳕鱼片,急火爆炒,雪白一片,却又将整片鱼皮将炒好的白片巧妙裹起来,那形象不就教您想起舞台上穿白衣白裤夜奔的林冲么?盘子中这朵大大的箭形花,就像林冲额头的英雄记。我为什么强调那鱼皮的黑色?我看过许多《夜奔》,河北梆子剧院的裴艳玲演的最绝!最有英雄气和悲壮气,而且,别人穿白,她是穿一身黑!所以我不选这剧名还选什么?!”
“又是一道绝的!真是想像力无穷啊!”
“最后一道,是‘百岁挂帅’,用的是鱼翅和高级龙口粉丝,要全用鱼翅,虽然高级,肯定生腻,用好粉丝一掺,就荤素相济,吃起来你根本分辨不出那是鱼翅那是粉丝,厨师炒的过程中让它自然‘烤’上了酱色,一模一样。我不事先说明,你们能看出来?不能吧?”
“绝,绝活!”
“对对,这名字您老人家不说我们也明白了,鱼翅,海鲜中顶级,粉丝,象征佘老太君白发苍苍……”这回,连刘主任也抢着来说了。“所以说嘛,您应主席功劳多大呀!在您的薰陶下,我们都被速成为美食家了!”
“最后的‘大登殿’嘛,那是结局戏,将许多海鲜中的精华部分选出来做成一盘羹,意味着大团圆。好,我应某人献丑完毕!”
话声未落,大家一起为应德润鼓掌!
上甜点时,侯保东请了蔡宝师傅来与大家见面。蔡宝师傅不像常见的厨师那样膀大腰圆,却是五官端正,白净瘦削而又面相腼腆,一看就是个忠厚而勤劳的人。
当他亮相似的一出场,除了淳于和柏森,大家无不暗暗一惊——
他太像一个人了……
然而,这个被大家程度不同而又共同意会的人,却是不能道出口的。
特别是这样的时刻。特别是有淳于先生这样的贵宾在座。
感觉最为强烈的要算宁可、烈烈还有裴蓓。她们三人霎时之间几乎都有点大惊失色,但这感觉又同时被她们各自巧妙地掩盖了。
难道能说出来吗?这个蔡宝,活脱脱像于津生!
只比于津生“袖珍”了一圏。说他是于津生的兄弟一点也不为过。
裴蓓不无凄酸地想:他在医院里不死不活躺着,我却在这里……
烈烈郁闷地想:难道是上帝显灵,故意将这个“相似”呈示给我们看?烈烈想着想着,脑袋像甩掉什么似的用力一晃。哦,要是不彻底摆脱他于津生的阴影,这辈子真是没救了……
宁可黯然地想: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多相貌相似的人?相似的相貌,迥异的生活之路,这就是光怪陆离的人生……她又一次心绪缭乱起来。
蔡宝端了杯应德润递给他的酒,得体又大方地上前,首先对淳于说:
“淳于先生,我先敬你,谢谢您光临。能够为你服务,是我的荣幸,请多多提意见!”
淳于举起了面前的酒,站起身来:
“蔡师傅,应该感谢的是我。您和应主席,今天是实实在在为我补了一堂中国食文化的课啊!”他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柏森立即大喊:“哎,老师今天真是破天荒了!”
大家一起干了一杯。
趁大家笑闹,应德润给淳于使了个眼色,悄声道:“您累了吧,我们先去歇一会……”
淳于会意,就立起身来。
刚刚走到过道中,应德润就廹不及待地问淳于:“感觉怎样?”
淳于一愣,知道他不会是指宴席,就佯作不知地来了个顾左右而言他:“正是刚才对蔡师傅表示的,感觉好极了!”
应德润一愣,说:“淳于先生,我问的可不是菜肴呀!”他一边招呼侍者开了茶厅的门,换茶泡上,就切切地说:“淳于先生,嘿,借杨朴的诗来说,我是‘未会牵牛意若何,须邀织女弄金梭’呀!您老意会了吧?我说的这位织女,就是坐在您右手位的……”
淳于一愣,坐在我右手位的?南楠?这真是……不过,说一千道一万,应德润是盛情好客兼好心,这可如何应对?他略略踟蹰一下,便说:“应主席,我想,你我现在要做的,或说最应该做的,是这件事……”
说着,他从西装的上口袋里掏出了几张小纸条,递给应德润。
应德润接过一看,几张三指宽的小纸,都是从茶厅电话机旁备的留言本上匆忙撕下的,刚才在此间喝茶的几个年轻人,不约而同地在这些小纸条写了同一个意思:在将要组织的调查组中,请淳于先生务必向市领导提名将他(她)编入。
烈烈的那张条子上还写着:我有要事要与您长谈。
只有宁可没写。
“哎,淳于先生,您最欣赏宁可,可她倒是没表示……”话声未落,宁可轻轻推了门进来,直率地说:“应主席,很对不起,今晚,我是吃你的饭办我的事,我想借机与淳于先生约一下,早点给我采访机会,否则,我就太遗憾了……
淳于马上就说:“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宁可,这次你淳于伯伯决不食言。我要说话再不算数,你跟你爸爸告状,下回我认他老同学的罚!宁可,你说,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要不,待会你就跟我一起到一招去,哦,我那儿有一些材料,你可以先看看,可能你会感兴趣……”
应德润惊异地问:“你与她爸……老同学?”
淳于还未回答,侍者推门进来:“应主席,你的电话……”
应德润走开了。
几乎是同时,另一位侍者走向包间,悄声对侯保东附耳说了句什么。
侯保东一呆。但他马上就走向裴蓓,轻轻对她说:裴蓓,是……医院来的电话,他……
裴蓓马上就明白了。
脸色惨白的裴蓓,站起来走向门外时,只向烈烈望了一眼。那眼神是犹豫而凄楚的。
烈烈愣了一下,马上,她就站了起来。
第37章 把人字写端正
更新时间200932 11:23:37 字数:2754
医院里。
于津生又一次睁了眼睛,嘴唇忽然翕动得更加厉害,抽泣有声,在旁看护的余小金,吃了一惊,又一次趴在他嘴唇旁边,听出了他好像在叫……裴蓓!他是在叫裴蓓!
余小金又喜又惊,赶忙按铃叫护士叫医生,一边握牢了他的手,一边继续趴着听……
于津生眼睛睁得越来越大,翕动的嘴唇,断断续续发出了教人可以辨析得出的话语:
倒倒过来倒倒过来19791121……19791121……
很快进门的护士,也听见了于津生这句反复喃喃的话,只是,没有余小金听得那么清楚。
等裴蓓赶到,于津生已经停止了嘴唇的翕动。但是,裴蓓扑倒床前时,于津生好像还有知觉,好像分明看见了裴蓓的走近,好像分明看见了她身后的烈烈,他的眼睛特别急速地睁大,特别地特别地亮了一下……
但那只是电光火石的一亮。当裴蓓握住他的手,叫了一声津生时,他的眼睛倏然闭上了,只有一颗大而混浊的泪,沿着他那颚骨宽大的青白脸颊,缓缓地缓缓地流淌下来……
显示屏上,心频已是一根直线……
医生来了。
主治医生很快翻看了于津生的眼睑,摇摇头,然后向裴蓓也是向病室所有的人轻声解说:刚才病人表现的这一切,都属于脑伤病人呼吸停止前的症候,就像人们通常说的回光返照……
裴蓓没有听进医生说的一个字,她只听到一阵近似蜜蜂的嗡嗡声,一句也没有听明白。
裴蓓显然听过这熟悉的蜂鸣之声。
裴蓓听过这熟悉的蜂鸣之声,那是她刚与于津生定下婚期那日。
婚期定在一周之后的“919”。
裴蓓觉得这一周将会比任何时候都漫长。
裴蓓自从那天与于津生有了一场准夫妻的床上之戏以后,她虽然羞羞答答,虽然惊慌失措,但是,她终于铁了心:于津生尽管有某些不如人意之处,但是,自从与他订了百年之约起,她觉得,他是在处处用行动来证明他是真心爱她的。
所以,她也千百遍地说服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你不能要求过高。他有真心,她是要回报他的。她能回报他的真心之爱的,就是诚实。
她下了决心:新婚之夜,她要将21年前的事向他和盘托出:她裴蓓不是处女,那三个该死的混蛋害够了她,她本来心如死灰,现在,你于津生终于救活了我,终于。将尽的青春伴着忠诚而宽厚无边的爱,终于到来了。我们的幸福来得太迟,于津生你虽然结过婚,裴蓓我虽然不是完美淑女,但是,只要你真心爱我,珍惜我,我们仍会是美满一对,幸福一对!
一首歌里不是这样唱的吗: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忘记抹不去
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的要断了过去
让明天好好继续……
就在这时,伴着心中响起的歌声,她听到了一阵蜜蜂飞过花丛的嗡鸣。
那天晚上,还是这种声音,一直在她耳边缭绕。
那天晚上,似乎谁都没有注意忙了一晚上的应德润是何时回家的,谁也不知道他接了什么电话。谁也没注意他为什么任何招呼都没打就迳自回了家……
当然只有应德润自己知道。
来电话的是一欢。一欢没说两句就泣不成声了:
“爸爸,我们对不起你,大齐他该死……他不该与文物贩子打交道,他被捉走了……说不定就是死罪,他拿了国家的顶级宝贝去卖……一只青铜鼎,墓里盗出来的……这该死的,还坦白说因为他老岳父以前是那里的官,家里早就有这样的东西,他没觉得这是动不得的国宝……”
连应德润自己也奇怪的是,他竟然能平平静静地听完了一欢的哭诉。而后,又再次劝慰了一欢。当他听说老伴恰好已经坐上火车回家,对这一切都不知道时,他越发心定了。
应德润想了一想,迈着一向稳而又稳的八字步,来到书房,平静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再次看了那幅已经写好的《长河赋》,摊在画案上,就等主人落款盖章了。
应德润取出印泥印章,郑重地盖上。这时他才又发现,那句“光天下做个人”的“人”字,没写好,那一捺,软搭搭的一点没见出劲道来,他拿过画案上的笔,描了一下,结果……更难看了!
“人”字只两笔,要写好实实不易!而且,写好的字怎么可以重描?字是黑狗,越描越丑。起码的书法之道,你应德润都忘了?!
他鄙夷地嗤笑了自己一声,掷了笔!
他再次平静地走向另一只小柜,拿出一瓶藏了多时的老陈酿,拿出一只酒杯。咕咕嘟嘟倒了大半杯,想了一想,又拿出了另一只杯子,也倒了大半。
他将小半瓶速可眠倒在了其中一只杯子里。这本是老伴三个月的药。
他想了一想,等会,他要闭着眼去拿酒杯,拿着哪只是哪只。
如果先拿了没放了药的呢?那,就是命不该绝。老天爷说:你不该以这样轻松的办法惩罚自己。
如果先拿了放药的呢?
没话说。他这个“人”,活到头了。
他可不是于津生,就是自裁,也不能弄得沸反盈天。
哦,应德润应德润,你还要为自己开脱什么?什么这杯那杯,一起喝!
他倒混了两杯酒,一口喝了一半时,电话又一阵锐响!
还是一乐!听着儿子的电话,他只觉得脑袋轰轰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但是,儿子的意思,他还是听明白了——
一乐告诉他:他已经与那个被撞伤的女孩“好”上了,所以,女孩家长愿意撤消一切条款,一切!“……老爸,我们打算,等珊珊的腿好俐索了,第一件事就是来中国,看我妈,看你老人家!老爸你可要准备见面礼呀……”一乐的声音很有点喜气洋洋了。
这喜气洋洋的声音,应德润听起来,很生涩,很陌生,很遥远……
他抬起软得没一点劲的胳膊,用最后的意识,拨了小侯的电话:
保……东,我……喝……多……了……喝……错……了……药……药!
那天晚上,应德润一走,宁可就跟从淳于先生到他的住所,长谈了许久。
走之前,她慨然答应淳于先生,就在近日,乘等待市里有关部门的最后决定前,她将陪他到南方去作一次旅行,到一些很偏僻的海岛或小镇去,那是完全的个人私访。
对她不假思索的答应,淳于先生感动莫名,宁可甚至看到了他眼里的泪光。
“宁可,借老同学的光,我把你也当作自己的女儿……哦,很感谢你一口答应陪我去!哦,这次私访也许是烦难的、无果的,因为你我都不熟悉那个地方,但我一定要去,而且,我不想叫上别人……因为,这是我的一个多年未了的心愿。这次,我一定要完成,一定要……是的,你一定会问我为什么想做这件事?哦,我这里有一包材料,你先看看……你看了就知道了!”
回到自己的小窝,一进门,宁可就廹不及待地翻开了淳于先生交给她的那包“材料”。
她一眼就看到了其中有个非常细心地用塑纸包着的笔记本。
翻开开头几页,一个戳入眼前的名字,就使她悚然一惊!
三个故事(一)
更新时间200932 11:24:38 字数:7270
我在外出考察时,曾经记了不少笔记,但我现在记下的这三个故事,只同我自己有关。
故事的发生地,是三十年代中的江南水乡,大运河蜿蜒流过的一个镇。
这个镇和江浙的许多镇一样,一点都不小。说不小,是因为有着一定的地域和相当的人口,但它们从存在起历经历史沿革,一直以“镇”冠名。
这个镇,就是那个以丝绸闻名、丝商叠出的丝绸重镇,是出了“四象八牛七十二只狗”典故的地方:湖州南浔。
1936年春的一个傍晚,一只小火轮突突突地冒着浓浓的黑烟,犁波劈浪地驶进了运河的一个码头,在一座挑着高耸的马头墙的深宅大院——西岸丁家桥丁家的后门口停了下来。
那时的运河人家,还没有环保的概念,小火轮突突突地响也好,烟囱冒黑烟也好,他们一点也不为意。这座有着马头墙的深宅大院,前前后后有很多左邻右舍,这时候,大都已经吃过了晚饭。于是,他们便都从自家的临水院墙木板花窗里探出头来:这么晚了,这丁家桥丁家又会来什么客人呢?
谙熟此间风水此地行情的都知道:西岸丁家桥的丁家,也是镇上数一数二的丝商大户,镇上早已有了论“象”排“牛”也有人家足可算只“金黄狗”。这在当时只是个大体的说道。并没有绝对精确的标准。在以出产“辑里丝”闻名的南浔,论财富,丁家桥的丁家在“四象”和“八牛”当然排不上,能否在“金黄狗”往前排也不靠谱,但丁家桥丁家当家人丁铭轩,在上海有一爿裕丰丝行,在苏州周边的镇上还有几爿印绸织缎的厂子。裕丰丝行收来卖出去的生丝,当然是此间最地道的“辑里丝”。
比起“象”们“牛“们”,丁家的丝行和家业,虽然是小字号,但大家都知道,丁家有着最出名的“当家产品”。
丁铭轩的爷爷和父亲,早年就在镇上开了几爿印绸织缎的厂子,这些厂子规模不大,就像小作坊,但这些小作坊生产的“美丽牌”织锦缎和“彩虹牌”桑波缎,却是顶刮刮而远近闻名的。三皇五帝的前情就不去说它了,左邻右舍的老辈人能够说道的,已经是同治和光绪年间的事。早些年,丁家祖上太公辈,就在官营的织造局当过差,深知宫廷以及重臣内眷们的需求,老辈的人说,老早时候出的绸缎,都是自家什么名号那就什么牌子。丁家出的,当然就是以“丁家老号”的名目行市的,民国时期,开始时兴商标了,他们祖上,也正正式式开了以“裕丰”标号的绸厂,这便打响了“美丽牌”“彩虹牌”这两个牌子。因为早早通了门路,以前是不管多少都被“官营”直接收购走的。那些年,尽管粤绸粤纱还有山西的潞绸也时兴过,但是,皇帝和后宫娘娘们最见出采的锦缎衣裳,却是全选用湖州南浔的生丝做原料,而“美丽牌”织锦缎,也是最得宠的香饽饽之一。
据说,皇上兴起赏赐位高权重有功劳的大臣及其家眷们的丝绸礼品,往往是用一些“疑似”的货色。为什么?皇上和大臣关系再铁,毕竟还有君臣差别,让臣子和他们的家眷穿得和他们一样,那还叫什么皇上天子?而直接的原因,则是因为这些个绸缎,主要靠手工操作,一花一鸟一龙一凤,都生生是手工织出来的,货源有限。
这织锦缎不独宫廷喜欢,洋人也眼馋。到中国来喝了头口水的洋商,也通过开埠的上海码头打探好道道,直接就开了小火轮寻到原产地来了,不管有多少都会立马运走。无怪那些年,从上海天津甚至广州直接过来的大小轮船,就像鱼儿似的穿梭海上,到内河里也是,运丝运盐运绸缎,从来就没有落闲过。
自从东洋人的生丝和茧子抢了“辑里丝”的风光和风头以后,整个湖州特别是南浔一带的丝生意就一落千丈,受不了挤压的“象”们“牛”们和“金狗”们,眼皮活的,门道多的,纷纷改行转投资做起了另外的生意。到三十年代末,那些鱼儿一般的轮船,转眼间就跟封港刮台风一般,稀而又少了。
这天傍晚,当大家的眼光齐刷刷落到小火轮的舱口、当大家一齐将从舱口走出的丁铭轩和他身后的一干人、还有本来就候在码头上迎接的另一拨人,看了个清清楚楚时,不禁好生惊讶,于是便齐齐的喔唷一声叫将起来:今天,丁铭轩亲自出马兴师动众接来的客人,原来是这么小的一个小囡!
因为大家都明白:如果是丁铭轩家“裕丰”进货出货,自会在上海大码头启用大货轮进出,这种在运河里来来去去的小火轮一般是载人接客的,特别是这艘在船头上明显标着丁家标记——船帮和船头的小旗都嵌着一朵梅花的小火轮,平日里大多是为自家,有时也只为镇上的三亲六眷或熟人邻舍朋友派派用场。偶而捎带点要紧的小件货物。
可今天,弄出这么大动静,除了大家都认识的丁家院墙里那些熟面孔外,陌生的,只是这个顶多三四岁的小囡囡。
看来,这小囡囡出现在当时的丁家,是怎样的了不得!
邻居们在看清了是个小囡后,当然也知道了她的名字和来历。这一切,是老早就被招进丁家负责照料小囡的保姆陈香娘姨,跟左邻右舍们透露出来的。
江南水乡的一些小镇,以前把做帮佣的人叫成娘姨而不叫保姆,保姆是现在随俗随大流的统称。就像《祝福》中,祥林嫂不管嫁过几次老公,人们一如既往叫她祥林嫂一样。祥林嫂是一开始就被起叫而后“带过来”的叫法,陈香娘姨也是。她的名字,当然只是陈香。而娘姨这个附加称呼,当然就是她自进丁家帮佣起一并“带过来”的叫法。
陈香娘姨团团脸,身材也有点发福。陈香娘姨身材发福,人却半点没有福。两次都是新婚不久便守寡,犯了“尅夫命”。所以,不得不到镇上做女佣为生。面孔姣好头发乌亮且白净得出奇的陈香娘姨,要是光看外表,是怎么也看不出她来自一个地名都讲不响的地方,是地道的乡下人,而且大字不识一个。
陈香娘姨进丁家做帮佣一做就是二十多年,称呼也一成不变地叫了这么些年,可见她的能干,可见她是深得男女主人信任和喜欢的。这一层原因,是除了她人灵心巧手脚勤快外,,还善于醃制善做乡下头的韮蔬野味,将一桌山野菜蔬烧得五花八门且只只透鲜,她把豆腐在落雪天挂在屋簷下放到天井里冻冻,然后用了什么汤熬出来,那美味是可以教人连舌头也一块吞下去的。可惜,陈香娘姨显山露水时,丁家厨下已经有了早年在镇上挂过牌子开过馆子的大厨师友棠。所以,陈香娘姨即使身怀绝技,也只能在友棠师傅有事回家时偶而露露峥嵘。
虽是偶而,却给陈香娘姨带来了借题发挥尽情表现的机会。
“我伲就是福气忒差,大字不识俩个,如果爷娘能叫我读上几年书,不用说像太太那么有学问,起码我不会瞎七搭八嫁了那两个短命鬼,让我这一脑门头发根根空心的人,只落得满心想做杨排风也做不成!”
这话很有点意思。陈香娘姨平日很爱讲话,而且一开口又善于借喻作比。她说的杨排风,大家都晓得那是杨门女将佘太君的得意弟子,虽为火头军,却是英勇善战的女英雄。但她说的“头发根根空心”,却是很偏远的山头海角的土话。因此,本事了不得的陈香娘姨来自什么地方,大家一听就有点数了。
不管丁家的当家大娘换过几茬,陈香娘姨却是从丁铭轩的第一位太太进门前便进了丁家的。因此,那资格自比丁太太还老。
陈香娘姨好就好在资格虽老,却不倚老卖老更不倚才卖老,因此,她虽然有多嘴多舌的毛病,却也是一个指头和九个指头的问题。而且,陈香娘姨还有个嗜好:虽然是乡下来的,却对唱戏班子迷得要命且无师自通,好多戏文内容她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只要镇里演大戏,不管山高水远,她都会背着自己的“脚底凳”,不辞辛苦地赶场。有时赶得半夜三更,却一点不耽误第二天做生活。
第二天做生活时,陈香娘姨依然兴致高涨,昨晚看的戏文就是她声情并茂的讲演谈资,天井里、厨房间、河埠头的听众经久不衰。丁家里里外外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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