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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者与死者 作者:诺曼·梅勒[美]-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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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吗。他失望了,觉得似乎下了面子,不过他还是打起点儿自尊心来。我的心上有时总还记挂着别的事情。
这我知道,我看你老象是在想些什么似的,我说劳埃,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倒很想知道涵为我觉得你总有点跟人家不、同。
怎么不同?
嗯,你总有些怕羞,不过怕羞得讨人喜欢。
你没有听见我对大伙儿是怎么说话的呢。(两口子都笑了。)
哦,我也相信你跟他们都一样,不应该有什么不同。(她的手不自觉地落在他的膝头上,又窘窘地赶快缩了回去。)希望你多去做做礼拜才好。
我经常去做的。
那就好,不过你好象总有点什么事撂不开,我看着总觉得奇怪,你这人直叫人弄不懂。
是吗?他心里高兴了。
劳埃,你好象老是有什么事很生气,我看着也着急。爸爸也常常谈起你,说你跟上了基督徒联合会。我对政治上的事是一窍不通的,不过这个会里有个人我认识,他叫捷盖·伊文思,这人讨厌透了。
哦,这人倒没什么。可气的是俱乐部,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时他们在对我进行考查——不过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我真希望你可别招来什么麻烦才好。
为什么?
(她望着他。眼神温顺而平静。这一回她把手按上了他的胳臂。)你知道为什么,劳埃。——
'正文  第59节'
他觉得嗓子眼儿紧绷绷的,一股暖流,夹着渴望,激荡得胸口难受。那边的姑娘又格格地笑了,他听得浑身一哆嗦。他就说;这“市梢尖”有多美呀。(晚上做梦,不知怎么心儿里总是惹得怪痒痒的。)我说,马莉,其实我要是经常有了约会的话——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特意把声音提得高高的——我也就不会跟他们老混在一起了,因为。说心里话,我总觉得很想多见见你。
是吗?
他听着碎浪拍岸。我是爱你的,马莉——他突然吐出了这么一句,一时身子挺得笔直,脸上一无笑意,心头掠过了一阵疑虑,微微有些不安。
我可不是也跟你一样,劳埃。
哦。过了会儿,他轻轻地把她吻了一下,一吻之后接着就是狂吻。可是他内心的一个角落却已经打了退堂鼓,冷下来了。他想把这片疑虑硬压下去,沙哑着嗓子说:我是爱你的啊,亲爱的。两道目光却呆呆地望着别处。
“市梢尖”真是太美了——他说。
黑夜里他们看不见沙滩上有乱扔的垃圾,有漂来的海草破烂,甚至还有随手丢在海边的节育套,在浪花尖儿上飘飘荡荡,象些惹人讨厌的海生小动物。
是啊,是不错——他慢声慢气说。
哎呀,是劳埃啊,老弟结了婚啦,家里有了老婆啦,怎么样啊,日子过得不错吧?
哦,满不错。(他打了个哆嗦,九月的初晓天一派阴凉,渐渐照出了灰蒙蒙的石子路和乱糟糟的木头房子。)外边还挺冷呢,这要命的投票站怎么还不开门用。今天碰到你真是高兴,劳埃,我们也知道你一定过得挺好的,可怎么老没见你问。
啊,是这样的,基联会那儿我已经不干了——他含含混混说——我想寻儿们说不定不大愿意见我。
嗨,你也应该跟他们讲一声嘛,不过有件事我倒可以悄悄告诉你,对这个会我们俱乐部暂时要撒手不管了,上边施加压力啦,听说在州里待不住了。跟着俱乐部走可就永远吃不了亏,包你不会走错了路,你要不是跟了基联会的活,我敢说今天这场选举的竞选班子头头就非你莫属啦。这事我希望你也别难过,劳埃。
没什么。(心里是隐隐有些怨愤。又得从头干起啦。)我看基联会准是叫党里一些有钱的犹太佬给打下去的。
很可能。
我老婆不许我再跟他们来往。
她好吗?
好。(想起她这会儿还在呼呼大睡,耳边仿佛又听见了她的鼾声,她打起鼾来气大声粗,怪象男人的。)
结了婚生活过得好吗?你眼下在干什么营生啊?
满好,过得满好。我眼下在开卡车……还是吃我老头子的那碗饭。(马莉买了一块网眼台布,台上现在有台布铺了。)
听我告诉你,这里的赤色分子提出了墨吉利当候选人,哦,你不知道,这墨吉利是个爱尔兰人,可又是个黑种,你说怪不怪?连自己的教都可以丢掉不信,就是这么个宝贝。其实呢,上边那些大亨倒也不是怕他在初选里会成得了什么气候,问题是我们这个选区里有一帮工会会员,麦克说我们得趁这当口儿子上个漂亮的,免得他们的势力一天天大起来。
咱们有人来投“化身票”吧?——加拉赫问他。
有,不过我还另外有条小小的妙计。(他从一只纸袋里取出几瓶番茄沙司,把沙司倒在人行道上。)
你这是干什么?
哦,这是我的一条妙计,包你叫绝。好,听我教给你。你在这儿一站,把给邯奈捧场的小册子发给大家,同时来一段慷慨激昂的演说,这一下,准灵!
好,妙计!妙计!(我怎么就想不出来呢?)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那当然啦,我对麦克一说,麦克高兴极了,他给诺作打了电话,诺伦是管这投票站上的两名警察的,所以放心好了,不会有人来找我们麻烦的。
加拉赫就站在那一摊番茄沙司旁边。看见第一批选民排起了队来投票了,他就作起演讲来。大家请看一看,听一听是怎么回事。这是一摊血,正派的美国公民因为不愿意投一个赤色分子的票,使遭到了这样的对待。在背后给墨吉利撑腰的外国人,把他们毒打了一顿。这就是墨吉利于下的好事:流血,叫人流血!
趁投票处门前冷落的时候,他把地上的番茄沙司仔细打量了一下,颜色似乎太红了点。他就在上面撒了一些尘土。(你是累死累活地干,可碰上哪个机灵鬼想出了一个巧主意,一切功劳就都归他了。都是那帮该死的赤色分子,把我害苦了呀。)来来,大家请看——他看见有人来投票了,便又大声嚷嚷起来。
你上哪儿去呀,劳埃?马莉的这句话口气里带着埋怨,有点缠磨的味道。他这时刚走到门口,便又转过身来,把头一摇。我出去呗。马莉把一块煮白薯一切两半,拿半块大的塞进嘴里,沾了些白薯泥在嘴唇上!他看得心里有气。你这个人除了白薯,还吃不吃别的?——他说。
劳埃,咱们今天不是有肉吗?
嗯,是有肉。他心里冒出了一些疑问。他很想问问她为什么晚饭总不跟他一块儿吃,而要侍候他先吃。他很想对她说,他最讨厌的就是问他上哪儿去!
你该不是去参加基联会的会议吧?——她说。
你管这个干什么?(你怎么老是就穿这么一条套裙,外面也不罩件衣服?)劳埃,你去那种地方要惹祸的,那帮子人我实在看不惯。你再去的话,倒反而会使俱乐部对你印象不好。这仗一打上,俱乐部就跟他们断绝关系了,不是吗?基联会有什么不对呀。你少管我,他妈的!
劳埃,可不能骂人啊。
他砰的一声带上了门,外边天色已经黑透。天上下着小雪,走到转弯路口,鞋踩上了雪水,嘎吱嘎吱,就象踩着冰凌似的。他打了几个喷嚏。男子汉,是应该出来……嗯……松散松散。人在“组织”里就有了理想,愿意为理想而战斗,可妇道人家却总想拦着你。我总有一天要爬得高高的。
会议厅里暖洋洋的,有股暖气片的金属味儿,打湿的衣服气味难闻。他扔掉了烟蒂,用脚碾得粉碎。
不错,哥儿们,我们现在在打仗了——那个演讲的人说——我们要为国家而战斗,不过我们也不能忘了我们自己的对头。说着一拳头捶在讲台上,讲台上铺着一面旗,旗上有个十字标志。我们不能忘了还有股外来势力在密谋策划夺取国家的大权,这就需要我们去加以铲除。坐在轻便折椅上的那百来个听众发出了欢呼。我们得团结一致,不然我们的妻女就会遭到蹂躏,那红色犹太法西斯俄国的红锤子就会把你们的家门砸开。
这才是他的真心话——加拉赫旁边那个人说。
是啊,华特真有两下子。加拉赫觉得胸中渐渐涌起了一股激愤,心里也痛快了。他们抢走了你们的饭碗。他们想打你们妻子女儿的主意,甚至想打你们母亲的主意,因为这帮家伙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他们一心想杀死你,也想杀死你,因为你们不是赤色分子,也不是犹太人,又不愿意向不敬天主、卑鄙龌龊、无恶不作的该死的共产分子屈服。
该把这帮混蛋都宰了!——加拉赫嚷了起来。他激动得都发抖了。
说得对,哥儿们,我们要彻底打垮他们,等到战争结束以后我们要正经成立一个组织,我这里就收到很多同道的来电,我所谓同道,就是不但是朋友,而且还都是爱国志士,他们对我们一致表示坚决支持。你们呢,哥儿们,你们可是我们的基本队伍,你们中间有些人就要应征参军,你们应该趁这个机会学会怎样使用武器,以便将来……将来……我不说你们也都明白啦,哥儿们。我们并没有失败,我们反而一天比一天壮大了。
开完会后,加拉赫信步走进一个酒吧。他喉咙发干,胸口憋得难受。喝了会儿酒,怒火渐渐消散了,心里却变得闷闷的,有股怨气。
他们总是一到紧要关头就哄你骗你——他对旁边那个人说。两个人是散会以后一块儿出来的。
那是个花招。
就是!全是鬼花招。反正他们动摇不了我的决心,我还是自己挣个出人头地要紧。
回家的路上,他脚下一滑,摔倒在水坑里,裤管一直湿到屁股上。他冲着马路大叫混蛋。尽耍花招,哪次不是骗人,得了吧,老子才不会上你们的当呢。他一步一歪地回到家里,好不费劲地脱下了大衣。鼻子一阵发痒,大声打了个喷嚏,还自言自语骂了两声。
睡在椅子里的马莉醒了过来,对他瞧瞧。你身上全湿了。
瞧你这啰嗦劲儿!我……我……这种事你懂个屁。
劳埃,你每次回来总是这样。
你呢,总想把男人踩在脚下,你关心的就是我带回家来的钞票,好吧,以后你要多少钞票,我就给你多少。
劳埃,你怎么能用这种腔调跟我说话呢。她嘴唇都颤抖了。
哭啦?好,哭就哭吧,反正你肚里的心思我是雪亮的。
我要去睡了。
过来。
劳埃,我不是责怪你——我不知道你究竟怎么了——可有时候你实在叫我摸不着头脑。你让我过来做什么?
你少跟我啰嗦。
哎呀,劳埃,你身上这么湿,快把裤子脱下来。亲爱的,你为什么要喝酒呢?一喝酒总是弄得这样一肚子不痛快。我一直在替你祈祷,真的,我一直在替你祈祷。哦,你少跟我啰嗦。他独自一人坐了好一会儿,呆呆地望着台上的网眼盘垫。唉,烦啊,烦啊。
做个人有啥意思呢?
明天还得干活。
(他真想做个骑士,用剑去保卫罗衣飘香的美人。)
他坐在椅子里睡着了,结果第二天早上便得了感冒。
第十章
加拉赫还是整天茫然若失。接到妻子死讯后的那几天,他在筑路队里干活简直象拼命,挖起排水沟来一铲铲的不知道歇,铺木排路需要砍树,他一砍就没有个完。干了一个小时照例可以休息一下,他也难得停手。夜来他独自个儿躲在那里吃他的晚饭,吃完蟋着身子往毯子里一钻,就那样膝头靠着下巴,累得一下子便睡熟了。半夜里威尔逊常常听见他冷得格格发抖,就来替他把毯子盖盖好,加拉赫遭到了这样的不幸,他也暗暗咂嘴惋惜。加拉赫始终没有显出过伤心的样子,只是人更瘦了,眼睛眼皮全肿了,象是喝了一宵的酒,又象是连打了四十八小时的扑克,连口气也没有歇过。
'正文  第60节'
弟兄们心里本来倒也为他难过,可是天天筑路,生活单调,出了这样一件事总有些新鲜之感。大家当着他的面都觉得很不自在。起初只要他在近旁,大家总还是默默地对他表示同情,说起话来也细声小气的。可是过不多久,他们的感觉里就只剩下不自在这一条了。只要他在旁边一坐,他们就觉得讨厌,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说不了话,憋得难受。雷德感到有些惭愧,一天晚上他在值班放哨的时候也细细地想过,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这局面是不好受,可我又能怎么样呢。他望着黑沉沉的夜色,耸耸肩膀。管它呢,反正招人讨厌的是加拉赫,又不是我。这一阵子差不多每天都有邮班,于是就发生了一件令人惴惴不安的事。加拉赫还是不断收到妻子的来信!荔莱神甫把消息告诉他以后才三两天,就来了第一封信,看邮戳还是个把月以前寄出的。那天晚上威尔逊到文书室把全排弟兄的家信领来以后,一时决不定要不要把信给加拉赫。他对克洛夫特说:“给了他他会难过死的。”克洛夫特耸耸肩膀。“那也难讲。说不定倒还是让他看看的好。”克洛夫特真巴不得看看这场戏。
威尔逊就把信给了加拉赫,故意装着挺随便的口气,说道:“伙计,你有封信呢。”他感到尴尬,就把眼光避开了。
加拉赫盯住了信,脸唰地白了。“这不是我的,”他低声说。“弄错了。”“是你的,伙计。”威尔逊拿胳膊搂着他的肩膀,加拉赫却挣脱了。“怎么,你要我扔了?”威尔逊说。
加拉赫瞧了信封上的日期,微微一哆嗦,突然冲口说道:“别,给我吧。”他走到一旁,撕开了信封。他只觉得信上的字都模糊了,他看不下去,身子禁不住打起颤来,嘴里一个劲儿自言自语:圣母马利亚啊!约瑟啊!耶稣啊!他好容易才定目敛神,看清了三五行字,渐渐领会了信中的意思。“我真为你担心,劳埃,你老是碰到一点小事就火冒三丈。我天天晚上为你祈祷,但愿你能平安无事。我一想起我们就要出世的娃娃,对你就有说不出的心疼。不过我有时候也真不敢相信我们的娃娃就会来得这样快。医生说,只有三个星期了。”加拉赫折起了信,役头没脑地东走走西转转。下巴额儿上的紫红疙瘩在微微抽动。“哎呀,基督,我的救世主啊广他失声喊了出来,身子又禁不住打起颤来了。
加拉赫心底里总觉得马莉并没有死。晚上值班放哨的时候,他常常会不知不觉想到回国,一想到回国,又会细细揣摩马莉来迎接他时该是怎么个光景。心头老是隐隐压着一团绝望的乌云,嘴里也自会连连念叨:她死了,她死了,……可是内心,总不大相信。他已经弄得连感觉都麻木了。
马莉的信隔不了几天就要来一封,渐渐地加拉赫也就只当她还在人间了。当时真要是有人问起他妻子的话,他肯定嘴上会说:她死了,可心里还会象常时一样惦记着她。一封信上说还有十天就要临盆了,他便扳着指头算起日子来,数到接信后的第十天就认定那是她的产期了。一封信上说她上一天去看过她母亲了,他就想:估计那大概就是昨天我们吃饭时候的事了。好几个月以来他一直都是通过妻子的来信才知道一点对方的生活起居的,这种习惯已经根深蒂固,他一时也打不破。所以他的心情倒渐渐好了起来,他还象以前一样尽盼着妻子的来信,到了夜里总要把信上的话回味上好一阵,才朦胧睡去。
可是,过了几天,一个可怕的事实终于摆在眼前了。妻子分娩的日子愈来愈近了,眼看最后一封信终于要来了,她也就要去世了。她就要离开人间,从此再也不会有她的来信了。加拉赫时而惶惶不安,时而又疑惑不定。有时候他干脆就死死认定她还活着——认为眼神甫的谈话不过是梦中之事。可是有时候几天收不到一封信,他就又觉得她渺不可寻了,意识到从此再也见不到她了。不过总的说来,这一封又一封的信终于使他想得入了邪,渐渐地他就认为妻子并没有死,可他要是想不出法子加以挽救的话,眼看她是死定了。神甫几次问他要不要请假回去看一次,他说什么也不考虑;一考虑,就等于是承认了他所不愿意承认的现实。
起初他一干活就象发了狂似的,但是后来他却一反前态,有时干干活就会闲荡开去,独自一人沿着公路走得老远。几次对他说要当心附近可能有潜伏的日本兵,可是他那颗心根本就考虑不到这种事。有一次他一直往回走到了营地上,足足走了七英里路。大家担心他这样下去会发疯,晚上有时也议论他的事,克洛夫特总是说:“这小子怕要变成神经病呢。”他们束手无策,见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好。雷德说以后还是别再把信给他了吧,可是大家都不敢管这份闲事。他们就象已经明知一件事情的必然的结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看得那样目不转睛,肃然而恐。现在他们见了加拉赫不再觉得局促不安了;他们倒是常以研究病理的眼光去观察他,正如知道一个病人已经为日无多,在那里冷眼瞧着他的变化一样。
收发员知道了这件事,就去见神甫,神甫找加拉赫谈了。可是荔莱神甫一说考虑今后不再把信给他,加拉赫就急得苦苦哀求,嘴里还直哝哝:“你把信一拿走,她就没命啦。”神甫听不懂他的话,不过还是看出了他的感情有多激动。他十分不安,心下盘算要不要向部队建议把加拉赫送医院,不过神甫对精神病房向来抱有极大的反感,心里先就不大赞成了。后来他还是暗暗替加拉赫打了个请假报告,可是后方指挥部并没有批准,他们通知神甫说红十字会已经去了解过情况,婴儿眼下有外公外婆妥为抚养。这样,神甫对加拉赫也就只好冷眼看着了。
加拉赫还是到处乱走,他似乎老是在出神地想些什么,可是又从来不提一个字。大家注意到:他有时想起了什么心事,还会会心一笑。他眼睛更红了,眼皮肿胀得象在发炎,夜里也做起恶梦来了。有一天晚上威尔逊就被他的呻吟声闹醒了,只听他哼哼着说:“我求求你,天主,你不能让她死,我做个好人就是,我起誓一定做个好人就是。”威尔逊吓得毛骨依然,用手拍拍加拉赫的嘴巴,悄声唤道:“伙计哎,你做恶梦啦。”
“哦。”加拉赫不作声了。威尔逊本打算第二天把这事向克洛夫特汇报一下,可是到了早晨,看加拉赫板起了脸,不声不响,筑起路来那么拚命,他也就不提了。过了一两天,侦察排派到一个任务,要到海滩上去卸货。加拉赫就在上一天晚上接到了妻子的最后一封来信,他尽管一再鼓起最大的勇气,却至今还没敢拆开来看。他心情阴郁,神气痴呆;在卡车里大家说话解闷,他却好象什么也没有听见,到了海滩上不大一会儿,他就独自一人走开了。那天是从登陆艇上卸一箱箱的干粮,沉重的分量压在他肩上,弄得他隐隐有点恼火。他就把肩上的箱子往地下一撂,咕哝了一句:“真见鬼!”就自管走了。
克洛夫特在背后喊他:“你上哪儿去呀?”
“我不上哪儿去,一会儿就回来,”他头也不回地说。象是为了免得对方再多问似的,他索性在沙滩上小跑起来。跑过了百来码地,突然觉得累了,便又慢步走了起来。到了海滩的转角处,他回过头来以淡漠的眼光对大家看了一眼。几艘登陆艇靠在岸边没有停车,登陆艇和堆货处之间人来人往,形成了两行队伍。海面上渐渐笼上了一派薄雾,把停泊在海上的几条货船遮得都快看不见了。他绕过转角,看见靠里边有几顶大营帐。门帘都没放下,所以看得见里头有几个弟兄躺在帆布床上谈天。呆滞的目光终于认出了那里标着的牌子:“五二七九军需汽车连”。他叹了口气,又往前走去,心想:妈的,就数军需兵运气最好!想是这么想,心里倒并不是真有多大的怨气。
他走过了当初汉奈西遇难的那一带海滩,胸中不禁涌起了一片怜悯。他停下了脚步,抓起一把沙子来,在指缝里慢慢筛呀筛的。“可怜的娃儿,糊里糊涂的就把命送了!”正这样自思自叹,猛然想起那时他们抬起了汉奈西,想把他搬到离海水远些的地方,不防汉奈西头上的钢盔却掉了下来。落地时啪的一声有些刺耳,在沙地上还打了一个滚。小伙子终于落得这么个下场,死了。想到这里加拉赫记起了衬衫口袋里的那封信,他不寒而栗了。信上的邮戳日期他看过一眼,一看就知道那该是最后一封信了。不过现在又一转念:说不定她还写了一封呢。想着便踢了踢沙子,就地坐了下来,先以猜疑的目光四下溜了一眼,仿佛躲进窝里的野兽,一定要这么打量一下,才敢放心吃它的东西似的,然后才把信封撕开了。这撕信封的声音,也撕着他的神经;他只觉得现在的每一个动作都象是已经临到了落幕的当口。他心里陡地一动:刚才居然还在可怜汉奈西呢,真是活现世!“我自己就够倒霉的了。”信纸捧在手里,觉得薄得可怜。
他看完全信以后,把最后一段又念了一遍。“劳埃,亲爱的,这是我最近期内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了,因为不大一会儿以前我开始腹痛了,杰米去把纽可漠医生请了来。医生的话把我吓坏了,他估计我不是顺产,可你也不用担心,因为我会平安无事的,我自己心里有数。我多么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啊。你一定要好好的,多多的保重,因为要没有了你,我可怎么得了啊。亲爱的,我真爱你啊。”
'正文  第61节'
他把信折好,重又放进口袋。他感到有一种说不清楚的难过,脑门子火辣辣的。一连几分钟脑子里没有一丝半点念头,好容易回过神来,才恨恨地啐了一口。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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