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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不做嫌妃-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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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起,我家这位姑娘从前是定过亲的,虽然人没了,但是我家规矩,就是守着,也是应该的,却不承想,端午看龙舟看出这场祸事来,如今张家多半是不肯依了,要是郑侍中不娶,她哥哥养她一辈子,那也没什么……”
几句话把王妃气了个倒仰,再看袁氏时候眼神都不对了:你元家什么规矩,糊弄外人可以,在老娘面前说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退一万步说,元钊非要这个妹子守望门寡,以张家如今情势,敢说不让守?
偏让这袁氏这话挤兑得,活像她不许了郑三的求亲,就是要逼嘉欣没了下场一般。不由恶狠狠想道,有这么个嫂子在,便是吃娘家一辈子,也要看是吃元钊这做哥哥的,还是元景浩这个做大伯的!
袁氏见王妃变了脸色,心下里也是害怕的,只是郎君这么交代了,她也不敢不照着这话说。
南平王妃看了她半晌,到底别人的女儿,别人的媳妇,又不是嘉敏、又不是嘉言的,她这里上个什么火,尽人事也就罢了。
心灰意懒挥手让她下去。
袁氏自九华堂里出来,六月**辣的天光照在身上,竟如劫后余生一般。她小门小户出身,一心想着一亩三分田的日子,并不曾想过有南平王这天大的富贵砸下来……当然那并不是说她没有希冀过富贵。
初进王府,也被富贵晃花过眼睛,只不过……如果富贵后头能跟了闲人两个字,那当然最好不过。
然而这世间哪里来这样的运气。以南平王府的权势,昭诩成亲也是她亲见的,虽然并不曾亲见当时的尸山血海,但是府里的人心惶惶,贵人汹汹的质问,戎装出行英气凛凛的三娘……都是亲眼目睹。
也听下人们嚼舌,说起过长街惨烈的混战,也见过谢家给谢云然添补的婢子……不用想也知道之前是没了好几个。
一颗炽热的富贵心立时就冷了。元钊还在兴冲冲谋划去青州如何如何,在洛阳怎样怎样,她听着就是一阵子发慌。王妃话虽然说得不十分明白,她也听懂了,这个传言中美艳无双的郑侍中多半是有点问题,但是元钊想要二娘嫁,她能有什么法子……到如今,她只能指着肚子争气罢了。
想到这里,又叹了口气。对于扛不住压力、没多大野心的人来说,富贵是味毒药,人只道甜如蜜,也只好得过贫贱,好不过平淡;然而对于元钊这样原本就野心勃勃的人来说,那又不一样了。
如今不过是时机未到,待郎君得了势,她这个糟糠算得了什么呢?洛阳城里哪个男人不心心念念想着迎娶五姓女,休妻另娶的多了去了,要能一索得儿,没准还有三分香火情,有个安置,不然……
再嫁其实不难,她如今并不算老,收拾起来也是山清水秀,但是人对于富贵是会上瘾的,住过这样神仙似的府邸,吃过洛阳的山珍海味,习惯了这样婢仆成群,一呼百应的生活,你让她回到过去?
反正袁氏是不敢想,虽然她怀念平城,怀念自家灰扑扑三进的小宅子,怀念新婚燕尔时候的郎君,当时有过的喜悦与期盼,然而即便是她也知道,回不去了……从来安闲与富贵都是不能兼得。
王妃自然不知道袁氏这诸多忧惧,只是嫌弃她唯郎君之命是从……这小家子气,与温姨娘倒像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再唤了谢云然来,对谢云然就不必解释这么多,以谢云然的乖觉,太后和郑三这点子事,应该是心知肚明的。
孰料谢云然也是铩羽而归:“二娘说,她也没别的想头,只是不想守望门寡,郑侍中肯……已经是她的福气,其余,不敢计较更多了。”谢云然道。这话回得直接,直接到……南平王妃竟无话可说。
她总不能与她说,元家的女儿不愁嫁,过了这村,还有的是店……这要万一没有呢?她能拍着胸脯担保以后来求娶的男子比郑三出色,还是她能担保她元嘉欣就能等到一个诸事齐全的如意郎君?她嫡嫡亲的侄女儿胡嘉子,没当成皇后,都只能将就个商贾之子,她说这个话,有什么可信度?
起码明面上看起来,郑三已经是难得的如意郎君了,家世,人才,更休说前程。
嘉欣和嘉敏、嘉媛不一样,嘉敏多刺,嘉媛瞧着天真,嘉欣到底长两岁,性情沉稳,料想是个有成算的,如今看来,倒真真是有成算,郑三……既然郑三敢明目张胆来求娶,莫非是当真得了阿姐松口?
阿姐要这么个幌子做甚?
难不成是皇帝又闹了?
皇帝自大婚之后,很是不安分,什么都想插一脚,阿姐要让些步也是正常,到底孩子大了……又忖度既然谢云然得了这么个回复,在元景浩面前已经很交代得过去,索性撂开了手,想着拭目以待。
然而这事儿不但外头闹得沸沸扬扬,就是府里头也诸多闲言碎语,嘉言瞅准了机会与嘉敏嘀嘀咕咕:“阿姐阿姐,那个郑侍中,可不是良配。”
“不是良配”四个字,听起来恁的耳熟,嘉敏也是纳闷:“怎么母亲就应了呢?”
太后对郑三怎么样,别人不知道,王妃还能不知道?太后没有女儿,全洛阳都知道王妃就是太后最贴心的小棉袄了。
所以旁人或还猜太后掩耳盗铃,嘉敏却知道绝非如此,胡太后的性子,是瞧着谁好,就真真瞧在眼里,捧在心尖子上,一时一刻都舍不得轻离……如今郑三是没有家室,当初清河王可是有王妃的。
后来周城叫人修史,有时拿来给嘉敏看,说是胡太后初幸清河王,日夜不离。清河王偶尔归家,辄令寺人跟随,但凡与王妃、姬妾多说了几句,就会被催促回宫……周城当时不怀好意地问:“果真如是耶?”
嘉敏当时冷冷地回答:“禁中事,我如何能知?”
周城但轻笑不语……多半是在心里笑话她假正经。
嘉敏这分神片刻,便听嘉言嘀咕道:“……又一个色令智昏呗!”
嘉敏不由挑眉道:“什么叫又?”
嘉言:……
她费心费劲说了这么多,她阿姐怎么就听到这句……听到也就罢了,还和她挑字眼。不由地唉声叹气,好说歹说把话题拉回来,嘉敏道:“这其中利害,能说的嫂子都和二姐姐说了,二姐姐不听,我能有什么法子。”
嘉言道:“难不成咱们就眼睁睁看着二姐姐往火坑里跳?”
嘉敏斜睨了嘉言一眼,心道前世你们不都眼睁睁看着我往火坑里跳么,这人要找死,还有人拦得住?还是说,在嘉言看来,郑三是火坑,萧南不是?倒不是她不肯怜惜嘉欣,只是如今嘉欣眼里,郑三就是最好的出路,谁敢拦她的青云路,谁就是她的死敌……这好端端的,谁乐意给自个儿找不痛快呢。
元钊看起来也是巴不得……这个蠢货,来洛阳才几天,也不想想,如果郑三果然是这么块大肥肉,洛阳高门里的准丈母娘们都瞎了么,就等着他来捡这个漏?至于嘉欣、嘉欣说的那句不想守寡倒是真的。
有这么个哥哥,兴许也是走投无路了。
又听嘉言嘀咕道:“二姐姐这里说不通,我们可以去找郑侍中啊!”
嘉敏:……
嘉敏道:“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罢……郑侍中什么人,二品的侍中,是你我说见就见得到的?”
“阿姐这话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个儿威风了,”嘉言不服气地反驳道,“阿姐如今封的是公主,爵比亲王,如何就比不得他一个二品的侍中了?再说了,别人不知道,阿姐还不知道,什么侍中,说穿了就是……”
“元嘉言!”听着越来越不成话,嘉敏叱了一声。
嘉言也知道不像话,吐了吐舌头,乖乖闭了嘴。消停不得片刻,又软声叫道:“阿姐!”
嘉敏沉着面孔不应声。
嘉言道:“我知道阿姐不喜欢她……他们。”
竟然这样……明显么?嘉敏沉默。
是,她不喜欢元钊兄妹,就如同她不喜欢皇帝,不喜欢贺兰初袖,甚至一开始,她连嘉言,都是防备的。谁会喜欢伤害过自己的人。虽然一切还没有发生。如果确定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也许还勉强能做到宽大为怀。
然而……
她又不是圣人。
嘉言却翻身坐起,正色道:“……是因为也从平城来么?”
嘉敏:……
嘉言自顾自说道:“我就常常想起阿姐才来洛阳时候,那时候阿姐不懂规矩,不会看人眼色,总把人好心当成驴肝肺,一言不合就拂袖而去,我那时候最怕的就是阿娘叮嘱我看住阿姐了……阿姐哪里是我看得住的!”
嘉敏:……
嘉敏啼笑皆非:“阿言你风魔了。”都是些旧事,何必提来?难不成这会儿还要与她算账?
嘉言却转了眼眸,看向窗外,窗外天光热烈:“如今想来,却只觉得后悔。”
“后悔?”
“后悔那时候没多照看着阿姐一些。”嘉言道,“如今阿姐哪里还需要我提点……”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嘉敏怔了怔,她倒不知道嘉言会有这样的心事。初初活转过来时候,她是想过要好好教训这个妹子,然而后来……后来,是什么时候转了心思?大概就是瑶光寺里,她冲着周家的劫匪喊“放开她”的时候吧。
或者是更早,她说“她是冒充的”,天真得近乎蠢,却是指着能把她摘出去……后来每每想起,都能笑出眼泪来。
真的,她妹子就是这么个蠢货,当初对她是这样,对胡嘉子是这样,如今对嘉欣姐妹也是这样,嘉敏叹了口气……真是便宜了她们。
嘉敏道:“那你打算如何与郑侍中说?”
听到嘉敏口气里的松动,嘉言精神一振,说道:“自然是进宫去……”
“为什么不先试试和郑三娘子联系呢?”嘉敏说。
“郑、郑三娘?”
………………………………
第三百零八章 问题
很多年以后嘉言有时候还会想起这个夏天,她在洛阳的最后一个夏天,她的兄长成亲了,她的姐姐即将出阁,小弟昭询还在牙牙学语……那个夏天长得离谱,光亮堂堂地照在地面上,照着每一个人。
她不知道她的堂姐元嘉欣是怎样一个人,那时候。
然而时间过去得越久,她却生出别的怀疑来,她那时候这么天真,又看清楚过哪一个人呢,她是看清楚了她的母亲,还是看明白了她的姐姐?人心繁杂,而那时候元嘉言的整个世界都明朗如夏日。
她不知道的是,就如同她不知道嘉欣的未来一样,嘉敏也不知道。她不知道前世元嘉欣也被元钊许给了郑林,是这段姻亲让南平王元景浩得以及时赶回京师,扼制太后的势力;不知道嘉欣和嘉言、明月一样最终被元明修收入后宫,又弃之如履;不知道那之后,嘉欣与嘉媛一度沦落为伎。
而之后,很久以后,嘉媛的行刺,为周氏王朝的倾覆埋下了伏笔,当然那是很久很久以后了,久到……前世的嘉敏也没有活这么久。
活了这么久的人是贺兰初袖。
朔州的月光清凉,敷在肌肤上。没入军营已经两月有余。两个月,六十天,这要安坐在洛阳城里,不过闲话几日的功夫,然而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两个月,贺兰初袖觉得自己老了整整二十年!
周城并没有苛待她——至少在周城自己的标准里没有。但是人和人的标准是不一样的,和周城这种吃糠咽菜都能过日子的人……大多数人都没法比,何况她贺兰初袖。也就三娘忍得了他,贺兰初袖暗地里不是没有吐过槽。
吐槽归吐槽,她眼下是不忍也得忍。贺兰初袖不是莽撞的人,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比如周城暂时没有杀她祭旗的念头——她从来都习惯于谋定而后动,打探好地形抓住机会逃出去这种计划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那需要极强悍的体力、毅力和野外生存的能力,那对她要求太高了。
没有外援,她就是走断了腿,爬都爬不出朔州。
但是所谓谋略,很大程度上需要有人配合——然而这里首先,没有看守人,周城是看死了她,只要屋子落锁她就跑不掉,真真虎落平阳被犬欺;其次,每天而每天给她送饭的是个哑童,天聋地哑的哑。
所有她能接触的人——总共算来也就两个,一个是哑童,另外一个是周城。能说服周城放她走当然是最好的,但是连贺兰初袖自己也没有这个信心。她猜不透这个人,她不知道周城打算怎么处置她。
更明白一点,她不明白为什么周城还没有杀了她。
他不是对三娘言听计从么,不是三娘命他来杀了她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当然,那并不说明她想死。
她只是困惑于这个军汉的想法。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出去,也就无时无刻不在揣度这些能够主宰、哪怕只是左右她性命的人的想法。她清算自己手头的筹码,前世的事,不知道嘉敏透露了多少给周城。
难道这世上,当真有人不好奇自己的未来?
还是说,他早已经知道自己的未来?
她不知道,反反复复的计算与猜测中,她对自己的信心正逐一损失殆尽。她渐渐回归到从前——从前,她还没有成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生赢家之前的状态,她患得患失,她如履薄冰,她殚精竭虑。
还有什么能够打动这个人呢?
名利、富贵?笑话!有什么是她能给而三娘不能给的?贺兰初袖悲哀地发现,她从前所有的,能够在贵人中纵横捭阖、打动人心的东西,都是必须在那个位置上,或者是南平王的甥女,或者是元明钦的皇后,或者是萧南的女人……她须得先有,而后方才有给的机会。
她眼下一无所有,除了这三寸不烂。
而周城……看起来就像是山野里的猎豹,警觉,凶狠,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他并不十分懂得人类的语言。
贺兰初袖叹了口气,门吱呀一声开了。
月光登时被驱散。
贺兰初袖不由自主一拉胸前——就听得“噗嗤”一笑:“荷兰娘子这会儿竟不是在算计着用美人计么?”
贺兰初袖:……
她知道自己是个美人,不过这货有没有审美眼光就很难说了——横竖她是没想过抛媚眼给瞎子看。
只是低着头不说话,话越多,把柄越多,她不傻。
然后就听得“咔擦”一声,紧接着“喀嚓”、“喀嚓”好几声,斗室里充满了桃子的芬芳——那想必是只甜美多汁的桃子,贺兰初袖舔了一下干涸的下唇。
“我有几句话要问你。”周城道。
来了!贺兰初袖心里一喜。
“别忙着高兴,”周城席地而坐,又“喀嚓”咬了口桃子,口齿不甚清晰地道,“听说我得了个王妃,这些天兄弟们来问我要的不少,贺兰娘子是知道我的,我这些天好吃好喝地养着娘子,着实花费不少。”
贺兰初袖:……
这叫好吃好喝!
一瞬间贺兰初袖是真生了与他造反的心。
“娘子要能哄得我高兴呢,一笔勾销也就罢了,”周城丝毫不在意她喷火的眼神,笑嘻嘻接着往下说道,“要不高兴呢,我这里也有两个选择给娘子,一是在兄弟中挑个最丑的进来陪娘子。”
贺兰初袖:……
“要说起我这个兄弟啊……”周城打了个饱嗝,“我保证娘子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丑的……”
贺兰初袖:……
“另外一个选择呢?”贺兰初袖尽量保持住声线的稳定。
“问得好,”周城微微一笑道,“我兄弟多,想拜见王妃殿下的也多,算……十个钱一次吧,也能收回贺兰娘子吃喝的本钱了。”
贺兰初袖:……
“将军想知道什么?”
周城“喀嚓”、“喀嚓”又吃起了桃子。
贺兰初袖:……
她真想抬头看一下,这货手里的桃子到底有多大,经得住他吃个没完!
“喀嚓”声在屋子里回荡了好一会儿,周城擦了擦嘴角,冷不丁爆出一句:“以贺兰娘子所知,这场**,持续了有多久?”
果然——
这个问题在贺兰初袖意料之中。她琢磨了这么多天,想来周城留着她不杀,还是为了这个——从来打仗就没有一帆风顺的,不然古人也不会在战前卜筮吉凶,求助于鬼神了。何况周城这还是造反。
然而她并不敢说谎。
她很难判断出今日周城要问的问题里有多少是陷阱,有多少是真有疑问——但是他方才的威胁,绝不仅仅是个威胁。当下应道:“好教将军知,我不过是个深闺小女子,朔州不是洛阳,朔州这里的**起于何时,终于何时,我并不知道确切的日子,不过大致算来,总有个一两年。”
“后来……是南平王带兵来了吗?”周城“喀嚓”又咬了口桃子,漫不经心地问。
“是。”贺兰初袖毫不犹豫地道。
“我杀了杜洛商?”
“什么?”
“贺兰娘子,”周城多看了贺兰初袖一眼,笑容可掬,“好教娘子知,我问话从来不说第二遍。”
“是……”贺兰初袖忍气吞声道,“杜……将军说的莫非是柔玄镇镇将杜、杜将军?”
周城不说话。
贺兰初袖摇头道:“杜将军死于战乱。”
周城恶狠狠再咬了两口桃子,忽然“哈”地笑了一声:“贺兰娘子可会说话,这乱世兵匪,不死于战乱,难不成还老死在床上?”
贺兰初袖沉着道:“将军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我姨父也是百战之人,却不曾死在战场上。”
“哦,”周城兴致勃勃问,“谁杀了南平王?”
贺兰初袖嘴角抽了一下,唇齿之间迸出两个字:“皇帝。”
周城:……
周城从关押贺兰初袖的屋子里出来,天热,热得手心里背心里都是汗,他相信贺兰初袖不敢骗他——至少在取得他信任之前不敢骗他。
如果——
如果是这样——
周城背抵着墙,墙面冰凉,月光冰凉,他仰着面孔,悲喜交加。
“郎君!”刘桃枝的声音唤醒了他。
周城侧目过去。
“人已经到齐了。”刘桃枝说。
周城摇了摇头:“叫他们各自回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时机未到。”
“是,郎君。”刘桃枝并不问为什么,他从来不问为什么,但凡周城的话,他都不折不扣地执行,不问缘由,不问对错。
………………………………
第三百零九章 夜奔
正光六年七月二十七日丑时末,周城在暗夜里惊起,刘桃枝站在床前,他咽了一口唾沫,人镇定下来。
问:“事发了?”
刘桃枝点了点头。
周城略一沉吟,报了几个名字,没有更多的话,刘桃枝领命去了。
寅时一刻,十八骑集齐,皆一人双马,暗夜里,沉默如剪影。周城的目光扫过这些人,这些……对他不离不弃的人。唯有他自己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为人上位者可以没有谋略,但是不可以没有决断;可以决断错误,但是绝不能出尔反尔,反复无常,哪怕事出有因……这是后来他听嘉敏读三国志曹孟德远征汉中,进退失据时候说的话,源出于此。
而这时候他只说了一个字:“走!”
三十八匹马踏在柔软而茂盛的草地上,夜露没过马蹄,悄无声息的奔腾,夜色和草原都在身后褪去。
史书并没有浓墨重彩地渲染过周城的这次逃亡,但是嘉敏记得。那是四月,春汛,暴雨。他后来与她说,雨下得无边无际,草原大得无边无际,他几乎疑心他永远都跑不出去了……像梦魇一样。
“……马蹄不断地陷进泥里去,雨打在脸上,像鞭子在抽……他们追上来了。”他说,“我听着马蹄声,就这么听着,等到足够的近,方才起身回射,因为箭不能走空,箭壶里的箭,就快用完了。”
“如果用完了……那怎么办?”嘉敏记得自己当时这样问,未免带了三分天真,然而她总想知道,生死之际,会不会有人做别的选择。
“用完了呀,”周城微微一笑,“那公主就见不到下官了。”
嘉敏:……
嘉敏梦见这些的时候,已经是十年之后了,南平王府,画屏阁,锦帐重帘,太后宠爱王妃,王妃不敢怠慢继女,一入夏屋里就放冰镇着,不知道为什么还一头一脸的汗,像在闷热的雨天逃亡。
“甘草、甘草!”嘉敏叫了起来,“掌灯!”
“姑娘……”甘草揉着眼睛道,“墨好了。”她是不明白,这大半夜的,不知道姑娘怎么又睡不安稳了,寻常人家姑娘睡不安稳,兴许叫碗安神汤,她家姑娘偏不……这半夜三更的,又写写画画。
那却是一张帖子,措辞异常附庸风雅,无非是“闻君擅樱桃仙酿,虽炎夏不能消解仰慕,欲登门求饮……”
落款处却落的谢云然。
“姑娘?”甘草不明所以,“要送去明曜堂吗?”明曜堂是昭诩婚后所居。
嘉敏却舒了口气,摇头道:“不必了,明儿我自个儿送过去。”
天亮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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