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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不做嫌妃-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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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敏却舒了口气,摇头道:“不必了,明儿我自个儿送过去。”

    天亮还早,在距离她千里万里的地方,有人奔逃在暗夜里,这晚没有雨,没有泥泞,没有追兵,就只有星光朗朗,照着他的路。

    然而逃亡的路总是漫长的。不知不觉,长夜将尽,周城抬头看了看天光,招呼众人下马暂歇,喝口水,用点干粮。忽然刘桃枝耳尖一动,周城偏头看了他一眼,刘桃枝道:“东南方向有事。”

    “我去看看。”周城说。

    重又翻身上马,刘桃枝跟了上去。

    马行东南不过半刻钟,就听得哭喊声,尖叫声,喝马声,冲天的火光里,影影绰绰看得见妇孺的影子。

    周城犹豫了一下。乱世之所以是乱世,无非是官府失去了威慑力,法条法规全作了废纸,再不能约束杀烧掳掠……在洛阳且不能,何况天高地远的朔州。然而如今他是匪不是官。轮不到他来管。

    却勒马缓行。

    陷在火里的是一处客栈,跑马围住客栈的是二三十条汉子,人不算多,马都是好马,骑射也见功夫。不是乌合之众。歇脚客栈的不过是寻常旅人、商贾,便有些随从、伙计,又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之所以放火,无非为猫戏老鼠的快意。

    周城不作声,刘桃枝也不问,两个人都沉默着,火烧得噼里啪啦,吹过来的风都是热的。

    忽然一骑从火里冲出来。

    是个少年的模样……想是谁家爱俏的小少年,这白马银盔,红缨长枪,端的叫人眼前一亮。人立刻就围了过去,有七八个,少年奋力挑起长枪,火光点点,在枪尖连成一片,夜色里颇为壮丽。

    风里传来汉子们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周城眉睫一动,他们看不到,他却是看得到的,在那个少年张扬的背后,有另外一个少年黑衣黑马,借着夜色的掩护溜了出来。

    周城催马上去,截个正着。

    那少年抬头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子,瘦骨伶仃,眉目里的惊慌似曾相识。周城怔了一怔,喝道:“哪里去!”

    最初的惊慌过去,少年反而镇定下来……那种鱼死网破的镇定,让周城忍不住微微一笑,说的却是:“跟我来。”

    少年:……

    那是段韶第一次看见周城,在夜未央、天未晓的诡异时分,一个因为犹豫不决的计划被手下出卖告密,而不得不半夜逃亡的倒霉蛋。大半夜的奔逃让他形容里几分憔悴,然而神志仍然是清明的,星光在他的眉目里,朗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信任了这个人,调转马头,跟着他,直奔向火场……那里,有他被围困的父母兄妹。

    几步就近了,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动静,周城扬声问:“是葛帅麾下的兄弟吗?”

    那些围着白衣少年游走、戏耍的汉子懒懒散散回过头来,用疑惑的目光打量来人,这人虽未着盔甲,却直得像一杆枪,却不像是寻常路人,兴许是个幢帅……或者幢将?一时有交头接耳,却无人接话。

    周城驱马更近,问:“主事者谁?”

    这时候才有人排众而出,仍是满怀戒备地,并不敢怠慢,问:“阁下何人?”

    周城却不答,再前行几步,目光一扫。

    他在洛阳给嘉敏训兵就已经习惯了发号施令,回怀朔镇之后又多有历练,这一眼扫去,目有精光,颇具威严,那些汉子虽不知他来头,一时竟被他镇住了,连压住那少年动手的汉子都慢了下来。

    周城却吊儿郎当笑道:“诸位兄弟打的好草谷!”

    一句话,众人心口一松,连领头的幢主都舒了口气,驱马上前攀谈言笑,谁料才走到面前,周城猛地拔刀,迎面一刀劈下……

    那幢主大惊失色,抬手格挡,当时就听得“咔擦”一声,先就断了手腕,而刀势不歇,众人但觉眼前一花,周城已经提了幢主头颅,转示众人,喝道:“葛帅为兴大义而起兵,岂容你坏他名声!”

    几乎是所有人都傻了眼……不管是跟着幢主来打草谷的汉子,还是跟在周城身后的段韶,更休说那白衣少年了,惊得脸长枪都没握住,“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也就只有刘桃枝还能保持他的面无表情。

    周城好整以暇收了刀,再环视众人,沉声道:“首恶授首,从者无罪……下马,原地待命!”

    不知道多少人松了口气,果然下了马,三三两两坐下,有窃窃私语,竟没有一个想起来要质问这货是谁……更别说反抗了:这人如此熟悉军中将令,又口称葛帅,说不是葛帅派来巡视的将军他们都不信了。

    周城再一紧缰绳,驰马入内,路过白衣少年的时候信手一捞,把他带了上马背……这小子也是个十二三岁的光景,武艺兴许比黑衣小子还强上那么两三分,但是哪里架得住这许多弓马娴熟的汉子围攻,身上很受了几处伤,衣裳也裂了,至于先前骑出来那匹精神抖擞的白马……那是最早阵亡的。

    白衣少年扭头看段韶,段韶道:“阿舅勿惊,这位将军是好人。”原来这两个小子年岁虽然仿佛,却足足差了一辈。周城闻言,对那黑衣小子不由起了同病相怜之心……周四那混小子还长他一辈呢。

    白衣少年只应了一声,未再言语,显然对段韶的眼力颇具信心。

    往里几步就是客栈,周城勒马一停,白衣少年和段韶一前一后滚下马来,一叫道:“阿爷!”一叫道:“阿姐!”

    里头迎出来三五个人,皆污衣污面,粗服乱头,神色间有惊有喜,当头一个看见周城,登时眼睛晶亮,叫道:“小周郎君!”

    周城愣住,那人虽用锅灰污了脸面,然而细看时并非认不出来……竟是被他差人送回平城的芈二娘。

    一时奇道:“芈娘子如何在此?”

    都是劫后余生,便从前并无瓜葛也能生出几分亲热来,更何况有芳心默许。

    一一说起,却原来六镇已经乱得一塌糊涂,平城亦不能独善其身,芈家长子早逝,徒留下娇妻弱子,幼子芈昭……便是那白衣少年……尚小,也顶立不起门户,这兵荒马乱的,芈父让芈二娘姐弟带了嫂子、孙子,跟着姐夫段荣一家往洛阳去避祸,谁知道半路上就遭了劫……

    “这也是命里该的。”段荣年届三十,言语之间大有老气。芈二娘悄声儿与周城说:“我姐夫好历数之学,最擅易。”

    原来是个神棍,周城心里想,倒是他那个儿子,有几分成算。


………………………………

第三百一十章 误会(下)

    收到来自南平王府的帖子,郑笑薇微微有些吃惊,但细想,也在情理之中。落款是元谢氏和元三娘,不知怎的,倒让她想起目莲山上,桃树林中——不过年余光景,已经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说起来,这段公案也是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她当然知道谢云然和嘉敏想见的不是她,但是她们大约也想不到,她也许久没有见过郑林了。今非昔比。真是,洛阳才多大,她嫂子也合该姓元。

    郑笑薇遣婢子春琴把帖子给郑林送过去,只说是收到兰陵公主的帖子,却有个字不识得,要请教堂哥。春琴不敢擅作主张,问:“要三郎问起哪个字——”郑笑薇胡乱给她指了个,却是个“炎”字。

    夏日炎炎,郑笑薇坐在妆台前,胡乱描画着眉眼。

    她生得好看,她自幼就知道。郑家多美人,但是美到她这个份上其实也不多了。不能和三哥比,也不能和……姑姑比。想到那个不知所踪的美人,郑笑薇微微仰起面孔,镜面上晶光闪烁。她被三哥藏起来了,她知道。

    这当口怎么想起来,兴许是因为,三哥的平步青云,从遇见三娘子开始——虽然嘉敏后来封了公主,但是对于两年前进宫给太后贺寿的那群贵女而言,她永远都是南平王府的三娘子,那个在深夜里赶来救她们的少女。

    她已经快记不起她最初的样子了,平城来的三娘子,郑笑薇噗嗤笑了一下,真的,不知不觉,已经没有人记得她来自平城,有过那样拘谨和古怪的举止,如今人们再提起,已经是赞誉李家郎君的眼光了。

    前儿南平王世子大婚,她一身戎装出战,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念叨虎父无犬女——连带着年前和宋王的一场风波都揭过了。啧啧,多健忘的洛阳人,郑笑薇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一个嘲讽的笑容。

    三哥会与三娘子扯上瓜葛,在郑笑薇也有些始料未及,当然三娘子一向都是爱美人的,三哥容色不输宋王,又素来风流,但是三娘子会把他送到太后面前去……郑笑薇不知道她想做什么,难道南平王妃还不够受宠?

    亦或者,正是因为南平王妃太过受宠?郑笑薇手里的眉笔抖了一下,那如今又闹的哪样?

    是兴师问罪,还是——

    索性她是看不懂他们这些人。就和南平王管不住三娘子一样,家族里的老头老太太也管不到她三哥。如今都仰仗他呢,也不敢多问一声,那嘴脸!郑笑薇哼了一声,她是瞧不上这些人前倨后恭。

    当初她三哥初初来京,他们可不是这模样!

    这世道,有的家门清高,就有家门谄媚,得亏祖父没了,要祖父在,少不得被这些不肖子孙活活气死。

    待点完唇,春琴已经回来了,郑笑薇问:“三哥说什么了吗?”

    “三郎说他就过来,叨扰姑娘一盏酒。”春琴道。

    郑笑薇多看了她一眼,春琴会意,补充道:“三郎不喜。”

    郑笑薇“啧”了一声,吩咐道:“替我把那件绣了鸢尾的白绫衫、宝蓝缎子裙寻出来——一会儿待客要穿。”她心知肚明自个儿不过走个过场,也无须刻意装扮——装扮起来给谁看呢。春琴应声退下去。

    到午后,郑林先来了。

    堂兄妹许久不见,竟有些生疏了,他身份上去之后,很知道避嫌,倒让郑笑薇惦念初见时候——那时候她这位堂兄还没如今艳色,当时相见,他说的是:“从前听说玫瑰,见了妹妹,方知世上真有。”

    这时候却只中规中矩道了好,寒暄几句冬夏短长,说不过一时三刻,便有秋铃来通报:“南平王世子妃带着兰陵公主来了。”

    以谢云然和嘉敏的身份,是要出门迎的。郑笑薇似笑非笑看了她三哥一眼,提起裙子去了。

    郑笑薇出了门,郑林的笑容就收了起来。他皮囊生得太好,又一贯的喜怒形于色,言笑时候固然颜色鲜妍,风流婉转,这时候不言不语也不笑了,却是春愁秋恨一时都堆上来,积在眉梢眼角。

    把个春琴看得呆住。

    半晌方才想起来提醒:“既是两位娘子来了,少不得要请郎君暂避。”

    郑林淡淡地道:“都是故人,何必乔张做致。”

    春琴:……

    到谢云然与嘉敏联袂进来,却是郑笑薇找了个借口避让出去。

    谢云然看了看嘉敏,她是不便走的。只走开几步,踱到窗前,窗外绿意葱郁,窗下却摆了张古琴。不由心道:郑笑薇也算是心思玲珑了。瞧着古琴样式古朴,随手试几个音,音色沉厚,兴致也上来了。

    琴声不算高也不算低,潺潺,如雨。夜像是住在溪边。

    正宜私语。

    嘉敏给郑林斟了杯酒,却果然是樱桃酒,酒色嫣红,又清透明亮,衬着羊脂白玉杯,煞是好看。

    郑林竟也受了,不待嘉敏开口,自己先饮一杯。

    嘉敏心里略略有些诧异,略斟酌了下用词,说道:“听说侍中大喜了——”

    “什么喜,”郑林皱眉道,“三娘子与我说话,就不必绕弯子了。”

    嘉敏一想也对,自郑林上位之后,虽然与她见面次数极少,却从来都直来直去——想是不把她当外人的意思。便道:“我今儿借了郑娘子的名义来见郎君,是想问郎君为何要求娶我二堂姐。”

    郑林的眉毛扬了上去,他丝毫都不想掩饰他的惊讶:“不是三娘子的意思么?”

    嘉敏:……

    什么叫她的意思!她手有这么长?她又不是三姑六婆,她自个儿还没出阁呢,哪里就有脸去管别人的终身了。何况婚姻何等大事,就是她嫡亲的哥哥,她也不过建议一二,哪里就敢“意思”了?

    当时脸色一沉:“郎君这话什么意思?”

    郑林一怔,自己斟了杯酒压惊,甜酒入腹,沁凉:“当真不是三娘子的意思?”

    嘉敏冷冷道:“三娘并不敢左右郎君的婚姻。”心里却想道:总不成我真有这个意思,你就当真娶了罢?

    郑林的脸色到这时候方才沉下来,早先胡乱飞舞的眉目都归了正位。良久,苦笑道:“看来……是我大意了。”

    再饮一口酒,方才低声道:“……前儿令兄受伤,我奉太后的意旨来府上探望过几次,几次都偶遇令堂姐……”他原本不是背后嚼舌根的人,说到这里,竟也忍不住叹了一声:“假以时日,令堂姐手段不输令表姐……“”

    他是见识过帝后大婚、嘉敏受伤那次事故的,虽然并不明白为什么太后轻易饶过了贺兰初袖——他当然不会知道。

    嘉敏目瞪口呆:嘉欣?他说的是嘉欣?

    要说贺兰初袖也就罢了,嘉欣来洛阳才多久,如何就知道她与郑三——难不成就是上回来赴郑家宴席,她与郑三见的那一面?如何就猜到了她与郑三之间的瓜葛,竟用了这瓜葛密密织出这样一篇事来?

    郑林瞅着嘉敏这神色,也知道是自个儿会错了意。

    他先前只当是嘉敏的意思,虽然心里多有不喜,也打算认了——说到底姑姑去了,他如今侍奉宫里,不过想着复仇,三娘子于他有恩,纵是心大了些,手长了些,也不是不能忍。如今看来,三娘子并不至于如此。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松快不少,再饮酒时,也不像之前苦涩难当,甚至还有心思笑了一笑:“三妹妹的樱桃酿酒果然称得上一个“仙”字。”

    嘉敏的脸色却是难看,她也不知道是该为郑三对她竟这般言听计从而高兴,还是对他竟会上这种当而气恼——她有这么龌龊么,好吧把他郑三送到太后面前是说不上多么高尚,但那也是在他自己首肯。

    又或者该对嘉欣刮目相看?

    她郑重道:“郎君与我相识,时虽不长,也有一年有余,请郎君记着,我当初恳请郎君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我父兄的安危——之后也再没有别的事,如有人借我名义,命郎君行事,无论明示暗示,都不可信。”

    郑林应诺道:“是我小人之心——我自罚三杯,三娘子莫要气恼了。”

    嘉敏:……

    “那如今……婚约怎么办?”嘉敏问。既然是郑林会错了意,就不是太后的锅了,以郑林的本事……好吧她也想不通他怎么说服的太后。

    郑林却只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所谓求仁得仁,又何怨?”

    大热天里,虽然樱桃酒是镇过的,这时候也没了多少冷气,嘉敏却生出一身冷汗来——她听出了这话外的阴森。

    然而——她能说什么呢,替嘉欣说一句她也不容易,求郑林高抬贵手放过?如果她说了,郑林多半是会照办,但是,凭什么?嘉敏默默然也喝了一盏酒,除了饮酒,她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说的。

    有个词叫咎由自取。

    嘉欣揣测她与郑三关系的时候,假装从龙舟高台上摔下去的时候,再铤而走险要求郑三求娶的时候,她想过她么?她把她这个堂妹当成什么了,是可以肆无忌惮拿来利用的一段关系,和任意践踏的石头吗?

    然而她并不觉得伤心,甚至难过也不太多,毕竟她不是贺兰初袖,她们没有一起长大的情分,没有分享过无数夜色与心事,虽然血缘上她们这样近,然而细说起,统共也就是个陌生人。无非让她提防罢了。

    就连郑林最后对婚约如何打算她都懒得多问一句——都凭他决断罢。


………………………………

第三百一十一章 告饶

    然而……她能说什么呢,替嘉欣说一句她也不容易,求郑林高抬贵手放过?如果她说了,郑林多半是会照办,但是,凭什么?嘉敏默默然也喝了一盏酒,除了饮酒,她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说的。

    有个词叫咎由自取。

    嘉欣揣测她与郑三关系的时候,假装从龙舟高台上摔下去的时候,再铤而走险要求郑三求娶的时候,她想过她么?她把她这个堂妹当成什么了,是可以肆无忌惮拿来利用的一段关系,和任意践踏的石头吗?

    然而她并不觉得伤心,甚至难过也不太多,毕竟她不是贺兰初袖,她们没有一起长大的情分,没有分享过无数夜色与心事,虽然血缘上她们这样近,然而细说起,统共也就是个陌生人。无非让她提防罢了。

    就连郑林最后对婚约如何打算她都懒得多问一句……都凭他决断罢。

    “……三娘子?”

    嘉敏回过神来,却听郑林问:“……三娘子可有听说李家老太爷北征平乱的事?”

    嘉敏知道郑三多半又要劝她不要入李家门了,摇头道:“郎君不必再多说,李家不曾负我,我便不能负他。”

    “那如果李家有负三娘子呢?”郑三问。

    嘉敏眼帘低垂,看着酒色不语。她知道人性经不起考验,在危机面前,李家会如何抉择,前世他们已经证明过。至于李十一郎……一个人的命运是自己选择的,他选择什么,就会得到什么。

    她微微叹了口气,错开话题道:“北边战事如何?”

    郑三噗哧笑了一声:“这话三娘子该回去问世子才对……我又不曾上过战场,如何猜得到胜负局面?”

    狡猾!嘉敏心道,要是有赢面,你还让李家老太爷挂帅?却记着那个梦,虽然眼下已经是七月了,却还是说道:“我有个故人在朔州,侍中若是得了空,不妨替我留意一二,那些……人中,可有周城这个名字。”

    周城,郑林默默记下这个名字,三娘子的故人……如何会到朔州那么远的地方去?提到朔州,倒让他想起她的另外一位故人……

    他主动说道:“咸阳王妃还是没有消息,多半……”

    “多半还活着。”嘉敏苦笑,没有人比她对她的好表姐信心更足,在没有看到她的尸体之前,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她死了。

    郑林几乎是带了三分怜悯地看着她,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她执意要下嫁李家郎,但是,先是贺兰氏,再来一个元二娘,南平王妃的不作为应该是很多人心知肚明的事……不然,她们怎么敢?

    他自斟自饮一杯,却问道:“三娘子当真不考虑宋王殿下么?”

    嘉敏诧异地抬眸,挑眉,虽未言语,意思却很明白:萧南真真好手段,如何竟又把他这个太后跟前的红人收买了?

    郑林讪讪笑道:“令兄大婚时候,宋王殿下出力可不少……我也是有眼睛的,宋王殿下虽然急于立功不假,也不见得每件事都能让他如此上心。”昭诩伤好之后,花了大力气在追凶上,但是并没有太大的进展。

    虽然有时过境迁、线索被抹掉的因素在,但是萧南当时所下的功夫,可见一斑。

    这句话,嘉敏索性就不接了。郑林也是无可奈何,两个人对坐,默默喝完一壶酒,谢云然的琴声也就停了。

    夏日的午后,屋里放了冰,热的风过来,吹成凉风细细,窗台上的琉璃串子,璎璎清响,如金花细落,遍地玲珑。

    嘉敏确信自己是听到了铃声,在哪里呢,她想,沿着这一路走过去,一路都开着花,绿的叶子被毒辣辣的日头晒得有些蔫了,花却开得好,重瓣的长寿花,孔雀草,红的艳丽,白的纤细,水光濯濯,转过角去,是重重帘幕。

    锦缎流光的富丽,弥漫在空气里的香,香气沉郁,那像是清晨,日光还没有起来,天边一线,清与浊的分界。

    门是虚掩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婢子服侍在侧……原本该是谁在这里?嘉敏也不知道,也想不明白,这仿佛也不是这时候该想的,金铃又响了起来,璎璎,璎璎,时有时又无,像少女娇嗔……或者别的。

    像是着了魔,推门的时候,嘉敏这样想。

    门开了。不知道为什么,门这样轻易就开了,金铃细细碎碎的响声终于就到了耳边,到了眼前,有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她看到他的眼睛,热的,润的,滚烫的,像是火,汗水打湿了他的头发。

    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她想,这不是她认识的萧南,萧南是冷静的,冷静如深夜的湖水,或者玉石。然而另外一张脸也抬了起来,湿漉漉的发丝,湿漉漉的脸,红的帔子从她肩上滑下去,肌肤雪白。

    她总不能说,这个女人,她也不认识。

    长久的寂静,如脑海中的空白,张开嘴,只听到喘息的声音,不知道发自哪里,屋里冰镇融化的滴答声,窗外知了声嘶力竭地开始叫唤了:

    知……了……知……了……

    哭声。

    嘤嘤的哭声……嘉敏确信自己是听到了,是听错了,那不是琉璃串子,不是金铃摇动,是哭声,谁在哭……是她吗?

    嘉敏忽然就醒了过来,头顶青烟色云锦帐,累累绣一串葡萄,有飞鸟来啄,翠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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